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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CK BLOOD CHRONICLE 崩盘的摩天楼(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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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好像很开心。」

「嗯?你蜕什么?我没听清楚。」

「你放心,今天的确很惨,反过来说不会再更惨,明天就会稍微回升。至今都是如此。」

「真的吗?算了,不管怎样,你用心良苦的甜蜜小屋购买计划一定会延期。好可怜,我由衷同情你。」

「……你好像很开心。」

「你说什么?」

「没事,什么也没有。」

斜眼瞧着气呼呼的次郎,卡莎内心十分满足。不知是否昨晚他与艾莉丝之间的对话特别让她内心不悦,一脸「你活该」的表情。

「哎,别太沮丧,否则我可是会笑到停不下来。」

「哼,我才不沮丧。首先,别墅是我擅自决定的计划,就算赚到资金也不可能实现。」

「喔。」

他似乎并非纯粹不服输,卡莎有点感兴趣。「什么意思?」她紧追不舍地问,次郎才不情不愿地说明:

「请你想想,无法想像吾主好几年都乖乖待在同一个地方吧?」

「这倒也是……不过如果是心爱次郎的愿望,说不定会定下来?」

「不可能。吾主会在世界各地旅游,是由于她的『血』的要求。我也还不懂,『血』是追寻着这世界或『时代』潮流的什么东西?」

一派嘲笑的卡莎听到他这么说便收起不正经的语调。这件事,远在次郎诞生之前,卡莎与艾莉丝一起持续旅行时也频频听过。

吸血鬼的本质就是他们延续不断地继承的「血」,亲代传给子代的「血」之联系就是所谓血统。即便吸血鬼个人有个人不同的人格特质,事实上不过来自一种「血」的不同面向所影响,极端地说,所谓吸血鬼能以该血统的整个集团,也就是血族为单位表现一种生命体。

吸血鬼的特技与弱点等性质随血统不同而异,若是将吸血鬼的存在以「血」为单位来看,自可知道是理所当然。对吸血鬼而言,血统正是自己的「本尊」,血族就是自己的分身。因此如卡莎这般的存在才会被彻底视为异端。

而「血」中存在血统的特质——或说特质的基准,也就是吸血鬼心怀敬畏的「『血』之导引」。只有血统起源的始祖才明白「这」是什么,不,或许就连始祖也并非确切明白。就像如今身为始祖的「贤者夏娃」艾莉丝也无法开口描述「这」是什么。

然而当该血统失去「血」的引领时,血统就断绝了。「龙饲渥尔夫」可说是其中一例。

「……吾主纯粹喜欢随心所欲地旅行,可是却又不只如此。偶尔在她毫无自觉下,会察觉出世界的脉动。按照『血』的指令循着脉动迈向指引之地。我总一直有此感觉。」

「原来如此啊……」

卡莎以不像她会出现的柔顺神情轻声细语。

艾莉丝是始祖,身为血统之「血」的源泉,并且是其意志的体现者。岁月悠久的吸血鬼喜欢旅行很奇怪,但如果这是她以及次郎等「贤者夏娃」的宿命——

「安居之地」不可能降临在两人面前。

艾莉丝也明白这点。昨晚她说次郎的提议「很棒」,她一定是打从心底如此认为。

没有任何事情比即使知道无法实现仍心怀愿望还要「棒」的事情。

「而且……其实还有一件事让我很不安。」

「……什么事?」

「吾主像这次一样身体衰弱的情况,在我印象中曾经发生过一次。」

「什么时候?」

「十五年前,波士尼亚的……塞拉耶佛。」

卡莎静静瞪大眼。

刚才次郎曾说「艾莉丝会迈向世界脉动指引之地」,而十五年前——一九一四年春季,世界正是在那块土地响起巨大鼓动,成为左右往后历史走向决定性的第一拍。

就是奥地利皇太子夫妇的暗杀事件,这便是扣下第一次世界大战扳机的直接原因「塞拉耶佛事件」。

「可是……『这里』?这里可是『美国纽约』喔?整个城市,以及生活于此的人类都正赞颂世界的春天,与当时波士尼亚的情势截然不同。你的意思是这里会发生什么大事吗?」

「不晓得。或许是我多心……如果只是纯粹一致的偶然就好……」

次郎咬牙说道,连卡莎当下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两人就此保持沉默,任凭夜风吹拂。

从远古至中世纪,夜之世界的情况不曾受人世更迭的影响。但现在不同,历史跨越昼夜的界线开始更剧烈地运作,自上世纪末起,人世的戏剧性转变不容拒绝地牵动夜之世界。

过了片刻,卡莎视线仍望向远方,并取出怀中雪茄。想以火柴点烟,却被强风干扰。

然后,次郎从旁递出双手并擦亮自己的火柴。他不抽烟,总是随身带火柴只是当他还是人类时的习惯。

卡莎瞄了次郎一眼,衔着雪茄探出头。

次郎掌中的微光照亮卡莎的轮廓,移至雪茄前端。这时,卡莎轻轻阖上眼。

她尚未发觉自己竟会自然流露出如此无戒心的模样,还要一阵子之后她才会发现。

「买别墅时……」

「咦?」

「要买有豪华客房的。也会有客人的卧房吧?」

「……是。」

卡莎这句话让次郎终于卸下紧绷情绪。此时,凯因向两人送出念话。

以凯因来说是非常手足无措的念话,内容是,艾莉丝被绑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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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不会想太多?」

卡莎带着几分烦躁忿忿地说:

