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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名字的东西(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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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普自称是个木匠,可他做的唯一的东西就是自家后院芒果树下那个马口铁的小工棚。就是这么个小工棚他也没有盖完。他懒得给屋顶上的马口铁皮钉钉子,只在上面压了几块大石头。一刮大风,屋顶就像散了架似的发出乒乒乓乓的可怕声响,随时都有飞走的可能。

不过波普从不闲着。他总是在锤呀、锯呀、刨呀,忙得不亦乐乎。我喜欢看他干活。我喜欢那些木头——乔木、香树和蟾蜍树的香味,我喜欢那些木屑的颜色,也喜欢那些锯末像粉一样落在波普鬈曲的头发上。

“你在做什么呀,波普先生?”我问。

波普总是说:“哈,孩子!这个问题提得好。我在做一样没有名字的东西。”

我就喜欢波普这一点。我觉得他就像个诗人。

一天我对波普说:“我想做点东西。”

“你想做什么呢?”他说。

我一下子还真想不出到底要什么。

“你看,”波普说,“你也在想一样没有名字的东西啦。”

最后我决定做一个鸡蛋架。

“你做这东西给谁?”波普问。

“我妈。”

他笑了笑。“你觉得她会用这东西?”

你别说,我母亲还挺满意那个鸡蛋架,用了差不多一星期。后来她好像把它给忘了,又开始像过去一样往碗里或碟子里放鸡蛋了。

我把这事讲给波普听,他笑道:“孩子,要做东西,就要做没有名字的。”

我给鲍嘉的裁缝店写了招牌以后,波普也要我给他写一个。

他取下夹在耳朵上的一截红笔头,琢磨着该怎么写。起先,他想称自己是建筑师,但我劝他放弃了这个主意。他的拼写老没个准儿。写好后的招牌如下:

建造师及承包人

木匠

家具师

招牌由我执笔,所以我在右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波普喜欢站在招牌前。不过,不熟悉他的人前来咨询时,他总不免有点紧张。

“那个木匠伙计?”波普总这么说,“他搬走了。”

我觉得波普要比鲍嘉随和得多。鲍嘉很少同我说话,波普却特别健谈。他谈的都是关于生死、工作之类的严肃话题,我发觉他真的很爱跟我说话。

但在这条街上,波普却不是招人喜欢的人。倒不是大家觉得他疯疯癫癫或很傻。哈特常说:“你们听着,波普太傲气了。”

这么说波普不公道。波普有个习惯,每天早上总要拿着一杯朗姆酒站在大街的人行道上。他从不喝杯里的酒,只是见有熟人,他就用中指蘸蘸酒,再舔舔手指,然后朝那个人挥挥手。

“我们也买得起朗姆酒呀,”哈特总说,“但我们就不像波普这样炫耀。”

我自己倒从来没这么觉得。一天我向波普问起这事。

波普说:“孩子,早晨太阳刚出来,天还有点凉,要是知道你一起床就能出去走走,一边晒太阳,一边喝点朗姆酒,你会觉得很舒服。”

波普从不挣钱,都是他妻子出去工作。好在他们没有孩子,这样倒也过得去。波普说:“女人爱干活就让她们干吧,反正男人生来不是干活的。”

哈特说:“波普娘娘腔,不是条好汉。”

波普的妻子在我学校附近的一个大户人家做厨娘。那时她下午常等我,然后带我去她的大厨房,还给我好多好吃的。我唯一不喜欢的就是我吃东西时她坐在一旁盯着我的样子,好像我是为她吃似的。她让我叫她阿姨。

经她介绍,我认识了那个大户人家的园丁。他是个棕色皮肤的英俊男人,很爱花。我喜欢他照看的花园。花园里的花圃总是黑幽幽、湿漉漉的,草坪上的草长得又绿又水灵,又总需要修剪。有时我会帮他给花圃浇水。他常把割下的草放在小袋里,让我拿回家给我母亲。草对于老母鸡可是好东西。

有一天,我没见着波普的妻子。她没在等我。

第二天早上,我也没见波普在人行道上用手指蘸杯里的朗姆酒。

那天晚上,我还是没看见波普的妻子。

我发现波普伤心地待在他的工棚里。他坐在一块木板上,手指间搓着木屑。

波普说:“你阿姨走了,孩子。”

“去哪儿了,波普先生?”

“哈,孩子!这个问题提得好。”他说到这里便再没往下说。

后来,波普发觉自己成了受欢迎的人。那个消息马上传开了。一天,埃多斯说:“波普怎么了?像是没有朗姆酒了吧。”哈特听后跳了起来,差点给了他一巴掌。打那以后,大家经常聚在波普的工棚里。他们谈板球、足球和电影——什么都谈,除了女人,就是想让波普高兴。

波普的工棚里不再有锤子声和锯子声。木屑闻起来不新鲜了,颜色也变黑了,几乎像烂泥一样。波普开始酗酒,喝醉以后的他我可不喜欢。他身上一股朗姆酒味,经常大哭大叫,然后就发火想打人。这使哈特那帮人接纳了他。

哈特说:“我们过去错怪了波普,他是条好汉,和我们一样。”

波普喜欢这些新伙伴。他生性健谈,对街上那帮人也总是挺客气,一直很奇怪自己怎么会不受欢迎。现在他好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波普并不真的高兴。这友谊来得太晚了点。他发觉他并不像预期的那样喜欢那帮人。哈特竭力想让波普对其他女人感兴趣,但是波普做不到。

波普没在意我年龄小,有些话也会对我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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