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阿玛尔菲塔诺(7)(1/1)
过了早晨六点钟,阿玛尔菲塔诺上床躺下,没脱衣服,睡得香甜,赛过婴儿。九点钟,罗莎叫醒了他。阿玛尔菲塔诺有好久没感觉如此舒服了,虽然他上的那几课结果学生们很难听懂。一点钟,他在系里的食堂吃了午饭,坐的位置是最偏僻、最难找的角落。他不愿意见到佩雷斯老师,也不想遇上其他同事,尤其不愿意见系主任。这位主任的习惯是每天在食堂吃饭,总是在老师和少数拍马屁的学生包围中。在柜台前,他几乎是偷偷摸摸地要了炖小鸡和沙拉,然后快速返回自己座位,一路躲避挤满了食堂的年轻人。随后,他一门心思吃饭,继续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他惊讶地发觉自己十分热衷不久前经历的事情。他快活地想到:感觉自己像只夜莺。这话简单、陈旧、可笑,但这是目前惟一可以概括他心态的话。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年轻人的笑声、叫喊声、盘碗的碰撞声,无助于把食堂变成他沉思默想的地方。尽管如此,片刻后,他意识到没有更好的地方了。一样的地方是有的,更好的地方却没有。于是,他喝了一大口瓶装水(不知道与自来水一样,也品味不出来二者的区别),开始沉思起来。首先想到的是疯狂。想到自己发疯的可能性,很高。一发觉这样的想法(和可能性)丝毫没有减少心中的热情,他吓了一跳。也没有减少他的高兴劲。他心里说:在一场暴风雨的翅膀下,我的热情和快乐在增加。他想:可能我在发疯,但是感觉良好啊。他考虑了如果患上疯病,很有可能恶化,那么他的热情可能变成痛苦和虚弱,尤其会给女儿造成痛苦和虚弱。仿佛眼睛里有x射线一样,他检查了积蓄的账目,算计出来用他的存款,罗莎可以回到巴塞罗那,还可以用剩下的钱再开始……再开始什么?这事宁可不想。他想像着自己被关进圣特莱莎或者埃莫西约一家疯人院的情景,只有佩雷斯老师偶然来访,会时不时地收到罗莎从巴塞罗那寄来的信件;女儿会在巴塞罗那工作和结束学业,会认识一个加泰罗尼亚小伙,认真负责,温柔多情,爱上了女儿,尊重女儿,照顾女儿;罗莎会跟他白头偕老,会跟他晚上看电影,7月、8月去意大利、希腊旅行,他觉得这情况还不坏嘛。随后,他还考虑了其他可能性。他想:自己当然不信什么鬼魂、幽灵,虽说小时候在智利南方,人们说到过披头散发的女鬼爬到树上等候骑手的到来:她从那里扑到马鞍上,从背后抱住骑马的农夫、牧牛人或是走私贩子,紧紧抱住,像情妇那样拥抱,这会让骑手和马匹都发疯,他们会怕得要死,或者摔进谷底,或者被山猫咬死,或者死于恶鬼,或者死于鬼火,或者死于各类大鬼、小鬼、鬼魂、淫妖、女鬼以及居住在智利海岸山脉和安第斯山脉的种种妖魔鬼怪手中;但是,他不信这一套,恰恰不信这种哲学修养(远的不说,叔本华就相信幽灵;让尼采发疯的大概就是某种幽灵),而是相信唯物主义哲学。因此,至少在没有别的思路之前,他排除了幽灵存在的可能性。那声音可能是一种幽灵,对此,他不能担保,但是打算寻找别的说法。可是反反复复思考之后,惟一站住脚的就是地狱鬼魂存在的可能性。他想到埃莫西约那位关亡婆、克里丝蒂娜夫人、那位圣女。