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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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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不得了了,都四点三十分了。”

她慌忙把内衣和外衣依次穿好,刚才的放荡心情也随之消失了。除了直江谁会知道她是从那种状态变来的?穿好了衣服,伦子回到床边。

“听我说,可要珍重身体。”

她的一绺鬈发在低头时垂落到脸前来。

“明天能上班吗?”

“也许……”

“说清楚些。”

“上班。”

“向院长夫人这么传达,可以吗?”

直江在枕头里点了下头。

“晚饭怎么吃?”

“还不想吃。”

“那怎么行,你不能做吧,我给你做点什么拿来吧?”

“别,别。”

“你会饿的。”

“饿了就打电话让饭馆送来。”

“你老是这样,身体要垮的。”

伦子轻轻地擦掉直江额上的虚汗。

“喝咖啡吗?”

虽然她嘴里说没有时间了,可仍这么悠闲地问他。

“我想睡一下。”

伦子只得站起来,拿起沙发上的大衣说:

“今天,石仓老爷子差一点死了。”

将要睡去的直江睁开了眼。

“快晌午时,痰卡在喉咙里,不能呼吸了。”

“后来呢?”

“小桥医师赶紧跑过去,用抽气泵把痰抽出来,又做了人工呼吸,好不容易救了过来。等他会说话时,立刻叫起您的名字来。”

“……”

“那老爷子挺喜欢您。”

“把枕头垫高了没有?”

“没有,还按一般高度。”

“那不行。给他换一架带齿轮升降架的床,让他上身坐起来。否则喉咙还得堵痰,告诉小桥。”

“这种事,我怎么好向他说?”

“没关系,告诉他。”

伦子拿着大衣又坐到沙发上。

“明天您上班后再换也不迟吧?”

“今天回去马上告诉他。”

“即使马上回去,也许小桥医师已经下班了。”

“那么,就对值班医师说我这么说的。”

伦子答应着,手里摆弄着大衣扣子。

“今天,我为石仓老爷子的事难受极了。”

“又碰上了?”

“那件怪事……”

伦子踌躇了。说出这件事,只会使直江增加烦恼。但是,从另一角度讲却又有撒娇的成分。

“护士长说您太不近人情了,她把您的话告诉大家后,护士们都相当愤慨。”

直江默默地看着天花板。

“不过,我认为护士长向护士们说不要干那种事也有些过分。最好是具体情况具体对待,按照护士的理智去处理。”

“你不也是相当气愤吗?”

“当时,我也认为这事是肮脏的……”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自己先提出来问题,一会儿又说怎么都行,伦子对自己的做法也感到不可思议。

“其实,我认为这件事根本用不着那么大张旗鼓地在早晨接班时吵吵嚷嚷。”

“你不一定反对吧?”

“我不是说反对或不反对的事。我觉得那老爷子眼看就要死去,不必那么严肃警告他。”

“你这么说啦?”

“是啊,后来大家都认为我这人太怪了。”

“护士长对患者说了?”

“护士长说她对其家属提出了警告。所以,我想他再也不会要求那种事了。”

“不,很难说,也许他还会央求的。”

“可是已经让家属严肃转告给他了。”

“那是无济于事的。”

“无济于事?”

“是啊,警告也没用。”

“那是为什么?”

仰望着天花板的直江的眼中,忽然浮现出一丝温柔。

“因为他要死啦。”

“死……”

“对于一个要死的人,警告有什么意义?”

伦子从沙发上看着直江沉静的侧脸。不知是什么原因,直江这时脸上现出无比温存的神情。这温情超越了平时的好恶,深深地印在伦子心里。她之所以遭直江冷漠而又不离不弃,也许就是因为直江有这种温情的缘故。

“如果你被他所求,你能为他做吗?”

“我倒不很想为他……”

“但也并不是绝对不想做,对吧?”

伦子伏下了脸。她感到直江的视线正朝着她。

“那,你就为他做一下吧!”

“我……”

“是的,就是你。”

伦子看看自己摆弄纽扣的手。这只手将要摸弄老头子的那玩意儿,让他愉快。为什么非让我做不可呢?这种事难道也是护士的工作吗?

