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于是,季节更迭,白雪消融。(1/2)
我很习惯冷天气。
打从出生起便没离开这个地方、这座城市生活过,天气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所以我一直认为,千叶的冬天就是这样。
乾燥的空气、刺骨的寒风、从脚底窜上背脊的寒意虽然让人厌烦,但也不至于恨之入骨。
倒不如说,我觉得这已成为一种熟悉的感觉、理所当然的事实。
一言以蔽之,冷热只不过是程度上的差别,取决于是否经历过远超出当下标准的环境。也就是说,没体验过其他地方的冬天有多冷,自然无从比较。
因此真要说的话,我应该比较不习惯温暖,从未体验过其他温暖。
例如,吹在冻僵的指尖上,给予温暖的白色气息──
又或是用手套轻轻揪住的围巾,大衣摩擦的声音──
以及并肩坐在长椅上时,不经意相触的大腿──
身旁的存在带著的热度──
这样子的温度令我惶恐。我稍微扭动身体,跟坐在两旁的雪之下及由比滨保持一个拳头的距离。
夜里的临海公园除了我们三人,便没有其他人。望向天空,雪之下住的两栋式摩天大厦就矗立在那里。
海滨公园一带与站前商业区相隔一小段路。过了大马路,马上就是闲静的住宅区。虽然这里地处海边,多亏附近种了兼具挡沙与美观功能的树木,海风并没有冷到哪里去。
话虽如此,大概是因为附近没有其他人烟,再加上地面积雪,我依然强烈感受到冬天的气息。
日期仍停留在二月十四日。
这一天是情人节、小鱼乾日,也是妹妹小町参加我的高中──总武高中入学考的日子。
另外,还是我们一起去水族馆的日子。
从中午持续到傍晚的小雪虽然积得不深,草地、围篱上还是见得到雪的痕迹。
听说雪会吸收声音。
我不认为这么点雪会吸收声音。不过,我们三人确实都默不作声,纯粹听著彼此的呼吸,凝望宁静的夜晚。
薄薄一层银白色的雪景,反射月光和街灯的光芒。以现在的时间来说,四周算是颇为明亮。如果这里的街灯仍使用过去的银白日光灯,色调想必更加寒冷。
不过,白雪反射偏橘的灯光,看起来甚至有那么一点温暖。
尽管如此,一旦稍微触碰,积雪仍会融化消失。
缺乏真实感的暖光,让我了解在夕阳照耀下落入海中的雪并非幻影。
这道光诉说著下过雪的事实,以及这一天的存在证明。它还告诉我们,这些证明只要经过些微的温差及时间,就会失去踪迹。
基于好玩而碰触将会消融,基于恶作剧而拍掉也会消散。但就算是假装视而不见,置之不理,它也会逐渐消失。
倘若天气一直这么寒冷,是否就能维持原状?我忍不住思考起这种没意义的事,再假装打哆嗦,摇摇头甩开思绪。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小时候做的雪人就证明过了。
最后,我顺势站起身,正好看见公园角落有一台颜色以红色和蓝色为主的自动贩卖机。
准备走向贩卖机之前,我回头望向那两人。
「……要喝什么吗?」
她们互看一眼,随即轻轻摇头。我颔首表示理解。
我走到自动贩卖机前,从钱包里拿出硬币,喀啷喀啷地塞进投币孔。
平常喝的咖啡和两瓶红茶掉到洞口。我蹲下身,拿出饮料,放进外套口袋。
最后拿出的罐装咖啡明明很烫,握在手里却意外冰冷。一直拿在手上绝对会烫伤,所以我用扔沙包的方式轻轻拋接几次,同时思考它冰冷的缘故。
等到冰冷的手习惯铁罐的温度,我终于解开疑惑。
体感温度不过是一串数字,若不赋予这串数字意义,就只是单纯的数字。
我明白什么是有意义的温暖。我不是透过话语文字,而是亲身感受到,「温度」与「温暖」是不同的概念。不过,我也只是不久前才发现,所以没什么好骄傲。
比起以前用一百元硬币就能买到的温暖,隔著布料短暂相触的三十六度体温,还显得比较热。
我细细回味著当时从大腿传来,至今仍残留在胸口的余温,缓缓踱回原本的长椅。
我隐约察觉到,自己再也无法感受那股热度,所以想尽量拖延回去的时间。尽管如此,我也没有停下脚步。
