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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老栗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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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充满了危险,加尼特心想,南妮·罗利却像个孩子一样轻信。她甚至没意识到那男人来者不善。像苍耳子似的黏着她,但比苍耳子要危险百倍。加尼特听说过一些怪事儿:年轻人讨好那些善良可怜的老太婆,说要和她结婚,其实就是为了她的钱。目前看来,南妮还算安全,因为她可能手上也没几个子儿。等到收获季结束,作物卖掉,可就是另一番光景了。她有一座附近五个县里最好的果园,产出高,品质也很不错,而且她没有后代,这一带谁都知道。很难说这鬼鬼祟祟的黄鼠狼到底安的什么心。

加尼特不敢保证自己的推测没错,但有件事他很清楚:这两天来,他每次有意无意地瞥见南妮在菜园里干活,那人也都在,而且还是一直靠在篱笆上。他甚至一根手指都没抬过一下,更别说帮她把装满了南瓜和玉米的蒲式耳篮子搬进屋了。那家伙要是胆敢踏进她的屋子一步,他就给蒂米·博耶打电话,叫他过来制住他。他得这么做。她不太懂得保护自己。

他现下在叠衬衫,那是昨天刚用洗衣机洗好、烘干机烘好的。他拎起最后一件衬衫的肩头,愣愣地看着。衬衫又皱又破,他觉得自己也跟这差不多。就算不用熨衣板,艾伦也能把这些衬衫收拾得妥妥帖帖。冬天里寒冷的早晨,他去学校之前,她会递给他一件暖烘烘的衬衫,那衬衫穿在身上就像妻子的怀抱那样温柔,那一整天他的肩头都似厮磨着一点点额外的柔情。无论当天那些小毛孩子怎么顶撞他,他心里始终是满足的:他是个有女人照顾的男人。

他将叠好的衬衫尽可能整齐地堆成一摞,把团成球的袜子放在最上面,抱着这堆衣物上了楼。他在楼梯平台的窗前停下脚步,用一只手托稳叠好的衣服堆,再伸出另一只手将纱质窗帘掀至一侧。

天哪,那人还在,像只窥伺羊羔的狼。她不在园子里,哪儿都没见到。就那么站在那儿,胳膊肘支着篱笆,等着她,到底有什么居心?加尼特死命地眯起眼睛,想看清那人的长相。唉,他长得也不好看嘛。没看错的话,还有点胖。怎么是胖,那是肥。加尼特心头火起,一双袜子掉了下来。没关系,等会儿再捡。他费力地将南妮家后院的阴影角落搜索了一番,也没见着她的影儿。

对啊,他突然疯了似的寻思起来——机会不是来了吗。现在,他就过去,让那人滚。她的菜园篱笆距加尼特家的田界不到十英尺,他有权赶走街坊里的无赖游民。

加尼特先去了卧室,将衬衫放入衣柜的抽屉里。就现在,他心想,动手吧。他飞快地想了想要不要拿上霰弹枪,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好多年没再开过一枪了,如今他眼力不济,手也不稳了。不过,他敢打包票,到了紧要关头,自己还是能行的。这想法让他勇气大增。也许把霰弹枪拿在手里能让自己更有底气。不装弹,也无此必要。他只要提枪上前,让那人明白自己不想跟他废话就行。

他绕到艾伦睡的那侧床边,那边的柜子里放的都是他不准备再用的东西。柜门有些松动,拽开时刮擦到了地面。他像个瞎子似的摸黑鼓捣,伸手想摸到开灯的拉绳,有样东西突然从搁架上掉下来,重重地砸到他肩头,又弹了开去。是艾伦的圆形帽盒。盒子侧着落地,里面滚出了艾伦上教堂时戴的海军蓝帽子,帽檐着地,在地板上滚了个半圆的弧线,才在床边躺下不动了。

“艾伦。”他大声喊道,凝视着这帽子。

那帽子当然不会回答。它只是气定神闲地躺在那儿,窄窄的帽檐上点缀着一小簇手作樱花。要是那帽子能做出两手叠放膝上的动作,准保会这么做。

“好啦,别那样吓我,老婆。我这不在尽力而为嘛。”

他双手抓起枪,急急出了卧室,顺手带上了身后的房门。接下来的事她没必要看。

“哥们,有何贵干?”加尼特隔着自家篱笆里的一丛野樱桃树开始大声喊话,距那人站的位置还有一百英尺。对方似乎没有看见或听见加尼特的动静——哈!——他这个猎鹿人潜伏的本事还真不赖。这想法让加尼特很是满意,令他愈发有了勇气。

因为刚刚喊话时的尾音有点颤,他清了清嗓子,又喊道:“嗨!”