「总觉得那家伙老是在重要时候被绑架……」

「别闹了!这是吾主的大事件耶!」

「既然这样你就给我加快速度,我要抛下你了!」

「我已经使尽全力了!」

事实上次郎已经如疾风般在大楼外墙飞窜,只是卡莎太快了。次郎若是疾风,卡莎就是闪电,结果途中也频频止步等他追上来。

没用的令人想死,却是无法逃避的现实;这就是次郎与卡莎的差距。若无法面对事实不断追逐,他永远不可能与她并行。

「方向是这里没错吧?」

「绝对没错。」

次郎与艾莉丝之间具有感觉互通的能力。并非安定的力量,却能隐约感觉出对方的所在地与当下情绪,因此他知道现在艾莉丝还平安;至少这一点仍令人欣慰。

「无论如何不必焦急,纽约目前不存在危害艾莉丝的强大敌手,我能断定,至于人类更不值得一提。」

「可是现在吾主身体情况——」

「所以才这么紧急。但别搞错,紧急与焦急是两回事。」

「…………」

卡莎挑挑柳眉看着懊恼地咬着嘴唇的次郎。

话语冷静的卡莎也理解次郎焦急的理由。次郎内心闪过刚才对她说的事;这里或许会发生——说不定还是历史性的——某个事件,他担心艾莉丝已经被被扯进这事件。

至于凯因被卡莎下令整理情报。这三人中,他对人类社会整体的天线接收范围最广,这时他在调查艾莉丝行踪与绑架犯身份的同时,也注目于即将在纽约发生的「某事件」徵兆。

还有许多不明朗的疑点。卡莎在将这些纳入计算的前提下,放眼观察整体状况后,判断必须采取的行动。

「无论如何,你只要遇到艾莉丝的事就会太冲动,你难道不懂这对保护她是有益的或是有害的?若只是单方面地接受鼓励与同情,还不如立刻消失才更是为她好。」

卡莎以更无情的言词对次郎说着。次郎无法反驳—卡莎的指摘很客观,同时也是百分之百的事实。

「话说回来,电话中只说『人在我这里』。却没有其他要求。感觉很怪啊,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

「——!卡莎!」

「嗯?啊……这么快就进入主题,看来『黑幕』好像冒出表面了。」

出现了尾随高速移动的两人的气息;而且是复数。尚未现身,但应该就是昨天袭击次郎的同一群人。

「今天机关枪又要没子弹了,对他们来说真是灾难。」

卡莎不干己事般语气冷淡地说;彷佛月光滑过刀刃,冷笑划过美丽的容颜。

她的意思是,这次会收起玩心对付他们。若她有心下手,抓住昨天那种攻击程度的同族,并以实力挖出情报并不困难。

然而——

「……请你先走。」

「什么?」

「要以吾主的安全为优先。我来对付他们,请务必带回吾主!」

一面奔驰于墙面,卡莎一面以出乎意料的表情斜眼望向后方的次郎。

既然敌人不只一个,假设艾莉丝身旁有敌人也很合理,而且接近到一定程度,卡莎也能找出艾莉丝的气息。而且,次郎抵达艾莉丝所在地并打倒敌人,与换成卡莎执行相同任务相较,后者肯定更快;并且确实。

不过——

「可以吗?我想公主很期待骑士登场呢。」

「……重要的是吾主的安全,这是我应尽的义务。」

次郎咬着牙坚定地说。

并未掩饰内心懊恼,也不打算含混带过。卡莎颇愉悦地露出獠牙,亮起开怀的微笑与次郎成对比。

「没用的家伙!」

「我知道!反正我就是又不成熟又没用!」

「次郎!」

「干嘛!」

「我会带着艾莉丝马上回来,然后我们就直接去地下酒馆,由你请客,听到没!」

「……遵命。」

卡莎回头与次郎目光相对,两人瞬间交换火花飞溅般短暂的一笑,便兵分两路。

全力冲刺的卡莎以踹破大楼外墙之势飞奔离去,次郎并未目送她,迳自转过身。

不一会儿敌人现身,果然是昨天那群人。次郎的热度超过燃点,形成烈火熊熊燃烧,他用力握紧随身爱刀,双眼散放激烈光芒,獠牙破唇而出。

脚底遍地霓虹,眼前一片月光,以及一群群凹凸不平杂乱林立的高楼。这城市从地面直上远空竖立的这一切,是以前从未在世界任何一处出现的情景,彷佛天方夜谭。点状的微小人影从宛如深邃纵谷的大楼之间而来,逐渐接近次郎。

只见远方砰一声冒出火光,来不及细想,来福弹冲上空中。次郎并未闪避,而迎面以意念之力挡下笔直飞来的枪弹。

既然做出保证,卡莎势必救出艾莉丝后赶回来支援,但,次郎不打算等她。

「一决胜负!」

次郎的剑在异国领土上空飒爽地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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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丝被带到廉价旅馆的餐厅,正呆呆坐在椅子上。

