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漆黑森林的深处(2/2)
在刚开战时,希特勒所率领的德军表现有如破竹之势。丹麦、挪威、比利时、荷兰、卢森堡,最后是法国——
英法两国的联合军虽然群起迎击德军,但纷纷败在德国自夸的战车军团之下。到了一九四零年六月,巴黎终于沦陷,法军也被迫投降。随后,法国北部被德军占领,南部则建立起亲德的主和派——维基法国。此后,意大利也以轴心国一员的身分参战。而在中日战争陷入胶着情况的日本,也加入了德国与意大利的行列,共组「德日意三国军事同盟」。
此时,欧洲大陆的大部分已被德国与意大利所占领。
尽管如此,希特勒的野心并没有满足于现况。
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二日,希特勒针对已和自国缔结互不侵犯条约的苏联,发起了名为「巴巴洛萨作战」的侵攻行动。这是德苏战争的开端。
面对希特勒背叛的行为,斯大林虽然事前已掌握到相关消息,但却完全无力因应。导入三百万兵力的德军让苏联的红军节节败退,不消多久的时间,便攻进苏联境内。除了成功逼近首都莫斯科的近郊地区以外,还包围了列宁格勒。
不过,这时的德军终究没能让莫斯科沦陷。虽然原因有很多,但其中之一便在于日本的动作。日本对于在远东与西伯利亚地区对苏联展开攻击一事裹足不前—取而代之地,反而开始进军东南亚与南太平洋,致力于建立大东亚共荣圈,以便确保进行中日战争时所不可或缺的战略物资。
而日本进攻太平洋的行动,刺激了原本对欧洲战争采消极态度的美国。美国曾透过提出赫尔备忘录的方式来对日本施压,但日本却反而发起珍珠港战役,进而引发太平洋战争。至此,欧洲全土的战争与亚洲、太平洋的战争结合,战火开始蔓延到全世界的角落。
到了一九四二年,德国对苏联发动了夏季攻势。德军与苏联的红军为了争夺斯大林格勒这个地理要冲,而展开了激烈的战斗。这是一场全球史上最为凄惨血腥的市街战。战争一直持续到来年,消耗了无法计算的大量资源与人命后,来到了一九四三年。
说实话,即便是活了数百年的奥托或约阿希姆,也无法预测德国及整个世界的未来。不过,虽然没有说出口,他们还是能感受到对方心中不安的感受。
德国总统阿道夫·希特勒。无庸置疑是一位杰出的人才。然而,倘若跟着踏上他的霸业之路,就连奥托和约阿希姆这种高龄吸血鬼,心中也浮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当左涅大公乔治·冯·崔杰尔还在世时,他们所未曾体验过的一种不安……
这时——
响起一阵敲门声。
两名吸血鬼吃了一惊,神情变得紧绷。
不过他们的情绪马上缓和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极度不悦的反应。直到对方敲门为止,他们都没有发现门外有人存在。
「又是那家伙吗?」
「那男人真的是人类吗?可恶——门没锁,进来吧!」
伴随着一阵叽轧声,门板被人推开。
外头站着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
因为男子站在走廊灯光的逆光处,所以无法看清他的长相。凭着轮廓,大约可以看出他脸上翘翘的胡子和下巴的山羊胡。不过,最具特徽的应该是他的双眼吧。那是一双看来有些俏皮,却彷佛又能够看透一切的漆黑瞳孔。而现在,他也正用这双充满好奇心的双眼,四处打量着没有开灯的室内。
他是古代遗产协会的长官沃夫拉姆·冯·吉帕斯博士。
他看了看房间内的两名吸血鬼,毫不畏惧地开口问道:
「刚才的入侵者怎么样了呢?」
这听起来是个感觉已经知道答案为何的问法。看见奥托不自觉地移开视线,约阿希姆便代替他点了点头答道:
「似乎让对方给逃走了。这还真是丢脸吶。」
「听说对方是吸血鬼?」
「嗯,没错。」
「你们知道对方是哪个血族的成员吗?」
「不,这就不得而知了。对方或许也打算隐藏身分,所以在行动时压抑着自身的气息。不过,凭他能够从我方部下的追击脱身这点,可以判断对方身手不凡。」
听着约阿希姆阐述意见的吉帕斯博士,一脸认真地不停点着头。
他是个言行举止都有些怪异的人物。不过,听说除了希姆莱以外,就连总统也对他寄予高度的信赖。因此,对约阿希姆等人而书,他也是个站在不容怱视的立场上的人物。不过,从奥托无视他的态度看来,可说是厌恶之情表露无遗。
