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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安妮的招认(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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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水晶胸针是我拿的,”这话安妮一字一字机械地说出来,像水是在重复学会的功课,“你说对了,是我拿的。我进房间的时候,并不存心拿。我一别到衣服上,一看它那么漂亮,玛丽拉,我就情不自禁地被诱惑了。在我的想象中,要是我拿到‘悠闲的原野’,我就能扮演科迪莉娅·菲兹杰拉德小姐了,那该多令人激动啊。要是我有一枚真正的紫水晶胸针能轻而易举把自己想象成科迪莉娅小姐了。戴安娜和我用玫瑰色的浆果做了项链,可浆果怎能跟紫色的水晶相比呢?所以……我想在你回家前就把它放回原处。我一路慢慢走去,想尽量拖延时间。我在过‘闪光的湖’上的木桥时,把胸针拿下来,想再看看。哦,它在阳光下有多美啊!后来,当我把身子往桥栏杆靠过去时,胸针就从我的手指缝中落了下去,就这样,落呀——落呀——一路落下去,成了一道闪闪发亮的紫光,沉到‘闪光的湖’的湖底,再也见不到了。我能坦白的全说了,玛丽拉。”

玛丽拉再次感到心头怒火中烧。这孩子拿了她宝贵的紫水晶胸针,并且丢失了,现在还坐在那儿若无其事地叙述事情的详情细节,不见有丝毫的内疚和悔恨。

“安妮,这太可怕了,”她说,并竭力把语气放缓和些,“我从未听说过像你这样的坏女孩。”

“是的,我是个坏女孩。”安妮平心静气地表示赞同,“我知道,会受到惩罚。你有责任惩罚我,玛丽拉。现在没事了吧,因为我要无牵无挂去参加野餐了。”

“还野餐呢!今天你去不成野餐了,安妮·雪莉。这就是对你的惩罚。比起你的行为,这点儿惩罚远不够,更严厉的还在后头呢。”

“不能去野餐!”安妮蹦跳起来,抓住玛丽拉的手,“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哦,玛丽拉,我非去野餐不可。所以我才承认下来。除此之外,你愿意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哦,玛丽拉,求求你,让我去野餐吧。你想想,还有冰淇淋呢!你知道,说不定以后我再也尝不到冰淇淋的滋味了。”

玛丽拉狠心地甩开安妮抓得紧紧的手。

“你用不着求我,安妮。你去不了野餐了,这是铁定了的,多余话就别说了。”

玛丽拉意识到,安妮不为所动。你看她紧握双手,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扑倒在床上,扭动身子,号啕大哭起来,尽情发泄失望和绝望的情绪。

“老天爷!”玛丽拉喘着粗气,急匆匆地离开房间,“我相信这孩子准是疯了。神智清醒的孩子决不会像她那样的。不然的话她实在坏透了。哦,天哪,想来一开始就被雷切尔说中了。可我既然已经拉上了套,就没有退路了。”

这是个悲惨的上午。玛丽拉拼命地干活,实在没活可干时,便擦起过道的地板和放奶制品的橱子来。地板和橱子其实是用不着擦拭的——可玛丽拉还是擦了。擦完了便整理起院子来。

午饭准备好了,她上楼去叫安妮。只见安妮满脸泪痕,身子探出楼梯扶手,一副悲悲切切的样子。

“我啥也不想吃,玛丽拉。”安妮哽咽着说,“我啥也吃不下。我的心碎了。我想,你伤了我的心,总有一天你会感到懊悔的,可我宽恕你。记住,到时候我会宽恕你的。可请你不要叫我吃东西,尤其是炖猪肉和青菜。一个人内心非常痛苦的时候,吃炖猪肉和青菜太不浪漫了。”

玛丽拉被气得火冒三丈,怒冲冲地回到厨房,把自己一肚皮苦水全倒给马修听。马修呢,既想主持正义,又对安妮十分同情,可情理上又说不过去,这事真叫他左右为难,显得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嗯,这个,她是不该拿胸针,玛丽拉,也不该扯谎。”他说着,伤心地望着那非常不浪漫的猪肉和青菜,仿佛他也和安妮一样,认为,处于感情危机的时刻,吃这种东西确实不合时宜,“可这丫头岁数太小了——又是那么可爱的一个丫头。要是她一心一意惦记着野餐,不让她去你不觉得太狠心了吗?”

