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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文学评论家(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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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丽兹没下楼吃早饭。两位男士给她房间打电话,以为她不舒服了呢。可是,丽兹口气肯定地说她就是想睡觉,你们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不必等我。二人无精打采地等来了阿玛尔菲塔诺。三人开车去了城市的东北部,那里有个马戏团。据阿玛尔菲塔诺说,马戏团里有一位运用错觉的德国魔术师,名叫柯尼希博士。他是昨天晚上从烤肉晚会上回家时,在花园里发现的小广告上得知的,不知什么人挨家挨户扔进花园里的。第二天,他在街角等候开往大学的公交车,发现一面天蓝色的墙上贴有一张彩色的海报,介绍了马戏团里的各位明星。其中就有那位德国魔术师。阿玛尔菲塔诺心想,这个什么柯尼希博士可能就是化了装的阿琴波尔迪。冷静下来想一想,这想法很愚蠢;可是,三位文学评论家情绪低落呀,他觉得还是应该建议他们看看马戏团。当他把这建议说给两位评论家时,这二人看他的眼神就像面对全班上最傻的学生一样。

上车后,让-克劳德问阿玛尔菲塔诺:“阿琴波尔迪在马戏团里能干什么?”

他回答说:“我不知道。你们是专家啊。我只知道这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德国人。”

它名叫“国际马戏团”。几个男人在使用复杂的绳索、滑轮系统安装大帐篷,他们告诉三人老板住在那辆旅行车里。老板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奇卡诺人 [68] ,曾经在欧洲几个马戏团工作过多年,从哥本哈根一直走到西班牙南部的马拉加港,在小村庄里演出,命运各异,最后决定回美国加州厄利马特,那是他的出生地,后来成立了自己的马戏团。他给它起名“国际马戏团”,因为他起初的想法之一就是要拥有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虽然到了开张的时候,大部分演员是美国人和墨西哥人,偶尔也有一两个中美洲人来找工作;有一次,他雇佣了一位七十岁的加拿大驯兽师,因为美国任何一家马戏团都不愿意接受这位老人了。他说,他的马戏团不大,但他是第一个奇卡诺人的马戏团老板。

如果他们不外出,可以在贝克斯菲尔德找到他们,那里距厄利马特不远,有冬季大本营;不过,有时也在墨西哥的锡那罗亚落脚,时间不长,就是为了去墨西哥城旅行,完成南方的合同,最后到达与危地马拉接壤的地区,然后返回贝克斯菲尔德。当客人们向老板打听柯尼希博士的时候,老板希望了解柯尼希博士与客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纠纷或者债务问题,阿玛尔菲塔诺赶忙声明:没有,怎么可能呢!这两位先生是西班牙和法国最尊贵的大学教授,而他本人不用多说,为了保持与客人的距离,只说是圣特莱莎大学的教授。

那奇卡诺老板说:“啊,太好了,既然如此,我带各位去看柯尼希博士,我想他过去也当过大学教授。”

两位文学评论家一听见这话,立刻怦然心动。随后,大家跟随老板穿行于旅行车之间,还有马戏团周围的兽笼,最后来到可能是营地的边缘地带。营地那边只有黄沙一片、一个接一个的黑色棚屋以及墨西哥—美国边境的铁丝网。

“他喜欢安静。”不等别人问,老板主动介绍。

老板用指关节敲敲魔术师的小旅行车车门。里面有人开了门,一面问什么事。那老板说是他,带来几位欧洲朋友,想看望您。那声音说:请进!四人上了车,钻进车内,里面只有两扇窗户,比舷窗大些,拉着窗帘。

“看看在什么地方让我们都能坐下!”老板说着拉开了窗帘。

在惟一的床铺上坐下,他们看到一位谢顶的家伙,皮肤是橄榄色的,只穿了一套黑色的大号运动服。他费力地眨动眼睛望着客人。此人不会超过六十岁,即使有六十岁,也立刻被排除在外了;但是,他们决定再逗留片刻,至少应该感谢他能接待客人。阿玛尔菲塔诺是几人中情绪最好的,向柯尼希博士解释说,两位欧洲朋友在寻找一位德国人,是作家,一直找不到。

“你们以为能在我的马戏团里找到?”老板问道。

“只要能找到认识那位德国作家的人也成啊。”阿玛尔菲塔诺说。

老板说:“我从来没雇过作家。”

“我不是德国人。”柯尼希博士说,“我是美国人,我叫安迪·洛佩兹。”

安迪说着从衣架上的西装里掏出钱包,拿出驾照给大家看。

让-克劳德用英语问道:“您用错觉艺术表演的节目是什么?”

“一开始把跳蚤变没了。”安迪说。大家都笑了。

“这是大实话。”老板说。

“然后把鸽子、猫、狗一一变没,最后是个小孩子,也把他变没了。”

离开国际马戏团后,阿玛尔菲塔诺邀请二人去他家吃午饭。

曼努埃尔到后院转了一圈,看见一本书挂在晒衣服的绳子上。他不想走到跟前去看究竟,但进入室内以后,还是问阿玛尔菲塔诺那是一本什么书。

“是拉法埃尔·迭斯特 [69] 的《几何学遗嘱》。”阿玛尔菲塔诺回答说。

曼努埃尔说:“拉法埃尔·迭斯特是西班牙加利西亚地区的诗人。”

“就是这个人。”阿玛尔菲塔诺说,“但这本书不是诗集,是几何学。是迭斯特当学院老师的时候想出来的问题。”

曼努埃尔把阿玛尔菲塔诺的话翻译给让-克劳德。

“一直挂在院子里吗?”让-克劳德笑着问。

“对,就像一件要晒干的衬衫。”曼努埃尔答道。与此同时,阿玛尔菲塔诺在电冰箱里寻找食物。

“你们喜欢菜豆吗?”阿玛尔菲塔诺问道。

“什么都行,什么都行。我们都习惯了。”曼努埃尔说。

让-克劳德走近窗户,看那本书。晚风轻轻吹拂着书页。接着,他走到室外,仔细查看那本书。

“别摘下来!”他听见身后曼努埃尔的声音。

让-克劳德说:“这本书挂在这里不是为了晾晒,它在这里很长时间了。”

“我也是这么猜想的。”曼努埃尔说,“还是别碰它为好!回室内去吧!”

阿玛尔菲塔诺咬着嘴唇注意着那两人,虽然这表情在此时此刻不表示绝望,不表示无可奈何,但绝对是深深的悲伤、无尽的悲伤。

等两位欧洲文学评论家转身要回室内时,阿玛尔菲塔诺赶忙后退,迅速回厨房去了,装出聚精会神准备饭菜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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