待博士不再继续发问后,三人之间产生了一股沉默。约阿希姆看了看他的反应,发现博士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随后,博士突然开口说道:
「看样子,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呢……」
「猜测?你在说什么?」
「是。其实刚才——」
听到博士以平淡语气所吐露出来的内容,奥托与约阿希姆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bbb
卡莎也曾听闻过「流浪人乔舒亚」这个名号。印象中达尔曾提过。他是比卡莎年长两百岁的吸血鬼。在鲜少曝光的「典司所罗门」的血族之中,似乎是个只身流浪各地的罕见存在。
「托您的福,我才能够从村庄被毁灭的灾厄中逃过一劫……」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乔舒亚的语气十分地沉重。不过,这还是在他知道艾莉丝的身分之后,稍微变得镇定一些的模样。
「能在此过上贤者大人,必是始祖所罗门的引导。伟大的月夜守护者。血之传道士。古老的『泉源』。拥有美丽尖牙的夜之女神啊。愿鲜血与月亮的祝福常伴您左右——」
从枞树的枝叶中散落下来的一道月光,照射着树下的艾莉丝的一头金发,发出耀眼的光芒。乔舒亚在草丛之间单膝跪地,深深向「贤者夏娃」低头致意。艾莉丝则以温柔无比的眼神,接受「典司」遗族所献上的敬爱之情。
「除了你以外,其他的族人都不幸过世了吗?」
「我不知道。就连村庄被毁一事,我都是在旅途中所听到的。当我回到山里一看,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乔舒亚的语气虽然平淡,但从他的声音和表情,可以窥见无法抑制的悲哀与愤怒之情。就卡莎所知,乔舒亚的实力在血族中可算是数一数二的高强。如果他当时留在村子里,或许就能够避免血族全数惨遭杀害的事态了。这样一想,恐怕让他更悔不当初吧。
「不过,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这里可是……那个……」
次郎以小心翼翼的语气问道。
乔舒亚以冷淡的眼神望向三人之中最年轻的吸血鬼。不过,在他发现次郎身上有着「贤者」的血统后,他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下来。
然而乔舒亚没有回答。或许是不愿回答吧。他无言地别过脸,避开次郎的视线。
「……是为了复仇吗?」
接着开口询问的人是卡莎。
乔舒亚吃惊地朝她瞥了一眼。原本打算继续维持沉默的他,在察觉卡莎的身分之后,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
「你是……渥洛克一家的混血儿?为什么会跟贤者在一起?」
「跟你一样,只是偶过罢了。」
「嗯?小莎?」
听到卡莎这般有些瞧不起人的回答,反倒是艾莉丝比乔舒亚先露出了一脸不满的表情。对艾莉丝而言,她们两个是因为感情很好才会聚在一起。不过,这毕竟只是艾莉丝的一相情愿罢了。
乔舒亚以不带感情的眼神瞪视着卡莎。而卡莎也没有将自己的目光移开。站在一旁的次郎有些不安地交互看着这两人的样子。
最后,乔舒亚微微地笑了。
和卡莎对峙的人物总会露出来的那种嘲笑……
不,不对。卡莎发现并非如此。
乔舒亚的脸上并没有半点嘲讽之意,浮现的是带着同情、怜悯、甚至有些同病相怜的自虐笑容。
「渥洛克家族被诅咒的那个孩子吗——看来,你完全不知情呢。」
「你说什么?」
这发言并非挑衅。假如是的话,卡莎就不会因为对方的刺激而失去冷静。
不过,因为对方的言词中带有同情,反而让卡莎做出了过度的反应。白晰而美丽的脸庞上,散发出一股冷冽如尖刀的锐利。目前「龙饲」的追兵或许还在附近,在这样的情况下表现出恫吓行为,十分不像卡莎的作风。
次郎和艾莉丝一同打算出声制止。不过,乔舒亚抢在他们之前举起手向卡莎示意。
「我也跟你一样。」
「什么?」
「『流浪人乔舒亚』。我的血族向来栖身于固定的场所,过着有如隐居般的生活。那么,你们认为为何只有我会只身在外流浪?因为我是被逐出血族的人。」
「……被逐出血族?」
听到出乎意料的答案,卡莎、次郎和艾莉丝全部惊讶地望向他。
原先,乔舒亚恐怕并不打算将这件事说出口吧。只是受到卡莎这个存在的影响,而在不知不觉中吐露出真相。
乔舒亚望向远方,开始无力地诉说起过往。
