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那一天(2/2)
我们的歌声拂过大地……”
众人齐声并低沉应和:
“像风一样!
像风一样!”
听着这样深情的歌唱,央金在轮椅上翩然起舞。她的动作还是原来公司为她编排的动作,但不再是那种激烈的反抗,她的舞姿变得柔和了,柔和中又带着更深沉的坚韧和倔强。
在她身后,是乡亲们摇晃着身子曼声歌唱。
这一向,云中村的早晨都是大雾笼罩。上午10点左右,阳光才把大雾驱散。
大雾散开,阿巴出门,在村中巡行。
他不知道山下发生的事情。不知道中祥巴的事情,不知道央金姑娘的事情。他只知道,那个日子就要到来了。他的巡行是最后的告别。
他去过了他想得起来的所有地方。包括当年他背着老喇嘛去过的地方。村里人都以为老喇嘛跟他说了什么秘密,或者传授了什么了不起的法术。在那三个地方。喇嘛只是说,听啊!你要好好听啊!要是鬼要哭泣,需要安慰,那就是在这三个地方。后来,村里人老是有人问,喇嘛对你说了什么?这让阿巴无从回答。如果他老老实实说,老喇嘛只是说,听啊,听啊!他们会不相信,他们会失望。如果要他们相信,那他就得编派些耸人听闻的东西,但阿巴没有这种能耐。
这天下午,他巡行一周后,刚刚回到村前广场的石碉下面,就听见碉顶的红嘴鸦惊飞起来。惊飞起来的还有鸽群。鸽群在春天分散,一对一对去生儿育女。秋天,它们又带着新的生命回来,重新聚集成群。此时,鸽群也惊飞起来。接着,大地猛地下沉了一下,又下沉了一下。这下沉的力量差点让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他扶住老柏树光溜溜的躯干,稳住了身子。
他说:终于来了。
他以为,接着就会看到脚下的大地裂开,看到村庄歪斜了身子,然后,在大地轰轰隆隆的声音中,所有一切都开始下坠。但是,一切的一切随即又都安静下来。过了好一阵子,他又听见了风在吹拂,鸟在鸣叫。看到两匹马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到村子的废墟,那些断垣残壁静静耸立在阳光下。
阿巴叹了口气:该来了。反正都要来,就早点来吧。来了,山下的人就不用天天挂心了。
此时,阿巴心中充满的不是恐惧,而是对于那些记挂着云中村的人的温柔情感。
他眼前晃过一个个人影,仁钦、中祥巴、央金姑娘、地质调查队队长和余博士、移民村的乡亲,他还想起了移民村家具厂的李老板。阿巴身上已经一点也闻不出家具厂木头的味道了。
他说:神啊,来吧,不要让山下的人多挂心了。
但神一言不发。
石碉静静地站立在那里,死了的老柏树依然站在那里。
关于这座石碉,最近在山下还引起过一阵争论。有建筑专家提出,云中村那座石碉,历史比云中村那些房子长,比整个村子高出二十多米,历经八级地震还完好无损。这样有价值的古建筑不能跟云中村一起消失,应该拆迁到山下,在瓦约乡异地重建。这个方案甚至提交到县政府州政府进行了专家论证。结论是不可能。原因在于,这座石碉和云中村所有建筑一样,都是用大小不一的乱石砌成的,一旦拆下来,谁也无法按原样复建。专家问,八级地震,用同样方式建筑的村子夷为平地,比民居高出十几米,而且比民居更古老的碉楼却屹立不倒,地震后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人关注研究?而在它即将消失的时候,才想起这么一个不可能实行的法子。还有一个参加讨论的专家专程来到瓦约乡,说至少要在这古老建筑消失前,亲眼到云中村看看。他到达瓦约乡时,地震台测得,这天中午12点10分,当地发生三点五级地震。这次地震是浅层的,震中云中村,震源距地表一点五公里。地质隐患调查队测得滑坡体沉降幅度超过一米。仁钦给专家看了数据,告诉他,瓦约乡还有三座这样的石碉楼,欢迎他随时去考察,但云中村是不能去了。
仁钦说:专家老师来得太晚了。
专家离开,女朋友对仁钦说:你不要用这种讥讽的口吻对人家说话。
仁钦看着窗台上那盆鸢尾,看着丛生的碧叶中那只抽葶的花苞,几乎落下泪来。他说:是啊,这有什么意义呢,随便怎么样,云中村都要消失了。
女朋友拥住他,身子软软的,几乎要哭出声来。
仁钦紧抱住他心爱的姑娘:我答应过舅舅不哭的。
姑娘擦干眼泪,说:以后,舅舅会变成神吗?
