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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师徒(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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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的电视台工作人员,是特区电台isndtv的现场直播小组。

画面于下午五时五十二分播放,是节目结束之际的地方介绍单元。之后节目一再延长,经过三十分钟后转成特别报导节目。

此时其它电视台也紧接在其后完成了节目表的临时变动,不仅是事件发生地点——特区当地的电视台,就连本土的主要电台也一样。在一小时后更加上诸多海外的知名媒体,诸如——abc、cbs、nbc、n、bbc、tfl、ard、tv、kbs、tcs等……

他们的反应比日本媒体冷静。吸血鬼出现的新闻在政府宣布吸血鬼已经灭绝之后,仍然以一定的频率被媒体持续报导着,他们只是平静地报导着在此清单中增添一座了apan都市的新闻。

尤其是英国bbc知名记者的说法让了解特区真实情况的关系人士感到强烈讽刺。该记者报导:“作为香港转生的都市并继承众多遗产的特区,今天也继承了负面的遗产。”

对这样的发展,“公司”情报部部长张雷考祭出一切可能实行的策略,但都徒劳无功。

同日下午七时十五分,“公司”会长尾根崎三鹰对居住于特区的所有血族发布第一级戒严令,接着,同时刻四十分命令镇压小队全体队员出动,赋予的任务是监视与警戒吸血鬼,对象也包含协约血族。此命令未透过调停部,而是直接由上对下通告并加以执行。

另外,情报部及监察部拘留了与事件直接相关的调停员——葛城边边子与朱鹭藤早纪,并要求两人出面接受审问。虽然前者的护卫望月次郎强烈要求同行,但是“公司”并未接受其请求,若非赶来的赤井钤介将他劝退,特区或许会经历当天第二次的吸血鬼事件。

到此阶段,完全未订定收拾事态的方针。情报部与镇压小队因大幅超过处理能力负荷的事态而过热,调停部又因总部的态度而孤立,“公司”原本应能执行的机能大半处于空转。

其中唯一的例外是阵内章吾。

他在获知事件发生后立即采取独立行动,在完全与“公司”断绝接触的状态下,要求与圣、凯因及镇压小队的代理队长巴得力克·榭立邦会面,个别进言当下的对策方案,更进一步找到因为长老基克洛遭到拘禁而狼狈至极的“义士皮库罗托提斯”血族,说服杀气腾腾的他们停止抵抗并对“公司”投降。上述期间仅仅不到两小时。

特区内具备紧急时将各种情报最优先集中于“公司”的网络。阵内之所以能避开这个“公司”网络进行单独行动,是因为原本应该盯住阵内的情报部对他的初期行动完全没有动作,当情报部终于开始追踪他的行动时,阵内已经亲自现身“公司”办公室。

出面迎接的人是张。

bbb

已是日落时分,宁静的银杏林从第五区中心地延伸到墓地,调停部所在的“公司”办公室就孤伶伶地建在尽头处。

一般来说,老旧建筑会有强烈的寂寥感,但现在则否,所有窗户灯火通明,透出的光芒宛如灯座在夜里叹息。

一名男人朝向灯光走在无人的银杏步道上。另一方面,建筑物门口也有一名男性。倚靠背后墙壁等候、即将迈入老年的男人缓缓起身,迎接对方的到来。

几个阶梯形成出入大门与步道的高低落差,张与阵内分别立足上方与下方面对面。

“……感觉是……终于来了。”

“……是呀,这一天总会到来,从‘公司’创立时就知道了。”

阵内耸肩同意张的话,嘲讽的态度中隐含达观与觉悟。

“待在这种地方不要紧吗?”

“我要回去了。虽然是暂定的,但毕竟也还是部署负责人啊!调停员这一类员工还真是特别难应对,透过一通电话委任指挥权,居然还会被质疑有没有内情。”

“因为我就是这么教育他们的。”

阵内露出令人牙痒痒的微笑。张对年轻部长偶而会展现的恶质淘气轻轻哼出叹息。

“那么,调停部能交给我吗?”