仍没动静。

“我说,嗨。我是加尼特·沃克,是这儿的主人。我想知道你有何贵干。”

那人仍不言语,连头都没回。加尼特还没见过这么无礼的家伙。就连那开ups卡车的小伙子路过的时候,也得敷衍着打声招呼。

加尼特眯起眼睛。这人看上去松松垮垮的,怕不是个瘫子。看上去也不年轻了。要是年轻人,据加尼特观察,通常都畏畏缩缩的,不肯好好抬起脑袋做人。但这家伙好像连脑袋都没长。他弓着背,抱着胳膊,靠在篱笆上,一顶脏兮兮的破旧软呢帽拉到了耳朵上。整个身体都靠胳膊支撑着,很不自然,像是倚着篱笆的一根柱子。事实上,这家伙浑身都不自然,从胳膊到腿脚没一处像样的。那身蓝色工作衬衫的袖子弯曲着,形成一个圆润的弧度,并不像胳膊肘,倒像是截橡胶管子;更别说那蠢壮的双腿,将牛仔裤管撑得僵直粗大有如树干。加尼特有种极异样的感觉,仿佛自己一丝不挂,就踏进了别人的梦境。即便这里没人看见,他也觉得老脸都红到脖子了。幸亏这里没人看见。他轻轻地把枪托戳在地上,让枪膛靠着樱桃树的树干,便穿过篱笆门,几步走到南妮那边。他得好好瞧瞧那人的正脸。

当然,那人根本就没有正脸。只不过是一只塞了东西的枕套,顶了顶帽子,再套上衬衫和裤子。加尼特回想起南妮在车库门口往那道刺槐栅栏上钉横杆。他差点没跪到地上去。最近两天,他一直疑神疑鬼、怒火中烧,忌妒得发狂。没错,他忌妒得发狂。而他忌妒的竟是个稻草人。

他转身想走,生怕露馅儿。

“加尼特·沃克!”她喊道,从屋子一角匆忙绕了过来。

他叹了口气。加尼特遇到南妮,从来就没好事。他总算得了教训。他就应该听天由命。瞎做什么逆流而上的美梦。“你好,罗利小姐。”

她停下脚步,双手叉腰。她穿了条裙子,可能正准备去集市。每次去集市,她都要打扮打扮,穿上印花棉布裙,把辫子盘成一顶桂冠。她露出探问的表情,像只小鸟似的,脑袋歪向一侧。“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喊我。”她说。

加尼特看了看自己,两手空空。“我过来是想看看能不能帮点忙。帮你把要带去阿米什集市的东西装上卡车。我知道每年这个时候你都忙不过来。醇露苹果都熟了。”

她显得那样吃惊,他本该笑出来的。

“说起醇露苹果,”他又强调,“一旦成熟,就会一齐成熟,噼里啪啦往下掉。”

她难以置信摇着头。“真的是,怪事年年有……”

“我在这果园边上住了都快八十年了,”他继续唠叨,自己都觉得傻,“我有眼睛。这么多活,驴子都能压垮。”

她乜斜着眼瞧他。“你是不是想再吃个派?”

“听着,你这么挖苦我可就不对了。我不过是想帮帮忙,你也不用觉得好像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似的。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是啊,”她说,“你还给了我瓦板。那真是天赐之物。”

“应该说最近我这做邻居的很不错。”

“当然啦。”她同意道,“请原谅我现在才回过神来。我最近喜事不断,福气大得顶破天了。我陷入了富人的窘境,财产多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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