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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青春的秘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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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里有很多秘密,

但父母的秘密才是真正

困扰我们的啊!

“谢谢你,让我看到一个真实的你,

让我感受到一个真实的自己。”

“郝老师,有电话找。”在走廊上小声叫着郝回归。

上课期间,谁会打电话给我?拿起话筒,是郝铁梅的声音,有些急促:“郝老师,大志外公的身体一直有点儿不好,刚医院来电话让我赶紧过去。今晚我可能不会回家,麻烦你照顾一下大志。”

接到电话,郝回归立刻想起来,17岁那年外公病危,妈妈没有告诉自己,最后连外公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小时候,外公一直带着他玩,带他认字、爬山,给他零花钱,后来外婆离开了,家里人本想把外公接到湘南,但外公更喜欢待在乡下,待在外婆生前常在的地方。

这时,外公的病情已经恶化。郝回归当然希望刘大志能见外公最后一面,但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总不能跟郝铁梅说外公已经快不行了吧。郝回归立刻做了个决定,他让照顾刘大志去吃晚饭,自己立刻去客运站坐车去外公家。

外公家离湘南三百公里。坐着大巴,郝回归很仔细地看着眼前熟悉的风景,一条隧道、连绵不绝的高山、时隐时现的河流,他永远都忘不掉这些。他一直埋怨妈妈为什么没有让自己见外公最后一面,听说外公走之前,一直在念叨自己的名字。从此,每次去给外公上坟,郝回归总要陪外公说很多话,怕外公走了就不记得他了。

想着想着,郝回归已然满脸是泪。透过重症监护病房门上的小玻璃,郝回归看见郝铁梅正坐在里面握着外公的手。外公的鼻子插着氧气管,手上打着吊瓶。外公似乎在跟郝铁梅费力地说着什么。郝铁梅凑过去,耳朵贴在外公嘴边,不停地点头。

郝铁梅起身,朝门边走来,想必是要找护士。郝回归立刻转身躲到相反的拐角处。郝铁梅出来,在医护办公室门口跟护士沟通了一会儿,然后跟着护士下了楼。郝回归溜进病房。房间里消毒水的味道十分浓,但郝回归闻得到外公的味道,这味道无论过多久他都记得很清楚。外公已经瘦得不行,躺在那儿特别可怜。郝回归站在床边,看着外公,好像一下回到童年。他不禁伸出手去摸外公的脸,然后又摸摸外公的耳垂。小时候郝回归最喜欢摸的就是外公的耳垂,又厚又大。外公老说自己是弥勒佛,大耳垂能保佑郝回归平平安安。

此时,弥勒佛的耳垂已瘪了、小了、干枯了,一如外公的脸。

外公好像醒了,微微睁开眼睛,看见病床前有个人,很费劲儿地张开嘴,小声问道:“你是谁?”郝回归紧紧握住外公的手,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他身子前倾,贴在外公的耳边,轻轻地说:“外公,我是大志,我是大志。”

外公拼命地抬了抬眼睛,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大志啊,大志你来了啊,外公好想你,长这么大了啊。”

郝回归紧紧握住外公的手,把头埋在外公的被子上,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拼命吸了几口被子上的味道。

“大志啊,不要哭,你一定要好好的,外公是弥勒佛,不管在哪里,都会看着你的啊。”外公很使劲儿地说完这句话,感觉松了一口气。突然,心电图开始变快,病房急救铃响了起来。郝回归握着外公的手,舍不得放开。他知道,一旦放开,就永远见不到外公了,可他又不得不放开。郝回归噙着泪花,后退两步,在病床前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一个为17岁没有送别外公的郝回归。

一个为今天没有到场的刘大志。

一个为自己。

起身,郝回归用袖子抹了抹眼泪,走出病房,远远地坐在走廊另一头的椅子上。郝铁梅和护士跑回来。医护人员推着仪器冲进病房。郝回归仿佛还能听见外公心脏急促跳动的声音。心电图的频率慢慢变慢,变慢,变慢,终于成了一声长长的“嘀”,那“嘀”声好长好长,好久好久。

