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可惜户冢彩加是个带把的男儿身(1/2)
我妹妹小町一手拿着涂满果酱的吐司,埋首于时尚杂志中。我则坐在一旁打量她,一边啜饮早晨的黑咖啡。
杂志报导里满是「求爱大作战」、「超吸睛」之类让人火大的词汇,足以显现其智能之低落,我气到差点从嘴角流出咖啡。
喂,真的假的?日本这样下去行吗?这篇报导换算成偏差值可能只有二十五耶!然而,我妹妹却频频点头,到底是哪里让你产生共鸣?据说这本叫做《青春天堂》的时尚杂志,目前在国中女生间非常流行,可说是人手一册,没有在看的人好像还会被欺负。
小町一边看杂志,一边发出「喔~」的声音表达佩服,还把面包屑掉在杂志上。你是一个人在演《糖果屋》吗?
现在时间是早上七点四十五分。
「喂,要迟到啰。」
我用手肘顶一下妹妹的肩膀,提醒她该出门,这时小町才猛然抬头看时钟。
「哇!糟糕~~」
小町赶紧阖上杂志站起身。
「等-下,你的嘴角擦一下吧。」
「咦?真的吗?果酱?」
「你的嘴巴是自动步枪吗?沾到果酱不是那样讲啦(此处原文为「ジャムる」,小町直接把「果酱」一词当成动词使用,但「ジャムる」是卡弹之意)。」
她一边大呼糟糕,一边用睡衣袖子抹掉嘴角的果酱。我妹妹真是豪迈。
「还有,哥哥,你讲的话小町常常听不懂。」
「那是你吧!」
小町对我的话充耳不闻,慌忙换上制服。她脱掉睡衣后,里面是滑嫩雪白的肌肤、运动内衣和白色内裤。
别在这里换衣服啦。
妹妹是一种很奇妙的存在。不论她多可爱,都不会让你有特别的感觉,她的内衣也不过是普通的布料。这种人可爱归可爱,但只会让人觉得「果然是因为和我很像吧」。真正的妹妹就是如此。
我一面用眼角余光瞥见小町穿上无趣的制服、及膝的裙子和三折袜,不时还露出内裤,一面把砂糖和牛奶拿过来。
小町最近很常喝牛奶,似乎是想让胸前更雄伟一些。不过这种事一点都不重要。不过,刻意把「妹妹喝过的牛奶」加上引号后,有种违背伦理的情色感。不过,这种事也一点都不重要。
我拿起砂糖和牛奶,并非因为那是「妹妹喝过的牛奶」,而是单纯要加到咖啡中。
我是地道的千叶人,出生时用ax咖啡洗第一次澡,从小也几乎是喝ax咖啡长大而非母乳。对我来说,咖啡就是要甜才行,能加炼乳会更好。
虽然黑咖啡我也喝得下去,不过……
「……人生在世何其痛苦,所以咖啡至少该甜一点。j
这句话被ax咖啡拿去当广告词都不会太奇怪。我喃喃自语,将甜咖啡一饮而尽。
刚才那句话说得真好,那家公司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哥哥!小町准备好了丨」
「哥哥还在喝咖啡啊……」
我不太像地模仿电视上回放的「来自北国」,小町当然没发现,还开心地唱着「要迟到了&9834;要迟到了&9834;」,我实在看不出她是不是真的想迟到。