“为什么?”

伦子认为她做不到。假如硬让她去做,她想象了一下做那事时自己的形象,真是毛骨悚然。

“您,让我去做……”

刚才,肉贴着肉、相亲相爱过的那个男人,还不到三十分钟就命令我去做这种勾当,这是对所爱的人该说的话吗?说老实话,他也许并不爱我。

真是个可怕的人。

伦子慢慢抬起头来,朝床头望去,直江露着后背,闭着眼睛。

房间里静得可怕。从白花边窗帘透过来的日头已是斜阳了。

伦子看了手表。差十分五点。她现在才真正回到现实中来,考虑起回到医院的事来。

“我要走啦。”

“是吗?”

直江躺在床上说。

“谢谢你!”

“什么……”

伦子走到门口时转过身来问。

“您刚才怎么说的?”

“不,没什么……”

直江向伦子说这种话还是第一次。他想干什么?伦子又一次看了看直江的脸,然后向外走去。

伦子在腊月的寒风中缓缓朝大街走去。低吟的朔风穿过胡同,周遭又恢复了宁静。高跟皮鞋在柏油路上咯噔咯噔的响声回荡在耳畔。直江住的这幢白楼在伦子背后矗立着,伦子回头看着它,又顺着坡道走下来。

体内感到极其充实。

我能为他生儿育女吗?

一个渺茫的期待在伦子心中扩散着。胎儿一点一点地、非常确切地成长起来——遐想的翅膀正在太空中翱翔。

我为他生出孩子,并为他抚养。

孩子能不能像他那样高大,长着高鼻梁呢?能不能像个男子汉,有清醒的头脑呢?能不能沉默寡言,值得信赖呢?还有,还有……

抚育孩子,同他一起生活……

翱翔着的遐想在此停止了,消失了。这一瞬间一切想法都趋于崩溃。这是为什么?因为伦子认为直江可以作为情人,但却不可以成为共同生活的丈夫。

正如直江所说“明天上班”那样,次日他来到了医院。固然,他在十一点多接近晌午时才到。

三天不见他,所有护士都看出直江明显憔悴了。

外科门诊那里,已由小桥诊察着初诊患者。当他听说直江来了时,便停止了给初诊患者看病。

然而,直江迟迟不来门诊室。他在来门诊之前,总是先巡诊一下住院患者。

“大夫,初诊患者在等您看病。”

直江在石仓由藏病房时,门诊护士来找他。

“小桥君不正看着吗?”

“刚才是看着的,听说您来了他便退让了。”

“没有关系,请他接着看吧。”

护士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走了。

直江在由藏的细手腕上切脉。

“听说你好危险?”

“我的腿,一半……插进……棺材里了。”

由藏断断续续地挥着手回答。

“痰要卡喉咙时得早点说。”

“因为它突然……”

“今天不要紧吧?”

由藏在枕头里点点头。然后说:“大夫,您可别再请假啦。”

每说一句话,他都要把静脉突起的满是皱纹的手在脸上挥动一下。

“知道啦。”

直江为他切脉、听诊、观舌头。因为长时间不用嘴来咀嚼食物,所以舌苔很厚。他的眼角膜浑浊,对光的反应迟钝。

虽然一时捡了一条命,但正像他本人所说的那样,一条腿确实已经插进棺材里了。

“一会儿给你换一张更舒服的床。”

由藏用手在脸上合十拜谢。直江默默地走了出去。

“昨天我都说过了,为什么没给换床?”

直江来到走廊时,向跟在身后的伦子说。

“我倒是想说来的,但昨晚是小桥医师值夜班。”

“那不是更好吗?”

“但是……他从亚纪子那里听说了我们的事。”

“知道又怎么啦?这跟那是两码事。”

公和私是两码事这一点,对于女性的伦子很难予以理解。

“据小桥医师说,能让痰憋死的人是因为他的抵抗力太弱了,即使一时救活,但也寿命不长。”

“他说的对。不过那么死去,死法不对头。”

“死法?”