仁钦忍着泪水没有说话。
姑娘又说:在视频里,你看他眼睛闪闪发光,脸也闪闪发光,以前那些愁苦的神情都不见了!脸上的皱纹也不见了!
山上,云中村,阿巴呼唤他的马。但马似乎被大地猛然的下沉吓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回应他的呼唤。
阿巴自己向马走去。一边走一边喊:黑蹄呀,不要害怕!白额啊,不要害怕!
他快走到两匹马跟前时,才发现,原本平整坚实的土地变得那么酥软,有些地方下陷,有些地方开裂,他要小心选择落脚点,才不会陷入新出现的深深裂缝。两匹马并头站着,前腿和后腿分站在裂缝的两边。它们眼里都带着惊诧的神情。惊诧于地下是什么神秘的力量,在把大地分开同时好像也想把它们的身体分成两半。
阿巴出现在它俩跟前的时候,两匹马都发出了低沉的嘶鸣。
阿巴说:神啊,请不要这样!
阿巴说:神啊,最后的时刻,让我和马都体面一点,再不要像地震时那样,让生命备受折磨。
阿巴走到马身后,拼尽全力,抬起馬腿,帮它们把蹄子放到了裂缝的另外一边。让黑蹄和白额感觉到紧绷的身躯得以松弛,得以保持完整的感觉。
然后,他说:来,跟我走吧。
两匹马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迈开了步子。马脖子上的铃铛发出了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铃声使正在分崩离析的大地显得如此空旷,在阿巴听来,椎心而凄凉。走到村前广场,踏着脚下坚实的水泥地,阿巴抱住了马的脖子,他亲吻两匹马的额头:我回屋里去一下,在这里等着我啊!
阿巴回到屋子里,他的脑子出现了当年父亲在磨坊喂马的画面。父亲把刚磨好的面揉好,加上一点盐,捏成足有半斤一个的面团,塞进马的嘴里。父亲说,人经受什么,它们就跟着经受什么。阿巴把口袋里的麦面全部倒进盆里,加水,加盐,使劲搓揉,嘴里重复当年父亲说过的话:人经受什么,它们就跟着经受什么!揉到半途,他把最后的半瓶中酒也倒入了其中,用力地搓揉。他继续念叨:我经受什么,黑蹄和白额就经受什么!
阿巴端着一大盘面团来到村前广场,来到石碉底下。
红嘴鸦和鸽群还在绕着碉顶飞翔。红嘴鸦飞行时会大声地呀呀鸣叫。鸽子飞行时不会鸣叫,但它们的翅膀会带起呼呼作响的风声。
阿巴对黑蹄和白额说:来吧。
黑蹄和白额就把嘴巴凑到他手边。
第一个面团塞进它们口中的时候,它们都使劲摇晃着脑袋。阿巴笑了:没尝过酒的味道吧。
两匹马还是把面团吞进了肚子里。
吞咽第二个面团的时候,马的脸上流露出的已经是满意的表情。阿巴说:这就对了,这样好嘛。又多尝过了一种味道。
等到石碉顶上的鸟群安静下来的时候,两匹马已经吃饱了,阿巴拿起最后一个面团的时候,它俩都把脸转开了。阿巴说:咦,是要给我留一口的意思吗?
