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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尽劫难 2002-2003(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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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吉取下眼睛上的茶包:“我的干了。”

“哇!别笑。”乔塞特说,可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斯诺脸上的干蛋清裂成一道道纹,像细线织成的蛛网。

“快弄掉!”

他们洗掉蛋清,欣赏着彼此光洁的皮肤。等他们解开头巾、冲洗头发时,蛋黄酱怎么也洗不干净。玛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茶渍把眼睛变成了浣熊眼。茶渍圈里的双眼闪闪发亮,好像发高烧一样,她看上去像得了神秘的怪病。她审视着像陶瓷一样光滑的双颊。

“哇,”艾玛琳说,“我的脸干了,感觉皮肤像要掉下来似的。”

“我也是。”拉罗斯说。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始往额头擦玉兰油。

“现在做美甲!”乔塞特拿出一托盘指甲油。

“我要到镇上接酷奇,你们做作业吧。”艾玛琳对三个女孩说,“这是蛋清面膜?我觉得简直让我老了十岁。”她的皮肤仍然紧绷着,感觉很奇怪。

“我跟你一起去。”拉罗斯说。

“你是古时候的人吧,”乔塞特突然说道,俯身去拥抱拉罗斯,“你真像我们的老祖宗。”

“都是那个蛋清搞的鬼。”拉罗斯说。

“知道他说什么了吗?你们俩,知道他说什么了吗?他说,古代的故事就跟我们现在的电视一样。”

“行了。”艾玛琳说。

“不,真的,是他说的!”

“我的意思是,快点,我们出发了。”

玛吉和斯诺跳进车里,一路坐到镇上。她们想买唇部护理用的肉桂,还得买洗发液。

“我们身上都是难闻的三明治味儿。”斯诺说。

“用蛋黄酱护理头发,是谁的主意?”

“我的。”

“真的?”

“实际上,是乔塞特的主意,可她人很敏感,你知道吧?”

玛吉没想到是乔塞特比较敏感。

“我妈妈也很敏感。”玛吉说,可她真希望没说这话。不管怎么样,她俩坐在后座,艾玛琳听不到她们说的话。斯诺没吭声,但玛吉看得出,她在想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斯诺开口了。

“你妈妈,她挺好。我的意思是,想想发生的事,她做得挺不错的,你不觉得吗?”

“跟妈妈打交道可不容易。”玛吉说。她克制着,没有去抠新涂的指甲油。淡淡的天蓝色指甲油。

斯诺没有告诉她,头几年,她和乔塞特一直躲着巫婆似的诺拉。她说,乔塞特喜欢诺拉种花的方式。

“她喜欢种花。”玛吉说。

斯诺称赞玛吉母亲的拿手本领,这对玛吉产生了奇怪的影响。她的胃好像在身体里漂浮游荡,可脑子里却有一丝嫉妒。她望着斯诺,看着她优雅地顶着满头蛋黄酱味儿的头发,看着她那优雅的肩部曲线和整理得毫无瑕疵的t恤。她需要斯诺的理解。

“其实我母亲不喜欢我,你知道,”玛吉说,“她爱拉罗斯。”

斯诺的眉毛拧在一起,嘴唇张开;她瞪大眼睛望着玛吉的脸。玛吉正准备乱说一气,撂句狠话,她发誓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斯诺眼里露出怜悯。这时,斯诺伸出一只胳膊,搂着玛吉的脖子说道:“去他的,亲爱的,我们得拧成一股绳才行。你看。”

她扭过头冲着车前座,用面部表情暗示,让她看拉罗斯和艾玛琳。

“他现在都不用抢副驾驶座了,”斯诺说,“猜猜,每次妈妈有空跟拉罗斯在一起,后座上坐的都是谁?”

玛吉结结巴巴说不出话,就像有人往她手里塞了件意想不到的礼物。

“我从来不知道。”

“这就是现实,”斯诺说道,“我们一直叫她别这样。她听不进去。霍利斯和酷奇,他们关系很铁。我们也有彼此,我,乔塞特。还有,嗨。”

她滑稽地晃着玛吉,拉她靠近自己。

“你还有我们呢。”