记得是在秘密散步时常常去买的热狗摊贩,被平常卖热狗的好脾气老板邀约,搭上陌生的车子……看来是被坏人绑架了。艾莉丝「嗯~」一声额头皱起来,咬了一口手上的热狗。

一面咀嚼一面茫茫思考。从汽车下来时,老板很抱歉地看向她,大概是被人胁迫吧,而且还给她免费的热狗。到底有没有平安回去啊?有点担心。

说到担心,次郎他们应该也一样。卡莎与凯因他们现在一定正鸡飞狗跳地找自己。她抱着歉意反省中,也有点怕又会被骂。

可是「比起这些还有更重要的」,脑袋昏昏沉沉得不得了。

昨天也这样。在大家面前表现得像平常一样,其实独处时,意识却一片朦胧。脑子里持续一阵阵钝痛感,体内的血一直骚动不安;彷佛敏感地察觉到缓慢而逐渐转变的气压变化。

真讨厌——艾莉丝心想。

明明不喜欢,不知为何就是无法切离。

艾莉丝又啃一口热狗。明明是最喜欢吃的热狗,却尝不出味道,即使细细咀嚼吞下去,还是没味道。脑袋一团模糊,身体有些发热,感觉轻飘飘。

即使如此,奇妙的是,唯独感觉不可思议地清晰明朗。如果她有意,感觉甚至能分辨出曼哈顿所有人类的心跳声,似乎就连呼吸与体温也如探囊取物般清楚。当然不仅人类,吸血鬼也一样。

譬如说,对了,那个恶作剧的家伙又来了——恶作剧的家伙到底是谁?前来远离大陆的这块土地,又企图做什么——这些企图是为了什么?可是他与这脉动没关系,目前不必在意——脉动?什么脉动?不行,实在搞不懂,头好痛。

「伤脑筋啊。」

艾莉丝不知不觉出声咕哝着。不,不需要伤脑筋;她只是要目睹而已,亲眼目睹而已。可是,这还真是——

「这么惨还真是第一次。」

她在说什么呢,而又在等待什么?让她如此神经敏锐,动弹不得;明明只要想逃就办得到,自己却没有开始动作的意思。

茫茫然的脑袋中,艾莉丝不经意想着:

次郎在哪里啊?

好想见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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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架艾莉丝的犯人派人在餐厅出入口看守,其余则集合在旅馆大厅;他们就是穿西装与大衣却言行粗野的黑道们。

「那女的真是非常漂亮的美人,不过脑袋好像有点问题。」

「…………」

查尔斯完全无视色咪咪的部下。他翘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手指抵着嘴角沉思。

表情严峻,还是他罕见的严峻。没有一丝昨晚来到这旅馆时的不正经,而这孤僻的态度才是他的本性。

同行的部下共五人,是伏击次郎时伤势轻微的人。

他们又聊了几番话,查尔斯完全不为所动。他宛如石膏像一般,凝视虚空,渐渐部下也耸耸肩放着他不管。查尔斯是运气强大的人。赌博运气超好,几度经历千钧一发的修罗战场。他的右眼皮下垂就是刀伤的后遗症;虽然身负濒死重伤,他那时仍没死成。

不过他可不是只因为这番强运才攀升至今日的地位。

「……那女人。」

「咦?怎样?」

「令人不爽……」

自言自语般的话让部下们面面相觊。

查尔斯不理会他们的反应。应该说,他不重视自己除外之任何人的判断,他的行为模式是以自己的头脑去思考,因自身的责任而行动。

查尔斯正仔细且审慎地研究着他是对什么感到不爽呢?正确来说,不是不爽,而是不舒服,更进一步地描述是——害怕,而且还是类似宗教意义上的恐惧感。这种感觉是第一次,跟刀与枪弹不同境界的恐怖。而查尔斯没有任何对抗的方法。

是不是应该收手呢?脑中居然浮现这种完全不像绑架成功后会有的念头。但这任务是老大乔·马赛利亚直接下达的命令,他也明白老大坚持的理由,因为这任务是从老大更「上阶」派下的指令。本来以查尔斯的立场来说就很难回绝。

「……吸血鬼呀。」

他低声的呢喃让部下面露不解。查尔斯啧了一声,身体终于有动作。

他离开座椅,走向旅社出口。

「老大?」

「我口渴,去买酒。」

「那我——」

「继续监视。」

查尔斯扔下这句话,只身离开旅社。他与生俱来的强运也在此救了他一命。

短短两分钟后,卡莎披着长大衣翩翩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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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敌增加一名。

是名身穿德军制服的男子。其他人明显比自己「年轻」,而这男人搞不好是比自己年长的吸血鬼。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剑技高明,并非军队式的招式,恐怕一定学过某种剑术。

不过更因为如此,他一点都不打算在剑上落败。

「喝——!」

「呃。」

挡下次郎一击的男人,扭曲着脸意图卸开冲击。运用的剑与流派虽异,人体的构造与力学都有共通之处,次郎却无视常规,硬是挥剑。刃与刃激出火花,立足之壁碎裂。

敌人受不住地后退,他彷佛紧紧黏住般保持攻击距离。斗志上绝对不会输,而斗志藉着一刀又一刀,四面八方随剑挥舞。

眨眼间短兵相接已达十几回合。

男人技巧性的攻击频频砍伤次郎,但次郎全身散发的力量却胜过吸血鬼资历年长的男人。次郎的剑是「火」之剑;当下有卡莎这名可靠的同伴使他无后顾之忧,次郎的剑没有迷惘,一心一意消灭敌人而狰狞地咆哮。

两人混乱的刀剑交战打消敌人以量制人的优势,不过敌人也不会在一旁坐以待毙。从背后靠近刺刀的是昨天的女人,若闪过攻击与军刀男拉开距离,立刻又会被来福枪袭击。敌人似乎有六名,六对一的作战,但次郎毫不退缩;决定不理会大大小小的伤,首要任务是锁定眼前的军刀男,纠缠不休。