马不会说话,只是用两对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他从马眼睛里看见的是四周有些变形的景物:蓝天和云彩,田野和废墟。他说:好吧,我忘了吃午饭,真有些饿了。
他又说:你俩是跟着我去,还是就在这里等着呢?
两匹马跟在他后面。肯定是因为面团里掺了酒的缘故。两匹馬有些兴奋。它们彼此不时互相碰触着脑袋,不时伸出鼻子碰碰阿巴的屁股,嘴里还发出细细的鸟鸣一样的声音。这就是一个亲切而寻常的下午,不像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将要发生,准确地说是正在发生。他们脚下的土地,正在不可见的黑暗深处渐渐开裂,巨大的滑坡体正在沉降。地质监测显示,就在阿巴和两匹马迈步进废墟中间的时候,云中村滑坡体又轻轻颤抖一下,下坠了七个厘米。
阿巴让两匹马站在门前枯萎的菜园里。白菜还有花菜外围的老叶已经萎黄,但中心部分还新鲜娇嫩。阿巴把菜指给它们。它们真的就垂头啃食起来。生平第一次吃了带酒精的食物,正好用这些新鲜的菜叶来化解一下。
阿巴回到屋子里,把火塘捅开,把那个生面团放在火边烘烤,他抬头看看两匹马:还知道给我留上一口。
他把法铃挂在墙上,把法鼓也挂在墙上,最后挂上墙的是祭师的法衣和帽子。衣服和帽子挂在中间,铃和鼓在左右两边。火塘边烘烤着的面团正慢慢散发出酒香,散发出麦面渐渐变熟的香气。
阿巴坐下来。神情庄重地注视着墙上有些破旧的法器。它们曾经被遗弃,被隐藏,在这个过程中似乎失去了所有神秘的辉光。但是地震来了,造成了恐怖和深重的苦难,死亡和伤痛——是的,在这一刻,他突然感觉到了闪电一样掠过的痛楚。火塘幽暗的光芒照亮了墙上的法器。黄铜的铃铛。牛皮的鼓。火边的面团熟了,酒香弱下去,被浓厚的麦香所掩盖。
阿巴说:那么,我们要开始吃了。
他从面团上揪下一块,塞进口中,一边咀嚼,一边把揪下的面团抛向屋子黑暗的四角,他问:都在吗?大家一起吃吧。
就在这时,大地从深处开裂了。那些岩层被巨大的力量推挤,碰到前方坚强的阻挡,而背后的推动却永不停止,于是岩层内部像冰崩一样:绽裂,坍塌,向不可见的深处下滑。
大地从内部绽开的时候,她的表面也松动了,开裂了。坚固的山体变成了液态,泥沙流淌,岩石翻滚,树身歪斜,倾倒,停在树上的鸟惊飞起来。
阿巴听到挂在墙上的鼓不捶自响,铃铛也不摇自响。声响从岁月最深处传来,闪烁着天和地从一片混沌中渐渐分离时那种幽渺的光芒。阿巴听见了一声轰然巨响,他知道,那是屹立千年的石碉倒下了。他听到无所依凭的红嘴鸦群惊飞起来,尖厉鸣叫。鸽群惊飞起来,翅膀猛烈扇动空气,发出风的呼啸。
阿吾塔毗晶莹的顶峰被这一天太阳最后的余晖照耀出一片血红。
“会倒下,会倒下!”古歌里唱到过的,“一切都会倒下,一切都会走到尽头。”
在移民村,央金姑娘正请一位老者把这古歌唱给她听。她打开手机录下苍老的歌声。她在这歌声中有节奏地摇晃着身体。节奏,节奏,她找到自己生命之舞的节奏了。
中祥巴的热气球在草原上升起来了。那是流经瓦约乡的岷江的发源之地,一片广阔的草原。云中村的大地缓缓下沉的时候,他载着游客的热气球正在上升。草原上,夕阳下,蜿蜒的河流闪闪发光。在向东而去的过程中渐渐宽阔,渐渐壮大。河水流去的方向是云中村的方向。
“会倒下,会倒下!”古老悲歌也是颂歌,“一切都会倒下,一切都会走到尽头!看吧,月亮升起来了!静悄悄的啊!”