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判定父亲不管变成了怎样的幽灵,都不可能使用那声音用过的墨西哥话,即使另外一方面,他完全有可能带上一些仇视同性恋的轻微口气。怀着难以掩饰的幸福感觉,他思量着此前自己钻进了什么样的乱麻里。下午,又上了两节课,然后走路回家。途经圣特莱莎主要广场时,他看见一群妇女在市政府门前示威游行。有条横幅标语上写着:“不许犯罪分子逍遥法外!”另外一条:“肃清腐败!”一群警察站在市政府大楼的拱廊里监视着妇女的动静。他们不是防暴队,而是圣特莱莎市的普通警察。走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回头一看,原来是佩雷斯老师和他女儿罗莎站在对面的人行道上。他邀请她俩喝冷饮。在咖啡店里,二人告诉他妇女游行是要求增加关于调查妇女失踪和被杀案件的透明度。佩雷斯老师说,她家住下了三位来自墨西哥城的女权主义运动成员,她打算晚上举办晚餐会。她说,我希望你们父女出席。罗莎说她会去的。阿玛尔菲塔诺表示他也去,没什么不便之处。后来,他女儿和佩雷斯老师又回去参加游行了。阿玛尔菲塔诺重新上路。
但是,在到家之前,他再次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听见有人喊:“阿玛尔菲塔诺老师!”转身去看,却没有人。他已经不在市中心了,而是走在马德罗大街上,四层楼的建筑已经让位给50年代加利福尼亚家居模式的别墅;很久以来,时光的流逝就开始破坏这些建筑了,于是住户搬迁到了现在阿玛尔菲塔诺居住的小区。有些住宅已经变成了汽车修理部,也捎带出售冷饮;另外一些房屋没有另外装修就搞起面包房或者卖起服装来。很多建筑物上贴了广告,宣传医生和专门处理离婚或者犯罪案件的律师事务。有些建筑提供小时房。有些建筑简简单单地分隔成两三间小房,用做报刊亭,出售水果和蔬菜,或者向行人兜售廉价假牙。阿玛尔菲塔诺正要继续走路的时候,又有人喊他的名字。这时,他看见那人了。声音是从一辆停在人行道上的轿车里传出来的。起初,他没有认出那个叫他名字的年轻人。他以为是他某个学生呢。那年轻人戴着墨镜,身穿黑衬衫,纽扣没系,敞着胸脯。皮肤是古铜色的,像个流行歌手,或者波多黎各的花花公子。老师,请上车!我捎你回家吧。阿玛尔菲塔诺正要说他更喜欢走路,年轻人亮出了身份。他说:我是盖拉老师的儿子。说着,他下了车,居然从车辆隆隆飞驰的那一侧下来,也不看来往的车辆,表示不怕危险。这让阿玛尔菲塔诺觉得实在太冒失了。年轻人转了一圈,来到他身边,伸手过来。他说:我叫马尔克·安东尼奥·盖拉。他提醒阿玛尔菲塔诺那次在他父亲办公室为欢迎他来系里工作而用香槟干杯的情景。他说:老师,您用不着怕我。这话让阿玛尔菲塔诺有点惊讶。年轻的盖拉站在他对面。那笑容与上次一样。是嘲笑,但可信任,仿佛一个特别自信的狙击手在微笑。小伙子下身穿的是牛仔裤和得克萨斯产的皮靴。车内后座上,有一件珍珠灰色名牌外套和一个文件夹。马尔克·安东尼奥·盖拉说,我刚经过这里。轿车开动后,向美景小区驶去,但到达之前,这位系主任的公子建议先去喝上一杯。阿玛尔菲塔诺婉言谢绝了。公子说:那么您请我在您家喝点什么吧。