“马修·卡思伯特,想不到你会说出这种话来。我认为我已经是让她轻松过关了。可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恶劣——这正是我最担心的。要是她真的后悔了,事情还不算太糟,你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你一直在替她说好话——这瞒不过我。”

“可不,她到底太小了。”马修有气无力地反复说道,“她从没得到好好管教。”

“可不是,这正是对她的管教。”玛丽拉反驳道。

听了这番话马修即使没有完全信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这顿饭吃得极不愉快,只有小雇工杰利·伯奥特是例外,他可开心了,玛丽拉对他开心的样子非常不满,认为这是个人的耻辱。

收拾好碗盘,发了面,喂好了鸡,玛丽拉忽然想到星期一下午她从妇女劝助会回来时脱下的那条饰有花边的黑披巾,发现上面出现个小口子,便去缝好它。

披巾放在梳妆台的一只匣子里。玛丽拉把披巾拎了出来,阳光透过窗外茂密的葡萄藤射进来,落在披巾上的一件东西上——那东西闪闪烁烁,放出紫色的光芒来。玛丽拉喘着粗气,一把抓了过来——是紫水晶胸针,胸针的别针被花边的一根线挂住了!

“啊哟哟,老天爷!”玛丽拉惊讶得不知说什么好,“怎么回事?我的胸针竟然完好无损,放在这里,我还以为落到芭里池塘的水底了哩。这孩子说自己拿了胸针又丢了,她这是为什么呢?我敢说,我相信绿山墙是中了魔法了。想起来了,星期一下午,我脱下披巾,放在梳妆台上搁了一会儿。看来胸针不知怎的挂在上面了。没错!”

玛丽拉拿着胸针,来到东山墙。安妮痛哭一阵之后,正垂头丧气地坐在窗边。

“安妮·雪莉,”玛丽拉严肃地说,“我刚才在我那件镶有花边的黑披巾上找到胸针了。现在我来问你,今天早上你对我说那一大通废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是吗,你说你要把我关在这里,我不承认就不放我出去。”安妮说得有气无力,“所以我才决定承认下来,因为我太想去野餐。昨天晚上临睡前,我想好了供词,尽量编得有滋有味。我说了一遍又一遍,免得忘了。可结果你还是没让我去野餐,我算是白费心思了。”

玛丽拉听了不禁要笑出来,但良心发现,刺痛了她。

“安妮,你可把大家骗苦了!不过,是我错了——现在我明白了。我知道,你从来不说谎话,我不该怀疑你。当然,你没干过的事,也不能承认下来,这是你的不是——这么做大错特错了。说来也是被我逼出来的。所以你能原谅我,我也原谅你。咱俩这就再次和好了吧。你这就准备野餐去吧。”

安妮又蹦跳了起来。

“哦,玛丽拉,是不是来不及了?”

“不,现在还只有两点钟。他们才刚集合好,离用茶点还有一个小时。去洗洗脸,梳好头发,穿上花格布衣服。我这就给你装好满满一篮子吃的。家里有的是烤好的食物。我让杰利把栗色母马套上,送你上野餐的地方去。”

“哦,玛丽拉,”安妮嚷着,直向洗脸架奔去,“五分钟前我难过极了,觉得还是没出生的好,现在呢,就是让我去别的地方当天使,我也不干!”

那天晚上,安妮回到绿山墙的时候,欢天喜地,筋疲力尽,那份幸福难以言表。

“哦,玛丽拉,我过得美满极了。‘美满’两字是我今天新学会的。我听玛丽·艾丽斯·贝尔用过这词儿。你说它是不是很有表现力?一切都很美好。我们吃了很不错的茶点,哈蒙·安德鲁斯又带我们在‘闪光的湖’里划船——每次去六个人。简·安德鲁斯差点没掉到湖里去。她探出身子去采睡莲,要不是安德鲁斯先生在节骨眼上抓住了她的腰带,她就掉下去了,说不定还会送命哩。我倒是希望我掉进去。差点没淹死是多么浪漫的经历,那就能编出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来了。我们还吃了冰淇淋。我说不出冰淇淋有多好吃。玛丽拉,我敢说,它美极了。”

当天晚上,隔着织袜子的篮子,玛丽拉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全告诉了马修。

“我心甘情愿承认自己搞错了。”最后,她诚心实意地说,“我已经吸取了教训。我一想起安妮的‘招认’,禁不住就要笑出来,但我认为,这只是一篇谎话,不该笑。反正它不像别的谎话那样糟糕,但不管怎么说,我有责任。这孩子有些方面叫人吃不透,但我相信她会有出息的。有一点是肯定的,只要有她在,哪家都不会沉闷单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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