大约在几个月前,我的傻瓜妹妹彻底睡过头,几乎快要迟到,于是我骑着脚踏车载她去学校。
后来,我越来越常那么做。
女生的眼泪是最不能相信的事物。尤其是小町,她具备作为一个妹妹特有的本领,非常懂得利用哥哥,实在很坏心。托她的福,我对异性的观念被她改写为「女人=像我妹一样利用男人的人」。
「我会对异性抱持不信任感都是你害的。要是以后结不了婚,我老了要怎么办?」
「小町会帮你想办法!」
小町对我微笑说道。过去我一直视她为小孩子,但她现在的表情有种成熟的韵味,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
「我会努力赚钱,送你去养老院。」
不,与其说是成熟的韵味,不如说是成熟的意见。
「……果然是我的妹妹。」
我不禁叹一口气。
我一口气喝完咖啡站起身,小町则在后面推着我说:
「都怪哥哥慢吞吞的,已经这么晚了!小町会迟到啦~~」
「你这小鬼……」
她要不是我妹妹,早已一脚被我踢飞。一般家庭都是重男轻女,但我们家正好相反。爸爸对女儿的溺爱程度非比寻常,他的名言是「敢接近小町的男人,就算是她哥哥我也照杀」,连我都被吓到。如果我敢踢妹妹,一定会被爸爸轰出家门。
总之,我不但在学校里属于最低阶分子,连在家里也最没有地位。
我走出玄关,骑上脚踏车,小町跟着坐上后座,双手紧抱我的腰。
「出发!」
「你连谢谢都不说喔。」
道路交通法禁止脚踏车双载,但看在我妹的脑袋跟幼儿没什么两样的分上,就原谅我吧。
脚踏车轻快向前行,小町对我说:
「这次别再撞车啰,今天小町也在车上呢。」
「难道我一个人撞车就没关系吗……」
「不是不是。因为哥哥常常露出一副死鱼眼,像是在发呆,让妹妹很担心嘛。这是妹妹的爱喔!」
小町把脸贴在我背上磨蹭。如果她没说最后那句话,感觉是很可爱没错,可惜现在我只觉得她是个鬼灵精。
不过,我也不想让家人多操心。
「……是,我会小心。」
「尤其是载小町的时候要特别小心。」
「臭小鬼,要不要我故意骑凹凸不平的地方啊?」
虽然嘴巴上这么说,但我可不希望像上次那样真的做了,结果她一直在后座吵着屁股很痛、处女不保之类的,所以还是选择平坦的道路。都是因为她说那些话,害我被左邻右舍冷眼相待……
不论如何,骑车还是安全第一。
我上高中的第一天就发生交通事故。因为太期待开学典礼和新生活,我特地提早一小时出门,结果反而倒大楣。
当时大约是七点出头,一位在高中附近溜狗的女孩子没握紧狗链,不巧又有一辆看似有钱人家的轿车驶来,当我回神时,自己已经猛踩踏板冲出去。
结果我被救护车送去医院,还在病床上躺了三周。就是那一瞬间,让我注定入学后交不到朋友。
那辆闪闪发光的全新脚踏车几乎全毁,我的黄金左脚也碎裂骨折。
如果我会踢足球,日本足球界的未来也将蒙上一层阴影,好险我不会踢足球。值得庆幸的是,我的伤势不太严重。
感到悲哀的是,只有家人来探过病。
我的家人三天会来一次。拜托你们每天都来好吗?
