④因为种种原因,川崎沙希变得很乖僻(2/2)
被当成挡箭牌的雪之下微微叹一口气,接着指向咖啡店的看板。
「这里好像也欢迎女性顾客喔。」
雪之下手指的地方,确实写了那么一行字。
——本店也欢迎女性顾客!可以体验当女仆喔!
喂,看板应该不会骗人吧?所以真的要变成女仆时光吗?
x x x
总之,我们男男女女共五名走进店内。
「主人、大小姐,欢迎回来!」
在这句惯例的招呼声中,我们被带往餐桌就座。
由比滨跟雪之下去进行女仆体验,所以座位上只有我、户冢跟材木座。
「主人,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
一位头顶猫耳朵、戴着红框眼镜的大姐姐送上菜单,里面满是「嚼嚼~好吃蛋包饭」、「白色咖哩☆」、「可爱蛋糕&9834;」之类,充满浓浓少女风的手写餐点名称。在一般菜单之外,还有「萌萌猜拳」、「合照、「总武线游戏」等额外服务可选。不过,为什么跟女仆猜个拳就要付钱?这里还处于泡沫经济时代吗?
算了,这些看不出所以然的东西交给材木座决定吧。
我看向一旁的村木座,只见他不断环顾周围,还把身体缩成一团,而且频频喝水。这么说来,从刚才踏进店里开始,他就没说过一句话。
「喂,你怎么啦?」
「嗯……虽、虽然我很喜欢这样的店,不过一进来就会很紧张……没办法跟女仆好好说话。」
「喔。」
他不停对手中的玻璃杯发出超震动波,我决定予以无视。在场还有一个人紧闭着嘴巴,我转而对他开口。
「户冢,你对女仆咖啡——」
「……」
户冢没有反应。
「户、户冢?」
「……」
这次换我被无视。我的太阳啊!平常我跟他说话,他都会笑咪咪地看着我耶!现在却把脸转向一旁生闷气,完全不吭声。
「怎么回事?你在生气吗?」
如果连他都不理我,我也不用活了……我握住叉子,做好随时往喉咙刺进去的准备,又问他一次。这次,他终于开口。
「……刚才你都没来帮我。」
「咦?啊~不是啦,那个……」
「……我明明是男生,你却要我穿那么可爱的衣服。」
户冢气呼呼地看着我……连生气的模样都这么可爱……哎呀,不行不行,户冢是男生,而且会为那个原因生气,代表他不喜欢被人说很像女生。既然如此,我得小心不要再说类似的话。
「那个啊……嗯,那是男生之间开玩笑的方式啦,类似狼群彼此打闹一样。」
「……真的吗?」
「真的,男子汉绝不说戏言。」
无论如何,这种情况下要打男生牌,用「男生之间的玩笑」强调男子气概。
「那、那就没关系……」
户冢红着脸颊,总算愿意原谅我。
「真抱歉,为了表达歉意,我请你喝一杯卡布奇诺吧。义大利的男生都会喝这种咖啡喔。」
「嗯,谢谢你!」
总之,不断强调「男性」的方法似乎发挥效用,户冢的心情因此好转,再度露出灿烂的笑容。于是,我高兴地按下桌上的服务铃。
「主人,让您久等了。」
「我们要两杯卡布奇诺。」
「如果主人希望的话,我们可以为您在卡布奇诺上画小猫之类的图案。请问需不需要呢?」
「喔,不用。」
即使我拒绝女仆姐姐提供的额外服务,她仍未露出一丝不悦,依旧用美丽的笑容对我说「好的,主人,请稍候一下喔&9834;」如果场景换成居酒屋,应该是「好!马上来」的感觉吧。
不愧是专业人士,举手投足都俐落能干又充满精神,让人感觉相当舒服。
我想女仆咖啡厅之所以受欢迎,不是因为「萌萌&9834;」或「主人」这些表面上的话语,而是出于她们「希望大家能享受愉快时光」的真诚服务吧。跟客人猜拳、在蛋包饭上画图等等,想必也是她们表达心意的一种方式。因为这份心意成功地传达出去,客人才会络绎不绝。
然而,其中也有动作相当生涩的女仆。她端着托盘的手不断颤抖,眼睛直盯着托盘上的杯子,一路走得摇摇晃晃。那样绝对会跌倒然后露出内裤吧……我这么想着,突然发现那位女仆是由比滨。
「让您久等了……主、主人。」
她涨红脸颊,把杯子放到我们桌上。看来要说这句话让她相当难为情。
由比滨身穿现在流行的朴素女仆装,以黑白两色为基底,再加上轻飘飘的蕾丝边;下半身的裙子很短,上半身倒是刻意强调出胸部。
「……」
「适、适合吗?」
她把托盘放到桌上,缓缓转一圈展示给我们看。随着身体转动,装饰在衣服上的缎带和花边跟着飘起。
「哇~由比滨同学好可爱!对吧,八幡?」
「嗯?啊,哈哈哈。」
我被户冢突然一问,脱口给了个不是很明确的答覆。不过由比滨似乎解读成我在夸奖她,因而高兴地露出笑容。
「这样啊……太好了……嘿嘿,谢谢。」
老实说,我其实是吓到了。
由比滨呆头呆脑的特色并没有不同,不过,收敛过的态度跟略微害羞的表情,却让人对她产生有别于以往的印象。
「哎呀~不过女仆装的裙子好短,膝上袜又好紧,以前的人要穿成这样工作,真
是辛苦呢~感觉把家里打扫一次后,就会跟除尘拖把一样全身沾满灰尘。」
我收回刚才那句话,由比滨果然还是由比滨。
「你若是闭嘴不说话就好了……」
「啥?那是什么意思!」
她拿起托盘往我的头敲下去。竟然对主人动粗!
「你们在玩什么?」
这时,背后传来一阵冰冷的声音。我回过头,看到一名大英帝国时代的女仆站在那里。
她穿着长袖上衣配上长裙,整体是暗色系的苔藓绿,头上绑着一条显眼的黑色缎带装饰,端庄稳重的形象让朴实无华的服装散发出一股奢华气息。
「哇~天啊!小雪乃,好漂亮喔!超适合你的!」
由比滨发出一阵赞叹。
她说的没错,那套衣服真的跟雪之下很相称。
「不过,与其说是女仆,你更像是罗田麦尔小姐……」
我的比喻应该满容易理解,但雪之下跟由比滨似乎没听懂,头上浮现问号。
「就是很适合你的意思……」
「这样啊,不过我不怎么在意就是了。」
雪之下回答得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顺便解释一下,罗田麦尔小姐是以前一部叫做「小天使」的卡通中,一名女管家的角色,要说那是女仆也没有错啦。如果用其他类似的人物比喻,大概是迪士尼乐园里的鬼屋工作人员吧。
「看来川崎同学不在这间店里工作。」
「你已经调查过了吗?」
「当然,我是为了调查才穿上这件衣服。」
雪之下自己一个人潜入内部调查,而且做得有声有色,我仿佛见证女仆侦探诞生的那一瞬间。相较之下,我竟然满脑子只想着要讨户冢高兴……
「会不会是她今天休假?」
听由比滨这么问,雪之下摇摇头说:
「班表上没有她的名字。既然打工的店里会打电话到她家,可见得川崎同学不是使用假名。」
甚至考虑到这一点,这已经不只是女仆,根本是女管家。女管家都看到啦(注33 本句原文的发音同日剧名称「家政妇三田」。)!