郝回归坐在病房外远远的长椅上。

郝铁梅坐在外公病床旁的凳子上。

郝铁梅根本就没有想到父亲会这么快离开,一点儿征兆都没有。她把父亲的手缓缓放在床边,帮他整理着头发和衣服,然后深深地呼吸,站了起来,告诉医生和护士可以开始处理后事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郝铁梅一直忙前忙后。郝回归在角落里看到了很多亲戚,看到了很多家人的同事。郝铁梅很自然地问好、鞠躬、拥抱,感谢每一位来医院的人。郝回归远远看着,觉得心疼。以前他还责怪妈妈没有告诉自己外公病危,却未曾想过自己失去的是外公,而妈妈失去的却是自己的爸爸。四五个小时过去了,该来的都来了,该走的也走了。郝铁梅走到病房外的长椅边,慢慢弯下身子低着头,靠了上去。全身像是卸下了一个重担,也像被抽走了一根筋骨。

低着头的郝铁梅看见一双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强撑着准备继续谢谢来的人时,一抬头,突然发现眼前站着的是刘建国。他站在郝铁梅的面前,一脸焦急,一看就是刚刚赶到。

“你怎么来了?”郝铁梅愣了半天,挤出一句话。

“你怎么不告诉我?”刘建国反问。郝铁梅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许认为自己和刘建国离婚了,所以这些事情都没有办法再开口。

没等郝铁梅回答,刘建国轻轻地说:“这是咱爸啊……”

一直坚强的郝铁梅听到这句话,眼泪就跟开了闸似的,突然大哭起来。此时站在刘建国面前的郝铁梅就像个小女孩一样无助、失落、难过、孤独,各种情绪交织着。整个走廊上回荡着的都是郝铁梅的哭声。刘建国伸出双手,紧紧搂住郝铁梅,拍着她的后背。

“别哭了,我来了,我来了。”

听着妈妈的哭声,郝回归坐在远远的长椅上也忍不住又哭了。

他一直以为的坚强妈妈,其实并不坚强。她只是不想被人看到她的难过,不想让人觉出她的慌张。她总是给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什么事都想得很明白,其实她也有她的脆弱。

也许,一个女人的脆弱就是你能理解她为什么要坚强。

郝回归一直以为爸妈的关系很差很差,今天他才明白——原来爸爸依然是家里的顶梁柱,原来看起来厉害的妈妈在爸爸面前就是一个小女孩。

刘建国等郝铁梅的情绪缓和下来后,一个人跑上跑下处理外公的后事。郝回归看着爸爸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和妈妈坐在了一起。妈妈靠着爸爸的肩头沉沉地睡着了。

郝回归靠在最晚一班回湘南的公交车座椅上,心情一言难尽。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名字可能不是妈妈乱起的,“回归”,他很感激这一次的回归,让他看到和感受到太多太多的东西。

这些东西是任何财富都无法换来的,这就是财富。

“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知道你太爱我,

所以很多话都堵在心口不知如何说。”

陈程恋爱了,而且直接带老公回了家,说待两周就直接结婚。老公是法国人。这种事在湘南小城一下子传遍了。

陈桐带着刘大志等人飞奔回家,来见见自己的法国姐夫。法国姐夫高高大大,浓眉大眼,很像电影里的飞行员。当警察的陈志军平日里高大威武,跟法国女婿站在一起,只到他肩头。

“陈桐,你爸怎么了?”刘大志问。他已察觉到整个屋子里尴尬的气氛。陈志军的脸一直垮着。亲戚朋友来了一家又一家,但他的表情毫无变化。

“我爸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

“啊?你爸妈之前没见过外国女婿?”众人吃惊道。

“嗯。我姐说没必要见,无论父母见了喜欢或不喜欢,她都要嫁,所以不如不见,直接回家结婚就好。”陈桐说起来,语气倒有几分骄傲。“陈程姐好厉害,我要是不给我妈看男朋友,她肯定打死我。”叮当十分崇拜。“难怪……”微笑若有所思。

一会儿工夫,陈志军已走出去抽了好几支烟。

刘大志等人看了一眼外国人,也赶紧离开。

“我觉得你家有麻烦了……”刘大志忧心忡忡。

“挺好的啊,这下我爸妈的心思就不会都花在我身上了。”

陈桐自己决定学文科,而陈程自己则决定下半辈子和谁在一起。

无论陈志军反应如何,婚礼还是要办的。陈程出嫁,伴娘是微笑、叮当,伴郎是陈桐、刘大志。陈小武见他们四个穿得漂亮,忍不住摸了一把叮当的伴娘裙裙摆。叮当“啪”一下打掉陈小武的手:“可别弄脏了,等我结婚的时候还要留着穿呢。”

“你结婚穿的是婚纱,穿这个干吗?”陈小武笑嘻嘻地说。

“我结婚想穿啥穿啥,穿盔甲也不用你管。别给弄脏了!”