从上空到地面,就好像自墙面坠落般冲下去追击。首次体会这种特技表演般的战场,变换的姿势与加诸于身体的重力以未知的感觉刺激次郎。

可是条件对敌人也一样。实际上,几名生涩的敌人跟不上次郎的脚步,几度就差点要从墙上摔落。

「唔!喔!喔!喔!」

哒哒蹬墙,砍向在下方摆出攻击姿势的军刀男,激起尖锐的刀剑相击声。

背后一阵枪声;敌人手枪喷出枪火,次郎后背中弹,大衣一震,血花四溅;次郎「无视」。一瞬间露出笑容的军刀男赫然摆出防备之势,此时对方的横刀砍过来。

使尽全力的一刀横扫攻击身侧,男人以军刀挡下,可是次郎藉全身冲势施出的一击将男人的军刀一分为二。

刀尖砍伤男人,血溅半空。男人龇牙咧嘴压抑哀嚎。还没完—次郎敏捷地拉回刀身。枪声二度响起,这回是来福枪,肩膀上彷佛打入铁钉,冲击袭来。

身体不禁前倾,热与痛在体内飞窜。次郎却彷佛徒手将这份热与痛融入自己的剑,紧握日本刀。

在摇摇欲坠的姿势下勉强保持平衡,次郎更进一步跃向前方,从军刀男上头使出浑身解劲砍下去。

男人肩膀割裂胸口绽开,赤血迸入夜空,随着溅血,男人失去全身力量,断掉的军刀离手坠落远方地面。

即使如此次郎仍未停止。宛如鬼神之姿,将染血的日本刀高举过头。此时,牵制他的持刀女人插入对战,抱住失去意识掉落的军刀男。

敌方吸血鬼为了救同伴而全员冲过来,而所有动作破绽连连。战意炙热的次郎脑中计算出瞬间斩杀所有吸血鬼的剑法,于是次郎毫不犹豫,打算照此意象行动,但……

——住手,

宛如骤风的「意志」吹送而来。

吹开处于专注之极地的次郎内心的战意与杀意,卸除敌方吸血鬼的恐惧与敌意。彷佛在灵魂中回响的「意志」;是念话,而且还是来自——

「吾主!?」

次郎抬起头。

被卡莎带来的艾莉丝站在前方大楼屋顶。与平常的她不一样,以英气凛然的表情看向他们,距离遥远,却清楚感受到她所散发的神圣波动。

——住手,现在于此处的战斗非「我」所愿。

念话——暴风般的念话——再度刮来。次郎立刻收剑,忘记自身的负伤而屈下单膝。

其他吸血鬼也一样,因突如其来的念话而愕然,无论谁率先,所有人均向艾莉丝跪下。

他们感觉到送过来的念话中压倒性的力量,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本身的「龙饲」正高喊着——立刻匍匐跪下为自己的不敬道歉!

「年幼」血族的乱斗在艾莉丝的一喝之下,立即平息。当她一确认战斗结束,艾莉丝便闭眼倒下,身后的卡莎慌张地抱住她。次郎也倒吸一口气,转身背离刚才仍展开死斗的对手,奔向两人。

「卡莎!吾主怎么了!?」

「……不妙,情况似乎真的很糟,或许太勉强她了。」

卡莎苦涩地说。次郎观察艾莉丝的脸,痛苦——还不至于,但脸色很差。

「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在被绑架的地方——」

「不,倒不会,因为监视她的是昨天的黑道。」

「人类?」

卡莎对惊讶的次郎点头肯定。如果身旁是人类,艾莉丝应该随时都能逃脱,毕竟她的逃跑能力可是一等一。

可是艾莉丝并未逃走,直到卡莎前来为止都楞楞坐在椅子上。告诉她次郎有危机才稍微有点正常的样子,要卡莎带她过来。

「可是刚才……」

「嗯,久违的始祖表情。不期望『现在于此处的战斗』啊,居然留下这句意涵深远的话。」

并不是艾莉丝拥有双重人格。只是她体内的「血」挥发她始祖能耐时,就会释放平时无法控制的强大力量,反而会使房心受损;话说回来,吸血鬼的本质是「血」,既然作为始祖的体现者,以人类的尺度评估始祖的言行举止或许有误。

「虽说如此,这次的骚动到底怎么回事。留守的黑道也一无所知……真是莫名其妙。」

「……由我们来说明。」

次郎态度凌厉,卡莎则充满魄力地缓缓转头。

两人的视线前方,持刀女人抛下武器,与所有同伴一起举手表示投降。

4

「也就是因为误会而出手袭击?甚至还绑架贤者大人?」

凯因不晓得该愤怒或傻眼,一脸不上不下的表情瞪着一群吸血鬼——「龙饲渥尔夫」的年轻血族。被他瞪视的男人们不敢抬头,只是一味俯伏在地。

目前所有人都聚在侦探社的事务所。

「龙饲」吸血鬼们的负伤已经痊愈,被次郎砍伤的军刀男仍捆着绷带,不过意识清醒。资历愈久的吸血鬼疗伤能力就愈非凡。

但与战后伤势无关,他们脸色一致地惨澹。

因为光是与卡莎及凯因这些年长的强大吸血鬼同席而坐,就令其颤抖;更何况,明显是他们做错事。另外,偏偏还有因为他们而伤身并失去意识的「始祖」在隔壁休息,居然还是传闻中的「贤者夏娃」本人,没吓昏算不错了。