「也就是说,我们完全被假消息唬弄吗……」
我瞪一眼坐在旁边的材木座。材木座歪着头,沉吟说道:
「真奇怪……应该不可能是这样啊……」
「哪样?」
「嗯哼~平时趾高气扬的少女偷偷在女仆咖啡厅工作,然后发生『喵喵喵&9834;欢迎回来,主人……喂,你怎么会在这里』这种状况,不是一种宿命般的发展吗?」
「我完全不懂你的意思。」
材木座的癖好关我们什么事?因为这家伙的缘故,害我们浪费一天,而且今天时间也晚了,没办法再去另外一家店。
不过,由比滨穿上女仆装后相当高兴,我又发现这间不错的店,姑且当成是有所收获吧。
x x x
翌日,出现在我们社办的人数达到史上最高峰。
雪之下认为,既然对症疗法行不通,应该从根本治疗。大家就是因为这句话而聚集到这里。
我、雪之下、由比滨本来就是社员,所以出现在社办里是理所当然的事;户冢跟材木座常来这里露面,所以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不过,有一个人明显跟这里格格不入,却意外地融入这个环境。
「为什么叶山也在这里?」
叶山正坐在窗边看书。喂,既然是个阳光型的运动健将,别在那里看书好不好?你是完全体的赛鲁(注34 漫画《七龙珠》里的角色,吸收十七号、十八号之后变成完全体。)吗?
我出声询问后,叶山便阖上书本,挥挥手说声「嗨~」。
「没有啦,我是被结衣叫来的。」
「由比滨?」
我回头看向由比滨,不知为何,她得意洋洋地挺起胸口。
「我稍微思考一下,川崎同学会出现变化,不是应该有什么原因吗?虽然把原因从根本拔除是个好方法没错,可是,如果她怎样都不听别人说话,实行上就会有困难吧?」
「嗯,有道理。」
由比滨竟然有办法说得头头是道,真是神奇。我点点头,同时为这小小的奇迹感到佩服。由比滨看到我的反应,心情变得更好,把胸口挺得更高,她的眼睛几乎要看向天花板。
「没错吧?所以,我们必须改变一下想法。既然川崎同学变坏了,如果再让她改变一次,照理来说不就会变好吗?」
所谓「赞成的相反是赞成」就是这个意思吧,赤冢不二夫真是了不起(注35 出自赤冢不二夫的漫画《天才傻瓜》的名句。)。
「那么,为什么有必要找叶山同学过来呢?」
雪之下对叶山似乎不是很有好感,所以说起话来特别带刺。不过叶山只是专心地听由比滨讲话,没有特别在意。
「讨厌啦,小雪乃!会让女生改变的原因,不就只有那一种吗?」
「让女生改变的原因……经年劣化吗?」
「那是老化的意思吗?不、不对啦!女孩子不论经过多久都还是女孩子!小雪乃,你太不像女孩子!」
「又来了……」
雪之下叹一口气,不知该回应什么。
不过,老是把「像不像女孩子」这种话挂在嘴边的女生,其实更不像女孩子。
既然没察觉到这项事实,代表她们很不像女孩子。
「让女孩产生变化的原因,就、就是……爱、爱情之类的……」
这家伙好像说了什么很难为情的话喔,而且说出那句话的本人还是最难为情的。
「总、总之!女生有喜欢的对象后,很多地方都会变得很奇怪!所以,我认为只要制造那样的机会,事情便可以解决……这就是我找隼人同学帮忙的理由。」
「呃,我并不清楚你为什么会选我。」
叶山对由比滨苦笑着说道。等一下!如果你是真的不知道,连我都要生气啰!我睁大眼镜狠狠瞪过去,同一时间,材木座也作出一模一样的动作。
「其他不是还有很多人也很受女生欢迎吗?像是我们这里的……户冢的人气就很高啊。」
还好他知道自己很受欢迎……不对,一点都不好!这点我绝对不能接受!我再度睁大眼睛狠狠瞪过去,同一时间,材木座也做出一模一样的动作。
「这、这个我不是很清楚……」
户冢羞红脸颊,赶紧低下头。由比滨看见他的反应,盘起双手稍微思考一下。
「嗯,小彩的确也很受女生欢迎,但可能不符合川崎同学的喜好。而且你想嘛,剩下的那个中二也不可能,照这样看来,隼人同学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喂,不要自然而然地忽略我!」
「自、自闭男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用不着红着脸对我生气吧?不过我位在射程范围外,比材木座还不如这点,的确让我有点受到打击……等等,「中二」是她帮材木座取的绰号吗?
「由比滨同学的判断很正确。难道你认为班上有人认识你之后,还会为你倾倒吗?」
「没错没错~」
有道理。如果我是女生,想必也不会对一个独来独往的人产生兴趣。哎呀~谁教我拥有忍者的才能呢,忍者就是不能让人察觉到自己的存在,所以这是没办法的事。我的才能还真是可怕……
「啊,没有啦~我没有那种意思,还是该说你没有那么差呢?或者说是因为诸多理由而非常令人遗憾……总之,这件事我想请隼人同学帮忙。」
我该如何活用这份忍者的才能呢?要不要去当火影算了……当我思考着这个念头时,由比滨继续说明她的想法。
「可以拜托你吗?」
全世界没有一个男生面对女生这样的请求时,还狠得下心拒绝。他们也是有诸多考量的。毕竟有人来拜托自己,便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女生双手合掌提出请求时,晃动的胸部也会让人丧失判断能力;而且大家从小就有一个心愿,希望总有一天能成为拯救别人的英雄……总之,有很多原因啦。
这一点连叶山也不例外,他耸耸肩回答:
「我知道了。既然是因为这样,那也没有办法。虽然我不是很有意愿,不过试试看吧……结衣也好好努力。」
他说完后,伸手轻敲一下由比滨的头。等等,要努力的是你才对吧?
