⑦ 不论何时,叶山隼人总是迎合众人期待(2/2)
我扬起狡猾的笑容,借用某人曾经说过的话。叶山无奈地看过来一眼,发出嘲笑。
「笑话。我从来不认为你是个好人。」
听到他说得这么无情,我差点想停下脚步。可是,在这里松懈的话,只会被他甩到后头。于是我强打精神,看向前方。
「讨厌鬼……」
叶山用带着嘲弄的微笑,回应我的低喃。
「这句话轮不到你说。」
哈哈,完全同意。我自己都差点笑出来。多亏这段对话,我得以诱出叶山不同于往常的反应。最好的时机正是现在。
我再次调整呼吸,使说话不致断断续续。
「你选择文组还是理组?」
「不告诉你。」
「那我猜猜看。是理组。」
叶山听到我这么快回应,无奈地发出短叹。
「……答案也就那两种,我会上当吗?」
「不然,换一种说法好了。」
说到这里,我略微增加速度,奋力抬起沉重的双腿,冲到叶山前方几步之处,回过头对他说:
「你给我选理组。我不知道你怎么填调查表,也懒得知道。反正现在还有时间,改成理组就对了。」
「啥?」
他罕见地浮现错愕表情,踉跄了一、两步,随即又稳住姿势,很快地跟上。
「……亏你讲得出这种话。」
这一次,连叶山都有点乱掉阵脚,开始喘了起来。
「有什么办法?我必须知道你选的组别,偏偏你不肯回答,又不留线索让我推测,我当然只好想办法控制你的答案。」
叶山隼人拥有太多选择,而无法做出决定。既然这样,使用强硬一点的手段也没关系,删减他拥有的选择即可。由我代替他决定选择的组别,同样能达成三浦的委托。
「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叶山干笑几声,对我的想法大开眼界。不过,我这么说其实是有根据的。
「改选理组也有好处。倒不如说,这是满足你要求的唯一方法。」
「要求?」
他疑惑地问道,脚步略微缓慢下来。我也配合他的步饯,放慢速度。
「你说过,别再用这个问题烦你。换言之,你不想再当大家期望的叶山隼人。」
听到这句话,他毫无预警地停下脚步。我察觉后,跟着停了下来。
我这才发现自己满身大汗。到刚才为止,自己一直迎着风跑步,才完全没有注意到吧。我用运动衫的袖子抹去汗水,看向叶山。
他也茫然地望过来,即使身体没有什么疲劳,仍然深深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会那样想?」
他对我使个眼色,开始用走的,我也踏出脚步。
「没为什么。我只是考虑了以你这样的人,会选择舍弃什么。大部分的人都是看自己不拿手、不想做什么来过滤高三组别。」
若单纯论升学考试,以叶山的程度而言,有没有在学校上课,其实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只要去补习班冲刺一下,便能轻松追回进度。因此,他不会以考上志愿校系为衡量的重点。
那么,他又是衡量了什么,而做出选择?
唯一剩下的衡量指标,是高三的校园生活,乃至于他的人际关系。
「你也知道,只要大考能够考好,高三选哪一组根本不成问题。可是,你却坚持不肯透露自己的选择。这不正代表,你打算用这个方式舍弃什么?」
叶山依旧闭口不语,只是默默地走着。我能够感受到,他保持沉默是为了听我说下去。
「选择理组的人本来就少,选择理组的女生更少。你在那里的话,至少可以远离纷纷扰扰。再说,分到不同组别的话,大家也会接受事实,慢慢地离开你。让关系自然消失,便不会伤害到任何人,也不违背任何人的期待。」
我忍着干涸的喉咙,用沙哑的声音,勉强挤完最后一句话。
「若要满足你的要求,只有这个办法。」
叶山也注意到自己在流汗,拨起头发擦汗,并且看向大海。
接着,他小声低喃:
「要好好相处,果然不可能吗……」
「啊?」
