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2/2)
正因为他有此打算,楠楠与玥玥的事才让他暴跳如雷、心神不安。他怎么能让实际上是骆士宾这个王八蛋的儿子,将来成了姐姐独生女的丈夫呢?
绝对不行!
这是自己所要面对的复杂问题啊!哥哥却说:“那件事它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周秉义呀周秉义,你怎么一向站着说话不嫌腰痛啊!真是什么阶层说什么话,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也不可能不受阶层意识的影响!
秉昆与哥哥的隔空“心战”打了一路。回到“和顺楼”后,国庆他姐让他快到办公室去,说董事长和一位客人等他很久了。
秉昆一进办公室,韩文琪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向他介绍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的客人,说对方已是和顺楼的第一大股东了,占股百分之六十。
“这下好了,我再也不操心咱们‘和顺楼’的事了,董事长也由他来当了。我得集中精力抢救咱们的刊物,否则刊物要玩完了!”韩文琪一边说一边把秉昆往客人跟前推。
“快,你们二位握一下手,我的历史使命就算完成了!”
秉昆对客人说:“您不必站起来。”
当他的手与客人的手握在一起后,双方都看着对方惊呆了。
大股东竟是骆士宾!
尽管十几年没见过了,秉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也一眼就认出了周秉昆。
韩文琪又说了些什么,秉昆的耳朵是再也听不到了。他像甩开一只兽爪似的猛地甩开骆士宾的手,说得去方便一下,逃也似的离开了。
骆士宾拉开他那辆桑塔纳的车门时,见周秉昆坐在后座上。
骆士宾冷下脸问司机:“他怎么在车里?”
司机说:“他说他是‘和顺楼’的副经理。”
秉昆说:“咱俩得谈谈。”
骆士宾问:“你刚才在办公室怎么不谈?”
秉昆说:“当着韩社长的面,有些话不便谈。”
骆士宾犹豫片刻,也坐入了车里。
他在秉昆腿上拍了一下,笑道:“老朋友了,是该好好聊聊,去哪儿?”
秉昆说:“随便,清静地方就行。”
骆士宾说:“那去江边吧。”
于是,司机将车向江边开去。
江边果然清静,人影稀少。江面尚未解冻,雪已化了,远远近近,一片一片的冰上雪水在正午的阳光下反射着镜子般的亮光。
骆士宾靠着栏杆,看着在吸烟的周秉昆说:“从今天起我就是你老板了,你要摆正位置。”
秉昆说:“那事以后再谈,我要先跟你谈楠楠的事。”
骆士宾愣了愣,笑道:“要先谈我儿子的事?好啊,我也早想和你谈了。”
秉昆冷冷地说:“他是我儿子!”
骆士宾笑出了声,戏谑地说:“你这老弟呀,瞪着眼睛瞎掰!他怎么会成了你儿子呢?当年你第一次见到郑娟时,她不是已经怀孕了嘛!苍天做证,他真是我儿子。当着君子不说假话,我和我儿子已经接触过几次了。你抚养他教育他是有功的,这一点我不否认,也会补偿你。他把他和玥玥的事都告诉我了,这足以证明点儿什么了吧?我认为你有三个选择——都是挺好的选择。第一是将儿子归还于我,从此与他断绝关系,而你会得到一笔保你满意的补偿费。第二是连郑娟一并转让给我,你会获得更多的补偿费,再找个年轻的老婆,对你不算是损失。第三种选择那就更好了,因为更好我才最后说,好戏要压轴嘛!那就是——我只要楠楠,但你要促成楠楠和玥玥的事,起码不反对。想想看,如果楠楠与玥玥将来成了夫妻,那是多么完美的事。那我和你姐就是亲家了,和你哥你嫂子就是很亲的亲戚了。我和你和郑娟呢,那种关系想不亲都做不到了呀!想想看,那咱们是多好的组合?论权力,咱有当官的;论知识,咱有教授;论艺术,咱有导演;论财力,有我呢!‘和顺楼’迟早得完全归了我。论背景,你嫂子他妈那老太太估计咱们还能靠上些年。如果变成亲戚了,你这副经理就可以当成正的了,你就是在为咱们自己管理了。我闲着三套房子呢,那还不是你相中了哪一套就给你哪一套啊!一句话操百种,有些事,看似冤家路窄,但只要人的想法一改变,坏事它就完全可以变成锦上添花的大好事嘛。”
骆士宾喋喋不休、口若悬河,他掏出手绢擦嘴角的白沫时,周秉昆站到了他跟前冷冷地问道:“说完了?”
