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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黎明之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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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要挖开坟墓——!?”

亚伯特·德·布洛瓦侯爵的声音就像恶梦一般响彻了整个地下大堂。

从巨大的狮子口中流淌出来的冰凉的水。漂浮在人工池塘上、随意展现着肌肤的女人蜡像人偶们,被堆到角落里客人用的椅子和小茶几的小山——这一切都好像同时颤抖了起来。

声音甚至打破了时间的流动,仿佛在这短短一瞬间里——过去在这里唱歌跳舞、年轻又有精神的柯蒂丽亚·盖洛和金佳·派,还有现在已经离此远去的美丽女人们,都同时穿着滚轴滑冰鞋和婚礼服装,头顶上还戴着巨大的羽毛装饰,暴露出大面积的肌肤,在互相对视的维多利加和侯爵周围轻轻滑过。

幻影们一边互相发出喧闹的笑声,一边消失在墙壁的深处。

现实中,在维多利加和布洛瓦侯爵周围转来转去的,则是一弥和塞西尔老师,以及把头发弄成金色大炮模样的布洛瓦警官。

布洛瓦侯爵的深绿色眼眸闪出了诡异的光芒。

在默不作声地互相对视着的两人面前,仿佛要把两人之间互不相让的视线截断似的,挺直腰背的一弥用学校制定的绀青色皮鞋发出“喀、喀、喀”的清脆脚步声,在维多利加周围不停地转着圈。而布洛瓦警官则摆出仿佛要用钻子刺向别人似的前倾姿势,在害怕什么一样紧皱着脸,在父亲面前走走停停,又反复在两点之间走来走去。塞西尔老师则一边用嘴咬着刚才买来的三明治,一边挡在维多利加的面前,就像节拍器的指针嘀嗒嘀嗒地左右摇摆着上半身。

布洛瓦侯爵把那令人联想起死神、干涩而诡异的土色脸庞扭曲成狰狞的相貌:

“竟然说要挖坟?你这只小小的灰狼,我还以为你要提出什么主意,没想到……”

他后仰着身体干笑道:

“你竟然说要把〈苏瓦伦的蓝蔷薇〉可可王妃的坟墓挖开来看?那样的事情,而且还是以这样的理由——为了解开杀人事件的谜团——就算提出申请,国王也是不可能批准的吧……喂,你们几个别在这里转来转去,太碍眼了。”

“不是,我并不是说要挖开可可王妃的坟墓。”

维多利加以低沉的沙哑声音否定道。

在沉默之中,从狮子嘴里流出的水音不断发出轻微的响声。

“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平民区的be rose〉的坟墓。”

布洛瓦侯爵缓缓地耸了耸肩膀然后,他的单片眼镜闪出了诡异的光彩:

“那究竟是谁?”

“就是以前曾经在这个剧场表演过的舞女,她就沉眠在这附近的小教堂里。”

“…………”

布洛瓦侯爵和维多利加又开始互相瞪视起来。

维多利加仿佛很厌烦似的向眼前左晃右摆的塞西尔老师说道:

“喂,你啊,别在这里碍事。”

塞西尔停住了动作——

“因为我总觉得很担心……所以不能让你们两人单独对话呀……啊,维多利加同学,伴有蛇莓酱的面包,你要吃吗?”

“当然了。”

“好的,快张嘴,啊~嗯。”

维多利加用小小的双手抱住塞西尔递出来的面包,就像小松鼠一样使劲咬了上去。

她抬起眼环视了一下众人:

“久城也摆出一副临战姿态在这里转来转去,老哥那副模样大概也是自以为在保护着父亲大人吧。哼!”

“大家都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啦……嗯咕嗯咕!”

“久城,你先给我停下来吧!嗯咕嗯咕。

听到她的命令,还在那里“喀、喀、喀”地走来走去的一弥马上就停下了动作。

然后,他又眨着眼睛看向维多利加。

布洛瓦侯爵把下属叫到身边,以可怕的低沉声音向他下达了什么命令,不一会儿——

“走吧。”

就转身向维多利加这么说道。

脸上毫无表情,两只眼睛闪烁着犹如奈落深渊般的残忍光芒。

维多利加点了点头,然后垂下脑袋,绿色的眼瞳也流露出一丝不安的神色。

在向前迈出步子的维多利加身后,一弥和塞西尔老师好像要排成一列纵队似的跟了上去。维多利加一边甩动着头上的粉红色小帽子和停在肩膀上的鸽子,小步小步地往前走着。一弥则像军人行军一样踩着规则的步伐。塞西尔老师则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自顾自地吃着手上的三明治。