后来,他们还趁来探病时顺便在外头吃大餐。每次听他们报告吃了寿司或烧肉时,我都有种想折断妹妹小指的冲动。
「不过哥哥复原得很快呢,太好了,一定是因为那个石膏有效。石膏果然对撞伤很有用。」
「笨蛋,你是要说『软膏』吧?而且我不是撞伤,是骨折!」
「哥哥又在讲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我说过了!那是你的问题!」
但小町不理会我,径自转移话题。
「降说来——」
「啊?一世风〇sepia吗?这个梗太老了。」(「降说来」的原文「そいやさ」,与日本团体「一世风靡sepia」发音相似)
「哥哥,我是说『这样说来』。你的听力真差。」
「是你咬字不清……」
「这样说来,你发生车祸后,那只狗的主人有来家里道谢。」
「我完全不知道……」
「因为你都在睡觉啊。她还送点心给我们,很好吃喔。」
「喂,那茶点我根本没吃到吧?为什么你一个人全部吃光?」
我转过头,看到小町不好意思地傻笑,甚至还能想象她发出「嘿嘿☆」的笑声。这家伙真是会气死人……
「不过你们念同一所学校,应该曾见过面吧?她说会在学校里向你道谢。」
叽叽——我不禁煞住脚踏车,小町发出「啊呜」一声惨叫,整个脸撞上我的背。「做什么啦!」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有问她的名字吗?」
「啊?好像叫做……『送点心的人』吧?」
「又不是中元节,别把人家讲得像『送火腿的人』。她叫什么名字?」(丸大食品公司的火腿广告里,每年中元节送火腿来的人通称「送火腿的人」)
「嗯~忘了耶~啊,学校到啦,小町先走啰。」
小町轻巧地跳下脚踏车,奔向校门。
「那个小鬼……」
我瞪着小町逐渐远去的背影。当她要进入校舍前,还特地转过身向我举手敬礼。
「小町去上学啰!谢谢哥哥~~」
小町笑容满面地挥手告别,害我不禁觉得她那样有点可爱。我也对她挥手后,她立刻补充一句:「要小心车子哦!」
我无奈地轻轻叹口气,将脚踏车调头,前往自己的学校。
据说那只小狗的主人也读那所学校。
我并不是特意想找她,只是有点兴趣。
不过,入学一年以上还没见过面,应该代表对方没那个意思吧?也罢,不过是救条狗而受伤骨折,她有登门来道谢已经不错。
我忽地看向脚踏车的篮子,里面有个不是我的黑色书包。
「……那个傻瓜。」
我再度调头疾驰,不一会儿便看到小町哭丧着脸跑过来。
x x x
在这所学校里,每过一个月体育课的内容便会改变。
本校的体育课是三个班级共同上课,六十个男生分别进行两种项目。
之前刚上过排球和田径,这个月开始是网球和足球。
和团队合作比起来,我跟材木座都是重视个人技巧的前锋,如果选择足球,恐怕会给队友添麻烦,因此改选网球……而且,我早已因为左脚的旧伤放弃足球。虽然我从来没踢过足球。
不过,今年想上网球课的人特别多,在一番激烈的猜拳争夺后,我顺利留在网球组中,落败的材木座则被分到足球组。
「呼,八幡,不能让你见识我的『魔球』,真是可惜……没有你在,我要和谁练习传球啊?」
材木座本来还在逞强,最后还是泪眼汪汪地投以求助的眼神,令人印象深刻。
可是,我才想问他这个问题吧!
于是,网球课正式开始。
简单做完暖身运动后,教体育的厚木老师把所有动作都讲解过一遍。
「好,你们对打看看,两两一组各自散开。」
接着,大家三三两两凑好组别,各自散到球场两端。
为什么大家的动作那么快,不用看四周就能分好组,难道你们都是no look pass的高手吗?
我的落单雷达敏锐地发出警告。
用不着担心,我早已准备好锦囊妙计。
「老师,我身体不太舒服,可以对墙壁练习就好吗?不然会给别人造成麻烦。」
我不等厚木老师回应,直接开始和墙壁对打,就像玩敲砖块一样。老师发现自己错失开口的时机,也没再多说什么。
真是完美!
