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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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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啸的事果然让节目组焦头烂额了,普吉岛重中之重的行程都在海上,海啸虽然是小规模的,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临海的巴东、卡塔几个海滩全部都在疏散人潮,是绝对不可能进行任何拍摄工作的,

讨论了几轮,其他几位c日程都很紧张,不可能就这么在泰国干等,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拍摄完清迈部分就告一段落,然后再看下一步怎么和大家一起协调时间安排。

而听了苏言的话之后,夏庭晚决定不再勉强自己去表演一个因为力不从心而越发尴尬的虚假人物。

他本来是镜头的宠儿,之前拍戏时,他从来很少惧怕镜头。

而这段时间拍摄《在路上》的不适和畏缩,说到底还是对于镜头之外,那些对不怀好意地窥探着他的目光的忌惮,以及对于浑浊人性的看不透。

他把对于邢乐的失望和困惑放下了,也就把一直以来都勉强提着的那口气放下来了——他终于又久违地松弛了下来。

邢乐还是像之前那样,努力地表现出所谓的“宠溺”小晚的温柔队长人设。

夏庭晚不再让自己尴尬的方法就是顺水推舟,在集体活动时,表现出了和邢乐的亲近。

对于他来说,被宠爱的任性小王子本来就是常态,相比于苏言的温雅得体,邢乐其实非常拙劣,但是邢乐非要这样给他逼进这个人设,他干脆也却之不恭。

邢乐夏庭晚和纪展三个人一起打斗地主,输的人就往脸上化乱七八糟的妆。

纪展一个人做地主。邢乐和夏庭晚一伙儿,一输了,邢乐就摆出一贯的模样护着夏庭晚说贴画他脸上就好。

夏庭晚也不和邢乐客气,他不仅毫不阻拦,到后来甚至还亲自出手花样使坏,给邢乐用大红色唇膏画圆圈腮红,用炭黑的眉笔把邢乐那两道英气的眉毛夸张地连起来。

邢乐爱惜形象,估计是没想到自己居然栽了进去,拍摄的中途照了照镜子,脸色也有一丝丝的不好看。

可是夏庭晚并不管他,他眼睛坏笑得眯了起来,捧着邢乐的脸蛋说:“乐乐,委屈你了,谁让我们两个小农民斗不过纪展这个老地主呢?”

他故意把话说得很亲密,这样的玩笑当然只可能是老友之间,这下两个人的位置彻底颠倒了过来,邢乐在演,夏庭晚也是在演,但夏庭晚表演起肆无忌惮的老友,倒比邢乐真实多了。

纪展在旁边看着,不忘又怼了夏庭晚一句:“快点,等邢乐脸上画满了,就轮到我画你了。”

邢乐那天晚上的状态似乎是不太好,打完牌之后,他想要去泳池边的吧台拿果汁时,走过去脚竟然一滑不慎扑通一声整个人栽到了泳池里,一下子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和其他c也都围了上去。

拍摄倒没有终止,但邢乐显然也是吓到了,他一头一脸都是水,浑身湿漉漉地坐在泳池边,鼻子和嗓子里都呛了水,咳得脸也从苍白里泛了丝红。

工作人员给他检查了一遍,倒没什么外伤。邢乐有点难受地捂着眼睛:“隐形眼镜歪了——”

夏庭晚离他最近,听他这么说就蹲下来在灯光下仔细地看了一下说:“镜片滑偏了,我帮你摘下来吗?”

两个人突然之间凑得很近,夏庭晚的目光不由有点走神。

邢乐穿的是纯白的t恤,因此落水打湿之后瞬间变得无比薄透。

这个时候虽然已经被助理用毛毯罩住了大半身体,可是离得这么近,夏庭晚忽然注意到,隔着衣服他能隐约看到,邢乐的胸口似乎有很多道鞭子抽打过似的红痕。

就只是那么一个瞬间,他还看不太真切,因此也不能十分确定。

可就在这个时候,邢乐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把毛毯又裹紧了一点,有点防备地说道:“没事,我让助理帮我处理一下。”

夏庭晚有点在意这件事,联想起之前顾茜谈起邢乐身体不适时的恶意和不屑,总觉得邢乐的私人生活中,有着许多隐秘而晦涩的东西。

他只知道乐乐变了,可是却并不确切知道乐乐为什么变了,想来想去,觉得心里也有点微妙的难受。

拍摄工作照常进行,夏庭晚应付起来倒是越发得心应手。

他和纪展整日骑着摩托车在泰北的小城里来回穿梭,像是少年在风里肆无忌惮地奔跑。

在旅程中,他的确暴露出了有些任性矫情的一面,但妙的是,他和纪展虽然没谈过这件事,可是有纪展在一旁时不时怼他一下,就像是弹幕在实时吐槽一样。

他隐约感觉这样配合下来,自己这一面中不讨好观众缘的部分竟然被巧妙地中和了一点。

最后一天的傍晚,夏庭晚忽然发现清迈的晚霞竟然是粉红色的——黄昏时分,云朵与太阳留下来的霞光浪漫地缠在一起,最开始像是在缓慢吐着糖丝,渐渐地,幻化成饱满的一颗颗硕大的粉色。