我还来不及发问,后方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始终跟在网球社后面的几个人,快速往这里接近。他们大概是见叶山停下来用走的,欲把握机会追赶过去。
我跟叶山只是看着他们远离。
同一时间,叶山再度开口:
「没什么……你真不简单。」
「怎么,我猜理组猜对了吗?」
「错了。只是觉得,你真的很扭曲。」
他摇摇头。这是二选一的问题,既然叶山说其中一个答案不正确,便代表另一边的是正确答案。所以是文组啰——我正要开口时,叶山先用柔和的语调,沉稳说道:
「我讨厌你。」
「喔,嗯……」
他丝毫不看过来,唐突地说出这句话,使我顿时无法言语。我很清楚自己不讨人喜欢,但这还是第一次被对方当着面直截了当地指摘。叶山不理会我的反应,看着前方遥远处,淡淡地说下去。
「想到自己比不上你,我便觉得深恶痛绝。所以,我希望你能站在同等地位,才想拉你一把。说不定只是这样——为了承认自己不如你。」
「……是吗?」
我想必也是如此。为了把叶山视为特别的存在,藉以让自己接纳一切,我撒下谎言,欺骗自己:叶山隼人绝对是一个好人,这点无庸置疑。
叶山注意到我无意义的点头,将脸转过来,露出我所见过最爽朗,同时带有挑衅意味的笑容。
「所以,我不会听你的话。」
「是吗?」
我再点一次头,叶山也颔首回应。
说不定对他来说,选择文组或理组从来不是重点。不管去到哪里,都不会有太大差别。
现在知道这些,已经足以解决三浦的委托。但我也要强调:问题本身并没有消失,而是接下来的部分超出我的能力范围。
「差不多该走了。」
叶山说完,旋即跑了起来。大笨蛋,我早就跑不动了啦——尽管心里这么抱怨,我仍然勉强跟上去。
我还有一件事情要确认。
我硬是抬起快要不听使唤的双腿,拖着自己前进。所幸刚才休息一下,呼吸已经调整回来。我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剧烈的心跳。
「……你是因为家里的关系才选文组?例如牵涉到双方往来之类。」
「咦?我跟你提过自己家的事?」
叶山的步伐轻盈,说话也毫不费力。若以他的标准,目前的速度恐怕只相当于慢跑。
「不,只是刚好听到……」
身体出汗后开始降温,寒冷的海风又阵阵吹袭。冰冷和黏腻的不快感,再加上突如其来的诡异沉默,使我忍不住缩了一下身体。
这时,又有一个人超越过去。
不过,叶山似乎早已不在意名次,他只是兴味盎然地看若我,思索好一会儿,才开口:
「你该不会,在意那个谣言?」
「啊?得了吧,才没有……只是,嗯——该怎么说……」
我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回答,叶山见了,笑出声音。他先前的跑步姿势那么流畅,现在却笑得上半身微微抖动。
「……有什么好笑?」
叶山夸张地抹一下眼角。
「抱歉、抱歉。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喔,那真是太好了。不然社办一天到晚紧张兮兮的,心脏都快负荷不住。」
谈到这里,后方又有呼吸声渐渐靠近。我扭过头去,再看回前方,先前超越我们的几个人,应该已经跑得很前面了。
我的腿沉重得像被绑上铅块,再也不听使唤。
「被超前很多了呢……干脆慢慢走吧。抱歉啦,让你没办法蝉联冠军。」
叶山对我的提议摇摇头,甩几下手活动筋骨后,咧嘴一笑。
「……不用,我会赢的……这才是我。」
他的意思是获得冠军、回应大家的期待、好好地扮演「叶山隼人」到最后,才是属于他自己的行事风格。
他渐渐加速,跟走得慢吞吞的我拉开几步后,回过头来。
「而且,我不想输给你。」
叶山抛下最后这句话,冲了出去。
我只能看着他消失在远方,再也没有力气追着他跑。
那个人回答出我想不到的答案,想像着我绝不相信的可能,渐行渐远。
可恶,未免太帅气了吧!