因我离开而空出的位置,并没有人填补。先前不小心意识到那份热意后,更是如此。
插图005
到头来,我还是不明白,接近到什么地步,才是正确的距离。
所以,我一边想著「靠近到这个地方没问题」、「还可以再近一步」,一边慢步前进。
宛如这一年的时光。
走近对方,摸索著可以接近的范围,重新测量距离感。
一无所知的时候,总是毫不客气地大步前进;一旦有所察觉,立刻就得蹑手蹑脚。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明白的时候,双脚已经连一步都动不了。
还差一步。至少半步。
我在这个距离驻足。
街灯像聚光灯般,照亮长椅和两个人影,伸向四面八方的影子色泽薄弱,有点模糊不清。
我愣愣地注视这幅景象,一语不发,拿出口袋里的饮料。两人面带困惑,但还是向我道谢,伸手接过。我留意著不要碰到她们的手指递过饮料后,把手插回空出的口袋。
这时,口袋内发出包装袋的窸窣声。
光滑的触感让我有些在意。稍微看向袋口,原来是稍早收到的饼乾原封不动地摆在里面。
饼乾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拍拍口袋也不会变多【注1:出自儿歌〈神奇的口袋(ふしぎなポケット)〉歌词】。
幸福不会轻易增加。彼得跟猎豹还是carroel也都说过【注2:分别指日本艺人池畑慎之介、演歌歌手水前寺清子、艺人carroel麻纪】。
头痛的是,虽然它们不会增加,却会轻易减少、失去。
我拿出饼乾,确认是否有破损。多亏里面放了粉红色碎纸丝防撞,饼乾毫发无伤。
我松了口气,正准备将它放回口袋时,突然听见轻柔的呼气声。
雪之下的视线停留在那包饼乾上。
「……好漂亮。」
她轻声说道,陶醉的眼神有如坠入爱河的少女。由比滨似乎对雪之下突如其来的话语吓了一跳,但随后立刻兴奋得往前倾。
「啊,嗯!这个袋子跟aste我挑了很久呢!」
「aste?什么东西?印度的招呼语吗?」
「那是na tape)。」
雪之下按著太阳穴,一副无奈的样子。
「你明明连打招呼都做不好,却知道一些有的没的。」
「说什么傻话?打个招呼就能营造出对话的气氛,不是很好吗?打招呼的用语可是必备知识。」
听我这么说,雪之下露出被打败的表情。
「在你心中,打招呼也算是对话啊……」
「嗯。所以我也尽量不跟人打招呼。」
「你也太不擅长对话了吧!果然是自闭男。」
对啦对啦,我就是自闭男嘛。「人如其名」这句话说得真好。话说回来,我竟然也习惯由比滨取的这个绰号了……以前我还会故意装可爱,红著脸别开目光,小声否定「人家才不认识名字这么丢脸的家伙」的说【注】。不对,我不记得发生过这种事。因为我一开始就放弃抵抗,接受这个绰号了嘛!【注3:出自《情色漫画老师》,主角的妹妹纱雾被人提到笔名「情色漫画老师」时的固定台词。】
tape的简称是吧,我记住了。虽然不晓得那胶带是用来贴什么的。不过雪之下小姐,您对年轻人的文化意外地熟稔呢……我如此心想,将视线转向她。
雪之下大概是猜到我在想什么,轻笑出声。
「 tape本来好像是涂油漆时用在保护交接面,不过最近也有许多图案精致的款式。」
「对对对。一堆可爱的图案,超流行的!可以用来包装,或是贴在手帐上……」
由比滨兴奋地开始讲解。我一边听,一边重新观察包装。原来如此,确实装饰得很精致。
缎带的大小适中,还用金线点缀,胶带上也印著狗脚印的图案。整体外观相当可爱讨喜。
由比滨发现我盯著包装看,似乎开始坐立不安,视线游移不定。
「味、味道……我没什么自信……不过,我很努力。」
最后,由比滨笔直地看过来,坚定地说出口。见到她如此认真,容不下打哈哈的空间,我轻轻抚摸手中的饼乾袋。
「……嗯,我都知道。」
我真的觉得饼乾做得很成功。虽然我还没吃,不知道味道如何,我依然感觉得到,不擅长下厨的她为了送礼对象,已经尽了全心全意。