他顾不上别的,连忙把跟拍摄影师叫过来,帮大家一起拍了一张在粉色晚霞里的背影照。

“好美。”他望着天际,呢喃着对纪展说:“美到像是有甜味。”

在那一刻,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拍摄真人秀。

纪展笑了笑,这一次却没有吐槽他。

那天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喝酒,不知怎么的聊到拍摄《鲸语》时的事,顾茜和邢乐都是演员,也很好奇和许哲这种国际大导演合作的感觉是怎样的。

夏庭晚聊起演戏来,眼神都亮了起来,他五年前没太把那段在《鲸语》剧组的日子太当回事,采访时也大多没太伤心,可如今过了五年之后,才真切地体会到那是一段多么难得的经历。

他认真地说:“许哲导演最厉害的是讲戏和分析人物。其实我拍《鲸语》时,根本什么都不懂,他那时候和我——戏就是人物关系,是从人物内心到外在的张力。许导在片场,一遍遍地和我捋小夏的心情、小夏的感受,他一直和我说,要进入小夏的内心,要忘记自己是在演,拿出真实的东西来。”

顾茜笑着道:“我听说,许哲导演一向比较喜欢体验派的演员,反而不太中意科班出身的,《鲸语》之前,他的御用男主角陆相南本来是美院学生,演了许导三部作品,部部都是经典,后来和许导正式交往就息影了,之后许导就在海选中一眼相中了一点也没有表演经验的庭晚你,现在想想,许导实在是慧眼啊。”

顾茜这么说着时,邢乐忽然把身子往后靠,一张脸都隐没在了阴影里。

邢乐就是正儿八经科班出身的演员。

“我记得有一场戏特别经典。”纪展也加入了话题,他低声说:“就是小夏从门缝里看到赵老师和爸爸谈话,说小夏可能是同性恋的那场,我直到现在都记得小夏那个眼神。”

夏庭晚听他这么说倒有些吃惊,纪展从来没和他聊起过《鲸语》,他还一直以为纪展没看过他的电影呢,没想到纪展不仅看了,记得还很清楚。

“啊!我也记得那个片段!”顾茜有点激动,她忽然笑了,对着夏庭晚说:“庭晚,再给我们演一下呗,我特别想看看现场版的……!”

夏庭晚楞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推脱。

可是纪展和李凯文在这时却也期待地看着他,虽然都没明说,可是想要看的意思却也很明显。

“那我就只演面部和眼神的戏了。这里、毕竟没人搭戏。”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几台摄像机在这时都对准了他,他像是在那一瞬间忽然回到了《鲸语》的片场。

六年多了,距离他拍《鲸语》,竟已这么久。

那一场戏,可以说是《鲸语》除了结尾之外,最经典的一场重头戏。

在那一场戏里,一直以来他都依赖着的赵老师,在发现了他隐隐约约若有似无的爱意之后,选择了在明知道他父亲极端暴虐的情况下,还选择了去告诉小夏的父亲。

隔着门缝,小夏知道等待着他的将是一顿极为可怖的殴打,但是比那更沉重的,是他还未绽放就已枯萎了的青涩爱意。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使他感到有着些许温暖的火光也熄灭了。

这场戏,实际上就是最后结尾小夏选择投海自尽的前导。

夏庭晚把目光投向了一个虚无的点,他并不需要什么道具,只要一进入那种状态,他仿佛直接就在眼前看到了那道门缝。

门缝里,是朦胧的美好在幻灭。

当年他还需要许哲帮助他去理解小夏的感觉,可如今,他才真正发自内心地更细腻地体会到了那种感觉。

他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眼神最开始是涣散的、空洞的。

随即,随着睫毛一阵轻微的颤抖,他表演的层次开始递进,眼神里的光芒渐渐凝聚,可是凝聚了,里面的神色却是混乱的——悲伤、愤怒、与无助层叠交织。

他的手指在掌心里攥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接着又递进到了第三层,他眼中的神色渐渐沉淀成了一种颜色——黑色的绝望。