「谢、谢谢……」
由比滨摸了摸叶山敲过的地方,如此回答。
如此这般,由比滨提出的「小白脸叶山·心儿怦怦跳的爱情喜剧大作战」正式揭开序幕。这名称是谁取的?根本是昭和年代的风格。
作战内容很简单。
叶山要使出浑身解数,用他的魅力抓住川崎的心,如此而已。顺带一提,「浑身解数」跟「魅力」是双关语(注36 原文中这两个字皆读作「もてる」。)。
收拾好书包后,我们移动到脚踏车停放处,等待川崎出现。当然,如果我们跟叶山在一起会显得很可疑,所以在比较远的地方偷偷观察。
然后,这一刻终于到来。
川崎跟昨天一样毫无活力,拖着疲惫的脚步来到脚踏车停放处,忍着呵欠要打开脚踏车锁。这时,叶山看准时机出现。
「辛苦啦,你好像很困呢?」
他温柔地向川崎打招呼。虽然那应该是演出来的,却显得相当自然,连我在旁边看着,都差点回应他:「喔,辛苦了。」
「要去打工吗?别太勉强自己喔。」
这种不着痕迹的关怀……天啊,叶山真是个大好人,连我都有点迷上他。
可是,川崎只是打个呵欠,然后叹一口气说:
「谢谢你的关心,那我回去了。」
川崎的反应很冷淡,牵着脚踏车便要离去。这时,她的背后又传来叶山的呼唤声。那声音之温柔,仿佛让听者的整颗心都为之融化。
「那个……」
川崎倏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叶山。
一阵凉爽的初夏之风吹过两人间,看来他们的爱情喜剧突然降临在此。由比滨兴致勃勃地探出身体,握紧渗出汗水的手;材木座则因为嫉妒和憎恨,握紧充满杀意的拳头。
凉爽的风静下来后,叶山对川崎开口:
「其实,你不需要那么勉强自己吧?」
此刻的他看起来闪闪发光,全身上下散发出大量负离子。
「喔,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喀啦喀啦喀啦……川崎推着脚踏车逐渐远去。
这一刻,叶山所处空间的时间完全静止下来,大概经过整整十秒,被抛下的他才尴尬地笑着走向我们。
「总觉得……我好像被甩了。」
「啊,你辛……呵呵……」
我本来想说「你辛苦了」,但后面两个字就是卡在喉咙里,而且有种难以名状的感受在腹部酝酿。可恶!忍耐、忍耐啊!我拚命要憋住这股蠢蠢欲动的感情,身旁那个家伙却先失守。
「噗、噗噗……嘎哈哈哈哈哈!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在那边耍帅结果被甩了!噗哈哈哈哈!」
「别说啦,材木呵呵呵……」
「你们两个,不可以笑!」
户冢对我们提出劝告,我也很努力要克制,但随着材木座发出的爆笑声,我再也忍不住。
「哎呀,没关系,户冢,我不会在意的。」
叶山面露苦笑地说道……他真是个大好人。明明没有意愿,仍是肯帮忙我们,还因此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材木座也感受到叶山的绅士风范,不再发出笑声。他清一清喉咙,重新开口:
「这位叶山……你不需要那么……噗!那么勉强自己啊!哇哈哈哈!」
「白痴!材木座,你不准再说了!不要再害我笑!」
我跟材木座再次大笑。由比滨看着我们,脸庞完全僵硬。
「这两个人真是差劲……」
「这个计划也失败。没办法,晚上去另一家店看看吧。」
「是啊……」
呼……真愉快。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加入侍奉社真是太好了。
x x x
手表的针指向八点二十分。
大家约好在海滨幕张站前那个尖尖的地标前方集合,我现在就倚在这块大家通称为「尖尖的怪东西」上。
今晚我们要前往的地方,是位于皇家大仓饭店最顶层的酒吧「天使之梯」。
这是千叶市内最后一间名字里有「天使」二字,又营业到天亮的店。此外,说不定这会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踏入这么高级的地方。
我整理着穿不惯的薄夹克,这是从老爸衣柜里擅自借来的衣服。不过可能因为我们两人的身材差不多,穿起来竟然刚刚好。
有着黑色立领的彩色衬衫配上牛仔裤,脚上则是尖头的皮鞋——平常我根本不可能打扮成这样。应该说我对于衣服并不讲究,除了身上的牛仔裤,其他都是从老爸那里借来的。另外,我的发型也整理过一番。
造型师是比企谷小町。
我请小町帮我搭配一套看起来比较老成的服装,她把家中衣柜翻找过一遍后,我就成了这个样子。
「哥哥的眼神很像疲惫的上班族,所以只要在服装跟发型上动些手脚,看起来就会像个大人。」
听她那样说,我实在不知该作何感想。难道我的眼神真的那么糟糕吗?
第一个来到约定地点的是户冢彩加。
「抱歉,等很久吗?」
「没有,我也才刚到。」
户冢的衣服充满中性运动风。大小适中的t恤配上宽松的工作裤,搭配一顶戴得不深的针织帽,头上还挂着一副耳机。他穿着篮球鞋的脚每踩一步,微微发光的皮夹链就跟着晃动一下。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户冢穿便服的模样,不知不觉间看得出神。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太好意思地把帽缘往下拉,想要遮住自己的眼睛。
「不、不要一直盯着我……这、这样很奇怪吗?」
「不、不会奇怪!很适合你喔。」
总觉得这段对话有点像约会时的台词,可惜我跟户冢并不是在约会。
证据在于材木座接着出现了。
他不知为何穿着成套的工作服,头上还缠着一条白色毛巾,所以我决定先假装没看到他。
「哼嗯~我记得集合地点在这里……喔!这不是八幡吗?」
他装模作样地说道,让我更是感到不爽。不过既然被他发现,我也没办法继续装死。
「……你那身打扮是怎么回事?为何头上还缠一条毛巾?你是拉面店老板吗?」
「唉,说要打扮得像个大人的,不就是你们吗?于是,我选择工作服跟头巾,打扮成工作中的大人模样。」
喔……原来他那身装扮的概念是这样来的。反正人都来了,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到时候只要放着他不管就好,所以不用在意。
我得出这个结论后,由比滨正巧发出「叩、叩」的脚步声走过来。
她一面环顾四周,一面拿出手机。咦,她没注意到我们吗?
「由比滨。」
我一开口叫她,她顿时吓一跳,心虚地往这里看来。喂,你刚才明明有看向这里吧?
「你、你是自闭男吗?真的耶!你打扮成那样,一下子还真看不出来……」
「什么啊?不准笑。」
「我、我才没有笑!是因为你今天的样子跟平常差太多,才会吓一跳……」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老半天,还不断发出各种感叹,最后点点头,似乎了然于心地说道:
「这是小町搭配的吧?」
「是啊,你真清楚。」
「果然呢……」
她一副相当理解的样子,到底是知道什么?
我有种受到peeko检查服装的感觉,所以也用小西良幸的方式回敬(注37 peeko本名为杉浦克昭,日本艺人、时尚评论家,小西良幸则是一名男性服装设计师。)。
由比滨穿着平口的露肩小可爱,右边的塑胶肩带挂在肩上,左边则任其滑落;脖子上的心型项链微微晃动,她似乎很喜欢这条项链。她上半身披着丹宁材质的短夹克,下半身是工作裤材质的黑色热裤,上面还有金色钮扣装饰;至于脚下则宛如藤蔓包裹似地踩着高跟凉鞋,每走一步脚链便随之晃动。
「总觉得不是很有大人味……」
「啊?哪里没有大人味?」
由比滨紧张地看看手又看看脚。嗯,看在这身造型的份上,至少像个女大学生啦……
这下子大家差不多到齐了,剩下最后一个人。当我这么想时,后面传来说话声。
「抱歉,我来晚了吗?」
在夜色的阴暗中,那件白色夏装特别显眼,下半身的内搭裤则突显出纤细优美的双腿。小号的凉鞋造型简单,但跟紧致的脚踝相当搭配。
她抬起手腕确认时间时,小巧手表的粉红色表面以白皙肌肤为衬,看起来非常可爱;金属表带绕在透着光泽的手腕上,好似一种银制工艺品。
「时间刚刚好。」
雪之下宛如在夜里绽放的小白花,散发出沁凉的魅力。
「啊……」
我只能发出一声,说不出其他话。第一次踏进侍奉社社办时,为那张美貌震慑的记忆再度浮现脑海。
要是她的个性可以正常一点……
「你听说过『浪费鬼』吗?」
「真是愚蠢,世界上根本没有鬼。」
雪之下无视我的问题,扫视在场所有人。
「嗯……」
然后,她从材木座开始,依序指向大家。
「不及格。」
「唔?」
「不及格。」
「……咦?」
「不及格。」
「咦?」
「人品不及格。」
「喂……」
所有人莫名其妙地被宣判不及格,而且我的评价特别不一样。
「我不是告诉你们,要穿得成熟一点吗?」
「不是要像个大人吗?」
「等一下要去的地方,如果衣着不够正式,可是会被挡在门外。男生的上衣要有领子并且身穿夹克,这是基本中的基本。」
「有、有这种规定啊……」
雪之下对户冢点点头。
「比较高档的餐厅或饭店常会这样规定,最好现在赶快记起来。」
「你对那方面还满清楚的嘛。」
照理来说,一般高中生并不会知道这些事。毕竟我们会光顾的店,大多不出baiyan(注38 日本的中华料理连锁店。)和萨莉亚;如果更高级一些,顶多只到乐雅乐的等级。
不管怎样,在场只有我一个男生身穿夹克。户冢看起来太休闲,材木座则像个拉面店的老板。
「我、我也不行吗?」
由比滨再问一遍,雪之下显得有点为难。
「女性的服装规定比较没有那么严苛……但护花使者如果是比企谷同学,恐怕会有困难。」
「等一下等一下,这件可是夹克喔!夹克!」
我连忙学乡○美掀动身上的夹克,强调它的存在,雪之下却不禁失笑。
「即使你的服装勉强过关,那双死鱼眼大概还是过不去。」
……我的眼神真的那么糟糕吗?