从狮子嘴里流出来的清水,依然在地下大堂里回响着诡异的声音。

走出剧场后,众人就乘上马车,在通往教堂的小路上匆匆而行。

布洛瓦侯爵露出一脸可怕的表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维多利加则以完全跟人偶无异的无表情面容注视着他的侧脸。至于他们各自在想着什么,一弥自然是无从得知了。

外面非常寒冷。吐出来的气息也是白色的,看起来就像极其细小的冰粒一样。

冬天的日落时刻来得很早。明明还没到傍晚时分,太阳已经变阴,四周也开始弥漫起夜间的气息了。商店的门口和道路逐渐变得昏暗起来,在某些空地的角落里,黑暗甚至开始卷起了小小的漩涡,就这样默默地等待着夜晚的来临。

“你……”

突然间,维多利加依然维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向侯爵搭话道。全员的肩膀都不由自主地猛颤了一下,然而布洛瓦侯爵却只是慢慢低下脸,透过诡异的单片眼镜注视着眼前的小灰狼。

他的眼神冷若冰霜。

“怎么了?”

“你曾经见过可可王妃是吧。”

布洛瓦侯爵缓缓地点了点头,下巴附近还皱起了几条可怕的皱纹。侯爵大幅度扭动脖子,快要变成银色的头发也像涟漪一样晃动了起来。

过去曾经是耀眼金色的头发,就像马尾似的随便绑在脑后,以白色衬衣和骑马裤这种休闲风格、却能充分衬托出自身美感的服装,访问了居住在时钟塔的假面炼金术师利维坦的青年——他那像猫一样的绿色眼眸,既蕴藏着有如少女般的天真好奇心,也怀有老奸巨滑的野心,蔷薇色的脸颊呈现出耀眼的光彩。

他深信着利维坦的力量,在圣玛格丽特学园制造了大量的战士——人造人,为了迎接即将来临的暴风雨——也就是史上初次的世界大战,想要在这场把一切都卷入其中的前所未有的大灾害中力挽狂澜。

但是年轻的亚伯特其野心,却因为利维坦的下台和失踪而一度面临崩溃。然后大约在十年之后,他在苏瓦伦剧场发现了传说中的妖兽灰狼的子孙,于是把她抓起来关进了石塔。

而他和灰狼生下的女儿——拥有惊人的头脑、目前只是一头小狼的维多利加,默默地盯视着这位年事渐高、就像皮肤一样把邪恶和恐怖的空气包围在身上的布洛瓦侯爵——

“跟可可·萝丝见面吗。啊啊,我当然见过。”

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维多利加像是在催促他说下去似的继续盯着他的脸。

众人也屏住气息注视着布洛瓦侯爵的嘴唇。

布洛瓦侯爵仿佛很倦怠似的摇了摇肩膀:

“她是在一八九七年从法国嫁过来的。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宫殿举行的婚礼仪式上。当时的国王戴着大顶王冠,身上穿着白丝绸做成的衣服,打扮得相当华贵照人。而成为王妃的一方则显得相当温顺和内向,面对如此豪华的宴会也好像感到很害怕的模样。”

“唔。”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楚,当时她那纤细的肩膀一直都在不停发抖。”

马车晃动了一下。

现在已经能远远望见教堂那小小的尖塔,甚至可以听到“当啷当啷”的宣告入夜的钟声。

“没过多久,可可·萝丝的人气突然间就席卷了全国,那猛烈的势头,几乎令人怀疑国民们是不是都发疯了。虽然刊载在报纸上的,那站在国王身边的模样的确相当可爱,而我实际上在王官晚餐会的时候见到她,真的感觉她只是一个普通……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内向的女孩子。就算跟她搭话也几乎没有什么反应,我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她在民间会那么受欢迎。”

“原来如此。”

“她这样子留在王宫的时间,就只是到一九〇〇年为止的短短三年而已。自那以后到她去世为止的十四年里,都基本上是在郊外的乡间别墅里静养度日。虽然坊间还传出过‘那只是个借口,实际上她只是想自由自在地玩耍而已’的批判意见,但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王妃的真实情况。”

布洛瓦侯爵用纤长的手指搔了搔下巴。

他的每一根手指,都像是尖锐的刀刃一样,给人以极其不祥的印象。

“我曾经在学园的时钟塔那里见过一次可可·萝丝。记得那是在一八九九年发生的事了。”

“就是在利维坦的住处,对吧。”

“啊啊,没错。”