“对,死法。假如因痰憋死,会被认为是突发性死亡,给家属留下悔恨。你会下棋吗?”

“不会。”

伦子抬头看着直江,似乎在说:你突然问这干什么?

“象棋终盘时,即使实力相差很大,表面上给人的印象也好像只因为最后一步棋走错而告负。对死也要讲‘死法’。”

“您是说这跟石仓老爷子的情况也相同?”

“是啊,如同我们尽了全力抢救,可是他实在不行了那样。”

“不过,在死这一点上也是如此吗?”

“患者的死期问题不在于早一周或晚一周,关键是怎样使别人接受。”

“是让他本人接受吗?”

“不是,是让家属。”

“那么,本人呢?”

“任何形式的死,其本人都不会接受的。”

直江停下脚步向走廊尽头看去。一个患者躺在担架车上,也许要下楼检查,被推进电梯里。

“不管活到多大岁数,谁都不想死。”

“可是,像吉崎老太太那样,当她孙子死去的时候,她哭叫着想替他去死。”

“你相信这种台词吗?”

“可她不是这么喊着的吗?”

“一点不错,也就是这么喊喊而已。她明明知道当不了替身,所以才这么喊。”

伦子似乎窥探到了人间的虚伪,感到心胸郁闷起来。

“这样一想,简直太可怕了。”

“是的,太可怕了。”

“您也……”

“什么?”

“不。”

一瞬间,伦子仿佛觉得直江不是这个世上的人似的。

“快去把床给他换成齿轮式床!”

直江说完,把两手插进白大褂的兜里,下楼到门诊室去了。

那天傍晚,花城纯子的经纪人给直江打来了电话。

经纪人首先客套一番后,便小声说:

“今天到您那里去诊察可以吗?”

“还谈什么可以不可以,出院后我不是告诉过要在一周内来一次吗?今天是几天啦?”

“真对不起,因为忙得不可开交。”

“那么,情况如何?”

“嗯,大体上像是没事了……”

“不检查本人,我也不知道好坏哟。”

“当然是这样,不过她正在制作室里。”

“那么,你的意思,什么时候来?”

“预定在六点以前搞完录像。”

“我今天不值夜班,不在医院里。”

“其实,今晚特别希望您陪伴一下。请委屈一下在医院里稍等一会儿行吗?”

“改日不行吗?”

“从明天起又要去关西,拜托拜托。”

“那好吧,我等,六点啊。”

“是的,最迟不超过六点三十分。”

经纪人又一次表示歉意。

下班时间已到,医师们回家以后,直江躺在医务部的沙发上正看着书,律子夫人来了。

夫人穿着茶色方格粗花呢套装,里面露出大红底配以苔绿色、粉红相间的罩衫,一副外出的打扮。

“您还没回去?”

“是的,一会儿有个患者来。”

直江把书本放到一旁坐了起来。

“您的病刚好就来上班,够辛苦的。”

“今天院长到哪儿去了?”

“下午到东京都教育委员会去了。”夫人拾起掉在地板上的报纸,说,“不到办公室来坐坐吗?那位患者什么时候到?”

“六点到。”

“那么,不是还有三十分钟吗?请吧。”

被催促了两次,直江站起来跟在律子夫人身后去了。办事员都已走光,办公室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到会客室吧,那里松快些。”

律子夫人穿过办公室,领他到会客室。坐下以后,律子夫人返回邻室从冰箱里取来啤酒和奶酪。

“不,不必为我张罗啦。”

“哎呀,这算什么呢?少喝点提提精神。”

夫人不顾直江的客套打开瓶盖,朝两个杯子里倒满啤酒。她率先端起杯子,瞟了一眼直江,喝了一口。平时她也化妆,但今天可能是在灯光下的缘故,妆容显得过于浓重。

“您感冒啦?”

“是的……”

“这几天瘟疫流行,请多加保重。”夫人又看了看直江,说,“您可见瘦了呀。”

“是吗?”