「被店家挡在外头后,再回去准备服装也很麻烦,由比滨同学要不要先来我家换衣服呢?」
「咦,可以去小雪乃家吗?我要去、我要去……啊,可是这种时间拜访,会不会打扰到你的家人?」
「不用担心,我是自己一个人住。」
「原来你是个女强人!」
由比滨大吃一惊。喂,你的标准是什么?照那样看来,所有一个人住的女生都是女强人啰。话说回来,听到雪之下说她自己一个人住时,我倒觉得可以理解,毕竟她很会做料理,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完全无法想像她跟别人一起住的样子。
「那我们走吧,我家在那里。」
雪之下抬头看向后方的天空,那里是这一带特别高价的高楼大厦。我平常很少看电视,所以不是很清楚,不过那种地方感觉很适合拍摄广告跟连续剧。顺带一提,特摄片都很喜欢来海滨幕张拍摄。
那一栋摩天大楼散发淡淡的橘色光芒。雪之下的视线停留在大楼非常高的地方,看来她是住在上层。喔喔~她家该不会是资产阶级吧?不过仔细一想,如果她家不属于资产阶级,也不可能让就读高中的女儿自己住在外头。
「户冢同学,让你白来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不会啦,不用在意。能看到大家穿便服的样子,我也相当高兴。」
户冢笑着这么说道。他笑起来那么可爱,就这样让他回去真是可惜。
「那么,由比滨去换衣服的时候,我们先去吃个饭。你换好后记得联络一下。」
「嗯,就这么决定~」
雪之下和由比滨离开后,在场三个男生陷入沉默,像是在确认自己现在有多饿。
「那么,要吃什么?」
材木座摸着肚子问道。
我跟户冢对望一眼。
「当然是拉面吧。」
「当然是拉面啦。」
x x x
我在剪票口跟材木座和户冢道别。虽然稍早在拉面店时,材木座被人误认成店员而要跟他点餐,不过能够吃到美味的拉面,他们两人看来都一脸满足。
我离开车站,前往皇家大仓饭店。我跟雪之下和由比滨是约在那里会合。
来到饭店底下时,我有点为它的巨大感到慑服。连照亮建筑物的淡淡灯光都带有一种高级感,这里很明显不是一介高中生该来的地方。
当我怀着兴奋紧张的心情踏进饭店时,脚底下的触感明显变得不同。往铺满整个空间的地毯一踩,它便柔软地下陷。这里是奥斯卡的典礼会场吗?
大厅中的绅士淑女个个显得高雅,而且不时能看到外国人的身影。好厉害,幕张真是个大都会。
根据由比滨传来的手机邮件,集合地点在电梯前方的大厅。
这里的电梯门还会发光,跟我过去所见的完全不同,而且空间很宽广。喂喂喂,竟然还有地方摆沙发?这里已经比我家客厅还大吧?而且这张沙发坐起来非常舒服,里面是塞了低弹力枕吗?
咦?这里还摆着一只壶啊。正当我赞叹地欣赏那只壶的美时,我的手机响起。
『我们刚到,你已经到了吗?』
已经到了,可是我没看到人啊……我再度看看四周。
「久、久等了……」
这时,一位全身散发香气的美女姐姐向我搭话。
她身上那袭露肩的深红色礼服勾勒出优美的线条,形成人鱼一般的造型;由于头发往上盘起,白皙的颈部让我几乎忘记呼吸。
「总、总觉得好像要参加钢琴演奏会……」
「喔,原来是由比滨,我还在想是谁呢。」
多亏她一开口就露馅,我才得以认出是由比滨。如果她装得一本正经、不要说话,我可能还真的认不出来。
「你不能至少比喻成要参加结婚典礼吗?那样一身衣服,被你说成是要去参加钢琴演奏会,感觉实在很复杂……」
这时,另一位身裹深黑色洋装的美女登场。
在散发出柔和光泽的衣料衬托下,她那身如新雪般洁白纯净的肌肤,显得更加耀眼。未过膝的荷叶裙下,则是一双修长的腿。束成一束、如顶级丝绸般艳丽的黑色长发微卷,往下垂挂到胸口,看来宛如珠宝饰品,比身上的衣服还要抢眼。
这个人毫无疑问是雪之下雪乃。
「因、因为人家第一次穿成这样嘛。倒是小雪乃,你到底是何方人物?」
「太夸张了吧?我只是恰巧有这样的衣服罢了。」
「一般人根本不会有这样的衣服吧。话说回来,那种衣服哪里买得到啊?思梦乐吗?」
「思梦乐?我第一次听说这个牌子。」
她竟然这样回答我。既然没听过思梦乐,想必也没听过uniqlo吧?
「好,我们走。」
雪之下按下电梯按钮,随着「叮」的一声指示灯亮起,电梯门静静滑开。
这是一部透明电梯,随着高度上升,整片东京湾展现在我们眼前。航行的船只灯火、行驶于湾岸的车辆尾灯,以及高楼大厦的璀璨灯光,为幕张的夜景增添缤纷色彩。
抵达最顶楼后,电梯门再度开启。
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整区微暗的酒吧。酒吧的灯光柔和,像是烛火一般低调。
「喂……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这里的气氛很明显不欢迎我踏进去。
在舞台的众光灯照射下,一名白人女性正在演奏钢琴爵士乐曲。我猜她是美国人,因为外国人跟美国人是同义词。
还是回去吧——我用眼神向由比滨示意,她也用力点头。光是还有一个同样身为平民的由比滨在场,便令我觉得非常安心。
可惜,活在上流阶级的雪之下是不会允许的。
「不要东张西望。」
我的脚被鞋跟踩一下。
「唔!」
强烈的痛楚让我差点叫出声。你的鞋跟未免太尖了!难不成是《爆走兄弟》里的魔鬼司令吗?