维多利加的金色头发在风中轻轻地扩散开来。

“在那戴着面具的炼金术师脚边,她几乎是以平伏的姿势双膝跪地趴在那里。她紧闭着双眼,双手并拢地合在胸前。看起来就像一尊向神祈祷的圣母玛丽亚像……我当然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但当时也忍不住在胸前画起了十字,一言不发地看着王妃。跪在地上的年轻女子,是我们国家的王妃。而被她当作神一样膜拜的男人,却是一个身份不明的炼金术师。我当时就觉得相当奇怪。

“唔。”

“发现我走了进来之后,可可·萝丝马上就变得满脸通红,在站起身来的同时就不断往后退,最后躲到了窗帘的后面。在房间的角落里,还可以看到在王官里随时伴在她身边的女仆,而她就代替主人向我低头行了一礼。她看到我的打扮也应该知道我是苏瓦尔的贵族了,但是她不仅不敢跟陌生人说话,就连打招呼也觉得很难为情。那时候的可可·萝丝,实在是一个让人感到无奈的脆弱女人。

“蓝色的蔷薇,脆弱而可爱的王妃……全体国民都无法对她袖手旁观的、可爱女儿……!”

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随着“喀噔!”的声音响起,马车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维多利加的头发无声无息地晃动起来,落在身旁一弥的膝盖上。宛如居住在天界的金色之蛇一不小心就从云的缝隙间落到了地上一样。一弥不由自主地以小心翼翼的动作摸了一下——

“你啊,不要碰我。

“对不起!”

一弥不知为何摆出正坐的姿势道歉了起来。

“我不会再做了!”

“唔。”

维多利加挪开视线,然后站起身来。

先一步下了马车的一弥伸出双手,抱起那有如豪华陶瓷娃娃的小小朋友,把她从马车轻轻放到了地上。刚才明明叫他不要碰,可是维多利加却没有表露出丝毫厌恶的感情,只是悠然地叼着烟斗,以忧郁的眼神仰望着傍晚的天空,默默地让一弥把自己放到地上。

以侧眼看着这一幕情景的布洛瓦警官小声嘀咕道:

“对啊,我只要把洋娃娃带来不就好了吗!”

“你、你究竟在说什么啊?”

“久城同学,至少也该把你的兔子借我用用吧。没什么,只要一会儿就够了。我从早上开始就积累了不少闷气……不光有一个嚣张的妹妹在身边,父亲大人也在这里。而儿我明明是警官,却对事件的内容完全没有头绪……我现在无论如何也要把一只可爱又软绵绵的东西抱在手里,蹭一下脸,不然我的胃就要穿出一个洞了。”

“咦~……但是小兔兔它好像也很不愿意啊。”

“我先明确告诉你,那可是像网球那么大的洞,是连拳头也几乎塞得进去的洞。你难道不觉得恐怖吗?”

“很恐怖、吗……?啊,不过你看,它逃掉了!”

“给我等一下,小兔兔!可爱又软绵绵的小家伙!”

在寒气逼人的教会区域内,小兔兔朝着墓地的方向蹦蹦跳了过去,而布洛瓦警官就在后面全速追赶了起来。

维多利加注视着从烟斗中升起的细长白烟,以忧郁的表情说道:

“老哥收集的那些人偶师葛芬庭的陶瓷娃娃们,如果它们的双脚能动的话,说不定……”

“嗯?”

“也会争先恐后、慌不择路的一下子逃个干干净净吧。”

“那的确是没错啦……啊!”

刚才跟塞西尔老师一起找到的小坟墓——被誉为〈平民区的berose〉的舞女妮可儿·露露的坟墓周围,已经集中了许多人。

一弥伸手指了指说道:

“就在那里,我们走吧。”

“嗯……”

维多利加的嘴唇缓缓地离开了烟斗。

从她的樱桃小口中,吐出了一团纯白色的气息——那究竟是寒冷的气息,还是烟斗的白烟呢?——那团白烟轻轻飘上了空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枯叶在脚边发出沙沙的声音,被寒风从右边吹到了左边。

在一行人到达目的地的同一时刻,布洛瓦侯爵事先向官厅申请的许可证也正好送来了。

一个穿着沾满泥巴的裤子、手持一把大铲、身材相当魁梧的掘墓人,如今正坐在旁边的墓石上叼着香烟仰望着天空,似乎正在等候着指示。

浑身漆黑的乌鸦绕着教堂的尖塔飞来飞去,时不时发出几声不详的嘶叫声。

阳光逐渐转暗,周围已经完全是一片日落的景象。

看到布洛瓦侯爵慢慢走过来,看似灵异部官员的男人们都同时站起身,守候在他的周围。

年长的牧师,以及跟他住在一起的瘦削女人和长着雀斑的孩子们,都满怀恐惧地在远处望着他们。

乌鸦的盘旋速度越来越快了。

布洛瓦侯爵以低沉的可怕声音简短地命令道:

“把妮可儿·露露的坟墓挖起来!”