直江用左手摸了摸满是胡楂的两颊。

“我近来也很不舒服,这一带疼得厉害。”

夫人转回身,指了指背中央。

“前几天我曾问过您,假如是骨疡可就太可怕了。因此,我想是不是拍张x光片,您以为如何?”

“您那不是骨疡。”

“哎哟,您不曾诊察怎么就知道不是?”

“您这年纪是不会得骨疡的。”

“可是,有时拿重一点的东西或累一点就疼。”

“年纪一大,一般都是这样。”

“您总是这么说,太不热情啦。”

律子夫人有点使性子似的瞪了一眼。

“我可不是闹着玩,有机会能不能给我认真检查一下?”

“明天就请到门诊室来吧。”

“门诊室里有护士,多不好意思呀。”

“那,就在这里看吧。”

“在这里?”

夫人摊开两手,朝周围打量着说:“在这里也不妥。”

“那么,我们一起到门诊室去吧。”

“那里也不妥。要是让别人知道了……”

“谁会知道?”

“如果有人来这里的话。”

“没关系。”

“您能认真地为我诊察?”

“当然可以。”

“那就请您看吧。”

夫人两手捂在涨红了的脸上,接着站起身拉上窗帘。

“光脱上身就可以吧?”

“只是后背痛吗?”

“大体上是。”

“那么,就光脱上身。”

拉上窗帘,黄昏的天空被遮到外面,室内变成了黑夜。

“求求您,闭上眼睛。”

“怎么的?”

直江喝一口啤酒,闭上了眼睛。

“绝对不许睁开哟!”

夫人朝直江脸上一扫,然后脱掉上身衣服,叠好放在沙发扶手上。她稍稍理了理头发脱去罩衫,叠好之后喘了一口气,又解开衬裙肩带,说:“乳罩也摘掉?”

“是的。”

直江闭着眼回答。夫人的手摸到乳罩的挂钩上,摘开以后,乳罩向左右分开掉到前面了。

“好冷啊!”

夫人说道。其实暖气正开着呢。

“我要睁眼啦?”

“马上就能检查完吗?”

直江睁开了眼。茶几对面,夫人两手捂着前胸蜷缩在那里。

她那溜肩下的脊背十分白皙,显出几分妖艳。

“请快点……”

直江站起来,来到夫人背后,夫人的手臂在胸前按着衬裙和乳罩微微发抖。

“请往前稍稍弯点腰。”

直江的右手触向一低下头就向后突出的夫人脊骨上。

“慢慢直起腰来……再来一次。”

夫人闭着眼,却能感觉出直江的细长手指正顺着背骨从上往下一节一节地按过。一种触电似的麻酥酥的感觉从左右胸传向下肢,向全身扩展。

“这次请往后仰。”

“这样吗?”

“还要后仰些。”

直江的左手抓住夫人的肩膀,右手按向凹陷的脊背中央部位。

向后仰着的夫人的脸正好在直江的下巴底下。

“这回向右和向左。”

夫人的白净上体依照命令向左右弯曲。

“被按以后不感到疼吗?”

“不。”

夫人的声音小得勉强能听到。

“鞠躬时痛感没传到脚尖吧?”

“是的。”

“好啦。”

直江的手离开了夫人的后背。

上身裸露的夫人背后站着一个穿西服的男人。在他们前面有沙发,旁边茶几上摆着啤酒和奶酪,这景观也算得上太奇妙了。

“夫人,请转过身来!”

“向前?”

夫人光着背说。

“是的,向前。”

夫人手捂着前胸慢慢转过身。

“什么事?”

话刚一出口,直江的两臂便把夫人搂紧了。

“别这样,您要干什么?”

她的两只胳膊和前胸都被直江紧搂到一块儿,于是,夫人的嘴唇立刻被直江的嘴唇覆盖了。

“放开我,请放开我!”

夫人打算大声喊叫,但舌头只在嘴里打转,没能出声。她一边挣扎一边合上眼,微微摆动头,却张着嘴。直江趁此机会把唇贴上,紧紧搂住她,瞪眼看着她微有皱纹的眼角。

短暂的时间流逝了。

这时,夫人已积极地把自身投向直江的怀抱了。她松开握在手里的乳罩,乳罩掉到了两人脚下,夫人的两手已从直江的肩膀绕到后背去了。

丁零零,像虫子叫声般的电话铃响了。响了三次之后,直江放开夫人,说:“失陪了!”