夏庭晚的眼里渐渐浮起了泪意,他的嘴唇肃然地抿了起来——下半张脸是决绝,可是双眼里却又是无助。

他把那汪泪水含在眼底,辗转了几乎有二十秒,泪水不流,情绪几乎都憋在了胸口,让人始终提着一口气在那里。

直到最后,一滴泪水从他的眼里缓缓流了下来,就只有那么吝啬的一滴——孤独地滑到了他倔强的嘴边。

许哲曾经告诉过他,在这一刻,就是在这一刻,小夏决定和世界决裂。

夏庭晚深吸了一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他还是可以演戏的。

刚才那一段的眼神戏,他自己知道,绝对已经超越了当年他演小夏时的状态。

他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一股战栗从心底泛起,他是个演员,他还可以演——他甚至还可以演得很好。

他怎么能不为此感到激动。

他悄悄地平复了一下心情,抬手抹去了那一滴泪水,仿佛忽然之间擦拭去了对自己的怀疑。

他如释重负地轻轻笑了一下,说:“就差不多这么一段吧。”

所有人几乎一时之间都没有出声,纪展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过了许久许久,才有些怔楞地鼓起掌来。

“太厉害了吧。”连顾茜都发出了感叹声。

就连在后面的摄影师和工作人员都不由自主地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天呐,小晚真的就是天赋异禀的那种演员,完全不需要什么经验和技巧。”

邢乐开口感慨了一句,他声音很轻,听起来似乎是在由衷地赞扬,可是夏庭晚和他对视时,却看到邢乐的眼神竟然是那么的阴沉和冰冷。

这是夏庭晚头一次看到邢乐无法掩饰自己真正的感觉,原来邢乐竟然是这么的厌恶他,厌恶到几乎有种恨意沉淀。

他刚刚满意的感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冷意。

“不愧是影帝。果然当年不辜负许哲导演的期望,小晚是我唯一一个能把小夏演绎得这么太逼真的。一举一动,都没有任何的违和感,其实难怪那时很多人甚至都以为……小晚是不是现实生活中真的遭遇过类似家暴的事,或者认识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呢。”

夏庭晚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邢乐,邢乐却偏开头去,不再看他。

邢乐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当然知道他是在什么样的家庭长大的。

邢乐帮他为伤口上过药,也曾经幼稚地抱住他对他说长大后要保护他,那时的邢乐是真的心疼他的。

邢乐是再清楚不过的,家暴是夏庭晚一生之中永远无法磨灭的灰暗,是他隐藏在心口最痛的记忆。

可是如今的邢乐,却可以在节目中去意有所指地剥开他的伤疤。

这种冷酷和恶意,甚至比之前的种种,都要来得让夏庭晚心寒,他几乎感觉不到愤怒,只是凉,从心底泛起来的凉意。

他和邢乐,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

“是有人议论过。”

夏庭晚看着邢乐笑了一下,“不过其实有点荒谬,总不见得演员演杀人就是真的杀过人,这是一个道理,对吧?”

他的笑意也未到眼底,和邢乐对视的时候,仿佛两个带着面具的人在说话。

“当然。”邢乐表情很淡地点了点头。

在清迈的最后这一夜,夏庭晚和邢乐没有私下说过话,可是彼此都已经心照不宣——从此以后,他们在感情上已经形同陌路。

拍摄结束后,纪展喝了几罐啤酒在房间里,抱着吉它给夏庭晚唱了几首歌。

他音色低,因为从小在美国长大,所以中文说唱时,唱腔也带着一种英文般的性感黏连,听起来有种慵懒的味道。

夏庭晚和纪展并排坐在地上,把头靠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纪展的侧脸,听得有些入迷。

他知道这是近期内最后一次机会听纪展唱歌,心里不由泛起了一点不舍的情绪。

就在这时,纪展忽然低头凑了过来。

他把吉他放在一边,双手放在夏庭晚身体两侧,有点压迫性地把身体撑在夏庭晚身上。

“纪展……?”

夏庭晚突然被禁锢在纪展的双臂之间,顿时有些错愕地抬起头。

灯光下,只见纪展的双眼侵略性地微微眯起,呼吸带着一股啤酒醇厚的麦香。

“夏庭晚,我和你挺合得来的。”

纪展的声音很低沉,他高挺的鼻梁暧昧地摩擦过夏庭晚的脸颊,慢慢地说:“我觉得你也不讨厌我,对吧?”

夏庭晚的身体不由轻轻战栗了一下,他下意识想要推拒,可是两个人实在太近了,他一抬手,就碰触到了纪展的腰部。

年轻的男人只穿了一件薄薄的t恤,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腰部有力的肌理。

他的手指像是触电了似的赶紧移了开来,一时之间只能不知所措地回答了一句:“是、是不讨厌。”

“那就好。”

纪展浅浅地笑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非常的有魅力,眼睛小小的,可是眼神却野得像匹年轻的小狼。

“我挺喜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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