「当今论及使用魔术的高手,通常都会提到你们『魔女摩根』的血统;但在古代——尤其是东欧和阿拉伯一带『我们』典司所罗门。才是被尊称为魔术始祖的存在。就算是现在,我们的始祖所罗门仍是在黑暗社会中名留青史的大魔导师。至今,他所研究出来的各种秘密仪式,都是由我们的血统代代传承下来的。尤其,我们的魔术不同于『魔女摩根或『术圣默林』所擅长的思念操纵,而是利用大地精灵或月光的魔力所引发的奇迹。」
「……说得也是。的确,与其说是魔法师,所罗门先生倒比较像一位神官呢。他很喜欢研究复杂的仪式。」
艾莉丝附和着乔舒亚的自白说道。听到艾莉丝的口中说出和自身祖先相关的话题,约书亚感慨万千般地咬住下唇。
关于乔舒亚所提及的魔术分类,卡莎也有着某种程度的了解。「魔女摩根」或「术圣默林」的血统所擅长的,是利用蕴藏于自身「血」中的魔力的魔术。发挥程度有一定的限制,也无法持续太久,但具有相当高的即效性。能有效利用于战斗等场合中。因此对卡莎而言,算是挺符合自身个性的能力。
相较之下,她听说「典司所罗门」的魔术是以「血」中的魔力为媒介,导出自然的力量并加以运用。使用时必须满足某些条件,或透过繁杂的固定步骤,有时似乎还必须由多名术士合力进行。但相对的,所发动的魔术能够维持长期的效果,还能够引出更加复杂的作用。以机械人偶(golerel)等产物著名的「月匠哥邦」的魔法加工等能力,便属于这类魔术较为有名的例子。
顺带一提,在东亚拥有庞大势力的「真祖浑沌」的长寿者,能够将自然界的力量转化为自身的「血」,并将被西洋分为两大系统的魔术合而为一来操纵。虽然十分独特,不过可说是一种极为有效而强大的魔术体系。
「在过去,我是个优秀的魔术师。我曾经成功地将始祖所罗门只留下传承或文献记载的多种奇迹复活。然而,这些成功虽然带给我自信,却似乎也蒙蔽了我的双眼。最后,我逐渐无法满足于传承魔术,而开始研究不为人知的魔术与禁术。」
听到禁术一词,卡莎的情绪有些受到影响。将卡莎转化成混血儿吸血鬼的魔术,也正是禁术之一。
察觉到卡莎的动摇之后,乔舒亚静静地闭上眼。
「……我成功了。随后,也被逐出血族……你叫做次郎是吗?」
「是…是的。」
突然被这么一唤的次郎连忙立正站好。乔舒亚睁开眼,以沉痛欲绝的眼神看着次郎没有一丝阴霾的双眼。
「我就回答你的问题吧。你方才询问我为何会来到这里,是吗?如她所言,我的确有几分复仇之意。不过,我真正的目的,在于为自己的过去做个了断。『龙饲『的血族从村庄中夺走了我过去成功复活的禁术。我为了将其取回,才会来到此处。」
「你…你说『龙饲』夺走了禁术?」
次郎一头雾水地重复着乔舒亚的话。
随即理解事态的卡莎则敏锐地问道:
「是魔导具吧?是哪个?你让什么魔导具复活了?」
「……『所罗门的权杖』,别名『隆基努斯之枪』。」
接着出声的人是艾莉丝。在听到约书亚的回答之后,她以双手掩嘴,发出了细微的尖声惨叫。
处于状况外的次郎,则诧异地对艾莉丝唤了一声「吾主?」,并继续问道:
「怎么了吗?所谓魔导具,就是运用在魔术中的仪式道具吧?你知道『所罗门的权杖』是什么吗?」
脸色苍白的艾莉丝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真的是那么可怕的禁术吗?」次郎忍不住疑惑地想着。随后——
「……比较有名的应该是『隆基努斯之枪』这个别名。我记得它的能力是『能够给予持有人统治世界的力量』?不过,在『我们的世界』有点不同。不,从结果看来,或许也大同小异吧……」
卡莎开口了。听到她有些诡异的语气,次郎忍不住楞楞地问道:
「卡莎?」
「『隆基努斯之枪』……据说,被这把长枪刺入身体的人,将会转化成始祖。呵呵,这还真令人吃惊吶。能够孕育始祖的魔术。这岂不是禁术中的禁术吗……」
卡莎白瓷般的肌肤因兴奋而潮红。一双翠绿眸子闪闪发亮。让次郎不禁哑口无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我懂了,是希特勒吧?毕竟他的自尊心很高。即便能够得到不死之身,他也不会愿意在『龙饲』底下效命才对。」
所以,才会挑上亚伯特。他找出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远亲,并将他传唤至此。希特勒并非单纯想要转化成「龙饲」的血统而已。他的目的在于让自己变成始祖,促使另一派新的血统诞生。而亚伯特恐怕是成了他的白老鼠。
「那个小胡子,原来他有着这么不得了的考量啊,我稍微对他改观了呢。」
「难道……怎么会!」