「身体不舒服」、「会带给别人麻烦」,使用双重借口能发挥相乘效果,再不着痕迹地表达自己想上课的心意,即为这招奏效的关键。
经过多年的体育课生涯,这正是我领悟到的应付「自己找同学组队」之对策。改天传授给材木座,他一定会高兴得痛哭流涕。
我不断追逐弹回的网球,再正确地打回去,枯燥的上课时间就这么持续着。
周围的男同学打得相当激烈,喊叫声不绝于耳。
「喝啊!喔喔!刚刚那球强不强?超猛的吧?」
「太猛了!一定接不住啦!超强的!」
男同学一边鬼叫,一边开心地练习对打。
吵死了,去死吧——我在内心咒骂,转过头发现叶山也在那里。
叶山那组已经增加到四个人,一位是班上经常和他在一起的金发男,那金发男的背后还有两位是谁?我对他们的脸没印象,所以八成是c班或i班的人。总之,他们散发出剌眼的型男光芒,那一区显得特别华丽。
「唔喔!」
金发男没打到叶山的球,因此大喊一声。大家都往他那里看过去。
「哇,叶山!你那球太强啦!是不是有转弯?有吧?」
「只是刚好切到而已。抱歉,是我失误。」
叶山举起单手道歉,金发男则盖过他的说话声,非常夸张地响应:
「真的假的?切球不就是『魔球』吗?太猛了,你太猛啦!」
「果然吗?」
叶山也高兴地附和对方。接着,在他们旁边对打的两人朝叶山搭话。
「叶山同学,你网球也打得很好呢。刚刚那是切球吗?也教教我吧。」
一位留着棕色头发、相貌还算清秀的男生靠上前说道。他应该跟我同班,但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过,既然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代表他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于是,叶山那一组马上扩张到六个人,成为这堂体育课的最大在野党。话说回来,六人团体和性爱机器人听起来可真像(六人团体为「sextet」,性爱机器人为「sesroid」,发音相似)。没错没错很色很色。
总之,叶山王国称霸体育课,场上弥漫着非叶山集团就不该上体育课的气氛。自然而然,叶山那群人以外的同学不再有声音。我反对他们打压言论自由。
叶山集团总是给人吵吵闹闹的印象,但叶山本人其实不会积极出声,而是周遭同学很吵。应该说是自愿当他左右手的金发男很吵。
「切球!」
你看,吵死人了。
金发男打出的那球根本不算切球,而且远远偏离叶山所在的位置,往太阳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飞去,也就是我所在的位置。
「啊,不好意思!那位,呃……比、比企鹅同学?比企鹅同学,能帮我捡一下球吗?」
比企鹅同学是谁啊!
我懒得开口纠正,直接捡起在地上滚动的球扔回去。
「谢啦。」
叶山露出爽朗的笑容,对我挥手致谢,我也用点头回应他。
……为什么我要点头?
看来我本能地认为叶山在自己之上,未免太卑微了,卑微到论卑微不会输给任何人的程度。
我将转趋灰暗的心情击向墙壁。
青春就是要有墙相伴。
……这样说来,为什么平胸会被喻为「涂壁」(此日文汉字意指涂上灰泥的墙壁,同时是一种传说中妖怪的名字)呢?
有一种说法是,「涂壁」是狸猫变成的妖怪,其实就是狸猫的阴囊摊开而来。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墙壁?不会像想象中的那么柔软吧?但反过来说,既然会将平胸揶揄为「涂壁」,也就代表它不柔软吧?证明完毕……我是笨蛋吗?
但叶山不可能做出这种推论。只有像我这样天才的愤慨之士,才有办法提出这种奇迹般的假设。
嗯,今天就算平手吧,先这样。
x x x
午休时间,今天我也是在老地方吃午饭。
我的固定座位在特别大楼一楼,保健室、福利社的斜后方。以位置来说,这里正好可以饱览网球场。
我享用着从福利社买来的热狗餐包、鲔鱼饭团和炒面面包。
真舒服。
磅、磅、磅——间隔非常固定、宛如打鼓的声响让我萌生睡意。
女子网球社的社员利用午休时间自行练习。她总是对着墙壁击球,熟练地追逐弹回的球,再将它打回去。
我一边看着女网社的练习,一边吃完午餐。午休时间已快要结束,我啜饮着铝箔包装的柠檬茶,此时一阵风「咻~」地吹过。
风向变了。
尽管天候也有影响,不过,这所临海学校吹的风会在中午改变风向。上午是从海边吹来,过中午则会从陆地吹向海洋。
我不讨厌一个人感受风吹的时光。
「咦,是自闭男啊?」
熟悉的声音随风而来,是由比滨。只见她按住被风吹起的裙子站在那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平常都在这里吃饭。」
「咦~~是喔,为什么?在教室吃不就好吗?」
「……」
由比滨似乎打从心底感到不可思议,我则是沉默以对。如果能在教室吃饭,我就不会在这里了,你识相一点行不行?