穿西服的陈桐帅得不行,像是港台新出道的小天王。刘大志穿上衬衣,打上领结,各种不习惯。陈程看了之后,倒是夸了他。

微笑换上了粉红色伴娘裙。四个人站在陈程面前。

“来,大家靠近点儿,我给你们拍张照。”陈程拿着照相机。本来,照片顺序是刘大志、陈桐、微笑、叮当。刘大志非得找个机会和陈桐换了位置。刘大志心里暗示自己这是他和微笑的婚礼,陈桐是伴郎,叮当是伴娘。陈志军还没到,陈桐的妈妈特别着急:“你爸说马上到,马上到,马上要开场了,还没到。陈桐,赶紧去找找你爸。”

陈桐刚跑到大厅,就看见爸爸从酒店洗手间里出来,神色匆忙。

“爸,都等着你呢,怎么还不换衣服?”

“哦哦哦,好。”陈桐的爸爸整个人都不在状态。自从姐姐把姐夫带回来之后,爸爸的情绪就一直不高涨,也很不自然。

陈桐跟爸爸说:“爸,今天是姐姐的大喜之日,有什么不开心的等过了今天再说。不然姐姐会很难过的,觉得我们都不祝福她。”

陈桐的爸爸依旧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点点头,看不出任何喜悦。一切就绪,司仪上场。法国姐夫十分紧张,满头是汗,回过头用生硬的中文对陈桐和刘大志说:“我都忘记了一会儿我要说什么。”

“姐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得不好,我姐也会嫁给你的。”

“对,姐夫,第一次结婚都这样,以后就不会了。”刘大志接着陈桐的话说。

灯光暗了,陈志军牵着陈程的手走在前面,离姐夫越来越近。

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么嘈杂的环境,这么多人,一下子全部安静下来,看着一颗心靠近另一颗心。刘大志的心也在扑通扑通跳。灯光下,站在陈程后面的微笑是那么安静、那么甜美。

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陈志军身上。他还没开口讲话,很多人便开始感动得嘤嘤地哭。不得不说,婚礼最感人的环节就是爸爸把女儿交出去的那一刻。

叮当哭着对微笑说:“我也好想结婚,看看我爸爸会说什么。”

微笑眼眶也红了,拍拍叮当:“我也是。”

刘大志也泪眼婆娑:“我也好想结婚了。小武,你怎么也哭了?你能跟谁结婚啊?”

陈小武擦了擦眼泪:“我不想结婚,我在想如果我女儿结婚,我会对她说些什么。”

刘大志哽咽着说:“都没人跟你结婚,谁给生女儿啊……”

“嘘,听陈桐爸爸说什么。”

每个人都想听听陈志军要说什么。陈志军把陈程的手往新郎手上轻轻一放,停了停,然后一挥手说:“好了,大家今天,吃好喝好。”话音未落,他转身下了台。

全场尴尬,所有人都愣在那儿。司仪立刻提议:“为新娘、新郎的幸福鼓掌!”每个人都使出了全身力气鼓掌,生怕其他人看见自己的尴尬;法国姐夫不明所以,喜气洋洋;陈程努力挤出笑脸,跟老公拥抱;刘大志瞟了瞟陈桐,发现他的脸色从没有这么难看过。

从台上下来,陈程提着婚纱冲进休息间,关着门,谁都不见。

隔着门,陈桐等人听见了里面的哭声。

陈桐理解姐姐的难过。从小他们姐弟都被爸爸严格管理,任何事情都按照计划的标准,他俩也不负众望,一直很优秀,让父母都很满意。尤其是姐姐陈程,读了大学,去了香港,一个女孩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庭,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姐姐就是想听听爸爸今天说些什么,说什么都行,心里话就行。那么多年了,姐姐和爸爸的沟通就很少,错过了婚礼,可能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坐下来让彼此看到最真实的自己。但他也能猜到为什么爸爸那么生气,自己理转文还在和家里怄气,这下姐姐直接带回老公加入战局,好像一夜之间姐弟俩都不听爸爸的话了。所有的矛盾积累在一起,也难怪爸爸会失态。

陈桐的妈妈急匆匆从宴会厅出来,对陈桐说:“快让你姐换衣服,要给客人敬酒了。你爸也不见了,他的事我们回头再说,所有人都在等我们呢。”陈桐让服务员拿钥匙把休息间的门打开,看到妆都哭花了的陈程。