他们离开后,乔塞特开始在门前台阶旁使劲挖那粉末似的硬土。院子其他地方都很湿润,可这块地方因为在突出的屋檐下,一直很干燥。因此,这儿也许不是种花草的好地方,可她有个心愿要实现。她父母对园艺和家庭美化装饰不感兴趣。他们关注跟人有关的事务,诸如医疗、社会、人道主义这类的事。但在过去的一年里,无论乔塞特什么时候去接拉罗斯,差不多每周都能看到诺拉新种的花开放,还不是普通的花,连乔塞特都不知道名字。从整个夏天一直到秋天,总有一种花接着另一种花相继开放。在这些不寻常的花中间,还有常年都有的金盏菊和矮牵牛,这两种是她认识的。诺拉在后院里还种着蔬菜,攀爬的藤蔓缠在鸡舍的铁丝网上。小径上铺着稻草,把成排的植物隔开,小鸡在小径上啄食。在乔塞特眼里,她的家就像杂志里的漂亮房子。当然,诺拉有份兼职的工作,跟她母亲很不一样;艾玛琳的工作没完没了,花花草草的事得乔塞特来打理。

昨天,她从杂货店带了些种子和萎蔫的小金盏菊回家;那些种子和花原本放在一个标有“免费”字样的桶里。她的心愿是,家门旁有多姿多彩的鲜花盛开,而不是堆放着废旧的自行车和生锈的滑板,而且小孩根本无法在石子路上滑那个滑板。她把这些旧东西都拖到后面的树林里了。

可这土不像玛吉家的土,里面都是小石子,颜色灰扑扑的,浇上水就变成泥汤。

土毕竟是土,对吧?

乔塞特跪坐在腿上。

她把种子放进洞里,小心地把金盏菊从分栽的塑料花盆里拉出来,轻轻地把每一株小苗摆放在一个洞里,把屋檐下的灰色土撒在根部。然后,她给所有的种子和花苗浇水,可差点把苗冲走,后来她掌握了窍门,让桶里的水像细流一样浇在上面。她又跪好。

长吧,小花苗,长吧。

她爱闻金盏花的味道,浓烈而温暖。她老远就听到霍利斯的车吃力地往家开,汽车发动机低声轰鸣,但依然耐心地爬着缓坡。不久,他在车道上停下车,从车上下来。

“你好。”他说。

“你好。”她回应。

“在忙什么呢?”

“哦,就是弄个小花圃,”乔塞特说,“想把这儿弄漂亮点。”

他从各个角度欣赏了一遍,称赞那些金盏菊不错。他没有告诉她,第一场霜就会冻死金盏菊,而它们来年也活不过来;也没告诉她,秋天撒下种子根本是徒劳。但他纳闷,这些她怎么都不知道呢。为什么她连这些生活常识都没学会呢?空气很温暖,但这些纤弱的花苗的叶子已开始泛黄,注定会死。

所以当她抖落尘土、站起身看他时,他问。

“那家里有吃的吗?还有剩下的汤吗?”

他们走进屋里,在冰箱里翻找,掀起炉子上汤锅的盖子,找到了藏着的饼干和剩下的燕麦饼,乔塞特身上散发着某种味道,让霍利斯更加饥饿。他想做个三明治,可没蛋黄酱了。乔塞特用铁支架烤了些燕麦饼,他俩坐下来吃。

霍利斯往饼上撒了一勺糖,乔塞特想闲聊几句。

“这个旧糖罐的故事,你知道吗?它很久前就在这栋房子里了。很久以前,我的曾曾曾祖父曾经用它来保存一把钥匙。”

虽然霍利斯早已了解这个没有手柄的糖罐的故事,但他什么也没说。乔塞特接着往下讲。

“这是第一代拉罗斯的东西。她就住在这儿,那时这儿还是一个小木屋。这个小小的糖碗是我们仅有的她的遗物,我猜,除了那些由外婆保管的信件和资料。”

“你的家庭可以回溯到很久以前。嗯?”

乔塞特看着霍利斯。他说这话时的声调和温柔的语气,看她时眼神中那种特别的认真和关切,让她想起斯诺说过的话:霍利斯喜欢她。这真让人坐立不安,她突然强烈地意识到这种奇怪的可能性。她再开口说话时声音嘶哑,吓了霍利斯一跳。

“每个人的家庭都可以回溯到很久以前!真不错。回到未来 [3] 吧,伙计。”

乔塞特笑了,发出她认为的危险而性感的低吼。霍利斯惊奇地望着她。

[1] 20世纪60年代风靡美国的动画片,以幽默风趣的手法描述了一个原始人居住的小镇,镇上的居民具有鲜明的现代意识。

[2] 全球连锁酒店。

[3] 1985年罗伯特·泽米吉斯执导的科幻电影,高中生马蒂·麦克弗莱驾驶时光机器意外回到1955年,无意中干预了父母的约会,导致未来的自己可能消失,因此开始拯救未来的行动。此处,乔塞特在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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