因此,我也尽量用不会太夸张、又不欠缺诚意的真挚言语回应。这句话平凡无奇,不幽默也不有趣,就算这样,她似乎明白了我想表达的意思。
「对吧?因为你之前说过嘛。什么努力的模样怎么样的。」
由比滨得意地挺起胸膛,晃著手指说。
「……你还记得啊?」
想不到她的记忆力这么好……好啦,我自己当然也记得。
当时的那句话并非谎言,到现在我还是发自内心这么认为。可是,被对方当面说出来,实在有点难为情。一想起以前说过的话就恨不得撞豆腐自尽,我就是这样的人。
然而,难为情的好像不只有我。
「对、对呀。与其说记得,不如说忘不掉……因为,我听见那句话时,有点吓到。啊哈哈……」
由比滨露出羞赧的笑容,尴尬地扭动身躯。你这样讲让我也怪别扭的耶!结果,连我都跟著「啊哈哈……」地乾笑。这时,我们四目相交,由比滨瞬间移开视线。
「……不、不过,你之后一直是那种调调,我已经习惯啰!」
她开玩笑似的补了最后一句,雪之下跟著笑出声。
「是啊,十之八九都是低于预期。」
「对对对。」
由比滨点头同意。嗯──我对此有些意见喔……我瞄了雪之下一眼表示反对。
「……等等,应该不是只有我吧?您不也一样吗,预期之下同学?」
「那是什么诡异的称呼……」
预期之下同学挑起眉毛,斜眼瞪过来。一旁的由比滨则是困扰地垂下眉梢,张开嘴巴。
「啊……例如说动物疗法的那次……」
「没错没错,虽然我不知道那算预期之下还是预期之上。」
由比滨略显尴尬地轻搔脸颊,我也点头附和。当时我们还算不上熟识,所以无法强烈反驳,现在回想起来便忍不住想吐槽「这家伙在说啥啊……」。由比滨发出沉吟,不晓得是否跟我有同感。
「嗯……难说耶。我当时是觉得『这个人好聪明喔』,不过……」
哎呀,转折语出现了。既然说了「不过」,接下来的话只会是否定。由比滨也觉得她只是想跟猫玩吧……
没有明说也是一种温柔。要是把话说开,雪之下八成会像机关枪似的劈里啪啦反驳,于是我默默地将这个想法藏于胸怀。
然而由比滨似乎藏不住。也是啦,那对胸怀怎么可能藏得起来呢!
「不、不过!小雪乃有点天真嘛!」
她原本可能是想帮雪之下缓颊,但雪之下听了,却只回以冰冷的目光。
「那是在说你自己吧?」
「才、才没有!你看,之前玩大富豪的时候,我有用脑袋想呀……」
由比滨一时说不出话,但随后马上想到例子反驳回去。我也翻出有点模糊的记忆,回想那次跟游戏社玩的黑暗游戏。
「我倒觉得你只是运气好……」
「又、又没关系,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环!那一天,那个、是我生日,运气好是当然的,不如说发生了好事,我很开心……」
由比滨起初颇为激动,讲到后半段却轻轻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字句都在她嘴里糊成一团了,根本听不清楚,真想请她别这样。一想起当时送她的礼物,连我都跟著害羞得低下头了好不好?这时,雪之下咕哝道:
「生日跟运气好有关系吗……」
「有、有啦有啦!赢了不就好了吗!」
雪之下神情严肃,微微歪过头;由比滨鼓起脸颊,闷闷不乐地抱怨。看到她们这样,我忍不住笑出来。
由比滨说得没错,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就是赢了。所以,这样就好。
无论是我还是雪之下,我们一直从她正面积极的态度中得到救赎。
雪之下应该也明白这件事,她扬起嘴角,拨开垂到肩膀上的头发,满意地点头。
「……嗯,是呀。胜利是件好事。」
「又来了,不服输的个性……」
我不禁泛起苦笑,雪之下闻言,淡然地望向我。
「你倒是挺喜欢输的。」
「此言差矣。我每次可都是有打算赢的喔。」
对面的两个人根本没听进去,由比滨还表达赞同:
「像网球跟柔道的时候……」
「……该说是白辛苦一场吗。」
雪之下不知是出于无奈还是疲惫而叹气。这句话让我有点不开心,这里必须好好地纠正她:
「哪有?柔道那次才没有骨折,只是伤到腰。」