阿玛尔菲塔诺表示抱歉:我没东西可请。公子说:那就别多说了!说着,车子下了主路。城里的景物有了变化。美景小区的西边,房屋是新的,有些房子周围是空地。有些道路还没有铺上沥青。公子说:据说这些小区就是城市的未来。可我认为这破城市没有未来。轿车直接开进了一个足球场,场子的另一边可以看见两座由铁丝网包围的巨大库房。库房后面有一条运河或者小溪,把北边小区的垃圾运走。在另外一块空地附近,他们看见了那条从前把圣特莱莎与乌雷斯和埃莫西约连结起来的老铁路。有几条狗胆怯地走过来。公子降下车窗,让狗们闻闻、舔舔他的手。左边是通向乌雷斯的公路。轿车开始离开了圣特莱莎的城区。阿玛尔菲塔诺问公子他们这是要去哪里。公子回答说去这里为数不多的一个可以喝到地道墨西哥龙舌兰的地方。
那个地方名叫“蚊子”,呈长方形,长三十米,宽十米;尽头有个小舞台,周五周六有墨西哥舞或者民歌演出。柜台不小于十五米。洗手间在外面。人们可以从院子直接去洗手间,也可以通过一个铁皮窄走廊前往。酒吧里人不多。服务员(公子可以叫出他们的名字)都招呼他俩,可是没人过来招待。只有不多几盏灯是亮的。公子说:我建议您要苏西达斯龙舌兰。阿玛尔菲塔诺和蔼地笑一笑说:好吧。不过只要一小杯。公子举起一只手,用两个指头打响指。他说:这些浑蛋大概都聋了。说罢,起身向柜台走去。片刻后,公子回来了,一手拿两个杯子,一手拎着半瓶龙舌兰。他说:您尝尝。阿玛尔菲塔诺品了一小口,觉得很好。他说:瓶底大概有小虫,不过这些饿死鬼大概把小虫给吃了。像是笑话。阿玛尔菲塔诺笑了。公子说:我保证这是真正的苏西达斯龙舌兰。您就放心喝吧。喝下第二口以后,阿玛尔菲塔诺想:不错,真是不一般的好酒。公子说:这酒已经不生产啦,就像这个破国家很多东西一样。片刻后,公子盯着阿玛尔菲塔诺的眼睛,说道:见鬼去吧!我估计您已经发觉了,是吧?老师。阿玛尔菲塔诺回答说:这情况可不适合欢天喜地。没有具体说指什么,更没讲细节。公子说:全在我们手里变坏了。政客们不会治理国家。中产阶级一心想去美国。来加工厂干活的人越来越多。您知道我有可能做什么吗?阿玛尔菲塔诺说:不知道。要烧毁一些……阿玛尔菲塔诺问:一些什么?一些加工厂。阿玛尔菲塔诺惊叫道:哎呀,老天爷!我还要把军队拉到街上来,不是街道,而是公路,为了阻止饿死鬼进城。阿玛尔菲塔诺问:是控制公路吗?对,这是我看到的惟一办法。阿玛尔菲塔诺说:可能还有别的办法。公子说:人们把尊重全给丢了,不尊重别人,也不尊重自己。阿玛尔菲塔诺向柜台那边望去。三个服务员在嘀嘀咕咕,一面斜视着他俩的餐桌。阿玛尔菲塔诺说:我想咱们最好走吧!公子目不转睛地瞅瞅服务员们,冲他们打了一个淫秽的手势,然后笑了起来。阿玛尔菲塔诺拉住公子一只胳膊,拖着他向停车场走去。天黑了,一个像有着长腿蚊子的巨大霓虹灯广告牌,在铁架子上闪亮。阿玛尔菲塔诺说:我觉得这些人在跟你较劲。马尔克·安东尼奥·盖拉说:老师,别担心!我带着枪呢。