「把腰打直、胸口挺起,记得收下巴。」
雪之下一边小声提醒我,一边轻轻握住我的右手臂,纤细优美的手指缠上来。
「那、那个……怎么回事?雪之下小姐……」
「不要慌慌张张的。由比滨同学,你也照做。」
「咦、咦?」
由比滨露出一副「我不懂你在想什么」的表情,不过还是乖乖照做。也就是说,她把手放到我的左手臂上。
「那么,我们走。」
在雪之下一声令下,我配合她们两人的步调,缓缓踏出脚步。我们刚穿过敞开的木制厚重大门,立刻有一名男侍上前,对我们欠身行礼。
这名男侍完全不问「请问几位」、「是否吸烟」之类的问题,他与我们保持一步半的距离,引领我们来到整片玻璃窗前的靠边吧台座位。
一名女酒保正在吧台后方擦拭玻璃杯,她的身材高挑、相貌端正。在这间昏暗的酒吧,那隐隐藏着忧愁的表情和眼角下的爱哭痣和这里的氛围十分相称。
……等等,她不是川崎吗?
她的长发盘在头上,身穿侍者服装,举止优雅,不发出一点声响。这形象跟在学校的时候大不相同,完全没有任何佣懒的感觉。
川崎没认出我们,只是静静送上杯垫和坚果,然后静静等待。我还以为她一定会把菜单塞过来,问我们「嘿,要点啥」,不过这种地方当然不可能发生那种事。
「川崎。」
我轻轻对川崎开口,川崎露出有点不解的表情。
「非常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哪位?」
「明明是念同一班还认不出来,真不愧是比企谷同学。」
雪之下佩服地说着,同时坐到吧台椅上。
「没有啦,今天他穿得特别不一样,认不出来也是没办法的事。」
由比滨帮我缓颊,然后也坐上椅子。剩下的一个空位介于两人之间,如果现在是玩黑白棋,我只有认输的份;如果是围棋……算了,我不懂围棋规则。
「终于找到你了,川崎沙希同学。」
雪之下一开口,川崎马上变脸。
「雪之下……」
川崎的敌意表露无遗,宛如看到杀父仇人。这两人应该没有交集才对,但雪之下在校内算是满出名的,那样的容貌加上那样的性格,大概让一些人很不是滋味。
「晚安。」
雪之下只是若无其事地打招呼,不知道她到底了不了解川崎的心情。
她们两人对上视线后,我好像看到火花迸发。
大概是灯光的关系吧?真恐怖。
川崎眯细眼睛打量由比滨,或许是看到同一间学校的雪之下出现在这里,因而认为旁边的人一定也是同学,所以想看个仔细。
「你、你好……」
由比滨不敌川崎的魄力,判断情势后打一声招呼。
「由比滨啊……一下子还真认不出来。那么,他也是总武高中的学生吗?」
「啊,没错。他是跟我们同班的自闭男,比企谷八幡。」
我简单点头打过招呼后,川崎忽然笑起来,似乎不想多做辩解。
「原来被发现了吗……」
她不再隐瞒,只是耸耸肩,盘手靠到墙上。或许是因为东窗事发,反而觉得一切都无所谓。
她开始露出在学校里特有的那种佣懒,轻轻叹一口气后瞄我们一眼。
「要喝些什么?」
「沛绿雅。」
雪之下说出一个我没听过的东西。那是什么来着……培礼?她刚刚是在点饮料吗?
「我、我也一样!」
「啊……」
我本来想那样回答,结果被由比滨抢先一步,彻底错失机会。唔唔唔……现在该点什么才好?应该回答唐培里侬(注39 法国知名的香槟牌子。)还是唐企鹅?补充一下,唐企鹅是激安殿堂(注40 日本一间连锁式的折扣商店。)的形象角色,就算我真的点了,八成也不会送上来。
「你叫比企谷对吧?要喝什么?」
先前雪之下点的培礼好像是一种饮料……所以,只要我别说哈里斯或萨道义什么的就好吧(注41 哈里斯可能是指美国的电视节目主持人lissa harris-perry。萨道义爵士原名埃内斯特·马松·萨托,是十九世纪的英国外交家、日本学家,曾派驻于日本。)。既然如此,随便想个饮料名……
「我要ax……」
「给他一杯辣的姜汁汽水。」
我还没说完就被雪之下打断。
「好的。」
川崎露出苦笑,然后拿出三个香槟杯,熟练地倒入我们点的饮料,再分别摆到三个杯垫上。
我们默默向彼此举杯,啜饮一口各自的饮料。这时雪之下才想起似地补一句:
「……这里根本不可能有ax咖啡吧?」
「真的假的?这里是千叶县耶!」
少了ax咖啡,千叶县哪里还叫千叶县?岂不是变成没有太阳的太阳饼吗?
「……有是有啦。」
川崎小声这么一说,雪之下马上不悦地看过去。所以说,你们到底为什么处得不太好啊?很恐怖耶。
「那么,你们是来这里做什么?总不可能是在跟那种人约会吧。」
「怎么可能?如果你是在说我旁边的这个东西,即使是开玩笑也太没格调。」
「那个……你们斗嘴就斗嘴,不要波及到我好不好?」
不要用「那种人」或「这个东西」称呼我!
如果只有她们两人对谈,事情永远不会有进展,于是由我先开口。
「听说你最近都很晚回家,是因为这份打工的关系吗?你弟弟很担心喔。」
我说完之后,川崎「哈」地嗤笑一声,仿佛瞧不起我似的,真令人不爽。
「你们大老远来到这里,只是要跟我说这个吗?真是辛苦。不过,你觉得我会乖乖听一个陌生人说教,然后就此不干吗?」
「被同班同学说是陌生人,自闭男真厉害……」
我竟然因为这样让由比滨感到佩服……等一下,我同样不认识川崎,所以这场比赛算是平手吧?
「难怪最近一直有人来烦我,是你们的主意啊?大志跟你们说些什么吗?我是不知道你们怎么认识的,不过回去后我会自己跟他说,你们不用理会……换句话说,不要再跟大志有什么牵扯。」
川崎瞪我一眼。
她是要我们这些局外人别再插手是吧?不过,雪之下不可能善罢甘休。
「我当然有理由阻止你。」
雪之下的视线从川崎身上拉回自己的手表,确认一下时间。
「现在是十点四十分……如果你是灰姑娘,那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惜你的魔法早已经解除了。
「解除魔法后,接着不是快乐圆满的结局吗?」
「你确定吗?人鱼公主小姐?我倒觉得在前方等待你的,是不太快乐的结局。」
她们一来一往,完全容不得其他人插嘴,这股气势跟这里的场景相当搭配。这两人互相挖苦对方,像是上流阶级喜欢玩的游戏。所以说,你们到底为什么处得不好啊?今天不是才第一次见面吗?很恐怖耶。
这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凑向我耳边问道:
「……自闭男,她们在说什么?」
喔,由比滨啊。有你这个平民相伴,我真的觉得好安心……
根据劳动基准法,未满十八岁者不得在晚上十点之后工作。川崎到这个时间还在工作,代表她施了谎报年龄的魔法,但这个魔法被雪之下破解了。
可是,川崎仍不改其从容的态度。
「你还是不打算辞职吗?」
「嗯?我没有这个打算。即使这里解雇我,另外再找其他地方工作就好。」
她一面用布擦拭酒瓶,一面淡然说道。听她说话的口气,好像根本不把这当成一回事,实在让我有点火大。但雪之下只是喝一口手中的培礼……还是哈里斯?