月亮确实升起来了。月亮不是升起来,一弯新月早就挂在天上,太阳落下地平线,收敛了全部光线的时候,月亮就显现出来了。
现在,下滑隆重地开始了。先是通向山下的道路变得酥软,向下游动,磐石翻了一个身,相随而下,松树也相随而下,樱桃树刚刚下滑一点,就被翻涌的泥沙掩埋了。
土地开裂,下去了。
果园也下去了。
然后是整个云中村。没有太大的声音。只有来自大地深处的低沉轰鸣。
阿巴端坐不动,他看见两匹马也昂起头来,端立不动。黑蹄和白额都仰起头来,像在倾听,像在思考。他们都随着整个滑坡体移动。阿巴感觉自己在这一切上端坐不动。
他感觉到的下坠就像是下面有什么东西空了。不是物的空,而是力的空,突然失去向上支撑的空。
他像是在上升,像是要飞起来了。
而他想要的是下去。和云中村所有的一切,房屋的废墟,干涸的泉眼与水渠,死去的老柏树,这个村子的寄魂树,死人们的寄魂树,荒芜的果园和田地,一起下去。下去啊,下去啊!这个村子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一起下去,沉入深渊!
在大地深处发出的低沉的轰鸣声中,整个瓦约乡都悚然不动。除了那些专业人员,真正的瓦约乡很少有人去看那黄昏里地质运动造成的奇观。他们只是在听。他们甚至不在听。他们只是端坐不动。云丹端坐不动。他觉得阿巴并肩和他坐在一起。仁钦端坐不动。他忍不住泪流满面。
下坠的滑行还在继续,阿巴差点就要用狂喜的声音高喊一声:飞起来了!
但他没有喊,他早就告诉自己在这一刻来临的时候,要看见要记住。他确实看到了一些房子的废墟整个地跑到了他的前面。看到马像浮在水上一样漂离了他,和某家人院子里的一棵翻拂着经霜红叶的梨树一起沉了下去,脱离了他的视线。这时,他还有一个念想,要看看会不会有鬼魂出现。亲人的鬼魂,亲戚的鬼魂,乡亲的鬼魂。但是,他们都没有出现。那些房屋的废墟从眼前消失时,腾起一片淡淡的尘烟。
阿巴看见了好多个自己正向自己走来。
那个在小学校听了鬼故事后吓得要命的自己。
跟着父亲去到磨坊,第一次看见祭师安抚鬼魂的自己。
随着水电站一起滑坠到山下死而复生的自己。
阿巴还看到那个失忆而后苏醒的自己。
刚刚当上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笨拙地扮演祭师的自己。
他看到这些不同的自己此时都与自己比肩而坐,镇定自若。
阿巴笑了:都来了,你们都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大地翻了一个个,把他和若干个自己都包裹起来,用房子的废墟,用泥土,用从大地深处翻涌而出的石头,把他们都包裹起来。
黑暗降临了,阿巴随同黑暗一起,被推向山下。
大地以这样的方式,拥他入怀了!
