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阴暗的晚餐(2/2)
“那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一旁的奈德突然叫了起来。
“对了,可以去掌舵室!驾驶这艘船回陆地!”
听到奈德的话,男人们又争先恐后地跑了起来。
在湿润光滑的甲板上,焦急的男人们开始一个个摔倒,扭伤脚,与此同时发出愤怒的骂声。
终于找到了掌舵室。因为上了锁,奈德用身体撞开了木门。率先冲进去的他却带着一副僵硬的表情走了出来。
“不行……”
“为什么!?”
男人们气愤地问道。奈德也似乎生起气来。
“舵被破坏了,这样这艘船动不了了。”
“骗人!”
几个男人推开奈德冲进了掌舵室。奈德踉踉跄跄,差点摔倒。男人们从掌舵室走出来,很不甘心地嘟囔着:
“是真的。被破坏了!”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
没有人回答奈德,大家只是站着。
——看来这艘<een berry号>只是毫无目标地在暴风骤雨的大海上漂浮。没有水手,连要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只是在海上漂浮着。
男人们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逼问奈德,看来他们认为奈德对船最为了解。可是奈德似乎很为难。
“可是,那接下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啊……啊,对了,用无线求救怎么样?海上救援队会来。”
“那你快求救啊!别磨磨蹭蹭的!”
男人们异口同声地叫道。
奈德一时气结。但重新平静下来后,他指着甲板的相反方向——船头部分。
“无线室在船头。去那里吧!”
“快点!”
雨滴打在皮肤上,很疼。
甲板大约宽二十多米,可能因为船头在很远的对面,黑暗中根本看不见。
正在跑的奈德突然站住了,他摇了摇头。
“怎么了?”
“不行……”
从后面赶上来的女孩也叫起来。
“这里有装饰的烟囱。太大了。作为船的装饰很不自然。总之,不可能去对面……”
虽然与黑暗融为一体很难看清,但那里的确有黑色巨大的烟囱。看不见船头部分,不是因为暗,而是烟囱挡住了视线。是一弥刚开始被带上船时看到的烟囱。
这是注重装饰的客船上经常使用的装饰用烟囱——。
但却异常巨大,让人觉得与船很不和谐。它隔开了船的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但按烟囱来说高度却很矮。
一弥和奈德分别确认了烟囱左右两边,无路可走。船的甲板上连接船头和船尾的道路被这个奇怪的烟囱完全切断了。
年轻女孩回头看着男人们。
暴雨打湿了她的黑发和裙子,粘在她白皙的肌肤上。
“从上面过不去。必须回去,通过船内部才能去对面。”
“……不要!”
男人们用颤抖的声音大声抗议。
“回到船里就成了野兔了!绝对不要!”
“野兔是怎么回事!?”
女孩也不耐烦地对男人们叫道。
奈德也站到了女孩旁边。
“没错。从刚才开始,就不明白大叔你们在说什么。那些血字也是。你们是知道的吧?把你们知道的告诉我们!你们有这个义务吧!!啊,喂……”
体面男大声叫了起来,指着救生艇。男人们开始合力把救生艇降下来。但大海波涛汹涌,暴雨和巨浪使船激烈摇晃,这种状态下实在不适合把船放下海。
奈德、女孩和一弥拼命地阻止他们。
“这种天气下这么做会翻船死掉的!”
“吵死了,闭嘴!”
男人们一个接一个坐进了船里。完全不顾大声叫着阻止他们的奈德几个,打算逃走。
体面男在坐上船的一瞬间,突然表情变得很不安,回头看了看。
女孩对他喊:
“真的很危险!留下来!”