换个话题吧。
「倒是你,来这里做什么?」
「问得好!其实是我和小雪乃猜拳猜输,得接受处罚游戏。」
「处罚内容是来和我说话吗……」
好过分,我干脆去死算了。
「不、不是不是!只是输家要跑腿买果汁!」
由比滨连忙挥手否定。什么嘛,吓死我了,我差点要去死呢。
我轻抚胸口松一口气,这时由比滨在我旁边坐下。
「一开始小雪乃还说:『自己的粮食我会自己去争取。满足于那小小征服欲的行为,有什么乐趣可言吗?』还一脸不甘愿的样子。」
不知为何,由比滨模仿起雪乃说话,但完全不像。
「这的确很像她的作风。」
「嗯,不过我问她『你没自信赢过我吗』之后,她便答应和我猜拳。」
「……这的确很像她的作风。」
那个女人总是很冷淡,不过只要提到比赛,就会变得极度不服输。不久之前,她也因此接受平冢老师的挑衅。
「小雪乃猜赢时,还默默比出小小的胜利手势……好可爱喔!呼~」
由比滨满足地叹息说道。
「我第一次觉得处罚游戏这么开心。」
「你以前曾玩过类似的游戏吗?」
由比滨点头。
「以前……有玩过。」
听她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之前午休快结束时,一群脑袋有问题的人聚在教室角落猜拳,还大声嚷嚷。
「哈,是小圈圈自嗨啊。」
「那是什么反应?感觉真差。你很讨厌那种事吗?」
「我当然讨厌小圈圈自嗨或自爽啦。啊,不过我很喜欢看他们起内哄,因为我不在小圈圈之中。」
「这理由很悲哀,你的个性也很烂!」
要你管!
由比滨露出笑容,用手按住被海风吹起的头发。她的表情和在教室与三浦她们在一起时,又有所不同。
啊啊,原来如此。她的妆似乎变得比较自然,不像以前那么浓。说不定她更早之前就已改变,不过我不会盯着女生的脸猛瞧,所以不知道这种事。
不过,这也是她有所改变的证明,虽然很微不足道。
几乎没化妆的由比滨一笑,眼角便会下垂,让原本稚气的脸蛋显得更加年幼。
「可是,你也经常在小圈圈里自嗨啊。看你们在社办聊得那么开心,有时我都觉得自己没办法加入你们。唉~~」
由比滨环抱膝盖,把脸埋进膝盖里,并且微微扬起眼神窥探我。
「我想和你们多聊聊……啊,我没有什么奇怪的意思喔!是、是指也和小雪乃多聊聊的意思,你应该懂吧?」
「放心,我不会对你这种人会错意。」
「这是什么意思!」
由比滨火冒三丈,猛然抬起头。我举起手要她冷静,别动手打人,然后开口:
「不过雪之下另当别论,那是不可抗力。」
「怎么说?」
「嗯?喔,不可抗力的意思是『人类无法反抗的力量或事态』,抱歉我用的字太难。」
「不是啦,我不是听不懂!而且你太看不起我了吧,我好歹是考试进来的!」
由比滨的手刀倏地刺向我的喉咙,直接命中喉结,让我一时喘不过气。她则眺望远方,语重心长地问:
「……说到入学,我问你,你还记得开学典礼那一天吗?」
「咳咳咳……啥?喔,抱歉,那天我发生车祸。」
「车祸……」
「对。开学第一天,我骑脚踏车时遇到一个笨蛋没拉紧小狗项圈上的链子,只好在小狗快被车撞到时冲过去救它。我简直和及时出现的英雄一样,超帅的。」
这番话好像有点加油添醋,但反正没人知道真相,无所谓。再说,没人知道自己的事迹,就没人会宣扬出去,所以我更得好好展现自己的优点。
然而,由比滨听完,表情有点抽搐。
「竟、竟然说人家是笨蛋……你、你还记得对方是谁吗?」
「当时都快痛死了,哪有闲功夫去记?不过,既然一点印象都没有,应该是不怎么起眼的人。」
「不、不怎么起眼……那时我的确没化妆……也还没染发,身上又只随便穿件睡衣……啊,那件小熊睡衣看起来可能真的很像笨蛋。」
由比滨的声音太小,我完全听不见,只看到她低下头念念有词的模样。难道是肚子不舒服?