在一触即发的险恶气氛中,由比滨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那个……川崎同学,为什么你要在这里打工呢?嗯,那个……其实我啊,没钱的时候也会去打工,但不至于会谎报年龄工作到这么晚……」
「没什么……我只是需要钱。」
川崎放下酒瓶,稍微发出「咚」一声。
这是理所当然的答案。大家之所以会工作,十之八九是为了钱。其中固然有人是想追求工作的价值以及活着的意义,不过那方面我不太清楚。
「啊~我好像可以了解。」
我不经意地这么一说,川崎的表情立刻僵硬起来。
「你怎么可能了解……一个拿自己未来开玩笑的人,怎么可能了解?」
不记得是多久之前,我跟川崎在学校的屋顶上碰过面。看来她还记得当时看到的那张职场见习调查表。
「那才不是在开玩笑……」
「喔?如果不是在开玩笑,代表你还是个小鬼,未免把人生看得太简单。」
川崎把擦过酒瓶的布扔向桌面,再度靠到墙上。
「你……不,不只是你,雪之下跟由比滨也不会了解的。我可不是为了玩乐用的钱而工作,别把我跟那种笨蛋相提并论。」
川崎瞪着我的眼神充满魄力,那双眼强烈传达出「别碍事」的讯息,但是,眼眶中浮出泪水。
不过,那样真的算是坚强吗?依我听来,她说没有人能了解自己,可见得是对没人理解自己这点感到叹息和灰心。其实,她很希望有人能够理解吧?
相较之下,看看雪之下,即使周围没有人理解她,她也不会因此叹气或灰心,那是因为她相信贯彻自己的信念就是一种坚强。
再看看由比滨,她从来不放弃去理解别人,也不会逃避。那是因为她希望即使是表面上的功夫,也能在时间的催化下产生什么变化。
「嗯~可是,有些事情如果你不试着说出口,别人就不会了解啊。说不定你说出来后,我们便能帮上忙……你心里也会比较轻松……」
川崎用让人寒到心底的视线看向由比滨,结果她说到一半,句子就变得断断续续。
「就算我说了你们也不会了解。帮得上忙?心里会比较轻松?是吗?那么,你可以给我钱吗?或者,你可以代替我爸妈给我他们拿不出来的东西呢?」
「这,这个……」
由比滨无法反驳而低下头。川崎真是太恐怖了!
「请适可而止,如果你再吵下去……」
雪之下的声音几乎令人冷到骨子里,而且她只把话说一半,反而让恐怖感加倍。等等,你打算做什么?
连川崎都不由得停顿一下,不过她随及咂舌一声,将视线转向雪之下。
「听说你父亲是县议会的议员,没错吧?你既不愁吃也不愁穿,怎么可能了解我的处境……」
她这句话说得很小声,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而且,她的声音听来,像是放弃了某种东西。
这时,突然传来玻璃杯倾倒的声音。
我往旁边一看,只见沛绿雅从翻倒的杯中流出,雪之下则紧紧咬住嘴唇,眼睛盯着桌面。平常的雪之下不可能出现这种反应,我忍不住惊讶地盯着她的脸。
「……雪之下?」
「什么事?啊,对不起。」
她回过神后,变回一如往常——不对,是比平常还要冰冷的扑克脸,若无其事地用毛巾擦拭桌面。从现场非比寻常的气氛中,我察觉到那是雪之下的地雷。这么一想,前一阵子她好像也出现过那种表情……我开始搜寻自己的记忆,想找出那是什么时候的事。这时,有人发出「碰」的一声拍打桌面。
「等一下!现在我们在讲的事,跟小雪乃她家无关吧!」
由比滨瞪着川崎,态度难得十分强硬。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起哄,而是真的在生气。原来这家伙生起气是这样的表情吗?
川崎不知是看她原本都嘿嘿傻笑着,却突然来个态度大转变,还是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声音跟着变得低沉。
「……那么,你们跟我家也没有关系吧?」
如果真要这样说,那一切都甭谈了。
这件事跟我、由比滨以及雪之下当然没有关系。
假如川崎的行为有违法律,教师跟家长要予以谴责,法律也会加以制裁。可是,对我们这些连朋友都不算的局外人而言,根本没有可以帮上她的地方。
「你说的或许没错,但现在不是在说那件事!跟小雪乃——」
「由比滨同学,请冷静下来。我只是不小心翻倒杯子而已,根本没什么,你用不着在意。」
由比滨激动地要站起身,但雪之下轻轻制止。她这时的声音比平时还要沉着,但也相对地更加冰冷。
初夏都已经过了,这里的空气却冷得要命。
看来今天是不会有什么进展,这三个女生根本没办法冷静地好好交谈。
不过,我还是掌握到几件事,之后再由我处理一下,应该便能解决。
「我看今天先回去吧。我已经困了,喝完这杯就要走啦。」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的姜汁汽水还剩下半杯以上。
「你……」
「是、是啊,小雪乃,今天先回去吧!」
雪之下一脸受不了地叹口气,似乎想对我说什么,不过被由比滨挡下来。由比滨跟我对望一眼后点点头,看来她也注意到雪之下的状况不太寻常。
「……好吧,那么今天先回去。」
雪之下本人似乎同样有所察觉,所以奇迹般地听从我的建议。她完全不看帐单一眼,把几张钞票搁在吧台上便起身离席,由比滨也跟着站起身。
我在由比滨背后开口:
「由比滨,我晚一点寄信给你。」
「……咦?嗯,我知道了……我等你。」
在间接照明下,由比滨的脸看起来特别红。她的手在胸前犹豫一会儿,才挥手向我道别。不用挥手啦,那样跟这种高档的场所实在太不搭。
我目送两人离去后,拿起杯子转向川崎。在开口之前,我先用饮料润润喉咙。
「川崎,明天早上借我一点时间。五点半在这条路上的麦当劳碰面可以吗?」
「啊?为什么?」
她的口气比刚才还要冰冷,不过,我有把握用下一句话让她改变态度。
「我想跟你谈一下大志的事。」
「……什么?」
听到这句话,她用惊讶——或说是带有敌意的眼神看向我。我一口饮尽杯中的饮料,然后起身离去,这样就不用跟她对上视线。
「那些话等明天再说,拜拜。」
「等一下!」
我帅气地无视背后的呼唤,带着跟这里极为相称的潇洒,准备离开酒吧。
「等一下!钱不够啦!」
……喂,雪之下,你没有帮我付喔。
我默默回到吧台,掏出身上仅有的千圆钞票,换回六十圆的找零。嗯……这种时候绝对不能问「为什么」,对吧?