难不成,他同样是不服输的人——我随意把玩这个念头,继续跑着。忽然间,右脚打到左脚的小腿肚。
我的双脚打结,控制不了平衡,当场倒了下去。我没有马上爬起,而是直接躺在地面,望向天空。
口中呼出的白色烟雾,缓缓融入冬日晴朗湛蓝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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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拉松大赛当然不会受我跌倒影响,按照原订计划顺利进行下去。
我在原地躺了好一阵子,直到户冢经过时,才被他扶起来。为了避免带给户冢更多麻烦,我要他先继续跑,自己忍着疼痛的双腿,咬牙跑完全程。
尽管没有落到垫底的下场,最后跟吊车尾集团冲刺时,我几乎要把全身的糟力榨干,通过终点的瞬间,还忍不住想看看四周,询问:「已经……可以了吧……(注45 出自动画《air》角色神尾观铃之台词。)」顺带一提,只有一起跑到终点的材木座回应我。
好不容易跑完后,两条腿咯咯咯地颤抖,好像快要笑出声音。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微笑小香香(注46 《lovelive!学园偶像祭》矢泽妮可之口头禅。)喔……
我跌坐到地上,检查自己的惨状。结果,真的只能写个惨字。
大小腿磨到破皮,短裤沾满泥巴,臀部抽筋,侧腹部也痛个不停。想找哪块地方不痛,几乎不太可能。我以为自己已经够让人头痛,没想到今天痛的程度还有机会刷新记录(超痛)。
要不是途中不断为自己「加油&9829;加油&9829;」地打气,我的生命值大概早就归零。
而且,当我抵达终点时,理所当然地没有任何人夹道迎接。
真要说的话,只有体育老师在终点应付一下,其他学生都涌入公园广场。
我走向广场查看情况,颁奖仪式进行到半途,一色正在台上主持。
按照原订计划,马拉松大赛其实没有颁奖仪式。大概是学生会临时决定的吧。想不到一色满有能力的,真是后生可畏。
「现在——名次已经宣布完毕。接下来,请优胜者上台发表感言——」
一色握着从学生会办公室带来的麦克风,兴高采烈地介绍,看起来相当嗨。副会长调整音响的模样,同样感觉很特别。
我随意环视一下,一、二年级的男女学生几乎都聚集在此。由比滨、三浦、海老名、户部、户冢等班上同学,当然也没缺席。
接着,一色对观众宣布:
「让我们欢迎本届冠军,叶山隼人学长上台——」
戴着桂冠的叶山一步上简易舞台,底下的人立刻爆出欢呼。所以说,他最后真的赢了喔……
「叶山学长,恭喜你卫冕冠军——我也一直相信,你绝对会赢的!」
「谢谢。」
一色毫不掩饰自己的偏袒,叶山则是以沉着的笑容应对。
「那么,请学长发表感言。」
他接过麦克风,四周又掀起鼓掌声、口哨声,以及「隼·人·隼·人」的欢呼声。户部不时穿插「嘿」、「哈」、「喝喝哈哈」的吆喝,真是够烦。
叶山带着不太好意思的笑容挥手致意后,开始发表感言。
「虽然途中满惊险的,多亏强劲对手的刺激和大家的打气,我才能在最后夺下胜利。非常感谢各位。」
他流畅地说到这里,暂停一拍,从观众群里找出三浦的身影,向她挥手。
「特别是优美子,还有伊吕波……谢谢你们。」
此话一出,台下响起更热烈的欢呼。大冈拚命吹口哨,大和也用力地拍手。被点到名的三浦和一色,更是惊讶地呆立在原处,过了一会儿才害羞地扭动身体,低下羞红的脸。由比滨轻轻拍了拍三浦的肩膀。
其他人见到叶山温暖的眼神,以及另外两个人的反应,开始议论纷纷。原来先前他说的「会处理好」,是这个意思。
得奖感言尚未结束。
「接下来,我会全心投入社团,好好准备高中的最后一场比赛……还有足球社的听好,你们一堆人跑的成绩根本不能看,回去后我会好好锻炼一番。最好把皮绷紧一点。」
叶山露出灿烂的魔鬼笑容,对户部那群人说道。户部听了,大声发出哀号,整个人往后倒。
「咦~~隼人——哪有这样——你要早点讲啊!」
他的嗓门不输给台上的麦克风,所有人听了都爆出笑声。这个世界真和平……
「好~非常谢谢叶山学长的冠军感言!请大家报以热烈掌声——第二名之后就不用上台了吧?」
一色没事找事做,趁观众用力鼓掌时向副会长偷偷询问,声音却被麦克风完全捕捉到。她到底在搞什么……
她赶紧为自己的失言辩解。同一时间,叶山走下舞台后,跟三浦那群人谈笑起来。
他们现在的互动,看不出之前的距离感。三浦成为大家注目的焦点,还不太好意思地躲到由比滨和海老名背后。
我看到这里,便离开广场。