「绑架的计划似乎是黑道们给予的暗示,其实我很在意那群人。」

「你的意思是难道他们知道我们的真实身分?不过只是一群地痞混混。」

「至少监视艾莉丝的喽罗什么也不清楚,可是他们说的那个叫查尔斯的男人呢?把他揪出来杀掉或许就一切平息了。」

卡莎一派轻松地说着危险的话。事实上凯因也思考着,若这男人晓得吸血鬼存在,是否有消灭的必要。若这里只有渥洛克家族的成员,应该会下此结论。

不过——

「……算了吧,有贤者大人在。」

「哼,他是绑架艾莉丝的犯人,只要煽动次郎,大概连试刀杀人都做得出来。」

此时次郎一直陪伴着睡在隔壁房的艾莉丝身旁。知道他们袭击的原因时,情绪当然激动,但既然她坚定地制止,也无意扫杀那群吸血鬼。

「总之,我们明白无论再怎么道歉都不可原谅,我们接受一切惩罚,请告知裁决。」

持刀女人一副完全死心的样子,代表所有同伴反覆说着。

虽说如此,即使这样伸出脖子,说真的要怎么处置也很困扰。卡莎希望避免今后麻烦,干脆将他们化成灰烬,不过就与处置查尔斯时的相同理由也不能这么做。

「真麻烦。」

她冷冷地说。

凯因却有另一方面的兴趣:

「你说对本国作法反弹,才一伙人脱离血族而来?为什么来美国?」

「当然是因为至少要离本国愈远愈好,这里没有长老们的眼线。」

「可是这里也没有其他血族,不存在我族的社会。」

「是,但对我们来说正好。原本我们就没有依靠其他血族的念头……别说被当外客对待,也没有占我们年轻一辈便宜的血族,另外,或许忧心该族的年轻族群会受负面影响,还会被赶回本国。来到这里我才彻底明白,欧洲血族社会自古以来之不成文规定的严格,若与其对抗就会无处可归。既然这样,干脆在一无所有的新天地从头创造自己的地盘更好,而在这里,就做得到。」

「……『自由』国度吗?」

「是。」

回话的这一刻,心情沉重的女子表情恢复些许光采,表现出只怀抱梦想与希望就远渡重洋前来新大陆的开拓者表情。

「『自由』国度。我在离开血族之前,都不懂这词汇的意思,也不知道其中美妙。这个国家有许多欧洲没有的事物,但我认为最棒的还是『自由』。」

凯因以一副不痛快的模样默默倾听她青涩的话。

她内心的情感是活得愈久就必定会逐渐消失的情感。凯因也不例外:不能对本人说,譬如凯因有时看到次郎还是会被吓一跳。

「今后,我们的情况将会改变。」

女子继续说着。或许忘记了对卡莎与凯因的恐惧,曾几何时声音中充满热情:

「我们亲眼见证我族血统扭曲变形的现状,另一方面,也知道各个血族都正在摸索不同于以前的生存方式,类似我们这样到只身混入人类大都市的吸血鬼也增加。说起来有点失礼,不过贵族『魔女摩根』的血统也一样吧。」

正如她所言,凯因耸耸肩。渥洛克家族正是以工业革命为契机,率先变革与人类社会来往方式的开拓者,因此还受其他血族非难。

「现今月下世界中,不同的血族都探索着适合各自族群去适应新时代的作法。不,甚至不必拘限于血族本身,并非舍弃血统荣耀,而是以个人本身的意志怀着自我的荣耀加以行动就好。若非如此,今后月下居民就会被人类抢光所有生存领域,所以我们才要渡海,为了获得选择这种生存方式的『自由』。」

女人语调坚强地说。接着大概想起他们所处立场,瞬间脸上一片潮红,然后转而发青,视线随之落在地板上。凯因不禁苦笑。

避免被发觉地窥探卡莎的反应。她的主人前一刻还嫌麻烦的眼里冒出兴致勃勃,一脸颇感兴趣的表情注视年轻吸血鬼们。

「……『自由』呀。」

凯因颇觉莞尔:

「你们忘了一件事。这国家并非平白无故就会给我们自由。用心想想,来这里之后,你们真的『自由』了吗?为什么会走投无路,不抱十足肯定就来攻击我们?」

被凯因点出问题,女子低下头咬紧牙根。

要得到自由,就必须有守护自由的力量。更何况吸血鬼更追求超越单纯的战斗胜败的种种力量;他们待在血族之中受此恩惠时绝对不了解。

不过,与表面的嘲讽相反,凯因看着这群年轻吸血鬼的视线虽严厉但宽容。

其实凯因也觉得他们的主张也有道理。自上世纪末开始,血族社会的变化就不曾驻足,大战后更加快脚步。未来一定也会出现类似这样的年轻吸血鬼,无论长老如何阻挡,世界的趋势不会改变。

凯因再度看向卡莎。她并未察觉他的视线,或许思伫着如何理解凯因他们的谈话,正静静陷入思考中。

「……卡莎大人。」

「嗯?」

「您觉得这样如何?让他们在我们这里工作?」

不待卡莎出声回应,那群吸血鬼便惊讶地看向凯因。

「最近正好需要人手。他们比我们在纽约的时间久,也不是刚转化的雏儿。虽然不足以独当一面,却是处理杂务时的恰当人选。」

「…………」

卡莎眯起翠绿眼眸,询问的视线望向凯因。

他的话语中说法傲慢,简单来说其实是要接济他们并帮助他们独立的建议。真是任意妄为:好歹也是曾刀剑交锋的敌人,以卡莎的常识来说可说是太温和的决定。

不过——

「自由国度……新社会……」

卡莎喃喃自语着。

视线从凯因转到那群吸血鬼:吸血鬼们脸色苍白地摊在卡莎的视线下。

凯因也从旁观察吸血鬼,他们内心盘踞对远远凌驾他们的卡莎的恐惧,但即使凯因放亮眼,也看不到轻蔑或厌恶。

也许他们不认识卡莎,或许知道却不了解「混血」的意思。无论如何,从今以后登场的吸血鬼——抛开过去的束缚的自由吸血鬼或许就是这模样。

卡莎沉默许久,凯因并未催她下决定。

终于——

「……好吧,用他们。」

卡莎低声道。

真是划时代的一刻——凯因在内心窃笑。

或许时代的确逐渐改变,而新时代里,他的主人或许也能露出更多一点笑容。

但他仍未完全明白。

时代的变化无人能挡,也无人能保证变化是否是朝好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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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叹了一口气,难受地皱了皱脸后,次郎美丽的主人从床上苏醒。