「怎么?」
「没什么……总而言之,你不记得那个女孩子吧?」
「我就说了不记得啦……咦,我有说她是女的吗?」
「耶!啊,你有说你有说!一定有说!还口口声声说她是『女孩子』!」
「我到底是有多恶心啊。
由比滨哈哈哈地笑着蒙混过去,然后转头望向网球场,于是我也跟着看过去。之前还在练习的女网社员正一边擦汗一边走回这里。
「喂~~小彩~~」
由比滨挥手打招呼,她们似乎认识。
那个女生发现由比滨后,快步往这里跑来。
「嗨,小彩在练习吗?」
「嗯,我们社团很弱,所以中午也得练习……我之前一直去拜托,请校方中午也让我使用网球场,最近才好不容易得到许可。由比滨同学和比企谷同学在这里做什么?」
「没做什么。」
由比滨说完,转头用眼神问我「没错吧」。不,我是来这里吃午餐,你则是要去买果汁。你是鸡吗?记忆力怎么这么差(日本会用鸡譬喻人记忆力差)。
「这样啊。」
名叫「小彩」的女孩笑了笑。
「小彩上课时就在打网球,中午还要继续练习,真辛苦。」
「还好啦,因为我喜欢打网球。话说回来,比企谷同学,你网球打得很好呢。」
话题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我顿时陷入沉默。这件事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还有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有一堆问题想问她,但由比滨抢先一步发出感叹。
「咦~~真的吗?」
「嗯,比企谷同学的打球姿势很标准。」
「哎呀~~真不好意思,哈哈哈哈哈……所以,她是谁?」
最后几个字我刻意压低声量,只让由比滨听到,但她的专长就是搞砸我的计划。
「什么?小彩跟你同班耶!体育课不也一起上吗?你怎么还不记得人家的名字?真不敢相信!」
「你是笨蛋吗?不要乱讲,我记得一清二楚,只是突然忘记罢了!而且体育课是男女分开上的。」
竟然搞砸我意图化解尴尬的计划,这样对方就知道啦,要是人家不高兴怎么办?我看向小彩,发现她的眼睛已经盈满泪水。糟糕,那眼神的杀伤力真强,可爱到让人怜惜的程度,以狗来说是吉娃娃,以猫来说则是短腿猫。
「啊、啊哈哈,你果然不记得我的名字……我是跟你同班的户冢彩加。」
「抱歉啦,最近刚换班级,所以才会……」
「我一年级也跟你同班……呵呵,因为我没什么存在感……」
「没那种事没那种事!对啦,因为我和班上女生没什么交集,真要说的话,根本是连对方全名都不知道的程度。」
「给我记起来!」
由比滨往我的头敲下去。户冢看到这一幕,依旧哀怨地说道:
「你和由比滨同学的感情真好……」
「什、什么?我、我们的感情才不好!我对他只有杀意!是杀了他之后我也同归于尽的感觉喔!」
「没错没错——那样很恐怖耶!爱情搞到最后变成殉情未免太沉重了!」
「什么?你、你是笨蛋吗?我才不是那个意思!」
「你们感情真的很好……」
户冢轻声说着,将视线转回我身上。
「还有,其实我是男生……我看起来那么柔弱吗?」
「咦?」
我顿时停下一切动作和思考,急忙看向由比滨,用眼神问她「这是骗人的吧」,但由比滨点头回应。她的脸颊红冬冬,大概是刚才的气还没消。
什么~~真的吗?别骗我!这是在开玩笑吧?