阿玛尔菲塔诺一到家,立刻把年轻的盖拉给忘了,心想自己不是想像的那样疯狂,那声音也不是鬼魂。他想到了传心术能力。想到了那些有传心术能力的智利印第安人。回想起一本小薄书,不到一百页,作者是个什么隆克·季拉班,1978年在智利首都圣地亚哥出版,是个老朋友、一位正直的喜剧演员寄给他的,那时他还住在欧洲。这个什么季拉班用下列头衔自报家门:种族史学家、智利土著联合会主席、阿劳科语学院书记。书名是《奥伊金斯 [17] 是阿劳科人》,副标题是《来自阿劳科秘史的十七个证据》。在标题和副标题之间有这样一句话:“本书已经历史学会阿劳科分会通过。”接下来是前言,里面说道:“如果说我们想从智利独立运动的英雄们身上找到与阿劳科人亲缘关系的证据,那么很难做到,更难的是加以证明。因为从卡雷拉兄弟、迈科纳、弗雷伊雷、曼努埃尔·罗德里格斯等人 [18] 身上,仅仅显露出西班牙血统。但是,自然显露并且闪烁耀眼光芒的阿劳科血缘的地方,却是在奥伊金斯身上;有十七个证据可以为之佐证。奥伊金斯并非如某些历史学家用遗憾的口气描写的私生子,而另外一些历史学家则掩饰不住喜悦地认可他是非婚生子。奥伊金斯是智利总督、秘鲁辖区副王爱尔兰人安布罗西奥·奥伊金斯与一位阿劳科族群部落的妇女正式结婚后的合法儿子。按照阿德玛布法律,这门婚事是合法的,举行了传统的卡比顿(抢亲仪式)。伟大的解放者奥伊金斯的生平传记揭开了这个千年之谜,适逢他诞辰二百周年;这个秘密忠实地从litrang跳到了纸上,如此的忠实只有epeutufe [19] 才能做到。”前言到此为止,署名是何塞·罗德里格斯·毕齐努阿尔,撒维特拉港部族首领。
阿玛尔菲塔诺双手捧着那本书,想:奇怪,真真奇怪啊。比如,只有一个星号。litrang是阿劳科人用来刻下自己文字的石板。但是,干吗要在“litrang”后面加上星号呢?为什么不加在“阿德玛布法律”和“最爱卖家”后面呢?撒维特拉港部族首领断定这些词汇是大家熟悉的吗?然后,是那句关于奥伊金斯是不是私生子的话:“他不是某些历史学家用遗憾的口气,或者另外一些历史学家以掩饰不住的喜悦口气描写的私生子。”这就是智利的日常生活史,是私人史,是秘史。就是用遗憾的口气书写国父是私生子。或者也书写这个问题但口气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阿玛尔菲塔诺想,这是怎样意味深长的话语啊!他回想起第一次阅读季拉班这本书的情景:笑得要命!他还想起现在阅读这本书的方法,带着些许微笑,但也带着类似伤感的情绪。毫无疑问,说安布罗西奥·奥伊金斯是爱尔兰人,是百分之百的善意笑话。他觉得安布罗西奥·奥伊金斯跟一个阿劳科女人结婚,但是有阿德玛布法律保护,甚至举行了抢亲仪式,是个可怕的笑话,只能让人相信肥硕的奥伊金斯为了与一个印第安女人心安理得地交配而滥用权力、强暴和特大的玩笑。阿玛尔菲塔诺想:如果“强暴”这个词不露出它那哺乳动物不设防的小眼睛,我什么也想不出来。后来,他双手捧着那本书,坐在扶手椅上睡着了。可能,梦见了什么。什么短梦吧。也许梦见了自己的童年。也许没有。
后来,他醒了,给女儿和自己做饭,然后钻进书房,感觉极其疲倦,无法备课,或者阅读什么严肃的东西,于是无可奈何地重读季拉班那本书。有十七个证据。1号证据的标题是《他出生在阿劳科州》。其中有这样的文字:“叶克蒙齐 (1) 名叫智利 (2) ,从地理和行政角度说与希腊城邦一样,叶克蒙齐在35到42度纬线之间逐渐形成一个河口三角洲。”如果不考虑这个句子的语法结构(里面使用了副动词,应该使用过去未完成时;还有两个逗号是多余的),第一段中间最有趣的可以说是叶克蒙齐的军事部署。