体面男用充满血丝的眼睛困惑地看着天空。
经过几秒钟沉默。
“…………我知道了。”
男人逐一看着汹涌的大海、汽艇和留下的年轻人的脸。
乘上汽艇的男人们毫不理会体面男,甚至头也不回。然而目送着他们的体面男的眼睛里,却反而充满着困惑和焦躁。
救生艇无视女孩的声声阻止,缓缓降到海上。
——坐着六个男人的汽艇降到了海面。
一弥几个靠着栏杆,探出身去,目送着他们。
短短的一瞬间,汽艇被海浪摇晃了一下。然后,随着巨浪的拍打左右剧烈地摇晃,船翻了。
一弥叫了起来,束手无策地看着渐渐消失在海里的男人们。
男人们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就被拖入了海底。波涛中出现了白色的泡沫,在海面上漂浮。汽艇也消失了。
短短几秒。
暴雨无情地敲打着留在甲板上的几个人的身体。
一弥抬头看了看站在身旁的奈德和女孩。
奈德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嘴唇发青,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然后,女孩……
女孩脸上奇异地浮现了满足的笑容,低头看着渐渐消失的汽艇。眼神冰冷得让人觉得恐怖。
红唇微微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
这话并不是说给别人听的,但一弥还是隐隐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
女孩如此说道: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嘛。亏我还警告了你们。”
突然,女孩发现了看着自己的一弥。于是又看着一弥,以无聊的口气说道:
“大人总是这么蠢。自信满满,尽做些不可理喻的事。”
她耸耸肩,往回到船舱的阶梯走去。
“喂……这种时候你怎么这么说!太不注意言行了……!”
女孩没有听见一弥的声音。
一弥带着愤怒和惊讶,目送着女孩离去的细小身影。
4
——存活下来的五人,打算回到之前的休闲室里去。
他们无精打采地回到走廊,通过依旧打开的门,走进休闲室。
然而……
最先踏进休闲室的女孩,睁大了眼睛。
她慢慢地用双手捂住嘴,发出了不成声的惨叫。
跟在她后面正打算走进休闲室的一弥很惊讶地问道。
“怎么了?”
“啊、啊、啊…………”
女孩闭上了眼睛。
然后再次发出惨叫。
“……哇啊啊啊啊!”
奈德急冲冲地从走廊另一头赶来,大声叫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女孩开始哭泣,眼泪不停落下。
她一边颤抖,一边举起纤细的手臂,指着休闲室里。
“这房间、这房间……”
“怎么了?”
“我受够了!”
一弥从女孩旁边探头看去。
然后,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休闲室与刚才的样子截然不同。
墙壁、天花板,还有地板……休闲室在这几分钟之内,完全被水浸透了。吧台、桌子、酒瓶也一样,仿佛长年躺在海底的沉船一样,墙壁腐朽,湿嗒嗒的,天花板上也滴答滴答地不断地滴下脏水。
黯淡的洋灯把浸透了水的休闲室照得泛白。
女孩开始歇斯底里地痛哭。奈德站在她旁边,惊惶失措。他安慰似地说道:
“这间休闲室……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墙壁上的字……倒是还在……”
墙壁上还写着和刚才一样的血字,被洋灯的白光照得很恐怖。奈德走了几步,轻轻踢到了腐朽的桌子,咯嚓一声,桌子塌了。一股海水的腥臭味一下子从破裂的残片中冲了出来。地板半烂似地柔软,踏在上面,一种粘稠的不适感自脚底传来。
“……喂”
最先进入被水浸透的休闲室的奈德转过身。站在休闲室的正中,呆呆地看着这边。
他慢慢地指向门附近的地板。用颤抖的声音和求助的眼神看着一弥他们开口了。
“喂……刚才的,被弩射死的大叔的尸体在哪里?”
女孩突然停止了哭泣。
一弥也吃惊地看着四周。
——尸体消失了。被水浸透的休闲室里哪儿都没有尸体的影子。四溅的鲜血和脑浆也消失地干干净净。
女孩开始边哭边说。
“消失的那家伙很可疑!肯定是那家伙干的!把我们关起来,装死,让我们害怕来给自己取乐。喂,你快给我出来!你在哪里!”
她冲进休闲室,大声喊着,一一检查桌子下面。奈德无奈地说:
“冷静点。那家伙确实死了。我确认过了,是真的。”
“那你也是他一伙的吧!?”
奈德皱起眉。
“……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两人互相瞪着对方。
这时,没坐上那艘汽艇的体面男突然插进了两人之间。
“……你们别吵了。烦死人了。”
“你说我们烦?”