骆士宾双肩一耸、双手一摊说:“大政方针给你定出来了,细节可以商量,现在听你老弟的啰。”
秉昆说:“那你得等上几秒钟。”
他续上一支烟,猛吸数口。
骆士宾耐心地看着他。
秉昆把烟头吸得正红之际,突然使劲儿摁在骆士宾脸上。
“这就是我的选择!”
骆士宾疼得捂着脸直蹦,吱哇乱叫。
秉昆把他一下子摔倒,武松打虎般骑在他身上,左右开弓,双拳轮落。
骆士宾喊:“王奎!王奎救我!”
他是在喊司机。车是开不到江边的,停在两百米外,喊也白喊。却毕竟喊来了一些闲逛的人。
人们围上来制止秉昆时,骆士宾趁机连滚带爬逃脱了。
秉昆恨意未消,追将过去。司机终于发现情况不妙,离开了车。慌乱之下,不但灭了火,还把车门关死了。骆士宾跑到车前,回头见秉昆追来,干着急进不了车。
“打开后备厢,给我扳子!”
司机摊开双手,表示没有钥匙,后备厢也打不开。
这时,秉昆己追到了。
司机只得勉为其难地充当保镖,将老板护于身后。
秉昆见那司机个子瘦小,是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而且紧张得要命,不忍挥拳相向,便把余怒发泄在车上,将车身踹凹了几处,掰掉了倒车镜。
骆士宾和司机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而已。
秉昆发泄累了,指着骆士宾喝道:“如果你再敢派人监视我的家人,再敢刺探我的家事,再敢打郑娟和楠楠的坏主意,我就结果了你这个狗东西!”
周秉昆回到“和顺楼”时,韩文琪已走了。
白笑川忧心忡忡地对他说:“相由心生。那个骆士宾面带阴诈,不到五十,却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直觉告诉我,他是个需要提防的人。”
秉昆很想告诉师父骆士宾是谁,也很想向师父倾诉心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涉及自己妻子不堪回首的伤疤啊!
当日回到家里,母亲已经睡着,楠楠在写作业,郑娟和聪聪出门找猫去了。老猫已经数日没着家了,聪聪哭着要。
秉昆说:“你放下笔。”
楠楠放下了笔。
他又说:“看着我。”
楠楠就扭头看他。
他语气冰冷地说:“别以为你的行为多么秘密,我知道了。”
楠楠垂着目光说:“我再没跟玥玥接触过。”
秉昆说:“我指的不是那件事!等你成人了,究竟要继续姓周,还是要改姓骆,可以由你自己来决定。此前,你必须还是我的儿子。如果你敢再问你妈什么,惹你妈伤心,我饶不了你!”
秉昆内心里很希望楠楠听了他的话,走过来抱住他,说一些让他感动的话,比如“爸,我永远是你的儿子!”“爸,你别胡思乱想,我再也不去见他了!”
楠楠说的却只有不冷不热的三个字:“记住了。”
楠楠那种平静的语调让秉昆一时气恼起来,心里骂道:“没良心的狼崽子!”
郑娟和聪聪回来了,还是没找到老猫,聪聪脸上挂着泪。
那老猫己像周家的一口人了,它的失踪也让秉昆内心里多了份感伤。
他没再对楠楠说什么,而楠楠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拿起笔继续写作业。
周秉昆以为,自己狠揍了骆士宾以后,很快将有恶果降临。
很奇怪,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风平浪静。什么也没发生,韩文琪也没找他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