命令一下,牧师和他的家人、还有掘墓人都同时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接着,官员们也同样做出了祈祷的动作。

在维多利加的身旁,一弥也祈祷了起来: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你在诅咒吗?要诅咒妮可儿·露露?为什么啊,久城?”

“不、不是啊!这可是我祖国的祈祷方式,真是太失礼了嘛!”

“没有,怎么说呢,因为这声音听起来很诡异。”

“维多利加,你对异国风情的理解真的存在着严重的不足啊。既然如此,我就唱一种更长更可怕的给你听一下吧。”

“南~无~妙~法~莲~华~经~”

“快给我住嘴!”

“好热!”

一弥顿时整个人蹦了起来。

“别用烟斗来烫我行吗!会被烫伤的啊,我要坚决抗议!”

“你给我安静一点。真是太吵了,我要禁止你发怒。噢噢,已经能稍微看到棺木了。”

“咦?”

一弥立刻转眼向坟墓那边看去。

掘墓人手脚麻利地挖出了一个大洞,里面逐渐露出了将近腐烂的类似棺木的东西。一弥不由得屏住呼吸,紧紧握住了维多利加的手,慢慢地向那边走近。

维多利加把被握住的手上下左右地使劲甩动起来。难道她是讨厌被人拉着手吗?但是她好像也没有要松开手的打算。而一弥——

“好痛好痛好痛!肩关节就要被甩得脱臼啦!好痛!”

尽管这样子拼命发出悲鸣,他依然没有放手的打算,一边争执一边往前走去。

“挖出来了!”

拨开周围的泥土后,埋在里面的妮可儿·露露的遗体就被挖了出来。

与此同时——

“呀啊——!”

牧师的妻子发出了裂帛似的悲鸣。她马上抱着孩子们的头大声喊道:

“你们都不要看!啊啊,我的神啊……!”

乌鸦黑色翅膀一边在空中回旋一边把灰暗的影子投影在墓地上。

傍晚时分的阳光默默地照射着众人。

“脖子!脖子被切断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

牧师颤抖着喊了起来。

官员们都同时抬起脸看着他。

牧师用手紧紧握着脖子上戴着的十字架链坠,不停地摇着头。

枯枝在风中发出了沉钝的声音。

“她是一个贫穷的舞女,听说她病死了才把她埋葬在这里的。记录里也有这样的记载。对了,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当时也有像你们这样的男人……”

“像我们这样的?”

“嗯。是一些穿着华美整洁官员打扮的男人们来我这里办手续的。看样子也不像是家人、朋友和恋人之类的关系。是啊,我当时就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在那个时候……”

“你说的那个时候,就是一九〇〇年吧。”

听维多利加这么问,牧师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是的。”

维多利加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那恐怕是刊登了奇怪的报纸广告雇用了妮可儿·露露的人们……换句话说,就是科学院的同一批人吧。”

“你们看,这条裙子!”

灵异部的官员们害怕得退后了一步。

他们拼命用手划着十字,有的人甚至还瘫倒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只有维多利加和布洛瓦侯爵毫不畏惧地观察着墓穴里的状况。

放在里面的,确实是一具头颅和胴体分开的女人遗体。因为时间太久的关系,她生前的美丽活泼和纤细的气质,已经在泥土中永远丧失了。

胴体也完全处于尸蜡化的状态。

被切断的头颅断面实在非常可怕。

过去曾经流行过的向外鼓起成方形的衣袖,衣领上重叠着好几层蕾丝,把腰部束紧的裙子呈现出鼓胀的形状。但是因为布片几近腐烂了,颜色已经无从分辨。

没错。这就跟现在剧场里扮演可可王妃的两名女演员,其中一人所穿的衣服一模一样……

但是跟女演员穿的那种走近一看就知道是用廉价厚布做成的服装不一样,穿在被切断头颅的遗体身上的服装,却是用优质的丝绸和真正的蕾丝做成的。领口上的浮雕胸饰同样充满了奢华的感觉。

那套衣服穿在身上的话就会紧紧把身体束缚起来,行动相当不便。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身为舞女的妮可儿·露露会穿在身上的礼裙。

从衣服里伸出来的手指,现在也还活着似的呈现为蓝白色。就好像装饰在剧场人口处的蜡人偶一样。

“这是……”

布洛瓦侯爵用手指抵着下巴说道。

“看起来决不像是以正常方式进行埋葬的尸体啊。就好像是用什么药品故意让尸体发生尸蜡化现象一样。”

“嗯。”

“而关于这方面的科学知识水平,我国的科学院可是号称欧洲第一的……”

“胸口好像被刺伤了!”