雪之下似乎不认可这个玩笑,这次换她面露不悦。
「这只是一种譬喻,你插嘴【注】做什么?再说,你有去医院检查吗?腰痛变成老毛病的话很难治,之后处理起来很麻烦喔。」【注4:「白辛苦一场」的日文为「骨折り损」,「插嘴」的日文为「话の腰を折る」,两者直译分别为「折断骨头」、「折断腰」。】
「原来你这么担心他?其、其实我也有点担心啦!」
雪之下表面上质问我,实则反将我的冷笑话一军,由比滨有点被吓到,但也马上跟著搭便车。嗯──真希望这些宝贵的建议和问候,能在那个时候就对我说……
算了,既然人家那么操心,就好好报告实情吧……
「有啦,去了一趟整骨院,还凭收据赢得体育课时在旁边休息的权利。」
「哇啊~~好奸诈!亏我那么担心!」
见我得意洋洋的样子,由比滨肯定很想收回先前的话。但是省省吧,你当时绝对没担心到哪去。由比滨大概察觉到我怨恨的眼神,赶紧拍一下手转移话题。
「其实,那种打打闹闹的活动很有趣呢。大家一起玩很开心。」
「……是吗?」
「打打闹闹」这个部分我同意,不过,大家一起玩有很开心吗……这点我持怀疑态度。由比滨挺起胸脯,肯定地回答:
「当然啰。优美子、姬菜、隼人同学、小彩、小町,大家不是玩得很开心吗?之前暑假的时候。」
她将视线移向远方,雪之下也点点头。
「露营的时候吧。先不论开不开心,确实很热闹……你有没有漏掉谁?」
雪之下纳闷地歪过头。经她这么一说,我也扳起手指,计算当时一起去千叶村的人,然后得出答案。
「平冢老师……但她是负责带头的,不太算有跟我们一起玩。」
「……就我看来,老师也玩得挺开心的。」
雪之下蹙起眉头。我不是不懂她的心情──嗯,对啦,那个人看起来总是自得其乐。还有户部其实也在,不过那个家伙就算了。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所以请好好安息吧。都是因为他问了叶山奇怪的问题,才害我心情郁卒,这件事只要有我记得就好。
那次暑假,发生了很多只留在我心中的事。
那抹苦涩宛如淤泥,一直盘踞在心底,留下疙瘩。
我之所以无法对鹤见留美这名少女置之不理,是因为我把她跟某人重叠在一起。我大概是无法原谅「大家」这种连存在都暧味不明、只会带来同侪压力的强迫观念,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或者说,始终把她压得喘不过气。
事件的结果绝对称不上好。
只不过,那副即使知道是伪物、还是想伸出手的姿态,使我产生些许的希望,和近似于祈愿的愿望。这也是只有我记得就好。
然而回忆并不受个人意志控制,一起度过那段时间的人也会拥有。
所以,她接下来也会提起这件事吧。
「烟火也好漂亮。」
由比滨看著夜空,喃喃说道。我也跟著抬起头。今晚没有明月,也没有撒在空中的金丝,夜色一片黑暗。
「……烟火啊。」
「你记得呀?」
「对啊。暑假里没做什么事,有什么活动的话自然会记得。」
由比滨的语气像是在调侃,所以我也耸耸肩,如此自嘲。
我们藉此将共同拥有的回忆,小心翼翼地收进心里。
彼此之间剩下淡淡的微笑、细微的呼吸声,以及幽然的沉默。
雪之下叹一口气,彷佛要填补这瞬间的寂静。
「将近四十天的假期,你只记得其中几天……」
「有什么奇怪的,暑假不知不觉就结束啦……而且,开学后大家不是忙到不行。」
「因为越接近年底,活动就越多。」
「是啊……虽然大部分都是那个主委的问题。」
一想起那个人,说话就开始不客气。由比滨也瘪起嘴巴。
「嗯……不予置评。」
天啊!由比滨是大好人!那种人明明连审都不用审,直接送十个死刑,往死里打就好的说!不过,雪之下好像也不认同我的看法,耸了耸肩。天啊!雪之下也要走温柔路线吗?才刚这么想──
「问题不全在相模同学身上。」
「啊──你把人家的名字说出来了……」
「……亏你有脸这么说。你根本没打算藏吧。」
雪之下按著太阳穴,一副头痛的样子,皱眉瞥了我一眼。我敷衍地回应「好啦好啦是我不对」,她才清清喉咙,咕哝道:
「那是诸多因素导致的结果……」
这句话非常抽象,相当不精确,但难道还有其他说法吗?虽然她讲得含糊,我们仍然理解到她想表达什么。
随便将自己的理想加诸于别人身上,或者是因为无法容许自己随便依靠别人、坚持不向其他人求助,又或是自以为替他人著想──各式各样的因素。
不过,我认为我们就是在如此反覆之下逐渐了解彼此,得出上得了台面的答案。
我们的答案不尽相同,但最后大概殊途同归。
所以,雪之下用八竿子打不著的结论收起话题。
「最重要的是,行程排得太过密集。」
我跟由比滨都表示同意。
「对呀。之后马上就是毕业旅行了。」
「没错。毕业旅行也是匆匆忙忙的。」
点到这里,我不打算再说下去。后来是由比滨和雪之下接续话题。
「感觉没有好好观光到。顶多是清水寺吧?还有一个超多鸟居的地方。当地名产也没吃到多少……不过,电影村很有趣!那里的鬼屋好玩!」
「……所以我们当时匆匆忙忙的。」
相较于兴奋的由比滨,雪之下看起来不太苟同。那时她们在不同班级,所以没有共同行动。就算有一起玩,雪之下大概也不会进鬼屋。因为她不太擅长那种东西嘛!好吧,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擅长。
「观光胜地应该参观了不少。龙安寺、伏见稻荷神社、东福寺、北野天满宫……我还去了其他地方。至于名产,在旅馆不是有吃到汤豆腐跟乌龙面锅吗?而且想去的咖啡厅也去了。」
雪之下的脸上添了几分喜悦。原来如此,那天早上去的咖啡厅果然是这家伙挑的。那家店的确很别致,餐点也很美味,所以没什么好抱怨的……
回想到这里,雪之下又低声补充:
「还有拉面……」
「拉面?」
由比滨的头上冒出问号,雪之下急忙闭上嘴巴。我开口填补这段空档:
「喔,京都有很多有名的拉面店,北白川、一乘寺那带是一级战区。时间够的话,我也好想去一趟……高安、天天有、梦语……」
「啊?咦,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想去的拉面店,别理我。」
「嗯、嗯……」
勉强说服始终满脸问号的由比滨后,轮到我接续话题。
「之后还是忙得要命。好不容易摆脱相模后,换一色搞出一堆问题……」
「啊哈哈……学生会选举也超累的。」
由比滨发出苦笑,一旁的雪之下似乎有点泄气,我瞥到这一幕,也叹了口不小的气。
「选举刚结束,紧接著又是圣诞节活动,整天听他们满口logical ical这样那样的,简直是地狱……」
「的确是听不懂那群人在说什么……不过你刚才讲的话同样很难理解。」
雪之下微笑著使出毒舌攻势,蜷起的背不知何时挺直了。由比滨也轻轻撞一下她。
「可是,能免费去得士尼乐园玩很不错耶!还买到一堆熊猫商品!」
「……嗯,是啊。并非只有坏事。」
由比滨嘿嘿笑著,雪之下别过头。看到她们这样,连我都觉得好温馨。
确实不是只有坏事。
我认为我们当时的行为是有意义的。我们无法确定是否对一色伊吕波尽到责任,不知道鹤见留美抵达的终点是否正确,更无从得知她那句话的真意。
可是,至少我觉得这并非徒劳无功。
正因为这么想,我才能度过平静的年末。除了我之外,她们心中也存在同样的温暖吧。
所以,沉浸在回忆中的由比滨,语气也相当平静。
「总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去年真的发生了好多事……」
「过完年后也超忙的好吗……尤其是我们家,小町接著就考高中了。」
开学后,校内充斥著没来由的流言,让我有种一直在忙的感觉,好像只有年初的短短几天得以悠闲度过。拜其所赐,回忆也统统集中在年初。想到这里,我不禁担心起小町的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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