女人再优秀,终究也是女人。

刘大志、陈小武他们坐一桌,正在开心地聊天。突然陈小武的爸爸出现在了宴会厅的门口,目光四处搜索着陈小武。

“你爸!”刘大志一惊。

陈小武顺着刘大志指的方向看,爸爸穿着菜场卖菜的服装,怒气冲冲地站在宴会厅的门口。糟了,自己忘记出摊的时间了。他跟爸爸说今天陈桐的姐姐结婚,自己去去就回,然后一热闹就忘了时间。

陈小武赶紧跑到门口,跟爸爸道歉。刘大志一看大事不好,赶紧找郝回归求助。大家都望着门口,陈小武很尴尬。

“陈小武,你怎么跟我说的?”

“爸,对不起,我错了。”

“我也不跟你多说了。我交学费让你读书是让你来这种地方吃饭的吗?上次你们老师表扬你,说你有进步,我看一点儿用都没有。你明天就给我退学!”

“陈叔叔,你也来了。”刘大志跟在郝回归背后,给陈小武使眼色。

“啊,老师,你好。这小子每天骗人,今天说二十分钟就回,两个小时了都不回来。”然后又冲陈小武说,“你不好好做事,你一辈子都不可能在这样的地方请客。”郝回归心想,可能陈石灰老骂陈小武一辈子不可能在大酒店请客,所以他女儿的百日宴才要请一百桌,也许只是为了争口气吧。“老师,我回去也想了想,高中毕业证对他也没什么用。最近家里人手是真不够,几百斤黄豆都在家里放着搞都搞不赢。”陈石灰也很实在,无论老师怎么表扬自己的儿子,家里的豆子卖不完才是最大的事。

“小武爸爸,要不这样,反正你让小武回去也是卖豆芽,不如给陈小武一个机会,让他帮家里先处理100斤黄豆怎样?”

不仅陈小武的爸爸一惊,陈小武也一惊。

“啊?”郝老师什么意思?陈石灰也不明白老师在说什么,陈小武怎么可能帮家里把100斤黄豆卖出去?郝回归一看陈小武的爸爸犹豫,就立刻对陈小武说:“家里现在有困难,你帮家里卖100斤黄豆出去。”

“郝老师,你知不知道100斤黄豆可以发多少豆芽啊……”陈小武觉得郝老师太不懂行了。

“1斤黄豆可以发12斤豆芽,100斤黄豆可以发1200斤豆芽。你别给我放增大剂啊,我的意思就是你帮家里卖1200斤豆芽,听明白了吗?”

郝回归心想,我跟你是这辈子最好的兄弟,过去十几年都没少帮你家卖过豆芽,难道我还不清楚100斤黄豆能发多少豆芽?

“郝老师,看不出来,你对我们这个行业也这么了解啊。”陈小武的爸爸十分佩服。

陈小武呆住了,这郝老师懂我不懂的,也懂我懂的,还懂我想隐藏着的……陈小武对郝老师的感情从害怕,到畏惧,到感激,再到此刻的敬畏。

“那……那我怎么弄?我弄不了啊,那么多。”陈小武一下恐慌起来,自己怎么能卖出那么多?

“你不是帮刘大志请了个假妈妈来学校吗?现在轮到刘大志帮你了啊。”郝回归瞪了陈小武一眼。刘大志在后面偷笑,陈小武很尴尬。陈石灰一听自己的儿子还做过那么荒唐的事,扬起手就要给陈小武一个巴掌。郝回归连忙拽住陈石灰的手臂:“没事没事,小武爸爸,你就等着小武帮你处理掉100斤黄豆吧。”

那边,陈志军说完一句话就下台了。陈程很难过。陈桐心里也憋得慌,他决定找爸爸当面对质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干脆一家人把话说清楚,也总比这样不明不白要好。陈桐楼上楼下跑了个遍,都没看到爸爸的身影。他想了想,跑进洗手间,也没有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听见洗手间最里面传来压低了的抽泣声。陈桐觉得声音很熟,贴着门,仔细听,然后敲了敲门:“爸,是你吗?”