睡眼惺忪的澄澈蓝眸从微开的眼皮下恍惚地凝视天花板,然后朝周围东张西望,发现寻找的对象后微微一笑。

「……次郎。」

「早安,艾莉丝,感觉还好吗?」

「嗯……讨厌,次郎,又叫什么『吾主』……你没喊。」

「满意吗?」

「……有点不满。」

次郎苦笑,艾莉丝又跟着一笑。

早已黎明,卧室的窗户被挡起来,但仍从缝隙照进如丝般的细细阳光。

交谈一整晚的隔壁房间如今也静下来。平常卡莎也在这房间休息,今天也许顾虑他们的情况所以没来,应该是跟凯因一样投宿附近的旅馆。「龙饲渥尔夫」血统的吸血鬼也先回住处,现在事务所中只有次郎与艾莉丝。

「太好了。」

「咦?」

「脸色好很多,昨天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样呀……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不,我才是,不能立刻去救你,还让你勉强施展能力。」

「不会,没这回事……呵呵,我们怎么一直道歉。」

「是呀。」

「那,就扯平吧。」

「不。」

「耶?」

「一开始外出散步的还是吾主。」

「唔,好诈……」

次郎眼神严厉地喝叱艾莉丝,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看来总算结束了,幸好这次平安无事。」

「什么?」

「就是你说过的事,世界的脉动之类?我还以为会跟塞拉耶佛那状况一样……」

「嗯。」

「咦?」

「会哦,而且这次,好像会比上次更严重。」

艾莉丝盯着天花板说。

她美丽的容貌宛如又哭又笑的表情,凝视天花板——不,凝视「世界」的一双碧眼蕴含无限的力量。

次郎一时之间不懂主人的意思:

「可…可是…尚未发生类似那时的事件……或者,即将要发生?昨天有拜托凯因调查过,这个国家没战争或政变的前兆——」

「错,错了,次郎,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只是大家都看不见,就算看见的人也不相信而已。不过,已经结束了。变化即将来临,变化将会在大家面前发生。」

艾莉丝说着,手臂伸出棉被,视线盯着上方,右手却乞求般伸向次郎。

「次郎,拜托,握着我的手。」

「吾主,怎么了?到底……」

次郎双手握紧艾莉丝的手。艾莉丝躺在床头,也反握次郎的手。

左手则紧握被子,扯出皱折。她微微颤抖,彷佛感到害怕。

「开始了。」

「——!」

次郎绷紧全身,感觉奔向四面八方。眼光凌厉地不让任何形式的危害接近黑暗主母。

但他还是不懂。

这是一个宁静平稳的早晨,实在无法想像有什么巨大危机逼近。窒息似的紧张戚中,时间缓缓流逝。不懂;艾莉丝说的变化到底出现在哪里?他无法判断,徒增焦躁。

「『今天是星期四』。」

艾莉丝出声。说完,艾莉丝才闭上眼睛,而从闭上的眼角滚出一滴珍珠般的眼泪,滑落白晰脸颊。

「次郎……『啊,次郎,我好伤心』。」

「吾……主……」

不懂。他彷佛被独自丢下。

——次郎!

——凯因?

突然,凯因的念话传入次郎脑中。同时掌握他的气息,他居然在大白天外出,正朝事务所前进,并尽可能避开人群注目高速接近。

——太好了!凯因,现在吾主——

——等等,快到了。

恰恰他念话结束的一分钟后,凯因就抵达了事务所。因为已经通知了他的来访,因此凯因未敲门便进入卧房。

次郎看到他很惊讶,他比在床上的艾莉丝的脸色更差,毫无血色。自次郎转化于十九世纪末的伦敦以来,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凯因。

「发…发生什么?」

「……华尔街『崩盘』了。」

「嗄?」

次郎不明所以地反问。他不觉得这是开玩笑,事实上,也不能开这种玩笑。

「股价暴跌,不,暴跌这说法不完整。这将会变成恐慌。」

「……这…这是怎样?这是什么意思?」

次郎以几分愕然的语气询问。凯因突然笑出声,不管惊愕的次郎,无力地继续笑着。第一次听见凯因如此虚弱的笑声。

「跟卡莎大人一样。这到底是指什么意思,你真的不懂吗?」

「这……我当然知道是损失惨重的意思!可是,也不必这么慌乱吧。」

凯因低头不管次郎的态度,只说「总有一天会懂」,不看次郎而转向艾莉丝:

「就是『这件事』吧。」

艾莉丝不做回应,只是闭着眼轻轻点头。

凯因晈紧牙根,对艾莉丝深深一鞠躬,总算恢复冷静的态度,离开卧房关上门。

次郎持续困惑。无计可施,只能一直握着他手中艾莉丝的手。

5

一九二九年十月二十四日,日后被称为「黑色星期四」的这一天,纽约股市创下之前狂跌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空前绝后之跌幅的纪录。

交易才开始,股价下跌,持续下跌,加速下跌,然后继续加速下跌,一小时过后,以根本无人能追及的猛烈速度不断、不断地持续下跌。展开一片只能以「崩坏」形容而令人喘不过气的惨跌。

面对前所未有的惊人跌幅,股票经纪人呈现惊愕与困惑,他们无法理解这数量庞大的「抛售」从何而来。

这是美国战后十年间持续膨胀的「虚像」自毁的瞬间。超额「被买进」维持的「荣光」,终于不耐层层虚伪而开始「被抛售」。

战后美国一直处于光环之下。逐渐扩增的产业:急遽攀升的需求;充裕而眼花撩乱接连而来循环不断的丰富资金。各行各业以及举国人民均为好景气欢欣鼓舞,所有人都是。

但这种事在现实中可能发生吗?