次郎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看来他似乎理解了卡莎话中的意思。艾莉丝则是沉默不语。到现在仍是一脸苍白。
看着三人不同的反应,约书亚转身朝向设施的方向。
「接下来,我将要取回那把『枪』。这里会变成战场。贤者大人,还请您移驾到安全的地方。」他对一言不发的艾莉丝留下这句话后,便踏出脚步。
不过,他的前方冒出一个挡住自已去路的人。是卡莎。
「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吧,所罗门的幸存者。」
「不用了。」
「先听我说吧。设施里头至少有九名『龙饲』的成员。其中,还有两个是吸血鬼年资与你不相上下的大人物。光凭你一个人太严苛了。」
看到卡莎主动伸出援手的行为,次郎垮下脸,露出一副「她又来了」的表情。卡莎对于这方面的问题,总是忍不住想插一脚。
不过,毕竟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同。创造新的始祖究竟意味着什么,次郎仍然还是摸不着头绪。不过,看到艾莉丝这样的态度,多少能够明白事态的严重性。所以,他没能像往常那样劝阻卡莎。﹒
约书亚无言地瞪视卡莎。他静静观察卡莎脸上兴致勃勃的表情,随后缓缓问道:
「——你为什么想要协助我?」
「因为同伴意识。」
「什么?」
看到原本面无表情的约书亚有些动摇,卡莎露出有些坏心眼的笑容。随后,她停止了调侃约书亚的行为,以有些轻浮却又认真的语气继续往下说:
「既然你都供出了自己的过去,那我也老实说吧。因为我『很感兴趣』。创造始祖?这不是挺有趣的吗!虽然我曾听过关于『隆基努斯之枪』的传闻,但压根没想到它是真实存在的东西。有了它,究竟能够做出什么事情来呢……恐怕就连征服世界都——」
「不可以。」
原本沉默的艾莉丝突然以强硬语气否定。卡莎、约书亚和次郎吃惊地回头看向她。
「不可以。别说出这种话,小莎。」
「艾…艾莉丝?」
「禁忌之术之所以会被封印,都有其理由。所罗门先生花了漫长时间和大规模的——几乎动员整个国家的盛大祭典来淬炼那把『枪』。他之所以被称为『典司』,也是因为那场祭典。被当成祭品的人多到不计其数。所以,所罗门先生才把『枪』的魔术封印成禁术——」
「……你的意思是,使用『隆基努斯之枪』会让大量的人丧生吗?」
「不,不是这样。不一定会变成这样。不过」
艾莉丝有些焦躁地皱起眉头。她努力试着用话语将自己身为「贤者夏娃」、身为始祖的「血」想要诉说的东西表达出来。
「……以自身的意志来创造始祖,是一种会扰乱世界的『脉动』的行为。这等于是在扭曲『时空』的意志,并企图加以操纵。我们不可以做出这种行为。我们不会被允许做出这样的行为。」
「…………」
听到艾莉丝努力挤出来的主张,卡莎、约书亚与次郎忍不住被这股气势所压倒。虽然语句听来有些拙稚,不过艾莉丝诉说的内容,却有着某种远远超过卡莎等人的层级的东西。身为体内流着黑血的存在,他们完全无法忽视从艾莉丝体内所涌出的「泉源」之力。
然而——
「为什么不会被允许?」
尽管如此,卡莎还是不服气地喃喃问道:
「为什么,艾莉丝?将世界——以自身的意志来挑战这个世界的行为,为什么不会被允许?因为这是禁忌吗?所以才会被视为禁术?」
「……小莎?」
「我也是禁术的产物啊。」
于是,艾莉丝的脸色再次瞬间变得苍白。「等等!」她以尖锐却又带着恳求的语气朝卡莎唤道。
然而,艾莉丝没能说完这句话。
「吾主——」
次郎唤起了她的注意。卡莎也吃惊地转过头去。
远处传来一阵气息的骚动。设施正遭受外来者的袭击。
入侵者是吸血鬼。而且还是——
「路易马尔方、渥洛克家族、还有『千眼伊旺』。虽然花了好些功夫才和他们取得联系,不过每个血族都十分愿意参与。看来『龙饲』的血族似乎是得罪太多人了。」
「是…是你一手安排的吗?」
「我不是说过『不用了』吗?还有『你完全不知情』这句话也是。」
看着卡莎错愕的反应,约书亚的脸上首次露出了嘲讽的冷笑。
随后,他朝因为事态的急遽转变而傻眼的艾莉丝一鞠躬,说道:
「那么我就告辞了,贤者大人。能够和您相见,真是三生有幸。」
语毕,约书亚便在夜晚的森林中全速奔驰,朝设施赶去。
卡莎低声咒骂着「可恶」,随即追了上去。
「次郎,你也去。」
「吾主!可是……」
「我不要紧。小莎就拜托你了!」
艾莉丝握着次郎的手恳求道。
就算次郎赶过去,恐怕也无法帮上卡莎的忙。
不过,次郎仍然点了点头。
「我马上就会回来,请你先躲起来吧。」