“总之,坐下吧。我累了……”
五个人互相看了看彼此。
然后各自挑选不太湿的椅子坐下了。
奈德一副静不下心来的样子,开始抖腿。他每次抖一次脚,积在地板上的海水就发出啪唧啪唧,令人难受的声音。年轻女孩苍白着脸,一坐下就用双手抱着自己的头。黑亮的头发散落在她的膝盖上。体面男非常安静。连嘴唇也微微发紫,显得很害怕。
只有维多利加与平时没什么不同,优雅平静地坐着。一弥看着她,突然觉得放了心。
五个人依次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体面男先开口。
“我叫莫里斯,是苏瓦尔王国外务省的干部。”
然后就沉默了。接着是年轻的女孩。
“我是朱莉盖尔,职业……没有。父亲拥有一处煤窑。”
看来是有钱人的大小姐。莫里斯鼻子里“哼”了一声。很生气似地插了一句:
“……什么嘛。反正不工作就也一样能活,不是挺好吗?”
听到这句话,出身并不宽裕的舞台剧演员奈德巴克斯塔微微皱了一下眉。
一弥和维多利加报上名字时,莫里斯似乎听过维多利加的名字,突然改变了态度。对其他三人则依旧很傲慢。
五个人都筋疲力尽地坐着,互相盯着彼此看。
女孩——朱莉盖尔似乎稍微平静了点,小声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真是的。我也完全摸不着头绪……”
“我也不明白……”
莫里斯看着下面不说话。其余三人虽然异口同声地提出了疑问,却渐渐开始注意安静的莫里斯,以及一动不动观察着莫里斯的维多利加。
无声的紧张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于是,在这种紧张即将到达极限时……
一直沉默不语的维多利加突然开口了。
她用嘶哑却清晰的声音说道:
“……莫里斯”
被叫到的男人吃了一惊。
大家都看着他们两个人。
莫里斯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样动弹不得,等待着维多利加接下去要说的话。
维多利加开口了。
“我说,你刚才,在我朋友想去碰那个花瓶时,警告过他。”
“啊,是……”
“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个机关?”
莫里斯咬着嘴唇。
朱莉和奈德也轻轻叫了一声“啊”。
沉默覆盖了被水浸透的昏暗休闲室。
啪唧……啪唧…………
一片寂静中,只有令人不快的水声回荡着。
维多利加继续追问没有回答的莫里斯。
“除了我们……这四个年轻人以外,你们似乎都认识。只有上了年纪的八个男人说出了那些我们不明白的话。其中存活下来的只有你,莫里斯。你是不是应该向乘上这艘船的年轻人解释一下呢?”
莫里斯继续更加用力地咬着嘴唇。
啪唧……啪唧…………
只有水声在回荡。
——不久,莫里斯似乎放弃了,他抬起头,含糊不清地小声说。
“……因为一样。”
“什么一样?”
“和十年前的那时一样。所以我知道。”
莫里斯抬起像死人一样惨白的脸,张开变成紫色的嘴唇说道:
“这艘船是十年前沉入这片地中海的<een berry号>。也就是说,‘那个’又开始了。所以我知道。”
独白 ue 2
1
觉得有人在摇自己的身体。
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瞳正担心地看着我。和眼睛一样乌黑的长发直直地垂到地板上。
是一位和我年纪差不多的漂亮少女。
“呃……!”
想起身,但头却很疼,我不由得呻吟起来。少女轻轻“啊”了一声,赶快用纤细的双手来扶。
这是哪里……?
发生了什么事?