并不可能。他们所见并非现实,他们只是醉了,陶醉在自己的「梦想」与「希望」中,陶醉于自己的成功:正因如此,他们持续挑战,相信未来的财富。人们——无论任何阶层的人都不例外——理所当然地期盼快速而轻松可得的富裕。

而实现众人这梦想的象征就是股票。

十年前,证券交易所若一天交易超过百万股,就必定被迫惊慌失措地处理。而十年后,一天交易的量达以千为单位的百万股。这期间的股价即使起起伏伏,基本上都持续上扬。

人们因看涨的股价狂喜,买进更大量的股票。信用贷款过剩横行,即使反倒看着实业界停滞不前,人们还是不断地买股票,一直买一直买买不停。而以所获利益继续投资股票,国内的剩余资本被接连不断的投机行为耗尽。

不可能没有未察觉现状危险性的人。联邦准备银行为了结束这一波狂乱的投机热,订出种种策略:另外,部分经济学者与分析家也不断不断地警告逼近的毁灭直至声音沙哑。但这一切预警没有显着成效,随后,应该冷静思考的专家与金融专业人员也遭舆论吞没,降服于蔓延市场的「景气」与「乐观」。

于是命运的一天降临。

证券交易所的混乱立刻形成恐惧。

证券交易所的恐惧迅速传递全国。

支撑崩溃的股价的就是银行与投资者,再来别无他物,只有下跌,彷佛从天堂摔下来的彻底下跌。

就像要在成为踏脚板前持续奔逃,狂气开始溃散。当股票行情指示器显示交易数值的期间,已经送来远超于此的抛售单,而行情指示器的数值眨眼间成为过去,以后再也派不上用场。电话通讯在一开始就当机,股票交易的机构与营运组织已经麻痹于绝望的紧急事态;情报被截断,寻求真相的人们充斥于华尔街。恐慌可笑地扩大。

仍有勇气、见识与胸襟兼具的少许银行家,决定应对这前所未有的状态。彼此召集举行会议,一定会公开的形式释出必要的情报—邀请可靠的专家,运作自己的资金,确实地买进股票——这手段可说是精湛绝技——尝试守住股市。这英勇的决断奏效,交易结束时,股市跌落谷底终究停住。千钧一发,成功阻止彻底崩溃。

但好景持续不久。

星期五与星期六,市场展现些许好转徵兆,而到星期一就大崩盘。由于人们一直以来毫无疑问进行证券投机的外壳剥落,星期天全国经济人要求追加保证金,民众为了生出资金,结果也只能将手上的股票——即便将损失重大——卖出。被迫强制抛售直接冲击星期一的交易,如雪崩般影响更进一步的抛售,经典的狂跌重现。共同支撑的银行家面对美利坚合众国巨浪般前仆后继的清盘之无力以对。最后,星期一的总交易数凌驾上星期四的数量。

然后,来到一九二九年十月二十九日「悲剧星期二」。

这天证券交易所才开始营业,至今不曾经历的最大级风暴宛如嘲笑俗世,马上以全力施展猛烈威力。令人愕然的大量股票彷佛垃圾般被丢入市场,卖多少都行总之请卖掉这类不顾一切清盘的抛售单决堤而出。

证券交易所的大厅化为实质意义的战场,并且不只华尔街,其他市场也受到牵连。地方交易所,谷物市场,外币市场,经济相关的各种市场均卷入战火。美国经济起火,甚至到「无法关闭」证交所的状态。天真无知的民众只能旁观寄托梦想的股票与内心寄望的未来逐步凄惨地死亡殆尽的过程。

甚至,如此的大崩盘只是悲剧的「开端」。

撼动美国的大崩盘结束后,人们开始从想得到的各种地方抽回资金以填补损失。

工厂关闭,失业人潮满街跑。领出所有户头的现金,银行接二连三破产。资金周转不利的企业也随银行破产,彷佛骨牌倾倒,经济连锁「崩坏」。

陷入毁灭危机的美国大银行开始收回对他国的短期融资。当时美国是世界最大的债权国,他们毫不留情地使出莫大的债权,

因此,美国产生的风暴扩大规模渡海扑袭欧洲,重创因第一次世界大战疲乏而依赖美国经济而艰辛起飞的欧洲诸国经济。

非常轻易地。

这就是以「世界经济大恐慌」之名刻划于历史的一连串「脉动」。

自此以后,各国对应分成二种。

其一是美国、英国、法国订定的策略。以政治介入确保各国经济体,禁止他国货运流通,展开自给自足的经济活动。唯独拥有广大国土与殖民地以及拥有本国特有资源的大国才能实施这种政策。