语毕,三名吸血鬼将始祖独自留在原地,朝战场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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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敌袭,同时又知悉敌方阵营的成员后,奥托与约阿希姆领悟到自己即将败北。
「虽然我认为早晚会变成这样——」
奥托苦着一张脸冲出房间。
「没想到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们两个。运气还真背啊!」
「……『狼王』、『魔女』还有『冰牙』。虽然没有长老级的高手打过来……啧,这种数量恐怕难以应付呢。」
约阿希姆一边评估着战局,一边砸了砸嘴。奥托举起一把古老的战斧,约阿希姆则是亮出军刀。两人手持自己擅长的武器,随即与敌方吸血鬼交战。
其他吸血鬼同伴也已经加入战局。待在设施中的人类——纳粹亲卫队员一边为吸血鬼的来袭所震惊,一边也展开反击。不过称得上有战斗能力的,恐怕只有奥托和约阿希姆两人了。其他的同伴因为实战经验不足,一遇上敌人的突袭就慌了手脚;至于亲卫队,则根本没有半点与吸血鬼战斗时必要的知识或准备。不知不觉中,我方逐渐败阵下来。
「约阿希姆——难道吉帕斯早就料到会变成这样吗?」
「不知道!毕竟吉帕斯只是古代遗产协会的长官。我想他应该无法事先察觉这些血族的行动……」
挥舞着战斧与军刀的两人向彼此提出了共同的疑问。
应该不至于是「龙饲」的长老瞒着两人与协会串通。现在的「龙饲」已经没有能够如此工于心计的谋略家了。更何况,瞒着他们这么做也没有意义。
「该不会是——」
约阿希姆脑中的想像让他背脊一阵发冷。
——除了我们「龙饲」以外,纳粹上层还有和其他血族串通吗?
他不明白。而不知是幸或不幸,他恐怕也没有得知真相的机会了。
「阁下就是『龙饲渥尔夫甲的猛将约阿希姆卡兹先生吧!」
在约阿希姆将敌人一一撂倒时,出现了一名男子挡住他继续前进。对方穿着灰色西装与黑色外套,是一名体格壮硕的男子。他有些印象。
「你是渥洛克家的骑士吧?名字叫做凯因来着?」
「让您记住我的名字真是光荣。在这场上提出这种百般无理的要求,还请您见谅——不过,请跟我比划一下吧。」
「你还真是嚣张吶。」
约阿希姆露出尖牙而笑。相较之下,面对比自己年长的吸血鬼,凯因则是一脸沉着,慎重地摆出架势。渥洛克家族隶属于「魔女」的血统。除了能够使用魔术以外,从凯因熟练的动作来看,他在体术方面的能力想必也十分优秀。
后方的奥托则是和一名自称是路易马尔方心腹的吸血鬼交战中。除了他们以外,似乎也有不少身手矫健的敌人入侵此处。
——如果必须在战场上凋零,我不会留下半点遗憾。死了之后,再到那个世界请乔治大人好好重新锻炼自己吧。
如果吸血鬼也能到「那个世界」去的话。
约阿希姆发出剽悍的吼声,举刀冲向「魔女摩根」的吸血鬼。
bbb
战局很明显地倒向侵入者这方。
虽然跟着赶到现场,但现在其实并没有能够让卡莎出手的餘地。她在一片混乱中跟丢了约书亚,彷彿像个迷路的孩子般不知该往何处去。
「可恶……怎么搞的啊。」
她忍不住觉得烦躁。甚至有种想要不分敌我而胡乱攻击的冲动。
不过,卡莎也明白自己会感到烦躁的原因,其实和眼前这个战场无关。
而是这种无处可去的感觉。
彷彿迷路的孩子般的感觉。
「不会被允许?」
为什么?抑或根本没有理由?艾莉丝是始祖,而且还是这个世上最古老的始祖之一。这可是始祖依据自身的「血」的指引而否定的事情。那么,这样一来,还需要其他理由吗?对所有血族而言,「被始祖否定」的这个事实,或许正是最好的理由吧?
「……唉!」
脑中一片混乱的卡莎急促地呼吸着。
她很清楚,当时艾莉丝所说的,其实跟卡莎毫无关系。卡莎当时表示自己也是禁术的产物,其实是很牵强的说法。真是愚蠢,真是悲惨吶。彷彿像个不讲理的孩子般。
然而——
卡莎恨恨地咬牙。尖牙从她的唇瓣下方微微露出。
听到约书亚所说的话时,我……
感觉到一股高涨的情绪。没错,那的确是自己从未感受过的激昂。
禁忌的魔术。以自身的意志与力量改变世界的可能性。卡莎忍不住颤抖。这股震颤牵起身为「混血儿」这个「禁忌的」自己,咚一声地落在她的心中。并有受到牵引的感觉。她彷彿看到了自身的命运——看到了卡莎朵拉吉儿渥洛克这个「混血」的宿命。
其他血统的吸血鬼也各自背负着属于自己的宿命。
就像次郎跟艾莉丝那样。
可是……
——「不可以」。
艾莉丝是这么说的。所以,卡莎才会感到如此烦躁。
——咕……!