张赞同阵内的询问:

“必定得如此。这次的人事异动太过马虎,是会长的过失。”

张直率地承认:

“但老实说,就算会长判断错误,我也不希望你在这种情况回来。得再等一段时间。”

阵内也明白张所言为何。

因现场状况所需而推翻高层人事命令,基于长期视野来看绝对没有帮助。

高层的“判断”与现场的“判断”有细微的意义差异,关于组织性质本身的“人事”场合尤其如此。组织是有生命之物,即便最终决定是高层下达的,到达这“判断”的过程会反映组织本质意志。

组织头脑做出的“判断”被身为手足的现场否定,只会成为组织本身矛盾的佐证。

“……尾根崎会长应该不会为我回到调停部感到高兴吧。”

“你现在不必想这些,请专注于眼前的状况。”

换句话说,他会自负其责。阵内想出口道谢,张却打断他:

“会长有承认错误的度量,只是他这次犯下的过错老实说只限于‘太急躁’。至于今后与你、圣及凯因之间的关系该如何——这还尚未有答案。”

张看着阵内,悲伤并带着严厉的眼神让阵内也表情严肃起来。

“‘公司’是为了人与吸血鬼共存所创立。为什么?因为我们人类期望如此,‘吸血鬼却不是’。虽有像圣与凯因的例外,但再怎么说也是少数,我们所谓的‘共存’是‘基于人类的立场、为了人类需求’的‘共存’。”

“……作为最初的第一步已经足够。”

“或许如此。但特区已走到差不多该踏出第二步的时期,至今的作法不一定适用。”

“你是指,今后也要考虑对吸血鬼而言的‘共存’?”

阵内询问。张则苦涩地表情一变:

“……吸血鬼是需寄生于人类才能成立的存在。香港圣战时九龙王标榜吸血鬼的乐园,展现自我的意志、肯定自我的生存,这绝不是消灭人类的意思。当时他将人类的反击视为理所当然,吸血鬼狩猎人,人讨伐吸血鬼,他说这种面貌是正确的。或这是‘对吸血鬼来说共存的本质’——确实也是选项之一不是吗?”

这表示他是仍在寻找答案的探究者之一的独白。阵内双眸凌厉一敛,无法马上回复。

阵内不做回应,张则转过头看向身后。

他背对的办公室散发出人的气息。

不难想象在办公室里的人心情如何。发生如此大事,却没有来自总部的情报,加上今天才公告的人事异动。更重要的是,大骚动的开端与自己的同事有关,大家都忐忑不安。

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确实的情报以及明确的指示。

而且也深切明白能给予他们这些的人是谁。

正因为如此,自立心强大且常有脱离组织轨道倾向的调停员不轻举妄动,而集合在办公室。不用谁来告诉他们就迳自“等待”。

“……了不起的领导能力。”

“只是退缩而已。遇到这种大事,大家都胆怯了,真是不可靠。”

阵内干脆地贬低寄予信赖的部属。张很难得对阵内的说话态度露出苦笑:

“……‘黑蛇’有动作吗?”

“还没吧。其实这只是直觉。”

“我由衷希望直觉正确。”

“真不理性,不像张部长的个性。”

“这是误解。我不会偏袒理性与非理性,只是有所区别。”

这次换阵内苦笑。然后张开始走下楼梯,阵内则跨上一段阶梯。

“张部长,有件事想拜托你——”

“我会尽可能早点释放葛城边边子与朱鹭藤早纪。”

不等阵内说完,张已经开口:

“那少女也很不得了,‘义士’的长老听从她的话不加抵抗地被带走,甚至连‘银刀’也差点在总部大厅拔刀。”

“你最后讲的那个家伙是笨蛋。”