直江走到房间的一角,拿起电话。

“喂,喂!我是挂号室,直江医师不在那里吗?”

是值夜班护士的声音。

“现在花城纯子小姐到了。”

“知道啦,我就去。”

夫人站着一动不动,仍然用两臂捂着前胸和脸。

“患者来了,我走了。”

“再也……”

夫人从指缝间瞪眼瞧着直江从茶几上拿起湿毛巾,擦了一下嘴唇,紧了紧领带脖根部,甩下裸着上身的她扬长而去。

花城纯子在空无一人的候诊室边上站着。不知为什么,今天没人陪伴,是她一个人来的。

“大夫,您好,好久不见了。”

纯子摘掉墨镜上前问候。也许因为在昏暗处看的缘故,纯子出院时还略显微圆的两颊,现在更加尖瘦了,皮肤也显得灰暗。

“你一向可好?”

“是的,本想早到这里来,可总是抽不出时间,实在抱歉。”

两人朝妇产科的诊察室走去。

“好像还是那么忙啊?”

“感谢神灵保佑。”

“忙还得感谢神灵保佑吗?”

“可不是,我们这种工作要是不忙,可就糟啦。”

路过亮着灯的门诊诊疗室,走进妇产科诊疗室。打开墙上的开关,灯亮以后,诊疗器械和床都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好,这就看看吧。”

直江摘下挂在墙上的白大褂穿好,用灭菌水洗了手。

“那里有衣筐。”

纯子朝关着的门那里扫了一眼,然后脱下厚驼绒大衣。

值班护士还没来到,可能因为病房里有事,也可能不知道直江已经下楼来到了门诊室。

因为预先知道纯子今天要来,所以整套诊察器械都已消毒完毕。光是诊察一项,直江一个人就可操作。

纯子以习惯的动作登上诊察台,主动将脚搭上了脚台。一切就绪,直江就开始诊察。

夜间在一个密室里,一个女人敞开私密处,一个男人在细心查看,周围没有任何人。若在平时,真够称得上是个奇异光景,但白色窗帘和闪光的金属却把它衍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疼吗?”

“疼过两三次,像针扎一样,但很快就好了。”

“月经呢?”

“出院后第十天好像来了一次,但同以前不一样,极不明显。”

诊察完前部和肛门,直江把指套摘掉,离开诊察台。

“大夫……”纯子边从诊察台上下来边说,“今晚,您有空吗?”

“倒没有什么特别急的事。”

“那就请陪我一下。出院时,咱们不是说好,我要请您吃顿饭吗?”在遮帘后面,纯子一边穿上白花边内裤一边说,“我只有今晚有时间,求求您。”

“那好吧。”

“我太高兴啦。”

直江洗完手脱了白大褂,把用过的器械放到了煮沸器里,然后翻开摆在桌上的病历卡,写上诊察结果。

“现在就能走吗?”

纯子穿好大衣,从遮帘后走了出来。穿上双排扣绣花大衣,她那细瘦的长脸被衣领遮得更窄小了。

“能走倒是能走,但我得到院部穿上大衣。”

“那么,我先上车等着您。”

直江应答着来到走廊,这时,护士川合友子跑了过来。

“天哪,已经诊察完了吗?”

“已经完了!”

“对不起,刚才被病房的患者叫去了……”

川合施礼道歉,并向身旁的花城纯子扫了一眼。直江并不理睬,上楼去了。

直江顺楼梯来到三楼院部门前时,律子夫人正站在门口。

“任性的人!”

“什么事?”

“丢下我不管就走啦。”

“有患者来了。”

“即使是患者来,也用不着那么风风火火地跑去嘛!”

也许因为接过吻变得大胆了,夫人轻轻抓过直江的手。

“嗯?诊察已经完了?”