至于另一种应对方式,则是德国、义大利与日本等贫瘠国家的策略。这些国家因为由于经济体进一步受对外贸易阻碍影响,更加冲击。因此,为了在严重的状况中挣扎逃脱,只好放眼望「外」。

为了救济失业者,而扩大军需增强军队。他们从侵略他国扩大领土发现生存的可能性。

世界再度迎向风起云涌的时代。

更是远胜过前一次大战,史上最大的规模。

bbb

确认客人搭宾士离开后,乔·马赛利亚深深吐了一口气。

他坐在沙发上点雪茄,肉感的圆脸上掺杂疲劳与不耐。「混帐。」他口吐一句脏话:

「你要怎么负责,卢西奥诺?都是你害我交易泡汤,差一点我就能弄到这条政经界强力管道了。」

乔忿忿不平瞪着身旁的心腹:

「就连这次大恐慌弗瓦德家族也不动如山,你这家伙居然眼睁睁地破坏与这种大人物联手的机会,这损失你要怎么补偿,啊?」

组织老大烙铁般的视线瞪过去。可是收到此视线的部下出乎意料地冷静,他一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冷淡地看向老大。

「……老大,这件交易谈判破裂才是正确的。弗瓦德家族并非普通的大富豪,完全深不可测,就算联手,下场一定是整个组织都被他们吸收。」

「不要找藉口。我是指你弄砸我交代的任务。」

「关于这点我道歉,我能力不够没脸见你。」

查尔斯·卢西奥诺老实承认自己的失误。

但却没有惶恐的态度,眼睛如玻璃珠般冷酷地回应自己服侍之老大的愤怒。

「不过跟吸血鬼什么的扯上关系绝非良策。令人不舒服的鬼怪说词应该是有钱人的闲暇娱乐,就算是找乐子也是恶劣的兴趣。」

「别乱说话!以弗瓦德家族的财力,甚至能将马兰札诺那群人从纽约放逐出去!」

乔的气愤未平,又大骂了一句「混帐」,将才吸几口的雪茄折成两段。

查尔斯冷静观察老大的态度。他并未将所有事上报乔,应该说,大部分是胡謌一通,

弗瓦德家族的要求是生擒吸血鬼。可是他反倒让两组吸血鬼相争,打算确认「吸血鬼」是什么生物,然后,计划进行到一半便感觉超出危机的容许程度,于是收手。

如果他有心忠实按照组织命令执行任务,就不会对感觉更加危险的侦探社出手,应该能够只骗那些从德国来的吸血鬼,将他们交给弗瓦德家族。

但查尔斯没这么做。他刚才对乔发表的意见并非谎言,他判断跟弗瓦德家族联手无益。

并非对组织无益,而是对他自己。

「无论如何都要跟对方联手的话……」

查尔斯轻轻笑道:

「要不要再尝试捕捉他们?当然我没自信,请命令其他人指挥现场。」

乔瞪着查尔斯,一句不吭。

组织没有人比查尔斯高明,他不可能达成的任务,其他人更不可能,乔很清楚这点。

「……好吧,这件事之后再谈,下去吧。」

查尔斯鞠躬听从老大的命令,离开房间。

在昏暗的走廊中,查尔斯一面行走一面露出冷笑。

跟弗瓦德家族的交易。他明白这多有魅力,可是事情有先后顺序。

「首先要拿到你的宝座,乔。」

查尔斯·卢西奥诺——通称幸运儿·卢西奥诺。几年后,君临纽约黑暗界之建立美国地下社会第一个巨大犯罪集团的绝代邪恶党派,踏实渐进地扶植他的野心。

bbb

「……就是区区黑道,也许抱持过多的期待。」

宽阔的车内一片寂静,这都拜最高级引擎与悬吊系统之赐。坐在高级宾士后座的弗瓦德家族当主以不带感情的声音说着。

「吸血鬼确实极具魅力,不过实在很难如愿进行。果然只能从他们的地盘下手。」

交易以失败告终,但当主却不怎么失望。谜团愈困难愈有趣,或者说,若是从那种黑道就能得手的程度的玩意,他对吸血鬼的兴趣或许就会冷却。

「主人。」

驾驶座的老人苦涩地插口道:

「请不要太投入。独自潜入这种地方,要是被职员知道会怎么说。」

「又不是单独一人,还有你在。」

「我可不能算在内啊。」

他从十几岁便与主人认识。虽说有自知之明没有资格,目睹他的鲁莽仍不禁责备。

「话说回来,那男人也不可信任。总是毫无预兆地出现又消失,他才是吸血鬼吧?」

「你说修斯先生?或许相差不远。他还在大宅吗?」

「不,昨天出发了,据说接下来要去德国。」

「喔,真有兴致。从此德国即将真正地崩解了。不,所以说毁灭与重生是表里之别,掩埋于岁月中的古代魔术或许就要在这时代现世。」

驾驶座的老人不禁对开心的当主皱了皱脸。

受不了,怎么有这种让人困扰的兴趣,若非如此,他的主人可是理想的实业家。

「对了,难得偷偷外出,要不要去哪家地下酒馆看看?」

「别说这种不好笑的笑话,太太在大宅等你呢。」

「今天早上还健健康康的,最近又不会生。」

「待产期应该是十一月,随时出生都不奇怪。恕我多管闲事,如果生产时你不在,主人一生都会因此被太太责怪。我不忍目睹啊。」

「哎呀呀,我知道了。至少回去后开瓶红酒吧,无法庆祝今天……敬未来的好景吧。」

于是巨大宾士在畏惧着不景气的脚步声的纽约街头悠悠行驶。

而弗瓦德家族众人期盼的继承人在三天后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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