阵内心怀感谢地低头致意后,与张错身而过走上楼梯,伸手推开办公室的门。

张则直接步下楼梯,独步于昏暗的银杏步道。

然后听到背后传来类似欢呼的声音。

张的嘴角微微一扬,但没有回头。他是,阵内也是——十分理解从今以后特区即将直接面对的严苛与残酷。

2沙由香清醒时,周边已昏暗下来。

一时还分不清自己在哪里,想起后便红了脸。这里是边边子住的老房子,自己在次郎带领前往的客房。次郎要自己休息,自己也坦率地休息了一会儿,似乎还睡着了。

房子一片静悄悄。边边子好像还没回来,看时钟确认时间,竞已过了三小时,吓一跳。

虽然没自觉,其实应该很疲倦吧。沙由香在漆黑的房间里发了一会儿呆,最后仍站起身找盥洗室使用。

打开盥洗室的灯。

看到镜中的自己,感觉十分凄惨。头发乱七八糟,妆也糊了,可能由于边睡边哭,连眼角也暗沉红肿。

这是什么鬼样子?可是没有立刻打理的心情,最后沙由香用完洗手问后关上灯,便拖着脚步来到走廊上。

这里原本八成是作为仓库的建筑。一楼堆积成山的纸箱与木箱原封不动,作为隔板划出空间;往里面定去,看来似乎是当作客厅使用,铺着地毯,放着电视、音响与组合架。

褪色的沙发上有看到一半的杂志及游戏机,角落则摆设供三人使用的餐桌与椅子,一片随处可见的平凡光景。想到边边子、银刀及他的弟弟在这里生活,就觉得不可思议。

“……还真是平民化。”

沙由香迳自寂寥地笑着。

“实在……看起来不像人与吸血鬼一起住的样子。”

跟他们不一样。沙由香对羡慕起边边子的自己感到惊讶,从而垂下头:

“……杰尔曼大人。”

杰尔曼·克洛克受死亡诱惑着。

“人行者”说的话让沙由香震撼不已。

却无法否定。她比任何人都为杰尔曼着想,隐约察觉主人阴晴不定的内心深藏黑暗而虚无的冲动。正因察觉出来,便更加爱怜他的高贵与自由。能在他的身旁守护他的随心所欲令自己欢喜。

然而想不到他的期望居然是死亡——自己的消灭。

“……为什么……”

沙由香的胸中沉淀着无比的悲伤。

杰尔曼深藏的愿望对吸血鬼来说并不特别。正如“人行者”所述,存活太久的吸血鬼会失去生存兴趣,甚至可说无法忍受。这就是残存人性而青春永驻存活的吸血鬼之宿命。

“可是……!”

“他”是杰尔曼,是力量如此强大,比谁都自由不屈的杰尔曼·克洛克,为什么……

沙由香双肩颤抖,抑制呜咽隐忍泪水默默伫立。

等激动过去,等头脑恢复冷静后——

“……错了。”

她简短地低喃。

是的,错了。杰尔曼的确很力量强大,活得很自由,但他的强及自由看得出喜悦吗?

他总是说着——无聊——不是吗?厌倦日常生活,才寻求能引起任何兴趣的事物吧?求而不得,因此才逃进怠惰吧?自己曾经看过他打从心底愉快欢笑的时候吗?

横卧在无人知晓的地下室,或是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街头时,杰尔曼在想什么呢?自己至今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些事。

一定得做些什么。 沙由香的眼中燃起疯狂的念头。

就算违背主人的意思也无所谓,不能就这样让他受绝望与虚无侵蚀迷失。

当然,沙由香知道这是夸张的妄想。他是已存活八百年而高傲的大吸血鬼,像自己这种小女子到底能有什么作为,沙由香有自知之明。

即便如此,仍无法坐视杰尔曼的死亡。

自己只是普通的人类,年龄也仅仅二十二岁,没有财力没有权力也并非特别聪慧。

但即便如此,一定有能为杰尔曼做的事。

忽然,脑中浮现住在这栋老房子而比自己年幼的少女。

“……那女孩——”

边边子身为调停员,面对圣、凯因及杰尔曼时是抱持怎样的心情呢?又是怀着哪种想法与号称“同族杀手”、恶名昭彰的吸血鬼共同生活呢?好想问问她。

沙由香深呼吸一口气,硬是提振精神。

“回去吧。”

在这里哭也无济于事。还有“人行者”的事要处理,她不认为杰尔曼会有生命危险,但还是想随侍在侧奉献己身,就算不能提供助力,身躯里流动的血应该也能成为他的粮食。

至少补个妆。念头一起找出化妆包,才发现手机有未接来电。

并非来自杰尔曼,而是“夜会”的吸血鬼。还收到讯息,看完内容后,一开始她并不了解文章的意思。

“……镇压小队出动?电视上……是什么事?”

送来讯息的不只一人,八成因为联络不上杰尔曼才转而找上沙由香。无论哪封讯息都焦急迫切,感觉出状况异常。“公司”、事件、报导、杰尔曼不在、镇压小队、压制——她从这些零散的语句感到难以言喻的焦躁不安,而其中两组词语强迫她产生最糟糕的联想。

事件?报导?