从黄昏开始,大地轰鸣,震颤,绽裂,下滑,到一切静止。云中村的消失用了两个小时时间。
终于,一切都静止下来。
从大地震动开始的那一刻,仁钦就对女朋友说:请你陪着妈妈。
然后,他就一直待在应急救灾指挥部里。要是滑坡体下来阻断了江流,形成危险的堰塞湖,准备好的挖掘机械就要全部上阵。必要的时候,还要进行大规模的爆破作业。挖掘机队和爆破队都严阵以待。仁钦都顾不上为消失的云中村和舅舅而悲伤。
他只是说:不会的,不会的。
他这样说,是因为不愿意已经四分五裂被埋入地下坠向江边的云中村,由他亲自指挥,再一次在机械挖掘和爆破作业中四分五裂。他唯一的祈愿就是让云中村在大地深处静静掩藏。他最不愿听到的话就是监测点的报告在指挥部里回荡:滑坡体正逼向江边!
他知道,此时,江边高岸上的探照灯都打开了,对准正在下滑的山体。
对讲机里传来报告:滑坡体侵入了江流!
别人看着他站在连着县里州里的电话前一动不动,但他听得见自己内心的声音:停下,停下!
对讲机里终于传来了他所希望的声音:停下来了,停下来了!
大地的震颤确乎是停下来了。
滑坡体隆隆的声音确实是停下来了。
四周变得那么安静。他听得见滑坡体上偶然有一块石头坠落,翻滚着跌向江流的声音。
此时,瓦约乡的乡亲们才走出屋子,看着探照灯强烈的灯光下,滑坡体斜挂在对面江岸上,道路,树木,都消失不见,变成了一股由泥土和岩石组成的凝固的巨流。
哭声四起。
仁钦闻到了空气中充满了破裂翻涌的岩石互相碰撞摩擦而散发出的硝石味道。他拿起电话,向上级报告:9点47分,滑坡停止。云中村消失!没有形成堰塞湖!没有人员伤亡!瓦约乡平安!
仁钦放下电话,身子摇晃着差点倒下。但他扶住了椅子,艰难坐下。
他被人架起来,他说:我不要去卫生院,我要回家。
仁钦在床上躺下来,等人群散尽,他哭了。他对女朋友说:云中村没有了。云中村没了呀!舅舅也不在了!
仁钦晕过去了。
那天晚上,下半夜起了大风,把滑坡体上的浮尘都刮向了天际。但仁钦没有听见。他在梦中去与舅舅相见。舅舅的眼睛闪闪发光,整张脸都闪闪发光,他说:呀!谢谢你,谢谢你们让我当上了非物质文化。都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能把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这个全名说得完整。说完这句话,阿巴就消失了。任随仁钦对着边际上带着明亮光晕的黑暗呼喊,任随他对着四溢飘忽的尘烟呼喊,阿巴他再也不做回答。
仁钦是在太阳升起后才醒来的。
女朋友对他说:县长来了,州长来了。云丹叔叔来了,移民村的乡亲们也回来了。
仁钦起身,把自己弄得干净整齐了,这才出现在大家面前。人们都拥抱了他。他和大家一起走向江边。人们为他让开道路,为云中村的乡亲们让开道路。仁钦推着轮椅上的央金姑娘,和云中村归来的乡亲们穿过人群,来到了江边。
对岸的一切都已改变。闪着金属光泽的岩石泄满山坡,只有小小一部分伸入了江流。江水稍转了一个弯,淹没了江这边一片沙滩,把沿河护岸的柳树与杨树根部淹没了一点。除此之外,就像一切都没发生,就像一切都从来就是这样。风中还传来清丽的鸟鸣。风还摇晃着树梢。地里没有收割的庄稼在阳光下一片金黄。江水仍然浩荡流淌。如果不是瓦约乡人,不是云中村人,不会有人知道世界上刚刚消失了一个古老美丽的村庄。
仁钦对女朋友说:舅舅要的,可能就是这种样子吧。
女朋友说:云中村的乡亲们都回来了,我们今天结婚吧。
回到家里,仁钦看到窗台上阳光下那盆鸢尾中唯一的花苞,已然开放。那么忧郁,那么鲜亮,像一只蓝色的精灵在悄然飞翔。
2018年5月12日汶川地震十周年紀念日动笔
2018年国庆假期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