我轻轻按着脑袋观察四周,这是一间很大的休闲室。到处摆放着高级的古董圆桌和椅子,角落里有吧台,上面排列着很多酒瓶。这里还设置了小舞台。乐谱被翻到中间。
木纹闪闪发亮的地板上,倒着很多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好像有十几个人,每个人都在按自己的头,嘟哝着头疼。
我注意到聚在这里的孩子们人种并不一样。白皮肤的占了绝大多数。但从其中混杂着典型日尔曼风格的金发碧眼、个子高大的少年,以及看起来在地中海长大、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的卷发男孩,可以得知国籍各不相同。还有黄皮肤的小个子男孩。虽然有一个浅黑肤色的小个子男孩,和一个同样肤色的女孩,但两人却发现对方所说的话并不是自己国家的,所以很疑惑。
虽然能听懂他们发出的类似抱怨头疼的吵嚷声中有英语和法语,但大部分是语速很快、让人听不懂的外语。
旁边一个黄皮肤的少年走了过来,帮孩子站起身来。孩子用法语说了句“谢谢”,他似乎听懂了,点了点头。
“这是哪里!?”
响起了一个清晰的英语发音,因为声音很大,孩子们都回头看向那里。
那里站着一个白人少年。很瘦,短发。带有雀斑的皮肤,被太阳晒得很健康。
“被坐着奇怪马车的大人抓住,吃了饭以后就睡着了。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了。头好疼……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站起来,告诉他我也一样,于是那少年很不安地问道:
“大家也都是这样吗……?”
只有懂英语的孩子们点了点头。
雀斑少年环顾了一下休闲室。在房间里烦躁地走了一圈之后,他抬起头,看着大门。
伸手去抓门把手。
……打开。
被吸引住了一般靠近门,窥视了一下外面。外面是长长的走廊。明亮得晃眼的洋灯照着豪华的木制墙壁和深红色的绒毯。
雀斑少年皱着眉,不安地回头看着房间里。
“喂……”
他歪着头半信半疑地说。
“是不是在摇?”
“……是的。”
听他这么一说,的确发现地板在慢慢地左右摇晃。很有规律,每隔几秒就左右摇晃一下……
这是哪里?
为什么会在这里?
正这么想着,一个按着自己脑袋的女孩突然抬起了头,用尖利的声音大声叫道。
“是地震吧?没错,发生地震了!”
休闲室顿时陷入混乱。
有的孩子甚至慌慌张张想钻进桌子下面。就在现场即将失控时,刚才帮助我的中国少年开口了。
“……不是的。”
用的是发音纯正的英语。
大家都回头看他。
“这种摇晃不是地震。”
“……为什么这么说?”
雀斑少年反问。中国少年冷静地说:
“因为这里不是陆地。”
“你说什么?”
“这种摇晃……是波浪。我们在海上。这间房间恐怕是船舱其中的一间。我想这不是陆地上的建筑,是船。”
休闲室里刹那间又恢复了寂静。
2
雀斑少年带着几个从头疼中恢复过来的人走进了走廊,其中也包括刚才那个中国少年和一开始叫醒我的黑发少女。
洋灯的灯光刺眼地照着走廊。深红色的绒毯是从没踩过的高级货。每走一步就轻飘飘地陷下去,脚被绊住几乎快要跌倒。
听到我的抱怨,中国少年说。
“嗯。这里一定是船上的高层。”
“为什么?”
“这种客船,上层是提供给出高价享受豪华旅行的一等乘客使用的。所以休闲室、客房,连走廊都很豪华。”
“往下的话,就变成挤满二等乘客,三等乘客的便宜客房以及船员的房间了。所以照明也不怎么样,绒毯也换成了旧的。再往下就是货舱和锅炉房。那里会有点脏,简直不像是在同一艘船上。”
“……你很了解嘛。”
雀斑少年有点怀疑地小声说道。听到这话,中国少年苦笑。
“喂喂,你不要怀疑我啊,我只不过是以三等乘客的身份坐过这种船而已。”
“唔……”
他们边走边开始彼此做自我介绍。
雀斑少年说自己叫休伊。中国少年姓杨。
“你呢?”