一杯姜汁汽水竟然要价快一千圆……只有这里还处于泡沫经济时代吗?
x x x
隔天早上,时间刚过清晨五点。其实我整夜都没睡,现在正在麦当劳一边打瞌睡,一边喝着第二杯咖啡。天色已经亮起来,麻雀在地面上从容不迫地啄食东西,再度飞回空中。
我们三人离开饭店后,各自回到自己家。我回家后,只向小町拜托几件事,便再度出门来这里打发时间。其实我可以先在家里睡一觉,但实在没把握能在五点前起床。
之所以会熬夜到现在的理由是——
「来了吗……」
自动门发出开启的声音,川崎沙希顶着一脸倦容,拖着脚步进来。
「你要跟我说什么?」
一夜没睡的疲惫让川崎看起来格外不悦。面对她的魄力,我有一瞬间闪过要下跪道歉的念头,不过还是打消那种想法,尽可能装得从容不迫。
「总之,你吸冷剂……先冷静。」
我咬到舌头,想要假装镇定的样子却彻底失败。没办法,谁教川崎那么恐怖。不过也因为咬到舌头,我才得以放松,顺畅地继续说下去。
「其他人也快来了,稍微等一下。」
「其他人?」
川崎一脸讶异地问我。这时,自动门再度开启,雪之下和由比滨进入店内。
昨天晚上跟她们分开后,我寄一封信给由比滨,要她跟家里说一声,今晚借住在雪之下家,然后早上五点跟雪之下来这间麦当劳。总之是简单扼要的联络事项。
「又是你们?」
川崎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深深叹一口气。
不过,在场还有一个人同样很不高兴。
由比滨似乎在闹脾气,完全不看我一眼。
「怎么,她睡眠不足吗?」
我对雪之下问道,雪之下也歪头表示不解。
「嗯……我看她睡得满好的。不过,昨晚她看过你的信后,很明显地变得不高兴。你又写什么下流的内容吗?」
「我不是说过不要把我当成性侵犯吗?我只是单纯传达几件事,她根本没有什么理由好生气吧?」
我跟雪之下面面相觑,这时,小町突然冒出来。
「哎呀~真不愧是哥哥~到了重要时刻就很迟钝呢。」
「喔,小町啊,不要一出现马上骂自己的哥哥好吗?」
「哥哥,说要传达联络事项通常是写信的藉口啦~如果真的只是要联络事情,大家才不会想寄信呢~」
「你把妹妹也找来吗?」
雪之下有些意外。
「是啊,我拜托她一些事。小町,人有帮我带来吧?」
「嗯!」
小町回应一声,她手指的地方站着川崎大志。
「大志……这种时间你在这里做什么?」
川崎又急又气地瞪向弟弟,不过大志不肯让步。
「这是我该问的问题吧,姐姐?你到底在做什么,直到现在还不回家?」
「跟你没有关系……」
川崎断然结束这个话题,不想再说下去。然而,即使这一套对他人管用,对自己家人可不管用。在此之前,川崎和大志都是一对一的沟通模式,所以她大可避而不答。只要自己单方面结束话题,或是转身离开,不管怎样总有办法蒙混过去。不过,现在她无法那样做。我们挡在周围,绝不会让她逃走。更重要的是,大家全都目睹她大清早在外闲晃,她自然无法辩驳。
「哪里没有关系,我们是一家人耶!」
「……我不是说过,你不需要知道吗?」
面对大志的追问,虽然川崎的语气变弱,但还是打定主意不肯说出口。
换句话说,正因为对方是大志,她才没有办法说出口吗?
「川崎,我来猜猜看你为什么要打工,又为什么需要钱吧。」
川崎瞪我一眼,雪之下和由比滨则露出十分感兴趣的眼神。
她不肯说明自己要打工的理由,但仔细想一下,会发现事情是有迹可循的。
大志曾说过,他姐姐是升上高中二年级才变成不良少女。从大志的角度看来确实是那样没错,不过从川崎的角度看来,其实并非如此。
对她而言,开始打工的时间点,是在弟弟升上国三的时候。
因此,答案其实是在川崎大志的时间轴里。
「大志,你升上国三后,生活有什么改变吗?」
「嗯……我想是开始补习吧?」
大志如此回答之后,仍持续思索着是否还有其他改变,不过,光是这个答案便已足够。川崎大概也发现我要说什么,不甘心地咬住嘴唇。
「原来如此,是为了筹措弟弟的学费啊……」
由比滨用理解的口吻说道,不过马上被我打断。
「不对。大志是四月开始去补习班,所以他的学费早已有着落,入学费跟教材费都付清了。我想,他们家人应该早就规划好这些费用。换句话说,只有大志的学费不需要担心。」
「这样啊。的确,需要学费的不只有弟弟一个人。」
雪之下似乎已全盘了解,用些许同情的眼神看向川崎。
没错,我们就读的总武高中是升学型学校,超过半数的学生都打算继续念大学,而且真的会做到。因此,从高二的这时候开始,不少学生便开始准备大学考试,并且认真考虑去参加暑期冲刺班的事。
从进入大学前的准备阶段,到进入大学的那一刻,都需要为数不少的金钱。
「大志曾说过,你从以前就很认真,对他也很温柔,所以才会决定那样做吧?」
我做出结论后,川崎无力地垂下肩膀。
「姐姐……都是因为我、我去补习……」
「……所以说你不需要知道啊。」
川崎轻轻拍一下弟弟的头安慰他。
哎呀~看来本次事件可以有个圆满的感动大结局,真是太好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虽然我心里这么想,但川崎仍是一脸愁容。
「不过,我还是不打算辞掉打工。我也想上大学,而且不想因此让家人跟大志有所负担。」
川崎的声调变得高亢,话中明显听得出她的决心。面对她那么强烈的意志,大志再次闭口不语。
「那个~小町方便说句话吗?」
小町佣懒的声音打破这片沉默,川崎双眼无神地看向她。
「何事?」
她的口气不是很友善,看来像是要吵架的样子,但小町只是笑着应付她。
「那个啊~小町家一直以来都是双薪家庭,所以小町小时候,每次回家都看不到任何人,即使说『我回来了』也不会有人回应。」
「等一下,有人回应才可怕吧。你突然说这个干嘛?」
「啊~哥哥先安静一下啦~」
我被小町这么说,只好闭上嘴巴,乖乖听她说下去。
「小町变得很讨厌回去那个家,所以曾经离家出走五天喔。后来,把小町接回去的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哥哥,而且在那之后,哥哥开始比小町还要早回家。所以,小町一直很感谢哥哥!」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的哥哥……啊,原来是我自己嘛。
听到这段佳话,我的眼泪都快流下来。虽然当时我根本没有那种意思,只是单纯因为没有一起玩耍的朋友,又想赶快回家看东京电视台傍晚六点的动画罢了。
川崎用似乎对我有些亲近感的眼神看向我,由比滨的眼中则泛起泪水,唯有雪之下露出不解的表情。
「比企谷同学会那么早回去,是因为那时候就开始没有朋友吧?」
「喂!你怎么知道?你是雪基百科吗?」
「啊~其实小町也非常清楚,只是觉得这样说能让自己加分嘛~」
小町爽快地承认,令由比滨大大张着嘴,露出一副快晕过去的样子。
「……果然是自闭男的妹妹。」
「喂,那是什么意思?」
是说我也很可爱吗?嗯,可以理解。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川崎不耐烦地质问小町,那副表情真恐怖,但小町还是不改笑容,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虽然小町的哥哥很没有用,但他绝对不会让小町操心。光是这一点,身为妹妹便感到很安心又高兴——啊,这句话也是为了让自己加分。」
「那句多余的话不用一直说啦……」
「讨厌~这当然是小町在掩饰自己的害羞啊~喔,这句话也一样是加分用的。」
「够了够了……」