她感觉身体深处叽轧作响着。那是她几百年以来努力抑制着的某种东西所发出的声响。卡莎反射性地压抑了下来。使尽全身的力气将它压抑下来。虽然卡莎本人尚未发现,但她仍有不得不压抑的理由存在。
对现在的她而言,这个理由依然存在。
卡莎闭上双眼,静静地聆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慢慢放松原本紧绷的全身。
「呜哇——呜哇啊!」
她听见人类的惨叫声。
卡莎睁开眼,朝惨叫声传来的方向望去。是总宫房的出入口。
——是那家伙。
是亚伯特的声音。他顶着惨白的脸,吓得双脚发软,连滚带爬似地逃跑了出来。
这时,他突然看向卡莎。
「你是刚才的……!」
「…………」
未能及时反应过来的卡莎,像一头强忍着饥饿的野狼般,杵在原地盯着亚伯特看。但亚伯特并没有发现卡莎的异状。
「为什么!」
他歇斯底里地甩头吼叫着。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吸血鬼不是答应和我们合作了吗?难道你们背叛了我们吗!」
亚伯特竭尽全身的力气地问着。他的眼中充满渴望寻求依靠的神情。卡莎无言以对。试着放松的她,勉强转动了自己的脖子。当她轻啟双唇,打算对亚伯特说出「你听我说」这句话时——
看到从卡莎的唇瓣中露出的尖牙后,亚伯特勉强残存的一点理性,便完全被恐惧的本能所击溃。
他看到卡莎身为吸血鬼的象徵,彷彿要将眼角撑裂般瞪大了双眼。
「混帐,你这个怪物!」
他啐了一口,怒吼着举起手中的枪朝卡莎攻击。
一发、两发。亚伯特以彷彿会让手指抽筋的速度连续扣下扳机。然而,击出的子弹几乎没碰到卡莎一根汗毛。卡莎无法动弹,只是呆然站在原地。
「可恶…可恶!混帐…混帐!」
在击发了所有子弹后,脸上淌着眼泪与鼻水的亚伯特,仍然喀喳喀喳地死命扣着扳机。
他的身体令人难以置信地痉孪着,和一身亲卫队制服打扮的模样格格不入。
一瞬间,卡莎突然觉得周遭的一切事物都让人好生厌恶。
让她想要使尽所有力气来大声尖叫那样,令人厌恶到无法承受。
她一瞥亚伯特的身影,对他施展魔术。在一瞬间,将他的意识与这几天连日以来的记忆连根拔除。
「……妈妈(utter)。」
语毕,亚伯特咚地一声倒地。卡莎宛如一只弓身竖毛的愤怒猫咪,以业火般的眼神注视着已经躺在地上而不省人事的亚伯特。
此时,一名不走运的吸血鬼在没有发现卡莎的情况下来到附近。这名「龙饲」的血族在判断败局已定之后,从战场退了下来。他是当卡莎造访这间设施时,出来迎接亚伯特的男子之一。也是最早察觉卡莎气息的那名男子。
当他发现卡莎后,发出「——噫!」的惊叫声而僵直在原地。下一瞬间,卡莎迅雷不及掩耳的手刀,便贯穿了男子的心脏。卡莎拖着男子化为尘灰而慢慢崩落的躯体,高高跳跃至设施的上方寻找下一个猎物。
bbb
虽然凯因已全力应战,但约阿希姆的剑术仍比他高出一筹。两人从魔术对峙到剑术攻防战。面对彷彿鱼儿游水般渐渐逼近自己的敌人,凯因的背脊窜起一阵寒意。
但是,约阿希姆的军刀突然被从旁伸出的一刀给弹飞。
「次郎——」
「凯因!你怎么会在这里?」
次郎介入战局之中,同时也提出了今天不晓得已经问过几次的问题。
约阿希姆迅速将攻击目标转向次郎。然而,在发现次郎并不属于攻打这里的-二大血统中的任一者时,他也不禁感到困惑。
「……我们还真是树敌不少啊。」
他借用战友的台词自嘲起来。
此时,凯因对次郎说道:
「我是受长老之命而来。倒是贤者大人呢?难不成,卡莎大人也跟你们在一起?」
「是的。吾主待在离这里一段距离之外的场所。而卡莎应该已经在这间设施了。」
「……好。那么,也差不多该由我们取下胜利了。」
两人一边维持和约阿希姆对峙的状态,一边迅速地悄声对话着。约阿希姆在判断这两人是旧识之后,并不打算继续探究次郎的血统,只是露出有些讽刺的笑容。
「竟然连东洋人都登场了。看来,现在终于和人类那边的战况重叠了啊。」
看着因战斗而露出疲态的约阿希姆,凯因再次站直身子,以郑重口吻对他说道:
「约阿希姆先生。在我抵达这里之前,接获了一个情报。在史达林格勒攻防战的最后,德军已经向苏联投降了。」
「……这情报是真的吗?」
「这是由『千眼伊旺』所捎来的讯息。这样一来,继『巴巴罗萨作战』之后,德军自去年开始的夏季攻势也以失败告终。这是德国的军力已达极限的证据。」
「哼,你挺清楚的嘛。不愧是渥洛克家的年轻人,消息真是灵通。」
「再这样下去,『龙饲渥尔夫』便会和纳粹同归于尽。这样好吗?」
