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2)
接下来的那段日子,是曼妙又有些奇特的。
夏庭晚感觉得到,自己和苏言正在重新相爱,过程的确缓慢。
可却也正是因为缓慢,那种温故知新的甜蜜又被绵延得越发隽永起来。
苏言去和尹宁开诚布公地谈过了一次,尹宁至今仍没办法太接受不能再和温子辰在一块的事实。
苏言按照夏庭晚的意思,非常明确坚定地告诉尹宁,这次的事并不是因为他推了夏庭晚在惩罚他,只是希望他做出自己想要的抉择。
只要他想,他仍然可以住在香山。
尹宁还没法作出决定。
苏言考虑了一下,着手安排了新的护工和司机,让尹宁暂时住在离香山不远的私人住宅,只要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
其他的一切照旧。
苏言不像以前那样经常出差,但是时不时要待在书房里谈事情,或许是有些忙的缘故,他时常显得很疲惫。
但苏言不再回书房住了。
他俩很自然地睡在了一块儿。
夏庭晚和苏言临睡前经常缩在被窝里看电影,从恐怖片看到剧情片,甚至是乐滋滋地看动画片——《飞屋环游记》一直是他们都最喜欢的动画片,每次1998电影院重放,他们都会一起去看。
他们还一起重温了李安的《色戒》。
夏庭晚又想起了第一次看时心里浮起的那个问题,忍不住问苏言:“你觉得,易先生到底爱没爱过王佳芝?”
苏言转过头:“原著小说里的确没有什么爱。但是电影的话,我想是有爱的。让王佳芝用枕头蒙住他的眼睛做爱的时候,听王佳芝唱《天涯歌女》的时候,都是爱的。大概……李安还是比张爱玲要温柔,他不忍心让王佳芝为了不存在的爱情而死。”
他高挺地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苏言有点轻微的近视,所以要认真看东西时会带上眼镜,像个考究的先生似的。
夏庭晚听他低沉的声音慢慢地回答着,莫名地感到很有种安全感。
他依偎进苏言的怀里,抬手把苏言的眼睛给摘了轻轻扔到一边。
苏言笑了笑,用床头的控制开关把灯关了,然后也搂着夏庭晚钻进了被窝里。
夏庭晚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小树袋熊挂在苏言宽敞的怀里,和苏言依偎着入睡时,像是又回到了新婚的时候。
他们始终没有像以前一样做爱。
夏庭晚说不清到底是他内心仍有点介意,还是苏言在担心他介意。
他们在这方面有种奇妙的默契,或许都是在悄悄地等着彼此痊愈。
但是那种等待,倒也并不伤人。
夏庭晚的脚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他渐渐能用脚尖点着地勉强走路,但是苏言不想让他过多地用力影响恢复,所以准备了一台智能轮椅。
夏庭晚刚开始觉得坐轮椅有点别扭,可是一用上了马上就有种停不下来的感觉。
他的轮椅不需要别人手推,自己就可以用手随意操控,还没有什么噪音。三楼尾端的大露台一侧有电梯,但是只能通往苏宅的院子里,夏庭晚这回可以自由地在三楼的和大院子里上上下下。
容姨每天变着花样地喂胖他,除了早中午三餐,每天下午还要给他做甜品。
夏庭晚最喜欢吃容姨做的蓝莓山药泥,每天都抱着一碗吃得懒洋洋地然后躺坐在院子里的阳伞下。
秋天了,玫瑰花无可避免地枯萎了。
可是院子里的梧桐树却到了可以独自闪耀的季节,有风刮过时,叶片扑簌簌地飘落下来。
苏宅是很美的。
夕阳西斜,温柔的暮色洒在车道上,点点的金光像是从幻梦里照进人间的光芒。
夏庭晚仰起头,他忽然想起苏言说过——他在苏言眼里,比秋天的落叶、夏天的蝉鸣、雪夜里的月光加起来还要美。
他忍不住有些傻乎乎地笑了。
伸手握住一片金色的梧桐叶,小心翼翼地夹在了手中《寻》的剧本里。
苏言回来时,正好见夏庭晚在院子里等他,像是只忠心耿耿的小狗似的。
他走过去把自己的宝格丽羊绒围巾解下来,给夏庭晚仔细地围好。
“苏言,明天纪展想来看我,可以的吧。”
夏庭晚很自然地张开手臂等苏言抱他。
他虽然有代步工具,但是苏言在的时候,轮椅就显得很多余。
苏言低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朋友,当然随时都能来。”
夏庭晚忍不住想偷笑,他当然知道苏言就是很喜欢吃纪展的醋。
可是苏言无论何时心里怎么想的,都会在他面前表现得很得体淡定,更不会限制他的自由。
有些两人之间的小心思,相处久了之后,就不觉得难猜,只觉得很可爱。
“师兄也要来。反正他们都要来看望我,我想干脆一起吧。”
夏庭晚窝在苏言怀里想着客人的事:“纪展是第一次来咱们家,而且老师不在,师兄就一个人在h市,都要好好招待。”
“好。”苏言听他认真地嘀咕,忍不住笑了笑:“陆相南倒的确好久没来了。”
“嗯,”夏庭晚想了想,抬头问道:“苏言,你说我让容婶明天安排在院子里吃烤肉好不好?”
