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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篇 1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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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所人马未到,电报先到。钱大胡子看了满脸不以为然:“哼!”又连连催促:“快挖,快挖,挖完了就跑。”

众人问:“带着棺材跑?”

大胡子赌气说:“就带着跑!怎么着?还敢抢咱们家姑娘?对了,干脆我再看姑娘一眼。”

他说着就要去开棺,有人扑上去拦着说:“老师,纪律!”

大胡子挖着耳朵说:“嗯?啥?”

那人说:“纪……纪……您也让我看一眼行不行?”

大胡子吼:“有谁不想看的?”

队员们面面相觑,最后都贼兮兮地笑出来。

刚裹好的毛毡又被打开,众人将棺盖放在古墓边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然后墓上墓下围了两圈,看着棺木大气不敢出。

棺是彩棺,底纹为云气纹,云气之中绘有宴饮、奔马、骆驼图案,还有奇形怪状地长角动物(有些像鹿)。除了这些,棺木两端还分别绘有日月图案,日中有三足乌,月中有蟾蜍。

众人直愣愣地盯着姑娘的面具,无言地问揭还是不揭?

大胡子也望着那面具。面具由上好木料雕成,过了这么多年开裂都不甚严重;正面用白漆打了底,画了眼睛鼻子嘴巴,黑是黑,红是红,十分好看。

大胡子清清嗓子,像是里头噎了什么东西,好半天才叹气说:“别揭啦,大伙儿好好儿看看吧。楼兰组那些人离我们近,又有大卡车,说不定明天就能赶到。往后咱们再想见她,那就得去博物馆了。”

众人沉默,楚海洋突然戴上手套去揭古尸的衣襟。

夏明若说:“干吗?”

楚海洋却只是略微碰了碰,感觉出衣物纤维已经脆化,便收了手,指着古尸的领口笑着说:“看。”

夏明若说:“哎呀,是蜻蜓眼!”

“隋侯之珠,”楚海洋说,“这位姑娘一身披挂的都是宝贝呀。”

“真的!”队员们也兴奋起来,“你看她耳朵上,也是蜻蜓眼!”

蜻蜓眼就是一种玻璃珠,原产于波斯,因为花纹独特就像蜻蜓的大眼睛,所以得名。曾侯乙墓中就出土过蜻蜓眼珠串,为浅蓝、淡绿基色白花纹。当时有学者认为这就是六国之宝之一的“隋侯之珠”,但目前持类似意见的人不多。

又有人说《陌上桑》中,罗敷的“耳中明月珠”也是蜻蜓眼,可惜同样没有过硬的证据。

“这种还比较常见,学名叫‘肉红蚀花石髓珠’,它的制作方法夏鼐先生曾经研究过,”大胡子又叹气,“大伙儿多看看,上了北京就看不着了。”

夏明若又发现了新大陆,说着便去拿:“这是什么?”

“是玉,”大叔拍掉他的手,“千万别动。”

“为什么?”夏明若笑道,“又长白毛了?”

大叔说:“你不懂,西域采玉有风俗。玉有灵性,如果河流里产玉,就必须有女人赤身裸体下水才能取到,否则玉就跑了,因为女人属阴,玉也属阴,同属阴才能相和。这儿古墓里的玉尤其带煞,男人更不能乱拿,得让个女人先破一下。”

钱大胡子说:“你这是迷信吧?”

“谁说的?”大叔说,“这是行为准则。”

夏明若却一脸当真说:“怎么办呢?我们这儿除了没女的呀,楼兰组也没女的呀。”

“那就不能拿了,”大叔问,“老黄呢?”

夏明若说:“老黄是公的。”

正巧老黄蹲在墓坑口看热闹,闻言想逃,被夏明若一把揪下来。这哥们儿一边奸笑一边抓着猫爪子去碰玉,老黄喵呜惨叫。楚海洋说:“住手,太残忍了。”

他打开笔记本刷刷写了个“母”字,撕下纸往老黄头上一贴:“去吧。”

老黄双目含泪,奈何被禁锢了自由,只能奋力挣扎,钱大胡子终于看明白了:“你们这是在玩儿吧?”

夏明若吐了吐舌头,钱大胡子抡起巨灵掌狠狠在他脑后拍了一下,然后把老黄放了出去。

“盖棺,”他说,“海洋留一下,咱们把壁画处理好再走。其余的人先回去,打好包裹准备明天起程。”

队员们点头,收拾一番便离开。夏明若和老黄硬赖着;至于大叔,墓穴就是他的家。

过了一阵子,夏明若满身沙土地从墓坑里跳出来:“老师!”