“……该不会——”

沙由香抬头寻找电视遥控器。

按下电源。

甚至也不需要找专播新闻的频道,因为所有电视台都在播报这则新闻。

看着画面上熟悉的街道,沙由香的美丽容貌渐渐失去血色。

bbb

街上比平常还喧闹。至于原因,从街头的大型电视就能明白。

杰尔曼仰望镜头捕捉的画面,眯起赤红双眸。

“……那个男人……”

是前天晚上边边子追逐的吸血鬼。半身染血的年轻吸血鬼傲然挺立于一群陷入惊慌状态的人类中央。没有逃跑或躲藏的理由——他全身上下如此述说着。

“……是吗?曝光了啊。”

杰尔曼极度冷淡地理解这个现状。

也没什么好吵的。这是预料中的当然状况,是至今为止的特区太过异常了。

停步注视新闻的下只杰尔曼,众多行人表情凝重地因凶恶吸血鬼的暴行倒抽一口气。杰尔曼再次戴上毛帽遮住视线,背向播报员悲怆的评论,然后独自从专注盯着画面的观众群中静静离去。

他衔着烟,以视经引火点燃,也不介意身于人群中。为了避免人类起疑连琐碎细节都要小心翼翼,他已经长期感到这种行为没有意义,就算慎重行动,他也不觉得——也感觉不到最后所得安全性与便利性的程度有多重要。

杰尔曼怱地一笑。

那名吸血鬼的表情还真棒。明明只是个年纪尚轻连话都说不好的雏子,他却很羡慕那名吸血鬼,银弹射穿心脏化为灰烬——甚至连这模样也让他感到微微欣羡。

“最后的一人……啊。”

“人行者”说的话不能全面尽信,但在那种场合,说真话最能达成他期望的效果。更重要的是,杰尔曼自身的“血”诉说着“人行者”所言为真。直觉唯独在这种事上莫名准确。

“血”。

杰尔曼白晰的美貌因自嘲而扭曲变形。

忘了什么时候,自己也曾对小太郎讲述何谓“血”的引导。笑死人了,自己已经有数百年之久没听过自己血统流露的“血”之声。

以前不是这样。过去的杰尔曼顺从“血”的指示而生,从未对这件事抱持疑问。曾经不分昼夜投入符合“斗将”血统的斗争,也曾在各地流浪甚至忘却岁月流逝;曾为了安抚饥渴而接近人类,也曾一味贪婪嗜血。看过许多事物,了解许多事物,大部分却也遗忘在漫长的时光中,朦胧地相信吸血鬼就是这样的生物。

是从何时开始呢?有一次,杰尔曼发觉自己已经好几年感觉不到自身“血”的指引。

一开始还不怎么留心的事实,经年累月后变得明显又沉重,终于抑止杰尔曼的脚步。要活就要动——深信这一点的他不动了,他已经被剥夺动的意义。

如此一来,遗忘的波涛毫不留情地袭来。杰尔曼至今依随“血”的指引而生,他如此相信,但这种东西真的实际存在吗?血统的“血”有这种意志吗?会不会他只是擅自曲解记忆中远古以前长老所说的玩笑呢?

杰尔曼除了转化最初几十年,一直以来都独自生存着。“血”的引导或失去指引全都是他一人的问题,他单独一人度过看不见出口的时光,累积着无聊。世界逐渐褪色,心也停止再次跃动。

不过并不完全——就像察觉“人行者”的言论是真的,濒临危机之际,“血”也会给他建言,因为这是他所流的“斗将”之血,只有置身于危险时才能想起过去的指引。

所以,在灰黄光阴中受折磨的杰尔曼只对危险反应敏锐。然而能让他这种吸血鬼感到真正危险的事不多。瞻寒心颤让魂魄麻痹的危险、能毁坏时间牢狱的危险,这对杰尔曼来说感觉比世界上任何宝石都还要珍贵且美丽闪耀。

就像他孑然一身站在西藏拉萨时,他的同族——其实是已经三百年不见,流着“斗将阿斯拉”之血的吸血鬼在那里等着他。

而且,他也与杰尔曼受到相同的渴望所扰。

“……才十年啊……”