既然被问道,我就回答了。
“阿莱克斯。请多关照。”
“是法国人吗?这个,你一开始说了法语,而且英语有点口音。”
“不,不是的。苏瓦尔人。”
“原来如此。那国家的官方语言是法语嘛。”
黑发女孩似乎既不懂英语也不懂法语。但似乎明白大家在做自我介绍,指着自己说。
“我姓丽。”
然后用手指告诉大家她现在十四岁。
——和杨说的一样,有豪华休闲室的那层的确位于船的上层,因为他们登上阶梯后,就直接来到了甲板上。
他们依次走到甲板上。木纹老旧的甲板,每当少年他们有人走上去,就发出“咯吱咯吱”很硬的声音。
走上甲板的少年们……全体愕然地站着。
那里,真的是海。
夜晚的大海……
在街头时,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浓重黑暗覆盖四周,黑色的波浪“哗哗”地翻腾着。远处挂着一轮青白色的月亮,使海面上浮现一道光亮。所能看到之处都是一片黑暗的大海。海上除了这艘客船以外,看不到任何其他东西的影子。
一位少年在甲板上奔跑。
“喂————!”
他大声喊道。
“有人吗?救命————!”
只有波浪在静静地翻滚。
另一个匈牙利女孩也跑了起来。个子很高,是个很丰满的少女。她抓着栏杆,正打算大叫。
——咻!
突然出现一种奇怪的声音。
随着如同切过风一般的声音,响起了少女尖利的惨叫。
休伊急忙问。
“怎么了?”
“什么东西擦过了我的脸,我刚走到这里,就从那里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从海那边……”
休伊伸手摸了摸少女的脸。
他的手立刻沾满了粘稠的鲜血,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清晰地看到。
少女的右脸被什么东西削过似的,出现了一道浅浅的伤痕,鲜血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的。自己发现了这道伤痕的少女发出惨叫,一屁股跌坐了下去。
我和黑发的丽两人把少女搀起来。
休伊他们去检查了少女指的方向,但实在太暗了,不知道飞来的是什么东西。
——跑进掌舵室的杨回来,摇着头说“不行”。
“舵坏了。不,是被破坏了。”
“为什么?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这艘船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任何人的迹象。为什么这里只有孩子?”
面对大声叫嚷的少年,杨为难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
休伊站了起来。
“这样呆在船上最后也只可能死。对了,无线呢?这种船应该有无线吧?”
“没错。喂,阿莱克斯……无线室应该是在船头吧。”
杨问我,但我是第一次乘这种船,于是摇摇头。
“应该是在那里……!”
杨和休伊说着,两个人跑了过去。
但立刻又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怎么了?”
“不行……有一个好大的烟囱,切断了通道。从船尾这里去船头,在甲板上走不过去。我想大概是装饰用的烟囱……不过也太大了,简直像是故意造得这么大,好让我们不能去无线室……”
“那怎么办……”
休伊抬起头。
“有办法。不走甲板,回到船里去。走下阶梯,通过走廊往船头走,再爬上那一边的阶梯就可以了。这样就可以去对面,用无线向海上救援队呼救。”
“没错,一定很快就会来的。”
突然手臂上有种柔软的触感,是丽很不安地靠了过来。虽然语言不通,我还是向她点点头,告诉她不用担心。
我们搀着脸颊受伤的匈牙利女孩,再度走下阶梯。
洋灯的灯光依旧刺眼地照着走廊。但总觉得绒毯似乎和刚才不太一样。不自觉会看成血一般乌黑的颜色。被搀着的匈牙利女孩开始轻轻地哭泣。我看了看丽,两人用尽全力地扶着她。
我们回到原来的休闲室,从头疼中恢复过来的少年们都看着受了伤的少女,吓了一跳。
休闲室里,留下来的少年们各自坐在椅子上,不安地低着头。明亮的吊灯下,他们脸上却都是青白色,眼神也都很黯淡。
他们一个个站起来问道。
“怎……”
“怎、怎么回事?”