“是完了,但我该回去啦。”

“你也太无情了。”

“无情?”

“就这么回家也太……”

夫人跟在直江身后走进医务部办公室。

“嗯?你到哪儿去?”

“回家。”

“真的?……是不是跟谁有约会?”

直江毫不理睬,穿好大衣。

“我要黏在你身后。”

“再见……”

“啊?下回什么时候相会?”

“不知道。”

“真讨厌!那怎么行,你得清楚地说个日子,下周行吗?”

“晚上往我家打电话吧。”

“那就在周一,定下啦,你若是违约,我会强迫你的。”

“强迫……”

“是啊,我就发表冲击波似的告白。”

“你说什么?”

“公开宣布同您接吻的事。”

直江再次看了一眼夫人,走出房间。

纯子领着直江去了六本木到乃木坂那条路上的h烤肉店。

吃烤肉并不是直江所希望的,因为纯子问他去不去那里,直江只是点头答应了而已。

烤肉店门面不大,却整洁舒适。若在旅馆的餐厅或是大点的饭馆,纯子会惹人注意,但在h就不太显眼,即使有人认出了她也不会盯住不放。

“您想喝点什么?”

“清酒。”

听了直江的回答,男服务员觉得很奇怪。

“将冷酒倒在杯里就行。”

“吃烤肉,喝日本清酒对路吗?”

“没关系。”

“那么,我也喝清酒。”

男服务员走后,纯子哧哧地笑了起来。

“在这种地方有喝日本清酒的吗?”

“不知道。”

“这里除了烤肉以外还有鲍鱼和虾,要点吗?”

“那就吃鲍鱼吧。”

饭桌前摆了一块铁板,厨师到这里来烤。两人把烤肉切开,并请厨师烤了鲍鱼。

“刚才去日本菜馆就好了。”

“不,有日本清酒在哪里都一样。”

纯子又笑了。

走出h店,顺着乃木坂坡道朝赤坂方向走下去,他们钻进了一幢大厦的地下酒吧。除了吧台之外,还有五个小包厢。酒吧虽小却铺着地毯,里面的装潢设备,一仿十七世纪王朝样式。好像纯子也是这里的常客,酒保一眼就认出她来,马上跑来问好。两人坐在吧台的旁边。这店给人的感觉是深夜时生意才会兴盛,现在客人还未上来。

“我们两人都想喝日本清酒,这里有吗?”

“有的……”

这里的酒保似乎也感到奇怪。

纯子酒量很大。特别在今晚,也许日本酒味道好、对口味,她能大口大口地喝,跟直江的步调大体一致。也许因为今晚没有工作,可以宽松一下,所以喝了一小时左右便醉了。

“您看我的脸红吗?”

“有点。”

“别这样嘛,您还像个医生那样看着我,我在这里已经不是患者了。”

平时,纯子的皮肤没有活力,现在,眼眶周围泛起了红晕,非常艳丽。清秀的脸上好像逐渐恢复了她本来的妖艳劲儿。

“您喝多少也不醉吗?”

“不,醉的。”

“可您现在一点也没醉呀,酒都跑到哪儿去了呢?”

“好像被细菌吃掉了。”

“细菌?”纯子皱着眉望着直江说,“是真的?”

“好啦,不谈这些吧。”

“可是,在我住院时,常同智子谈论你,她说你冷漠无情。”智子是纯子的护理人。

“志村小姐真那么好?我全知道!”

“……”

“不过,我也挺好呀,怎么样?”

纯子带有挑逗性地挺起胸来给直江看。直江对这个小妖魔般的面孔回敬了一眼。

“你怎么还用那种冰冷的眼光看我呢?”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阵子,纯子先输了。

“听我说,您现在在想什么?”

“……”

“想入非非了吧?我的那地方您全都知道了嘛,真不好办!”

纯子又把新倒进的酒咕嘟一口喝光。

“不过,当我一想到您用看我那地方的眼神看我的脸时,总觉得毛骨悚然。”

“这是什么意思?”