“啊?”胡子听信了某盗墓贼的花言巧语,正在与他分享古墓发掘经验。

夏明若说:“你来看,这墓室的北墙斜度不对劲。”

大胡子闻言下墓,楚海洋正蹲在那堵墙前,笑着说:“我都不敢动。”

大胡子一看,十分惊讶:“咦?这堵墙的颜色是怎么回事?壁画底色吗?”他举着煤油灯凑近细看,又叹息说:“这幅壁画很难挽救,颜料层全部霉变了。你们等等,我去换个亮点儿的光源。”

他说着出去了,夏明若说着抓起一捧土说:“怎么别的不霉单就霉这一面?这面不靠水呀。奇怪……”

楚海洋问:“奇怪什么?”

夏明若扔掉土说:“这墙后头好像有什么东西,我心里毛毛的。”

“得了吧你!”楚海洋拍他的脑袋,“装神弄鬼。”

夏明若扑到他怀里娇羞地说:“奴家怕鬼呀!”

楚海洋一脚把他蹬出老远,钱大胡子进来:“干吗干吗?这么狭窄的地方不许打架!”

楚海洋意犹未尽地收起拳头,脸一转,正经八百没话找话地对大胡子说:“老师,壁画修复敦煌所是专家,可以问问他们。”

“别忙,我先看看,这种情况可能敦煌所都束手无策,”大胡子纳闷说,“到底为什么会霉成这样呢?”

他戴上手套在墓室壁上轻轻一触,壁画碎片与沙土便哗啦啦掉了下来,他把碎渣放在手里小心地搓着,突然拿手去试推。

大叔正巧进墓室,见状大喊:“等等!”

但已经晚了,墙壁竟然被大胡子推出了一个洞,他愣了愣,又很惊讶地探头往洞里看,结果此时半边墓室轰然垮塌,将他结结实实埋在下面。

其余三人站得靠后,只是被沙土浇了一身一脸摔倒在地,头昏脑涨、耳边嗡嗡作响,又突然一阵怪响,墓室壁后的东西倾泻而出。不是别的,正是死人,而且是较为完整的软组织尚在的干尸,堆成那样高,足有上千具。

墓室里的火把瞬间被扑灭了,而后是更大的崩塌与闷响。

夏明若被撂倒在地动弹不得,手边还摸到半颗毛发俱存的脑袋,忍不住凄惨地喊起来:“救命——!”

楚海洋没回答,大叔倒号叫:“哎哟妈呀!死人身上有刀!”

夏明若喊:“你们在哪里?”

“我动不了啦!”大叔说,“死人的刀尖抵着我老人家的喉咙!”

楚海洋喊:“都不要动!墓室顶塌了!你们受伤没?身上痛不痛?”

“我好好的,”大叔问,“别信呢?”

夏明若一边咳嗽一边说:“我也没事。”

“老师!”楚海洋用更大的声音喊,“老师!钱胡子!”

黑暗中没有任何回答。

“糟了,胡子糟了,”大叔说,“我也在墓里被埋过,等挖出去时已经过了三天。虽然六点钟豹子会来喊我吃晚饭,到时候就有人救,只是胡子不知道伤得怎样,怕等不了。”

“其实这些死尸救了我们,”楚海洋的声音里透出焦急,“可胡子是被沙土直接掩埋的,情况肯定不妙,得尽快联系其他队员。”

夏明若明知自己身上压满了尸体,但还是努力推拒着那半颗人头:“海洋,我想通那墙是怎么回事了。”

楚海洋说:“是血,整堵墙都曾被血浸透过不知几次,所以壁画才霉烂得那样厉害。”

夏明若说:“嗯。”

“啧啧,血墙,”大叔长叹,“二位外甥看过公案故事没有?死人也会喊冤,今日一塌,怕是死人喊冤了。”

楚海洋说:“迷……”

“喏!喏!科学院有什么了不起,解释不了就说迷信,”大叔说,“我早年也遇过,其实我会起卦——当然‘文革’以后就不敢了,这事你们别对外说——有一年有个村子请我,说是刚刚平整出来的一块地不长庄稼,且种什么绝收什么。”

他一想:妙!

要知道很多古墓上头都不长庄稼的,撇开用炒熟的土为封土,或墓中的有毒物质渗入土壤等原因不谈,填充墓坑的夯土往往十分硬实,植被很难在其上生长。

但跑去一看,那土质酥松,根本不是封土,挖开后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万人坑,里面层层叠叠堆满了尸骨,不知道又是哪朝哪代的活埋地。

“你说这事怎么解释?只能说怨气冲天,草木尚且能知吧,唉!……胡子!胡子!”大叔又问,“胡子你到底是死是活啊!”

三人干着急地又过了十多分钟,突然听到外界人声嘈杂,豹子扯着喉咙在喊:“师父!海洋!别信!还有队长呀——!”

大叔面露喜色,喊回去:“臭小子!嚷嚷什么?!还不快挖!”

楚海洋十分惊讶:“难道已经六点了?”

大叔说:“没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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