户冢察觉到我的眼中充满怀疑,便红着脸低下头,眼神微微上扬看着我。
他的手渐渐伸向运动短裤,动作异常艳丽。
「……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我感觉到内心出现动摇。
恶魔八幡在我的右耳细语:「没关系,让他脱啊~~说不定会有好事发生呢!」有道理,这种机会的确很少有。「等一下!」喔喔,天使出现了。「既然要脱,就叫他连上半身也一起脱如何?」如何个头!你不是天使吗?
最后,我决定相信自己的理性。
没错,这类性别不明的角色,正是因为性别不明才有魅力。理性得到的结论要我冷静做出判断。
「总之,很抱歉。虽然是因为我跟你不熟,但终究让你不太舒服。」
我道歉之后,户冢摇摇头甩去眼中的泪水,露出微笑。
「不会,没关系。」
「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咦?啊,因为比企谷同学很显眼嘛。」
由比滨听户冢这么说,转头对我猛瞧。
「什么~~应该是很不显眼才对吧?除非有什么特别的事,不然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笨蛋,我很显眼好不好?跟绮罗星一样超显眼的。」
「哪里显眼?」
由比滨一本正经地问。
「……孤、孤零零地待在教室角落,反而很显眼啊。」
「啊,那样子的确满显眼……不,不是啦,抱歉。」
她马上移开视线,这种态度反而更伤人耶。
户冢见气氛变沉重,赶紧跳出来打圆场。
「话说回来,比企谷同学网球打得很好呢。以前曾学过吗?」
「我只在小学时玩过玛利欧网球,没有真的打过。」
「啊,是那款同乐游戏吧?我也有玩过,双打超有趣!」
「……我只能一个人玩。」
「咦……啊……对不起。」
「你是怎样啦,干嘛专踩我心中的地雷?难不成你的工作是挖掘我的创伤?」
「是你自己埋太多地雷啦!」
户冢愉快地看着我和由比滨斗嘴。
这时,宣告午休结束的钟声响起。
「回去吧。」
户冢说道,由比滨也跟上。
我突然有种奇妙的感受。
是啊,我们都同一班,一起回教室是很理所当然的事,但此时我不禁有些感慨。
「自闭男,你还在做什么?」
由比滨疑惑地回头看我,户冢也停下脚步看向我。
我能跟你们一起走吗——我本来想这么问,但又决定作罢。
所以,我换一句话。
「你不是要去跑腿买饮料吗?」
「啊?糟糕!」
x x x
过几天又来到体育课的时间。
经过反复不断的练习,我逐渐成为和墙壁对打的高手,现在已经达到脚完全不用动的境界。
从明天起,体育课将展开练习赛。换句话说,今天是最后一次练习对打。
我想把握最后的机会尽情挥拍,这时,有人戳戳我的右肩。
谁啊?背后灵吗?又不会有人想和我讲话,难道是见鬼?
我回过头,右边的脸颊刚好被手指戳中。
「哈哈,中计了。」
结果是笑得很可爱的户冢彩加。
咦~~奇怪,这是什么心情?为什么我的心脏枰枰跳个不停?如果他不是男生,我早已跟他告白然后被拒绝了。咦?真的会被拒绝喔。
若看过户冢穿制服的样子,便会明白他是男生,可是一换上男女款式相同的运动服,真的会突然分不清楚。如果他脚上穿的不是运动短袜而是黑长袜,我肯定会分不出来。
户冢的手臂、腰部和腿都很纤细,肌肤也十分雪白。
只可惜他的胸前没有料,但雪之下的胸部也和他差不多小。
刹那间,我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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