我已经亲眼见证叶山隼人表现在外的一面。尽管那可能只是专为顺应众人期待所打造,表面为人、实则为己的伪善演员,但能做到如此完美的地步,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离开广场时,正好遇到散场人潮。人潮中的男男女女,皆有意无意地聊起刚才的话题。
「那个谣言果然只是假的」、「叶山跟三浦还是很要好嘛」——我侧眼看着这一幕,拖着伤腿走向学校的保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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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舍内一片幽静,温度远比公园的广场低。
大部分的人都还没从马拉松大赛回来。他们大概想再享受一会儿自由吧。
我换上室内鞋,进入杳无人烟的特别大楼。光是这样走着,脚上受伤的地方便不断作痛。
好不容易来到保健室,我轻敲大门。
「请进。」
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开门一看,果不其然,出现在里面的是雪之下。她身着体操服,坐在椅子上,对我露出不解的表情。
「……比企谷同学?我还以为是由比滨同学来了。」
「她还待在公园。倒是你啊,怎么会在这里?」
「途中稍微休息一下,就被判弃权……」
雪之下咬着牙根,忿忿地说着。原来是一点也不意外的中途弃赛。不过,看她那么懊悔,原本应该是很想跑完吧。
「那你呢……受伤?」
她注意到我的双腿,不忍地眯起眼睛。
「嗯,有点擦到。」
我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是绊到腿跌倒,太丢脸了。更何况,即使老实承认,也只像个宣称「不是啦!真的只是我不小心跌倒」的家暴受害者。现在最好别再引起更多误会,让她以为我受到家暴。
「为什么不直接在那里疗伤?保健室的老师不是在场?」
「我到终点的时候,人都跑光了……」
雪之下闻言,轻抚下颚思索一阵。
「真不巧……看样子,你的运气不太好。或者是眼神。」
「对对对,还有个性跟心地也不好。不说这些了,消毒水我可以直接拿来用吧?」
摆放药品的柜子没上锁,我自动在里面翻找。雪之下不禁叹一口气。
「……还要加一个手管不好。」
她站起身,挥手把我赶开柜子前,从中取出消毒水和绷带,接着指向面前的椅子。
「在这里坐好。」
「不用,这点小事我可以自己来。」
「快一点。」
我不太甘愿地乖乖坐上椅子,雪之下也把原先坐的椅子搬过来。
她开始为我脚上的伤口消毒。稍微弯下身体靠近时,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中,混入柔和的肥皂香。
伤口接触吸饱消毒水的棉花,立刻窜过一阵又痛又痒的感觉。她对这类急救似乎很生疏,战战兢兢夹着棉花的手因为施力不当,消毒水不时渗入伤口。
「啊!喂!会、会痛啦……」
「有什么办法?这代表正在杀菌,对比企谷菌当然有效。」
「但也不要把我当成细菌好吗?」
「所以请你好好忍耐。」
这是良药苦口的道理吗?我到现在都还不是很相信。如果真的越苦越好,我的人生早就一飞冲天了。
话说回来,雪之下也多少听进我的话,减轻接触伤口的力道,动作也谨慎许多。这一次,轮到搔痒的感觉袭来,我勉强压抑身体,以免自己随时可能跳起来。
完成大范围的擦伤消毒之前,我们再也没有说话。我渐渐适应消毒水带来的刺痛,全身不再紧绷。雪之下在我的腿上缠一、两圈绷带后,缓缓开口:
「听说你跟叶山同学一起跑……有没有问到什么?」
「嗯。至少知道不是理组。」
我想不出更正确的表达方式,只能如此模糊回答。雪之下轻声笑道:
「这是什么说法……好了。」
她满意地舒一口气,把脸抬起。我们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到脸颊快碰在一起。
「……」
两个人就这么僵住。
雪之下的肌肤宛如冬天的白雪,乌黑的双眼仿佛在荡漾,每眨一下,修长的睫毛跟着轻柔摇曳。往底下走,是姣好尖挺的鼻梁,以及绽放笑容、呼出热气的嘴唇。
她削瘦的的肩膀微微一颤,瀑布般的长发随之晃动。
我赶紧往后仰,跟她拉开距离。结果不知动到什么地方,某处的伤口突然痛了一下。
「嗯……谢谢你帮忙消毒。」
「……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用道谢蒙混过去,雪之下也重新坐好,把脸别向一旁。
接着,现场陷入沉默。
由于没什么事好做,我看了看雪之下绑的绷带。绷带上的打结处,出现一个小小的蝴蝶结……所以她刚才说的「好了」,是指这个吗……不是有其他东西可以固定绷带,为什么不用?在绷带上打蝴蝶结,是要装可爱吗?