问题接踵而来。休伊阻止了他们。
“……我来说明。”
休伊代表我们把甲板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向大家做了说明。然后提议大家一起去无线室所在的船头。没有人反对,大家都无力地点点头。
所有人都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名字,年龄和国籍。怎么会来到船上的。
有一点每个人都不同。国籍。
英国,法国,德国,澳大利亚,匈牙利,意大利,美国,土耳其,阿拉伯,中国,还有苏瓦尔……
虽然语言完全不通的除了丽还有几个人,但看起来十一个少男少女中没有两个人国籍相同。简直像是从世界各地挑出来集中到这里的。
但也有共同点。
所有人都是孤儿。就算这样消失,也没有人会来找他们。
3
再次走进走廊。这次是全部十一个人,一个接一个。通过同样的走廊,往刚才相反的方向走去。
因为不安,我似乎又开始头疼了,于是轻按着头不自觉地呻吟起来。丽注意到我的样子,停住了脚步。
“阿莱克斯……”
丽指了指挂在她脖子上的心型吊坠,是亮晶晶的珐琅做成的粉红色吊坠。她抓住我的手,有点强硬地让我摸着那块吊坠,然后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放松的姿势。
看来心型吊坠是丽的护身符。她应该是想对我说“有了这个你也不用担心”。
她黑色的眼瞳闪耀着温和的光芒。真是个体贴的人,我想。于是感激地朝她点了点头,再次跟在大家后面往前走。
领头的休伊和杨突然大声叫了起来。大家吃了一惊,停下脚步。
“……堵住了。”
休伊说道。
“你说什么!?”
脸颊受伤的匈牙利女孩拨开众人挤到前面。因为她用两手分开了大家,即使我站在最后,也能很清楚地看到前面的东西。
是墙壁。
高达天花板的黑色墙壁堵住了走廊。这样一来走不过去了……!杨转过身,脸色都变了。他在走廊上跑了起来。
“杨!?”
我叫他,他回过头看我。
“这一层应该不止这一条走廊,我要去确认有没有可以通到船头的走廊!”
大家都点头同意,跟着杨跑了起来。
但是……走廊都被黑色的墙壁阻断了。匈牙利女孩第一个开始抽泣起来。其他有几个孩子也受她影响哭了起来。
休伊和杨两人小声商量之后抬起头。
“大家去找升降梯!”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休伊很坚定地说。
“到下层去。那里也许没被这种墙壁堵起来。听懂了吗?好了,找升降梯!”
杨指着走廊的一头。
“那里有。”
两人不由分说地带头跑了过去。
升降梯在一个格外明亮的角落里。一扇令人觉得恐怖的铁栅栏闪着黑色的光泽。旁边还有一段白色发亮的瓷砖做成的楼梯,但不知为何却没有开灯,所以只有那里很暗。
休伊看了看少年们。
“也有楼梯,你们打算怎么办?”
大家面面相觑。
可能因为害怕黑暗的楼梯,大家争先恐后地走进升降梯。休伊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们不停地往升降梯里挤,不久回过神来说:
“还能再乘两个人左右吧……杨,阿莱克斯,你们俩带领他们到下面一层去。”
“你呢,休伊?”
我问道,却只见他拉着丽的手往楼梯方向走去。
“我和丽从楼梯下去。好了,我们在下面见。”
丽回头看着我们,挥挥手,很可爱的动作。我和杨彼此看了看对方,挤进了升降梯。
咣当,咣当——!
铁笼子发出粗鲁的声音关上了。
随着“轰轰”的响声,升降梯缓缓降了下去。
照明灯白晃晃地照着,每个人都怀着紧张的心情,沉默不语。
就在此时……
“哇————!!”
一阵少女的尖叫突然响起。是丽的声音。
杨急忙想打开铁笼子的门。升降梯停在了下面一层,过了一会儿,铁笼子摇晃着,发出粗鲁的声音慢慢地打开了。
大家跌跌撞撞地飞奔出升降梯。
“丽!?”
“怎么了,休伊!”
所有人冲向黑暗的楼梯。
但因为周围太暗了,大家都摸不清方向,只好大声叫着他们的名字。上面隐约传来抽噎声。
“……丽!?”
我正打算冲上去,杨从升降梯里找到了应急用的手电筒,赶了过来。我打开开关,往上面黑暗的楼梯照去。
手电筒白色模糊的圆形光束照到了一具尸体。
所有人都轻声发出了悲鸣,站着一动不动。
……休伊倒在那里。
他像一个坏掉的提线木偶,躺在楼梯的休息平台处。趴在地上,左手被压在身体底下,右手则紧贴着腰际。
一旁的丽似乎被吓得不轻,蹲在地上。
“怎么回事!”