真是的,正因为有个说话随便的妹妹,让我直到现在都还不太相信女生。见我露出受不了的表情,小町哼了一声表示不满,不过看我还是相应不理,她也就作罢,回到跟川崎的对话当中。
「总之,如同沙希姐姐不想为家人带来负担,大志同学也不想给沙希姐姐添麻烦喔。如果你能够体会这一点,身为弟弟妹妹的会非常高兴。」
「……」
川崎陷入沉默,我也一样。
……糟糕,这种心情是怎么回事?我从来没想过小町会有那种想法。平常都是她给我添麻烦,所以我完全没注意到。
「嗯……我也是那么想的。」
大志喃喃地补充一句,并且把涨红的脸别到一旁。
川崎站起身,轻轻摸了摸大志的头,原本疲惫的神情多出一点温柔的微笑。
不过,问题还没完全解决,现在只是让他们姐弟重新架起沟通的桥梁而已。
精神方面得到充实,不代表一切便能满足。即使有形之物总有一天会消失,也不代表它们没有价值,不管是物质或金钱都是不可或缺的。
对高中生而言,金钱是个非常严苛的问题。稍微打个工、挣得一些钱后,更会深刻感受到这一点。私立大学的学费动辄好几百万圆,为了赚取那些钱,一个学生必须工作多久呢?那个数字想必非常可观。
如果我们直接捐助川崎一、两百万,事情当然能圆满解决,不过我们没有那么多钱,而且那种做法有违侍奉社的理念。
雪之下曾说过,侍奉社不是给人鱼吃,而是教对方钓鱼。
那么,我就传授一下自己的炼金术吧。
「川崎,你听说过『奖学金』吗?」
x x x
清晨五点半的空气仍有一丝寒意。我打着呵欠,目送两个人影逐渐远去。
那两人之间的距离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若是其中一人发现自己走太快,便会放慢脚步等待对方。他们不时发出笑声,肩膀跟着上下抖动。
「所谓的兄弟姐妹,就是那种感觉啊……」
雪之下在晨霭中独自低语。
「不见得吧?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甚至还有,最亲近『陌生人』这种说法。」
在跟兄弟姐妹相处的过程中,一定有过被他们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痛殴对方一顿的经验,那种时候必会觉得他们跟自己一点也不像。不过,他们有时候会在不经意间,做出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举动,让人产生一种不知该说是怜惜或怜爱的感受。讲白一点,那种无法捉摸的距离感,就是所谓的「兄弟姐妹」吧。
因此,「最熟悉的陌生人」实在是个很妙的说法。明明跟自己最为亲近,却是个陌生人;明明是个陌生人,却又跟自己最为亲近。
「最熟悉的陌生人吗……有道理,这么一来我就可以理解。」
雪之下颔首之后仍是低着头。
「小雪乃?」
由比滨对雪之下的反应感到意外,静静地望着她。这时,雪之下迅速把头抬起,轻轻对由比滨一笑。
「我们也回去吧,再三个小时就要上学了。」
「嗯,好……」
虽然由比滨仍对雪之下的态度耿耿于怀,不过还是点点头,把肩上的背包背好,我也去打开自己的脚踏车锁。
「是啊。小町,起来了。」
小町坐在麦当劳外的人行道边缘打瞌睡。我轻轻拍她的脸颊,她揉一揉惺忪的睡眼,发出半梦半醒的声音。
她站起身,像幽灵般晃到脚踏车前,坐上后座。平常这时候还是睡觉时间,所以没办法,今天就慢慢骑平坦的路回去吧。
我跨上脚踏车,把脚踩到踏板上。
「我们回去啦,辛苦了。」
「嗯,明天见……不对,是等一下学校见。」
由比滨稍微在胸前挥一挥手。雪之下没说任何话,只是呆呆看着我跟小町,直到我踩下踏板,她才小声开口:
「脚踏车双载并不值得鼓励……小心别又发生意外。」
「嗯,再见。」
我如此回应后,往前骑出去。在睡眠不足的情况下,脑袋无法保持清醒,光是注意对向来车跟路面状况,几乎已用掉我所有的精神,所以对于雪之下的提醒,我只能随便应一声。不过,她刚才好像有提到「意外」两字……
我慢慢骑在跟十四号县道交会的直线路段上。平常上学时吹的风总是逆风,不过今天这时候则是顺风。
我在第二个红绿灯前等待时,对街的面包店飘出阵阵香味。
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声。
「……小町,要不要买面包回去?」
「哥哥这个大笨蛋!应该要装作没看到,或是若无其事地默默靠近面包店啊!不过小町的肚子饿了,所以要去!」
小町的拳头不断落在我的背上,我操纵龙头转往面包店的方向。
「唉……哥哥真的很没用耶,早知道刚刚就不要一直夸奖你。」
「刚刚你根本没有在夸奖我吧?最后只有你自己变成乖宝宝,而且大部分内容还是你瞎掰的。」
「哎呀,这个嘛~」
这时,她的拳头停下来。
「……不过,小町真的很感谢哥哥。」
她伸出双手搂住我的腰,把脸靠到我的背上抱紧我。
「这么做也是要帮自己加分对吧?」
「啧,被发现了吗?」
不过,她的手并没有放开。清晨的风带有一些寒意,缓缓带走我们两人的体温。在这阵舒服的感受中,我的睡意越来越浓,看来今天八成又要迟到。从这种感觉看来,等一下回到家肯定会马上倒头大睡。算了,偶尔兄妹一起迟到也不赖。
「不过~能见到面真是太好了。」
「啊?你在说什么?」
我听到后座的小町这么说,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小町没有看我的脸,继续说:
「就是送点心的人啊,既然见到她就跟小町说一声嘛。哎呀~还好哥哥骨折,才能认识那么可爱的结衣姐姐。真是太好了~」
「嗯……是啊……」
我机械式地抬起脚踩下踏板。由于做这个动作几乎不用思考,自然未伴随任何感情。因此,当感情混入其中的瞬间,我的动作完全瓦解。
我的身体猛然一晃,小腿窜过一阵剧痛。
「啊!」
「怎怎怎……突然怎么啦?小町还第一次看到有人踩空踏板耶!」
小町发出一连串抱怨,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刚刚说什么?由比滨就是送点心的人?
这里所说的「送点心的人」,不是指每到中元节便会出现的人,更不可能是紫玫瑰先生(注42 出自漫画《玻璃假面》,速水真澄不断暗中匿名送紫玫瑰鼓励、帮助女主角北岛麻雅。),而是跟我有过一段因缘的人。
我进入高中的第一天曾碰上交通意外。
当时有个女生带着她的狗出来散步,但那只狗突然挣脱控制跑出去,不巧又有一辆高级轿车驶来。我为了救那只狗,被车子撞成骨折,因此住院长达三周。这件事也决定了我一开学就没有朋友的命运。
小町说的「送点心的人」,正是那只狗的主人。
「哥哥,怎么回事?」
小町一脸担心地看着我,我只能挤出一个暧昧的笑容……一不小心就想起许多事,我忍不住自嘲地笑一下。
「没什么,我们先去买面包再回家吧。」
我再度踩下踏板,但不可思议的是,踏板竟然空转一圈,再次敲到我的小腿。
fro 平冢静 21:09
title 比企谷同学,考试准备得
如何?
现代国文不只是定期考试会考,放眼日后的
大学考试,用它来增进自己的理解能力也是
个好办法。
请好好加油。
fro 八幡 21:12
title re
……不好意思,请问
您是哪位?
fro 平冢静 21:15
title 抱歉,我是平冢静。
对你来说,说是「老师」可能会比较清楚呢。
fro 八幡 21:20
title re
(/-\)。oo(写信的时候
个性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