我看着蝴蝶结,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情也轻松了些。
我坐直身体,这个举动引起雪之下好奇,她略微把头偏向一边。
接下来,有个问题想问她看看。
「能不能问问看,你要选什么组?」
她轻吐一口气,犹豫半晌,举起手准备放到下颚,却又在胸口处停下。
「我是国际教养科,没有选组的问题……」
「……也对。我只是想问问看,别放在心上。」
我之前便料到她会这么回答,但实际听到时,还是感到满足。虽然这不过是一种自我满足。
我告诉雪之下不用理会这个问题。不过,她把停在空中的手放回大腿,低下头看过来。
「你第一次问我这种事情呢。」
「是吗?」
我故意装傻。
在今天之前,我的确有很多向她询问私人问题的机会。只不过,我每次都画清界线,绝对不跨越半步。因为我始终认为,那是不被允许的事。
雪之下清了清喉咙,从斜下方注视我的双眼。
「……不过,我算是会走文科。」
「是喔。」
「没错。所以……可以说是跟你们一样。」
她泛起微笑,像极了出游前夕的少女。
「以分组来说的话。」
我也选择文科,由比滨应该同样是文科。
这种分组方式或许没有什么意义。到了最后,大家终将各奔东西,前往不同的世界。好比当年还没长大的三人组,他们也没办法永远待在一起。随着时间流逝,我们的样态注定会产生变化。
唯有已经发生的事实不会改变。这些事实可能成为束缚一个人的枷锁,也可能成为维系人与人的桩柱。只要跨越过去的一步能留下足迹,便相当足够。
「那么,我回教室啦。」
「嗯,再见。」
雪之下简短道别,举起手轻挥几下。我点头回应后,起身走向门口。
正要开门时,门先「喀哒」地晃了一下。原本以为是风灌进来,我打开门,面前赫然出现一个人影。
「唔喔……吓我一跳……」
我按着剧烈跳个不停的心脏,门外的由比滨也愣在原处,半天发不出声音。
「……啊、嗨——」
「由比滨……你刚到吗?」
「咦?喔,对啊。我正准备敲门……」
经我这么问,由比滨才慢好几拍地惊讶起来,匆匆忙忙解释。她阖上眼睛,调整气息后,又立刻抬起头,走进去对雪之下大声说:
「小雪乃——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坐到雪之下的对面。雪之下略显讶异,随后又摇摇头,微笑着告诉她:
「没关系,我在这里也不无聊。」
「那就好……啊,既然自闭男也在,正好可以一起说。」
由比滨转过来,对我招手。
一直让门口敞开也不好。仅仅一墙之隔,室外就比室内冷上许多。
我回到保健室内,四周再度恢复暖洋洋的。雪之下跟由比滨肩并着肩,坐在暖气机口。
「今天不是要跟优美子报告结果吗?不过,她接下来要直接去参加庆功宴。怎么办?」
由比滨不安地问道,雪之下静静地轻抚下颚思考。
「……看来只能等回去的时候,过去告诉她了。」
「是啊。」
「直接说一起参加不就好了吗!」
听到由比滨的哀号,我跟雪之下面面相觑。这俨然已经成为固定戏码,我们彼此点一下头,不约而同地开口:
「能去的话就去。」
「到时候看情况决定。」
「听起来很像最后还是不会去耶!」
由比滨受不了似的叹一口气。
「好吧,算了。至少比之前进步……」
她滑动椅子的滚轮到雪之下身旁,轻声说道:
「那么……我们大家,一起去吧。」
接着,她轻轻贴上雪之下。
「……这样很难过。」
雪之下因为燥热而皱一下眉,但还是继续让由比滨贴着,没有把她拉开。由比滨同样没有挪动的意思,在暖气机的热气下,渐渐浮现幸福的表情。
保健室的老师一回来,肯定会把我们赶出去……
无妨。在那之前,我也留在这里多取一下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