杰尔曼的双眸在鲜艳的色调下变得宛如透明。

与血族重逢的杰尔曼在实现彼此的愿望后又独自被留了下来,在那之后,他内心怀抱比以前更加庞大的空虚。

于是,为了找寻“某种东西”而来到特区。

杰尔曼突然停下步伐,叹了一口气。

“……你打算跟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在对谁说话,擦身而过的路人都表现出一脸疑惑。

只见一名男人脱离来往街头的人群走近杰尔曼身前。这人穿着朴素的双排扣大衣,却隐约看到里面的镇压小队制服。

褐色肌肤与锻链有素的躯体,令人联想到军人的紧绷容貌,他正是镇压小队的代理队长——巴得力克·榭立邦。

他表情紧张地对特区最危险的吸血鬼开口:

“……杰尔曼·克洛克,看到新闻了吗?”

“看了。真难看,‘公司’也到今天为止了。”

“……并不会。这次的事件令人遗憾,但‘公司’今后仍是特区不可或缺的存在。”

“是吗?那就多加努力吧。”

杰尔曼以意兴阑珊的口吻说完,打算继续往前走。巴得力克却拦住他,额头的涔涔汗水闸明光是这个举动就需要多么了不起的勇气。

杰尔曼冰冷地盯着他:

“……这是做什么?”

“‘公司’发布对居住于特区吸血鬼的戒严令,希望以后你尽量不要外出。”

“……我怎么不记得有签订那个协约?”

“这是对‘全部’吸血鬼的命令,跟是不是协约血族没有关系,‘夜会’当然也是。”

“那就别把我算进去。”

杰尔曼干脆地回嘴,但巴得力克仍不让他走。

宛如红宝石的眼眸半眯,残忍无情的视线贯穿人类:

“……你想成为第二个牺牲者吗?”

“请谅解,杰尔曼·克洛克。你不会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吧?那个名叫罗摩斯的吸血鬼说到底是个例外,事到如今……若只有他一个还能处理,也必须这么处理。现在最必须避免的就是发生第二起事件!”

对巴得力克拚死命的哀求,杰尔曼以凡是看到都不得不战栗发抖的绝美冷笑回答:

“不明白的人是你。他才不是例外,而是‘第一个人’‘恰好是他’。无论再怎么防备都一定会出现那种家伙,这就是——”

杰尔曼视线一柔,战栗的冷笑转为连男人都能诱惑的嫣然一笑:

“这就是所谓吸血鬼的‘血’——应该吧。”

杰尔曼无视巴得力克,继续往前走。巴得力克抱着必死的觉悟伸手打算阻止他——

“……呜!”

伸出来的手臂却像被水泥固定般动不了,是意念力场。这只是一瞬问的过程,杰尔曼悠悠远离巴得力克。

几名人类顿时于周围人潮中逆行,开始尾随杰尔曼。他们大概也旁观着代理队长协商。

但又不能在公开场所使用硬性方式,再说对方也不是使出强硬手段就会有用的对象。

“……这么一来,接下来出现的会是……”

杰尔曼搜寻周围的气息,发现正如预料的反应而窃笑。

这算危险吗?

不,无聊透顶。即便如此,比起就这样带着镇压小队游街有意思多了。

杰尔曼并未改变步调,彷佛散完步后去一下便利商店似地,轻松地变换前进方向,从大道转进岔路,接着又深入巷弄,往人烟稀少的方向前进。

周围的动静增加慌张,因为待命的镇压小队正在替换装备——八成是对古血装备。感受到夜气中人类血液散发的肾上腺素,嘴里的獠牙开始蠢蠢欲动。

穿出巷弄来到大楼围绕的空地。只有一盏路灯,背对的墙面点缀着少得可怜的灯泡。

表情紧张的凯因·渥洛克就站在灯下。

两名古血进入空地的同时,镇压小队也完成包围周边的行动。大楼窗台、屋顶都露出不少枪口,不用说,瞄准的对象是穿戴黑色毛帽与运动服的少年。

杰尔曼毫不关心针对自己的枪口,只是觉得好笑似地看着表情险恶的凯因。

“嗨,渥洛克家族的。”

“……杰尔曼,请离开这里。”

凯因痛苦地说。杰尔曼哼声发笑:

“平常的气势哪里去了?今晚你要陪我玩玩是吧?”