一开始就是迎面一击,或者说就是对准敌阵的大炮齐射。注释(1)说明叶克蒙齐意思是城邦。注释(2)断言智利这个词来自希腊语,翻译过来就是“遥远的部落”。随后确定了智利叶克蒙齐的地理位置:“从马乌莱河延伸到奇里克,过去就是阿根廷西部。城邦首府,就是说智利,位于布塔雷乌福河与托尔敦河之间;如同希腊城邦四面围着联盟和血缘村落一样,服从丘卡·智利切斯(意思是智利人的部落),人们要学习科学、艺术、体育,尤其是兵法。”接着,季拉班承认:“1947年(阿玛尔菲塔诺怀疑这个日期可能是印刷错误,不是1947,而是1974)我打开了库里扬卡墓,它位于主墓穴库拉尔维下面,一块平滑的石板盖在上面。仅仅遗留下一把刀、一个小钵、一个黑曜岩饰物,像是箭头,用做买路钱:库里扬卡的灵魂应该交给希腊的卡戎 [20] ,为的是让卡戎带他漂洋过海回出生地:远海的一座岛屿。这些物件分别放在特木科阿劳科博物馆、阿莱格莱镇未来的莫里纳博物馆以及圣地亚哥阿劳科博物馆,后者很快要对公众开放。”由于提到了阿莱格莱镇,这让季拉班又添加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注释。他写道:“在阿莱格莱镇(以前叫瓦拉库仑),存放着外国传教士胡安·伊格纳西奥·莫里纳的遗骸,是从意大利把他送回了故乡。他曾任博洛尼亚大学教授。他的雕像放置在意大利英烈陵园的入口处,两旁是哥白尼和伽利略。莫里纳认为,在希腊人与阿劳科人之间有着不容置疑的血缘关系。”这位莫里纳曾经是耶稣会会士和博物学家;生于1740年,卒于1829年。
在“蚊子”的经历过后不久,阿玛尔菲塔诺又一次见到了系主任盖拉的儿子。这一次,小盖拉打扮得像个牛仔,虽然刮了脸,洒了香水。即使这样,他还缺少一顶草帽才能像真正的牛仔。撞见小盖拉的方式有些突然,不乏某种神秘感。当时阿玛尔菲塔诺正走在系里一条特别长、有点黑暗的走廊上,那阵儿恰恰空无一人,忽然间小盖拉从一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好像事先就准备好了一个恶作剧,或者打算袭击他。阿玛尔菲塔诺吓了一跳,随即条件反射似的用手一挡。系主任的儿子在挨了第二下时,连忙说:是我,马尔克·安东尼奥!后来,二人互相认出了对方,情绪也平静下来了,便重新一道向走廊尽头发亮的地方走去,这让小盖拉回想起那些昏迷过或者曾经处于濒临死亡状态的人们的证词,他们说见到了一条黑暗通道,在它尽头有一片白色或银白色的光芒,有时他们甚至作证说见到了去世的亲人,跟他们握手,或者安抚他们,或者恳求他们别再前行,因为生死临界的时刻尚未到来。他问阿玛尔菲塔诺:老师,您怎么看?这是快要死的人胡编乱造呢?还是真话?是垂死挣扎的人在做梦吗?还是他们进入发生这些事情的可能范围中了?阿玛尔菲塔诺冷冰冰地说:我不知道。他所以冷冰冰是因为还没完全从刚刚的惊吓中走出来,也没兴致再次跟小盖拉会面。小盖拉说:如果您愿意知道我的想法,那我认为他们说的不是真话。人们看见的都是主观想看的,而绝对不看与现实吻合的东西。人们直到咽气前都是胆小鬼。我跟您说句掏心窝的话:简单地说,人类最像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