「没什么好或不好的,我已经有所觉悟了。在违背乔治大人的意志时,我们便已经没有走回头路的权利了。只能继续往前进。」
十分明朗爽快的回答。实际上,目前的情况也早已超越了约阿希姆所说的阶段。约阿希姆很明白德军内部的状况。随着手中权力的扩张,纳粹的腐败也跟着膨胀。约阿希姆多少察觉到了他们在未来自取灭亡的可能性。
尽管如此,「龙饲渥尔夫」仍然选择了这条霸业之路。即便这是个不智之举,但要他们再做出第二次背叛的行为,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而凯因、渥洛克家与约阿希姆的预测是正确的。在诸多战役中,以怒涛之势闪电进攻的德军,在史达林格勒攻防战中败北之后,便持续着后退的动作。
在同年五月,非洲战线上的义大利军败战,并在九月宣布投降。随后加入英美等同盟国阵营,向德国宣战。隔年,亦即一九四四年六月,同盟国发起诺曼第登陆作战,在八月成功
解放巴黎。到了一九四五年四月,苏联开始对德国首都柏林展开总攻击。随着希特勒自杀,德国也无条件臣服于同盟国之下。至于亚洲战线方面,同年八月,在广岛、长崎被投下两发原子弹之后,日本投降,第二次世界大战至此告终。
此后的半个世纪,以在二战中获得庞大力量的美国与苏联两大国为主的一个全新的世界秩序逐渐成形。被称为「冷战期」的核武秩序。
在这时候,能够预测到黑暗世界的未来的人,只有「千眼伊旺」,以及隶属于「魔女摩根」的渥洛克家。
约阿希姆休地一声挥下军刀,劈开寒冬夜里的冰冷空气。
「东洋人,你名叫次郎是吗?」
约阿希姆脸上带着剑士好战的笑容,自豪地举起剑。
「我没看过你手上那把剑呢。真有趣,和我较量一下吧。」
次郎和凯因交换了眼神。凯因点点头。
于是次郎站向前方,与「龙饲渥尔夫」的剑士举剑相向。
两人这场战斗持续了两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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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不是这样的嘛。这是误会呀。小莎,你应该也很明白我有多么喜欢你吧?所以——哎,真是的,拜托你听我说话嘛。是说,你应该听得到啊?你有听见我的声音吧!不要这么坏心眼,转过头来嘛,好不好嘛,小莎~」
在几近天明的森林深处。当东方的鱼肚白逐渐升起时,卡莎、艾莉丝、次郎与凯因四人将善后工作留给来自三大血族的刺客,先行离开了设施。
和强敌展开激战的凯因和次郎,身上带着疲劳。相较之下,卡莎虽然单枪匹马地撂倒了将近半数的敌人,不过也只有身上溅了点血,完全没有露出半点疲态。
只是,她将艾莉丝哀求的语句当作耳边风,以分外冷淡的态度走在一行人的最前方。看到对方不理不睬的样子,艾莉丝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次郎,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该怎么说呢……好像跟平常不太一样?」
「……发生了很多事情,该怎么说呢……总之请你看一下场合吧。」
次郎与凯因走在卡莎和艾莉丝的后方,悉悉簌簌地悄声交谈着。
虽然叮咛凯因要看场合,不过,其实次郎自己也不明白卡莎心里的想法。凯因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露出已经顿悟的眼神,暂时麻痺了自己爱操心的性格。
「呜呜……次郎~小莎都不理我啦~」
「我由衷地替你感到难过,吾主。不过,请你不要太在意。就算她不理你,也不会造成什么害处。」
「这恐怕很难说喔。」
「啊,喂,凯因!你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我只是老实说出自己的感想而已吶。」
「次郎~连你也打算不理我了吗~?」
「怎么会呢!我的心可是无时无刻都掛念着吾主啊。」
「呜……那你就帮我一起向小莎澄清刚才的误会嘛~」
「喔喔,这真是个好方法。次郎,既然贤者大人都这么下令了,你就赶快去逗公主殿下开心吧。」
「我拜托你,如果决定在一旁静观其变,就别说些多餘的话。」
「次郎~~」
「啊,来了来了。唉,那么,该怎么做才好呢……」