“特区现在是什么状况啊?为什么你不能理解?”

“我有啊。特区也没什么不一样,唉,只是变得稍微诚实了些。”

“杰尔曼!”

凯因大喊,随后杰尔曼的意念力场炸裂。

凯因是在圣战活跃的强大吸血鬼,在纯粹一对一战斗下是连次郎也无法对抗的对手。

但是他却无计可施地被炸飞,别说闪躲,甚至对攻击也反应不过来。

但在被弹飞后还是立刻以意念调整姿势,着地后摆出防备。

他的表情一脸懊悔。并非担忧自己的生命,而是想着杰尔曼若在特区内发狂会怎样?他恐惧着这件事。

在看穿凯因内心的前提下——

“不好意思啊。”

杰尔曼对凯因说:

“今天正好心情不错,让我继续吧。”

小型火焰炸开,瞬间照亮空地的黑暗,是继承自“斗将阿斯拉”血统的视经引火。

这是仿佛准备运动般的小动作,但杰尔曼的火能轻易烧尽吸血鬼力量来源的血。

咬紧牙根的凯因脸庞染上悲壮的觉悟,杰尔曼则露齿一笑。

雪白獠牙从吸血鬼们的唇问缓缓现形。

bbb

“公司”总部就好比在暴风雨的正中央。

送来的每一份报告全是让人不想承认的内容。世界各地的电台都播放着特区的画面,而“公司”的人滴水不漏地加以侧录,同时一味脸色发青地狂奔。

他们即便如此还能不失去分寸,是因为有尾根崎三鹰在。

他坐在第一情报管制室的席位,不为所动地一直听取连陈述者都避之唯恐不及的报告。

即使是他也脸色恶劣、宛如死尸般毫无血色,但眼底的灯火并末动摇,对周遭的人们显示他坚定的信念依然健在。

由于有他下达指示,部下才不会被冲击打垮,埋头于现行的应对行动。

特区已经受“伤”了,然而并非致命伤。他们还能如此相信。

所以他们不晓得尾根崎内心的苦恼。吸血鬼的曝光,比任何人都感到深刻冲击与沉痛的就是尾根崎本人。

“……到此为止了。”

尾根崎吐露着真心话而未让人听见。这是伤痕累累,血淋淋的独白。

一直以来的特区与“公司”不得不在此结束。随状况推进发展,再也无法回到从前。无论如何都必须维持特区的和平,但和平的形式本身却会大幅变貌。

镇压小队的报告就在这时候送达。

与“夜会”的杰尔曼·克洛克接触,接触之际委托凯因·渥洛克支援。

报告的内容到此完毕。并非请求准许,而是既定事项。既然看不出杰尔曼有遵从戒严令之意,也别无他法。这是现场的判断,也是很现实的状况。

尾根崎也认同这个判断。

他知道小队的优秀性,不但如此,也承认小队的判断正确。

换句话说,镇压小队也有办不到的事。

若要对镇压小队要求办不到的事,就需要他们以外的力量。

“……不得已……啊……”

特区的变貌。尾根崎彷佛听见这句话,如此低喃着。

3

这栋是“公司”总部座落的高楼大厦。就在大厅旁的出入口外,次郎与小太郎正在等待受审的边边子。

次郎双手插在裤袋,轻巧地坐在花圃矮墙上,一脸前所未见的险峻表情凝视半空。小太郎则蹲在哥哥脚下,脸颊埋进环抱的双膝中。

兄弟两人如此毫无对话地度过神经紧绷的时光,十分难得一见。

次郎说了好几次——

“够了,你回家去。”

但小太郎却没听进去。次郎也无意勉强弟弟独自回去,结果便像这样等候边边子出来。

他其实想去现场旁听,应该也没有不能这么做的理由,不过钤介不答应次郎的恳求。

“现在别刺激总部,他们也有他们的极限。”

铃介会以监察部职员的身分旁听边边子受审。如果没有他,次郎便不会忍气吞声。

安静却焦躁难耐的时间流逝。

终于,次郎迅速看向门口,小太郎也随之抬起脸庞。

“小边边!”

小太郎大喊。走出大楼的边边子看到小太郎后,露出无力的笑容。

而看到边边子表情的瞬间,次郎感到内心一阵刺痛。

为什么像她这样如此有活力的少女,非得拥有如此痛苦的回忆?他感到莫名的愤怒,还有后悔。

“小边边,不要紧吧?”