仿佛要让他的意识从科学院转移到别处似的,维多利加指着遗体的胸口说道。

虽然因为衣服陈旧变色的关系而很难看得出来,但胸口上的确敞开了一个洞,还残留着深褐色的血迹。

“因为被刺而死亡,然后在人为发生尸蜡化后被砍下了头颅……吗。”

“不过,这边的……头颅可是……!”

布洛瓦侯爵扭曲着冷酷的嘴唇说道:

“已经腐烂了啊。”

“看来的确是这样。”

被切断后放在胴体上面的,是一个女人的头颅。上面还悬垂着一头轻飘飘的金发。但是这头颅却跟胴体不一样,腐败程度已经相当严重,连皮肤也看不出来了。

从腐烂的下巴中,可以看到里面反射出光芒的金牙。

“为什么只有胴体出现了尸蜡化的现象,而头颅却损伤得如此严重啊!”

布洛瓦侯爵站起身摇了摇头,银色的头发也不祥地晃动了起来。

但是维多利加却像是在等待着这个时机似的悄悄伸出了手。

在旁边守候着她的一弥则像是在说“让我来吧”似的制止了维多利加,然后用手碰到了胴体。是这个吗?——他一边用眼神询问维多利加,一边打开了遗体领口处的浮雕胸饰。

放在里面的是一张被折叠成小块的纸片。

维多利加轻轻挪动下巴点了点头。

她接过纸条后,马上就把它藏到了手掌里。与此同时,一弥也啪喀地重新合上了胸饰。

布洛瓦侯爵重新把视线转向这边,同时以严峻的表情和可怕的声音喝道:

“你们两个在那里做什么!”

“呃?”

一弥慌忙站起身来——

“南~无~妙~法~莲~华~经~……”

以直立不动的姿势开始祈祷起来。

什么啊,原来是东洋人面对尸体做起了什么奇怪的仪式吗?——布洛瓦侯爵表露出强烈的厌恶情绪,狠狠地盯着一弥的瘦削背影。

趁着这个时机,维多利加离开了现场。

虽然刚开始只是为了帮助维多利加而采取的行动,但是在祈祷的过程中,一弥反而变得越来越认真了。

不知什么时候,牧师和妻子还有他们的几个孩子都集中到了墓穴的周围,一起开始祈祷起来。妻子也没有再对孩子们说“不要看”之类的话。

一弥的奇怪祈祷声,加上牧师不愧为本职的流畅祈祷声,还有妻子的认真声音,孩子们可爱而稍显生硬的声音……

在被重新挖出来的舞女坟墓周围,各人的祈祷声都在不断回响。然后回音从墓地传到了尖塔附近,继而传到更遥远的、也不知道是否能传递到的上空——不属于现世的地方,妮可儿·露露所在的云层之上的世界。

一弥的声音显得特别低沉,在墓地里形成了明显的回音。在稍微远离墓地的位置,维多利加独自一人打开了刚才从浮雕胸饰里悄悄取出来的纸片。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

她没有多想什么,马上就把那张纸片紧紧绑到了停在肩上的鸽子脚上。

维多利加抬头仰望着傍晚充满寂寥感的天空。

仿佛为了不让自己因为内心的不安而陷入恐惧一般。

这时候,不知哪里的猫头鹰叫了一声,提醒着并不是苏瓦伦的市中心,而是在某个森林的深处。

正当维多利加环视四周的时候,那只猫头鹰就像在对小姑娘做出回应似的,又以充满哀切的声音长长地叫了一声。

“妈妈……!”

维多利加害怕得嘴唇也颤抖了起来。

“不可以。从舞女妮可儿·露露的坟墓中出现的绝不可能是她,而是某位贵妇人的无头尸体。从胸饰里找到的简短信件。绝对不可以。让我们寿命缩短的秘密就藏在这里……”

猫头鹰又叫了一声。

乌鸦又展开了漆黑的翅膀在尖塔上空不断回旋。本来只有一只的乌鸦,现在已经增加到三、四只,同时在上空俯视着刚被挖出来的谜样尸体。

“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封信的事情。否则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活着回去。妈妈……请接下这个……!”

“喂喂,你啊。”

背后传来了兄长的喊声。维多利加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放开了抱着鸽子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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