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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是一种奇怪的运动,它不会死乞白赖地求着你爱它,只会颐指气使地命令你爱它。
布里特-玛丽像个坟墓被人改造成迪斯科舞厅的怨灵那样,在娱乐中心里没着没落地乱飘。
孩子们坐在沙发上,身穿清一色的白球衣,喝着软饮料。当然,在布里特-玛丽的督促下,他们的-屁-股和沙发之间统统隔着一条毛巾,因为她可没那么多小苏打把每个孩子从头到脚刷一遍。当然,每个孩子的饮料罐下面都压着个杯垫,虽然不是什么正经杯垫——每一片都是布里特-玛丽用两截厕纸叠的。事急从权,可是“权”他老人家自己也想不明白为啥不能直接把易拉罐搁到桌子上。
布里特-玛丽还在每个孩子眼前放了一只玻璃杯。其中一个孩子——布里特-玛丽肯定不会说他“超重”,但他显然喝了很多别人的饮料——快活地告诉她,他“宁愿直接对着易拉罐喝”。
“绝对不行,在这儿都得用杯子喝。”没等他说完,布里特-玛丽就斩钉截铁地打断道。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是动物。”
小男孩看看他的柠檬汽水罐,琢磨了一下布里特-玛丽的话,又问:
“除了人类,还有什么动物会用易拉罐喝饮料?”
布里特-玛丽没回答,默默捡起地板上的遥控器,放在桌子上,还没直起腰来,就听到刚才一直没敢弄出什么大动静的孩子们齐声咆哮道:“不——”仿佛她刚把遥控器丢到了他们脸上,布里特-玛丽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不能把遥控器放在桌子上!”喝柠檬汽水的小男孩惊恐地叫道。
“这样最有可能带来霉运!我们会输的!”奥马尔嚷道,跑过来把遥控器扔回了地板上。
“你说‘我们会输’,什么意思?”布里特-玛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问。
奥马尔指指电视上那帮成年球员,他们显然根本不可能认识他。
“我们会的!”他深信不疑地重复道,好像这样一说她就能明白似的。
布里特-玛丽发现,他的球衣穿反了,前后对调。
“我不喜欢有人在屋里吆喝,也不喜欢像小流氓那样把衣服倒穿的人。”她说,拾起地上的遥控器。
“要是不这么穿,我们会输的!”
布里特-玛丽压根儿不知道怎么应付这样的胡搅蛮缠,只好把遥控器和孩子们的脏衣服拿进洗衣间。她打开洗衣机,转身发现那个红头发的小男孩跟了过来,他看上去怪不好意思的。布里特-玛丽一只手紧扣着另一只手,似乎没打算和他多说。
“他们太迷信了,什么东西都必须和我们上次赢的时候一样。”男孩戒备地解释道,像是突然有些紧张。
“我就是昨天把球踢到您头上的那个人。我不是故意的,没打算瞄准您。但愿没弄坏您的头发。”他说,“您的头发很……很好。”他微笑着补充道,然后就跑回沙发那边了。
布里特-玛丽注视着他,大体来说不算完全讨厌这孩子。他坐在远处,紧贴着墙,前面是黑头发男孩和最能喝饮料的那个小孩,被这两个一挡,几乎看不见他。
“我们叫他‘海盗’。”薇卡说。
她突然从布里特-玛丽身旁冒出来,很符合她一贯的特点:总是冷不丁地冒出来。她的球衣有点儿大,或者说身板有点儿小。
“海盗。”布里特-玛丽重复道,努力想从这个名词里咂摸出善意来,免得她不得不去想,正常人不可能叫什么“海盗”,除非那人真是个海盗。
薇卡指着沙发上的另外两个孩子。
“那是蛤蟆,那是恐龙。”
布里特-玛丽对“善意”的体会能力已经达到了极限。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这都算什么名字!”
薇卡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因为他是索马里来的。”她指着其中一个孩子说,仿佛这样解释很清楚。
布里特-玛丽却并不清楚。薇卡叹了口气,用一种非常无聊的方式再次解释道:
“恐龙搬到博格的时候,奥马尔听说他是索马里人,又觉得‘索马里’听着像‘索默莱’[1]。您知道吧,就是电视里面喝红酒的那些人,所以我们叫他‘酒虫’,听着有点儿像‘恐龙’,最后我们就干脆叫他‘恐龙’了。”
布里特-玛丽瞪着薇卡,仿佛薇卡刚刚醉倒在布里特-玛丽的床-上。
“这么说,我猜你们的真名都不怎么样,对不对?”
薇卡似乎还是不懂她的意思。
“他不能和我们起一样的名字,不是吗?要不然我们就不知道把球踢给谁了。”
布里特-玛丽打鼻孔深处使劲儿哼了一声,这是她脑袋放气的声音,里面的火气太多,得放一放。
“这孩子怎么就不能有个正常的名字?”她气愤地说。
薇卡耸耸肩。
“刚搬来的时候,他不爱说话,所以我们不知道他叫什么,但叫他‘恐龙’时,他会笑,我们愿意看他笑,就叫他恐龙了。”
“我们叫蛤蟆‘蛤蟆’是因为他打嗝的声音很响,听着特别恶心。为什么叫海盗‘海盗’……我好像也不知道,就那么叫了呗。”
薇卡朝红发男孩坐的位置点点头——他仍旧被前面的两个人挡着。布里特-玛丽露出和蔼的笑容,说:
“我猜,这里没有适合你加入的女-子足球队,是不是呀?”
薇卡摇摇头。
“别的女孩都去镇上的球队踢球了。”
布里特-玛丽非常体贴地点点头。
“我猜,那个球队对你来说还不够好,对不对?”
薇卡看起来很恼火。
“我的球队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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