“……嗯,谢谢,小太郎,也谢谢次郎,让你们久等了。”

边边子一脸苦笑,很不好意思地道谢。但是在一如往常的言行举止下,她拚命撑住似乎随时都会崩溃的自己。次郎轻而易举地了解到这件事。

早纪也跟在边边子身后出现。不愧是她,看起来比边边子坚强多了。不,正是为了边边子,她才要表现出坚强。“终于结束了。”她对兄弟两人报告。

“情况如何?”

“追根究柢。这也当然,不过老实说幸好有钤介大人在。若没有他在场,应该到凌晨都不会被放出来。”

“事到如今,怪罪你们两人没有意义。”

“……或许,但若不这么做,他们似乎就会迷失自我,毕竟总部现在……非常乱。”

早纪说着,回头看向方才定出来的大楼。

公司总部位处最上方的五层楼,如今仍灯火通明,正在竭尽最大限度努力以将特区所受的创伤减至最低,这与想捞尽大海海水的行为没两样。从早纪温柔的话里,听得出想象他们竭尽全力的意志。

“而且——”

边边子声音低哑地说:

“也并非没有意义,因为是我的错。”

“——边边子,这就不对了。”早纪语气锐利地说。

“可是——”边边子以随时都会溃堤般的声音颤抖地应道:

“要是我处理得更好一点……两人都不会死。”

边边子的话让早纪语塞。只是她的表情露出与现在的情况稍有不符的惊讶。

边边子非常理所当然地说“两人”,指的当然是罗摩斯杀的人类与灰化的罗摩斯本身。

可是现在无论问哪个“公司”的人,肯定都会回答“牺牲者是一名”。谁会哀悼引发事件的吸血鬼之死呢?

“边边子。”

次郎取代静下来的早纪对边边子开口。

边边子的视线与次郎交错。看穿她澄澈无垢眼眸深处的求救,次郎温柔地点头。

然后严厉地说:

“你或许确实犯了错,至少你没有采取最佳的行动。”

“——怎——”

边边子瞪大眼。次郎缓慢地,一句一句地说进她内心:

“但这不只是你的错。而是我的错,是小太郎的错,也是早纪的错。我有说错吗?”

“……可是……”

“‘公司’一直持续犯的过错、特区内含的过错、人与吸血鬼关系中无可避免的过错、说起来也是将我们黑血混入人类世界的神的过错。并非是为了模糊责任才这么说,而是比你活得更久而学到很多的我的意见。”

“…………”

次郎以沉稳的声音,让嘴唇颤抖且全神贯注凝视自己的少女听清楚:

“说什么都是自己的错,这是多大的误解?让你一个人扛起责任,或让你一个人负责都不对,而且也不能解决任何事。这并非如此简单的问题,而是所有涉人的人都要认真思考想出答案的问题。”

次郎由衷地说,而这应该也是事实,边边子他们日夜面对的就是这样的问题。

“所以,边边子,请不要自己承担一切,就算你这么做也不会有人因此得到幸福。”

“次郎……”

凝视次郎的边边子频频颤抖,眼睛湿润却憋住呼吸,拚命忍住眼泪,揪紧制服裙摆。

“……小纪。”

小太郎牵起早纪的手·早纪赶紧出声说:“我们先走了——”离开两人身边。

边边子没多加留心而开始控制不住情绪。

“次郎……次郎……我……”

“是。怎么了吗?我会好好听你说。”

次郎从旁撑起边边子的肩膀。真是纤细而不可靠的肩膀,次郎的笑容更添一份温柔。

边边子倚着次郎:

“次郎,我太志得意满了。最近工作情况很顺利,忙碌但充实,被相关的人们感谢,感觉奸像什么都能办到,觉得我已经能完全独当一面。部长被调动时我也想,既然这样我要做些什么,‘公司’的乱象跟我没关系。”

“哈哈,还真是有气概啊。”

“才不是,我笨死了,什么都不晓得,都不知道自己从事的工作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危险——真的很危险,若发生了什么事会造成很多人的麻烦,而且无可挽回,我都不知道。”

边边子的指尖用力捏住次郎的衬衫。也许不想被看到表情,边边子低头将前额贴住他的胸口。仿佛一吹就会飞走的身体深处,血液闪耀红光逐渐增强鼓动,如同边边子的感情。

“我是笨蛋,我…我到底做了什么……!”