陈志军走了出来,眼睛红红的。

“爸,你怎么了?”陈桐第一次看见爸爸如此模样。

看见爸爸手上拿着一小沓纸,陈桐伸手去拿,把纸打开,三页信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程儿:

从来没想过会用这样的方式跟你说话。爸爸怕在现场说不出来,所以写在纸上。请你见谅。

…………

你一定觉得自从你带男朋友回来后,我的状态就很奇怪,我也觉得自己的态度很奇怪,但就是改不过来。

不怕你笑,从你出生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担心着这一天的到来。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我应该跟你说些什么呢?我想,有些话我还是先说给自己听吧。

我的女儿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女孩,爸爸觉得没有人可以配得上你。你小时候问我,你是不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我怕你骄傲,跟你说,女孩子最重要的不是外在。但其实,爸爸想跟你说,你就是最漂亮的。

爸爸后悔。

后悔没有让你多穿几次裙子。

后悔让你剪短发。

后悔六一节给你少买了一个冰激凌。

爸爸后悔让你考重点大学。

其实你考不上,一直留在爸爸身边该有多好。

爸爸后悔这些年工作占用了太多的时间,没有更多的时间陪陪你。

逢年过节,你赶不回来,爸爸在电话里跟你说让你好好照顾自己,那是爸爸最后悔的。

后悔为什么不跟你说哪怕路上辛苦你也要回来。

后悔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们都很好。

其实你离开家的每一天,我们都很想你,却不得不说服自己这是你成长的路。

我想说谢谢你啊,给爸爸留下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你还记得吗?当爸爸第一次出警受伤的时候,你妈妈和桐桐哭得稀里哗啦,只有你忍住眼泪拿着绷带要帮爸爸包扎。那时起,爸爸就知道,你一定是一个坚强的姑娘。

…………

所以这些年,你从来不跟家里抱怨自己有多苦,你也不说自己学习有多累,甚至你说你要结婚,不让我们见你的男朋友,你说无论我和妈妈喜欢不喜欢,你都喜欢,反对不反对,你都要嫁。你决定去做一件事,就会投入去做,你决意去爱一个人,就会毫无保留地去爱。

…………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会一直做一个纯粹的女孩,去追逐你想要的,不用害怕受伤。你站在那里,就有力量。你笑起来,任何困难都无须言谈。我会一直爱你,就像你从来不曾嫁人一样。

爸爸

眼泪在陈桐眼眶里打转,原来爸爸并不是生气姐姐私订终身,而是害怕失去姐姐。他把信折好,放在口袋里,深吸一口气,笑着对爸爸说:“爸,写得不错。要不要帮你润色一下?”

“臭小子,你学了文科了不起吗?”

陈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陈志军拍拍他的肩膀:“走吧,陪爸爸去给大家敬酒。”

陈桐点点头,跟在后面。一件天大的事好像就这么过去了。

婚宴大厅里,王大千正兴高采烈地跟郝铁梅说着他准备承包的政府项目,许多住这一区的人挤在一边旁听。其他人聊天的聊天,喝酒的喝酒。宴会持续了四个多小时才结束。现场只剩下陈桐一家和刘大志等人。陈桐喝了一点儿酒,开心地跑上已经被拆了的舞台,对着台下说:“欢迎新郎、新娘、伴娘、伴郎以及新娘的父母。”

陈程有些不明白。

“有请我的爸爸陈志军!”陈桐接着说。

陈志军脸红红地走上舞台,清了清嗓子,打开信纸开始念起来。

如果时间会开花,那么这一刻是春季。

如果时间有温度,那么这一刻是夏季。

如果时间沉甸甸,那么这一刻便是秋季。

如果时间有颜色,那么此刻的冬季便是幸福的纯白色。

“我们总错把喜欢当成爱,

殊不知爱的复杂让我们没有资格随便说喜欢。”

叮当推开家里的门,客厅一片漆黑。

“今天怎么样?”声音自阳台传来,郝红梅站在月光下抽着烟。

“什么怎么样?反正你不愿意去。”

“这个陈程真是被她爸妈宠坏了。”

“我觉得他们挺幸福啊。两个人真心相爱,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你懂什么叫爱?互相喜欢就叫爱了?”郝红梅把烟掐灭。

“就像你一样?”叮当反问。

“你什么意思?”

“就像你和爸爸。”

“我和你爸怎么了?”郝红梅脸色一变。

“你不是在利用爸爸吗?他愿意养家,又能挣钱。一个月二十天在外面,你也觉得无所谓。”

“你!”

“你喜欢陈桐的爸爸,却嫁给我爸。嫁给我爸之后,还对陈志军念念不忘……”

“啪!”叮当脸上挨了一记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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