德国少年朝丽怒吼。这个少年个子很高,有着近似成年人的体格,看上去远远超越他十四岁的实际年龄,很有威慑力。
但是,听到他怒吼的丽却无法解释。她用手势加上动作,表示她追着休伊下了楼梯,就看到他倒在这里。
德国少年用带着德国口音的英语不耐烦地吼道:
“这种动作看不懂!”
他奔向休伊,想去探他的脉搏。他抓起头朝这里躺着的休伊的右手,用手指搭着休伊的手腕内侧。
——脉搏完全停止了。
“怎么会死的!?”
不知是谁问了一句。丽摇了摇头,表示她不知道。
黑暗的楼梯里只有杨拿着的手电筒发出圆形的光束。而杨似乎因为过于吃惊,手电筒掉了下来,圆形的光朝下落去,发出“咣、咯啦咯啦”滚下楼梯的声音。楼梯再次回到了一片黑暗。
寂静,仿佛死一般沉重。
然后,有人突然发出了尖利的惨叫。
“不要!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家……!”
是那个脸颊受伤的匈牙利女孩的声音。接着发出了奔下楼梯的声音。我正想去追她。杨也大吃一惊。
“喂,你去哪儿!别走散了!”
没有回答。杨又叫了一声。
“不和我们呆在一起的话……很危险!”
我追到下面一层的走廊。看了看附近,看到了女孩跑进黑暗的背影。她转过走廊,不见了。
“喂……!”
跟在我后面追来的少年们彼此看了看。
总不能不管她……于是以升降梯为集合地,我们开始在这一层散开,四处找女孩。
4
走廊有点暗。
只不过往下了一层,灯光就比最初所在的休闲室走廊暗了一些。从走廊的木纹也能看出,使用了有明显木节的木料。深红色的绒毯大概已经使用了一段时间,上面很多处都泛黑了,经常被人们踩的中间部分也起毛变薄了。
两边排列着单人客房。走廊单调地向前延伸,几乎让人有徘徊在同一个地方的错觉。
我独自踩在过于柔软的绒毯上,感到越来越不安。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不知为何不想转过下一个拐弯处。脚步几乎不听使唤地要停下来了。自己给自己打着气,勉强地,慢慢地转过了那个拐弯处。
那里……
站着我们正在找的匈牙利女孩。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仿佛吓了一跳,瞪大眼睛,身体僵直。那双眼睛正对着我,我努力想避开她的视线却没成功。
……女孩死了。
不知不觉,张开嘴,一种完全不像自己声音的惨叫声回荡在走廊里。
她并不是站在那里,而是被战斗刀从正面刺穿了喉咙,钉在走廊的墙壁上。我摇摇晃晃地走近,想着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向她伸出手去。
颤抖的手刚碰到,插在墙壁上的刀刃便松了,尸体滑入了我的手中。
很重。手上有沉甸甸的重量感。
听到我的叫声赶来的少年们一个个聚了过来。他们一转过拐弯处便看到了尸体,于是发出大叫。杨提心吊胆地向我靠近。
“阿莱克斯……你没事吧?”
我无力地点点头。
聚来的孩子们看到这副景象,都害怕地颤抖。不久,体格健壮的德国少年愤怒地大声喊道:
“是谁杀了她?”
“……不知道。”
杨的回答激怒了他。
“你说不知道!?”
“因为我们谁都没带刀啊。大家都是空手被带到这艘船上来的。而且,这种军队用的刀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客船上呢?”
“那……?”
大家面面相觑。
这时,迟来的丽也赶到了这里。她看到女孩的尸体,大吃一惊,用手捂住了嘴。
死寂的走廊里,我抱着尸体,发现了一件不能对其他任何人说的事。
走廊的尽头,有一个古董柜。抽屉被拉出了一点。从我站的位置,正好能看见抽屉里的东西。
里面有一把小型枪。枪身闪着不祥的漆黑光亮。
有武器。
这艘船里有武器。
可是……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