边边子再也忍不住地冒出悲恸感叹。

揪紧的指尖彷佛断线般失去力气。次郎慌忙撑住边边子,轻轻抱住快要倒下的她。

边边子的哀伤从悲伤的哭声随即化为哭嚎,像个孩子一样声嘶力竭地嚎啕大哭。次郎无言地任她哭泣,只是稍微在搂住她的手臂上施了点力。

说起来,他发觉很久没看到边边子的眼泪了。

一年前明明还是个爱哭鬼。

边边子终于止住泪水。次郎等她冷静下来,再度开口:

“边边子,你认为调停员最必要的资质是什么?”

“……咦?”

倾倒出一切情绪后,边边子变得心不在焉,不了解次郎的意思而双眼通红地仰视他。

美丽的眼泪。次郎想着,装出煞有其事的语气说道:

“我想应该是——多管闲事。”

“多…多管闲事……?”

“是。并非配合这情况的临时念头,这可是有历史典故的喔。”

前言说毕,次郎缓缓地继续:

“说起来,谁与谁为了什么而争吵都是当事人的自由,轮不到别人插嘴吧?不过,在吸血鬼与人类的情况下,若缺乏对当事人的正确知识,就更无法顺利调解。虽说因此才需要调停员,但基本的本质上还是多管闲事。若因缺乏知识而使情况变得险恶,结果当然是调停者的责任,然而刻意去背负不算少的责任还为他们贡献力量的理由,就是因为无法放手不管,真的是多管闲事吧?可是结果这其实是担任调停员一职最重要的根本。”

边边子不晓得该对次郎轻描淡写的叙述做何反应,也不知道那是开玩笑还是真心话。

次郎呵呵一笑:

“当然,多管闲事也不全是令人开心的。毕竟也有很多不想要他人介入的情况,也有调不调解都无所谓的状况,因为不管再怎么多管闲事,能解决问题的只有当事人。懂吗?‘调停员的立场是在一旁守候,提供协助’。而且,还得接受当事人做出的结论。”

“…………”

边边子眼睛大力一眨,泪湿的眼眸映出次郎的身影,握住他的指尖也恢复了一些力气。

“这次的结果非常惨痛。但是,选择如此结果的是那名人类和罗摩斯。边边子,你恨那两人将一切努力化为乌有吗?”

边边子频频摇头。次郎对她重重点头:

“那么这样就足够了。这是调停员必要的第二种资质,‘不怨恨任何人’。边边子或许还不能独当一面,却仍是称职的调停员。”

若憎恨人,就不能胜任调停员。

这是她的长官不厌其烦地对未成熟的部属教训不停的话。

“次郎,这是你想到的话吗?你刚才说什么历史典故对吧?难不成……”

只见次郎露出很像他的风格——以及他的老友偏好的——不怀好意的笑容开口说道:

“你知道协调吸血鬼与人类的关系,也就是‘调停’,最早发生在怎样的情况下吗?”

“咦?”

“地点在香港,当事人是只有一张能说善道的嘴还染了一头紫发的年轻小子,另一名是个非常优秀的好青年吸血鬼。年轻小子明明只是个小孩子,居然来搭讪好青年的女伴,温厚的青年也被他的态度惹火,而另一方面女伴也想制止奸青年,而引起了一点骚动。然后当时又出现一名男人说着——好了好了,介入这件事,结果骚动变得更大。到最后,所有人都逃离了那个地方。回想起来,这就是后来插嘴男人的目的吧。”

边边子哑然无语地瞪大了眼,嘴巴无声地动着,手指指向次郎:

“难道……咦?那……”

次郎在手足无措的边边子面前摆出难得一见的表情,这是在香港——在仍维持百年之夜时候的表情。

“就是十年再多一点前的往事啦。如何?如今那厚脸皮男人的计画正袭卷全世界而成长,边边子也是其中一人,其它参与者也多到令人惊讶。让活了百年的吸血鬼加以评论的话,就是实在不能小看人类。”

次郎笑着,边边子的惊吓尚未冷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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