“好。”苏言又点了点头,他想起来什么似的,摸了摸夏庭晚的脸蛋:“脚也差不多了,不怕吃海鲜了吧?”
夏庭晚眼睛瞬间亮了,使劲点了点头。
“那我明天叫人送几箱大闸蟹过来。”苏言低声说:“还有生蚝和鲍鱼扇贝什么的,我记得陆相南也爱吃海鲜。既然你做东,不能怠慢了。”
——
纪展和陆相南的拜访还是让夏庭晚挺期待的,他一个人养伤的日子,虽然很惬意,但苏言不在时,偶尔也有点无聊。
苏宅突然的热闹让他感到很雀跃,第二天夏庭晚竟然破天荒地起得和苏言一样早。
夏庭晚现在已经能用脚尖点着站立,所以苏言把他抱到洗手间之后,两个人就并排站着用电动牙刷刷牙。因为他们作息差很多,所以这场面哪怕是在过去那段婚姻中都很少见。
夏庭晚一边刷,一边侧眼偷看苏言。
清晨的阳光从天窗洒下来一抹,仿佛把苏言深邃的侧脸轮廓镀上了一层金光,他竟然感到有种奇异的怦然心动。
洗完脸之后,夏庭晚忽然拉住苏言的手:“苏言,我帮你刮胡子。”
这句话一说出口,他自己觉得耳朵好像红了。
他其实特别喜欢和苏言黏黏糊糊地缠在一块儿,做点外人看起来很腻歪的事。
但是他的脸皮薄,撒娇起来也带着一点奶猫似的张牙舞爪劲儿,苏言如果拒绝他,他就要挠人。
苏言转过头有些惊讶地看他,脸上还留着些水珠,迟疑了一会儿。
夏庭晚等得脸都发烫了,干脆不等苏言回答,一把就抢过苏言手里的剃须刀,有点虚张声势地摆出不容反驳的样子:“你过来。”
苏言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走过去把夏庭晚一把抱了起来。
他把夏庭晚的身子放在一旁的皮椅上:“你坐着,站久了脚会不舒服。”
夏庭晚这才知道苏言不是拒绝的意思,他看着苏言在他面前很听话地蹲了下来。
脸不由有点红,他伸手把苏言的下巴抬了起来。
高大的男人有点像陆相南家里那只大型的缅因猫兰兰,毛色漂亮,神情也总是很威严,可是在他面前内里其实非常温顺。
夏庭晚把身子前倾扶着苏言的脸孔,打开剃须刀的开关,细致地沿着苏言清晰的下颌线往前推。
苏言也很听话地看着他,阳光洒在浅灰色的瞳孔里,温柔又专注。
剃须刀发出很轻微的嗡嗡声响,掩盖着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他伸长手从台子上把须后水拿下来,摇晃一下打开瓶盖,他把液体倒在掌心,然后轻轻地拍在苏言的脸颊和下巴上。
薄荷味冷香一下子飘散出来。
那正是他熟悉的、苏言过去在早晨把他吻醒时的味道。
夏庭晚忍不住轻轻吻了一下苏言的额头。
“苏言,你真帅。”他认真地说。
苏言看着他慢慢地笑了。
唇角微微翘起,眼神也随即神采奕奕地亮了起来。
夏庭晚在那一刻忽然想,以前他认为自己是苏言一辈子的小王子,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妄为。
离婚之后,他又怀疑地推翻了过去的一切。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在苏言面前那样任性骄纵的资格了。
可是这段时间,他渐渐成长了许多,才知道那样的悲观其实也是不正确的。
其实他没有变,他仍然是被苏言捧在手心里爱护着的。
只是他更加明白了自己——
原来苏言也是他的王子。
……
陆相南下午就来了。
他还是很有范儿地在脑后扎着小辫子,上身套着一件绒绒的米色毛衣,胸口图案赫然是粉色的小猪佩奇。这和他的外貌气质过于矛盾,以至于有了一种反差萌的感觉。
其实相较于夏庭晚爱美的孔雀性子,陆相南就好像对衣着打扮随意得多,他息影之前就经常被媒体拍到私下穿着人字拖,t恤上沾着油彩的样子去吃夜宵。
所以这会儿夏庭晚虽然觉得有点好笑,却也不意外。
陆相南先俯下身关切地看了看夏庭晚的脚,他看得出夏庭晚气色不错,笑着调侃了一句:“怎么样,婚后同居的日子还算得上滋润?”