“本来就是如此,不是吗?当我想起我的一切被您这双眼睛全看过了时,就全豁出去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对啦,就像被打了麻药睡过去时那样,飘飘忽忽舒服极啦!”

这时,直江把脸贴近她,低声说:

“你在用麻药吗?”

一瞬间,纯子像胆怯了似的往后撤身。

“为什么……”

“因为我是医生,当然知道。”

“不过,只是太累时,偶尔用一用。”

“我不是说这事的好与坏。我给你打一针?”

“您给我……”

“是的。”

“现在就?”

“当然,这就。”

“在哪里?”

“在我的公寓里。”

“为什么要给我打针?”

“因为我希望得到你。”

“真的?……”

纯子应允着,身子像撒娇似的靠向了直江。

两人来到直江的住处时,已经是十点多钟了。也许因为一活动身体,酒劲儿上来了,纯子的脚步摇摇晃晃。

一走进房间,直江便把纯子抱起放到床上,让她仰卧并吻了她。纯子并没抵抗,好像理当如此似的接受了热吻。

直江终于松开了她。这时,纯子透了一口气,脱了大衣。

“嗯?你要给我打什么?”

“你已经很醉了。太强烈的不适宜。”

直江从写字台的抽屉里取出注射盒。

“可真不少啊!”

纯子身着鲜艳的花连衣裙躺在床上,偷看着直江手上的东西说。

“别让我感到疼啊。”

“稍微疼一点。”

“那我不干啦。”

“但是,舒服极了。”

直江把针尖向上,推出针管内的空气。

“嗯?你也打嘛。”

“待一会儿打。”

“你先打。”

“抬起胳膊来!”

纯子看着直江的脸,徐徐挽起袖子。

“不要紧吗?”

“放心吧!”

直江抓过纯子的白手腕,一下子把针头插了进去。

“哎呀,好疼……”不几秒,液体就被吸进了。

“这就能舒服吗?”

“当然。”

直江用同一针管把针剂瓶里的液体装进以后,向自己的左腕扎了进去。然后脱了衣服来到纯子身边。

“你这人也够坏的!”

纯子任凭直江给她解背上的扣子,说道。

“在医院里那么一副面孔,不知你想些什么?”

“衣钩怎么解不开?”

“不过,解开它是男人的义务。”

直江把她抱起来解开衣钩,将纯子的连衣裙、连裤袜统统拽掉了。

“在这跟志村小姐也幽会过吧?”

纯子光着下半身环视房间。直江不予搭理,进一步往下扒。

纯子偶尔也像抽风一样地反抗一下,但终于被全扒光了。

房间里只有暖气的低吟。

“我多么想让你睡一次啊!”

已经赤身裸体的纯子停止抵抗,扑到了直江怀里。直江好像享受这种柔软的感触一样,把她紧紧搂在怀中。

“哎,好像起作用了。”

随着直江手指的动作,纯子娇小的身体慢慢扭动了。

“现在感到朦朦胧胧的了。”

纯子张开两臂,仿佛说:随你便,来吧!她仰卧在床上,全身像散了架似的,但性欲却是不断高涨。

好像觑准了时机,直江上床了。这时,纯子突然问道:

“我说大夫,您进入自己动过手术的地方是种什么心情?”

直江停止了动作,从上方盯视纯子。

“不觉得不正常吗?”

“并不……”

“我觉得很可笑。”

“是吗?”

“我说大夫,您为什么要干这种事呢?”

“没有值得说出的道理。”

“您太可怕啦!”

“……”

“好像不仅同我一个人玩。”

直江没理她,又进攻了,纯子加以迎合,闭上了眼睛。

“嗯?那地方不要紧吗?”

“……”

“要再那样可怎么办呢?”

“到那时,还由我来给你做手术。”

“你自己做吗?”

仿佛全身都在震颤,纯子的快感渐渐扩散开来。与其说那是现实的感触,倒不如说是一种连身体最深层都暴露给这位男人而被施暴的受虐感觉。

“不要紧吗?”

“不知道。”

“太可怕啦。”

纯子一边虚妄地呼喊,一边跌进无边无沿的旋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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