夏庭晚听他说“婚后同居”这个词,脸不由稍稍红了一下。苏言倒是神情一切如常。
陆相南随即站起身和苏言打招呼:“苏言,你呢,怎么样?许哲人在外地,但是特别担心小师弟的伤,所以我就来看看你们,反正咱们也好久没聚了,对吧。”
陆相南和许哲和苏言也认识很多年了,而且他个性直接,和苏言倒也不会有什么太客套的。
“是,我和你也有快一年没见了,吃顿饭挺好。”苏言笑了笑:“庭晚在我这儿——你们放心。”
陆相南倒是一点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很快就把夏庭晚单独带到房里,让他试着演一段《寻》中徐荣给顾非画画的短戏。
夏庭晚之前也知道陆相南来肯定是要来考察考察自己的,他也的确做好了准备,只是太久没认真演戏,他也是有点紧张。
陆相南当然也没要他真的脱光了演裸戏,只是叫他躺在床上像顾非做人体模特一样摆好姿势,然后自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拿着台本和夏庭晚对台词,当然说是对台词,可是其实真正出声的台词都是徐荣的。
顾非这边的戏份难度也正在于此,他是被画的人,因此最大规模的动作也就是撑起身体,所有的感情表演全部都在眼神、表情和微动作里。
这段五六分钟的戏对过了之后,陆相南的神情却很显然并不太满意。
陆相南把剧本合上了说:“及格线也还过得去,但是说实话,不太惊艳。”
夏庭晚知道自己这位师兄在戏的方面一直都是很严厉的,可是他的确也自己努力琢磨了挺久,乍一听这个评语,一时之间不由感到无比的失落。
“我知道这只是你初步琢磨出来的戏,也没调过,距离成品还远得很,有瑕疵是正常的,但是对顾非这个人物、这场戏,我还得和你聊聊。”
陆相南把身子向前倾,认真地说道:“你演得太规矩、太正经了,没有这场戏最精髓的感觉……欲念。”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手用力握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措辞,随即道:“你一定要明白,顾非这个人物是非常勇敢的,他对徐荣的欲望是早于徐荣对他产生欲望的,他是自知的、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在他们关系的第一个阶段,他甚至是诱导徐荣一步步对他产生欲望的天生猎手,有意识的,也或许是无意识的。你想想,之前那些次他偷看徐荣画画,在徐荣身边转悠,甚至在天台上偷偷把脸埋在徐荣换洗的衣服里被发现……被发现之后,他是惊慌的、可随即看徐荣的反应不是绝对的抗拒,他却又更坚定和窃喜了,这是一个很强大的、有内驱动力的人物,你一定要把这一点嚼透了。”
夏庭晚一边听一边点头,他有些难受,其实这些他也都想到了,他知道顾非是比徐荣更强大和主动的人物,可他却没想到自己还是没有把这一层表现出来。
“再说到这一场戏,这一场戏,虽说表面上只是徐荣画顾非,可是这实际上就是一场精神上的床戏,这才是你要演出来的本质——你觉得你演出来了吗?”
陆相南见夏庭晚不说话,又翻开剧本,很干脆地念道:“徐荣说,他人体画画得不多,尤其更没怎么画过男人的,因为总觉得……徐荣说到这儿,悄悄咽了口唾沫。顾非一直看着徐荣的眼睛,徐荣垂下眼画画他在看,徐荣再抬起头,他还在看,见徐荣的眼神开始发飘,他的肩膀向徐荣稍稍前倾了一些,伸出手把碍眼的碎发撩到了耳后,又把手掌搭回了赤裸着的大腿上。”
“庭晚,这一段戏,徐荣在顾左右而言他。但顾非的每个细微的动作,都有很清晰的情欲在流动。他在暗示着徐荣他的渴望——想要靠近、想要两个人的肉体纠缠在一起,他把肩膀向徐荣前倾,这是一个很亲近的姿势,把刘海撩到耳后,再把手放到大腿上,这是很丰富的肢体语言,是进攻的信号。但是必须要你的神情和眼神跟得上,才能演出令人回味无穷的精神张力和高级的情色感。你刚刚的眼睛看向我时,眼神里有没有这种若有似无的性感?”
夏庭晚低下头,他无法辩驳,只能承认:“没有。”
陆相南又把台本放下了,他问道:“你是完全意识不到应该这样演呢?还是演不太出来?”
夏庭晚迟疑了一会儿,小声说:“是我没演好,我知道应该往那个方向演,但是……演不出来。”
陆相南也沉默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忽然问了一个十分突兀的问题:“庭晚,最近有和苏言做爱吗?”
夏庭晚不知所措地开合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老实地回答:“没、没有。”
他说完之后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脚崴伤了,一受力就很疼,本来也不方便的。”
“你把我当纯情小孩呢。”陆相南有些不屑地挑了挑眉:“都在一块五年了,只要想满足情欲,能玩的花样多了去了,还只有插入这一个办法吗?”
他说到这儿眯起眼睛,又问了一句:“那你有多久没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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