以「贤者夏娃」为首,三个悠哉的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悠哉的玩笑话。要说和平,看起来的确挺和平的;不过,要说毫无长进,确实也是毫无长进。
在次郎绞尽脑汁再三思索之后,他终于挤出了这句话:
「咳……唉~卡莎?你也差不多该消气了吧?这样子有点不够成熟喔!」
「……你这话还真是非常直接吶,次郎。」
「不行啦,次郎。你这样反而会让小莎的心情更不好啊。」
「是这样吗?我只是想秉持诚意说服她而已呢。」
「不过,卡莎大人的个性原本就比较别——更正,是跟一般人有所不同。所以你应该再表现得更有诚意一些啊。」
「例如?」
「例如唱几首歌啦,或是跳点舞之类的。」
「你是在耍我吧?」
「啊,不过我也想看次郎唱歌跳舞的样子呢。」
「吾主,现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吧?」
「……不,这主意不错。次郎,快表演。」
「卡莎!你果然有在听我们说话嘛!」
次郎红着脸怒声抗议,艾莉丝则是开心得双眼闪闪发光。
卡莎有些不悦地搔了搔头,随后苦笑着哼了一声,终于露出态度软化的笑容。
「真受不了你们吶,一群吵吵闹闹的家伙。」
「还敢说呢,你刚刚那是什么态度啊?活了四百年的吸血鬼,竟然还会闹别……啊,好痛,好痛!」
卡莎指尖捻着不知何时捡来的几颗小石子,并以猛烈的速度将它们弹向次郎的额头。凯因放松了紧绷的肩膀,艾莉丝是开心地瞇起双眼,完全无视自己在一旁受难的血亲。
随后——
「……嗳,艾莉丝。虽然有点萝唆,不过我还是想问你一件事。」
面向前方的卡莎,突然朝站在斜后方的艾莉丝问道。就在艾莉丝「咦?」一声疑惑地出声时:
「向这个世界挑战,真的是那么罪大恶极的行为吗?」
艾莉丝的脸色微微一沉。「卡莎——」看到她又提起这个话题,次郎忍不住语带责备地出声唤道。而凯因也一脸讶异。
「艾莉丝?」
卡莎催促着。然而,艾莉丝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悲伤笑容。
「卡莎,月亮只是接收着太阳的光芒而已吶。」
「………」
听到艾莉丝的答案后,卡莎照着方才的前进速度,再次踏开步伐。次郎则是不安地看着她们俩的样子。
凯因也以凝重的神情看着一族中脾气阴晴不定的问题儿。但是,随后他突然停下脚步,一脸严肃地望向后方——也就是沦为战场的那间设施。
「出现问题了。」
不晓得是在向谁报告,三人都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凯因。
凯因以沉重的语气继续说道:
「是留在现场的族人的念话。看样子——『隆基努斯之枪』已经被带走了。」
「咦——」
次郎哑然。艾莉丝也紧闭双唇。
卡莎缓缓咀嚼着凯因传来的报告内容。而后她将视线望向天际,吐出白色气息。
「……源自黑暗的禁术,又再次沉入黑暗之中了吗?」
在那张仰望天空的美丽脸蛋上,一瞬间出现了有些沉重而复杂的笑容。
随后,她转身望向面色凝重的同伴们。
「我们不需要慌张失措。简单来说,就是时候未到。」
「……小莎。」
艾莉丝有些怯懦地喃喃唤着。面对这样的长年老友,卡莎一如往昔,像只我行我素的猫咪般耸了耸肩。
「艾莉丝,次郎,凯因,我们走吧。我已经受不了这个郁闷的森林了。」
5
一九四五年四月一二十日。在逐渐被苏联所占领的首都柏林郊外的一处民宅中,身为古代遗产协会长官的沃夫拉姆冯吉帕斯接到了总统自杀的消息。
「噢,这样啊。」
他如此回答后,坐在沙发上,并将两腿搁在桌上。
被丢在地上的靴子旁放着一个公事包。里头装着两年前他从设施所带出来的「隆基努斯之枪」。原本应该交由希特勒使用,但对方还来不及成为黑暗世界的一员,便已经踏上了前往死者之国的旅程。
「没想到结果竟然有『贤者夏娃』牵涉其中呢。下次要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躲到远远的地方来进行。嗯。」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下一个适合的人选。吉帕斯皱起眉头苦思着对策。
在两年前那场袭击之中化为尘土的奥托和约阿希姆如果目睹了现在的他,必定会大为震惊吧。吉帕斯现在无论是态度或用字遣词,都和当初的他完全不同。不过,凭着两人的慧眼,应该能够马上看穿事实。这般大胆傲慢的模样,才是吉帕斯真正的样子。
「该怎么办好呢~」
在一段不远的距离外,苏联军仍持续着烧杀掳掠的行为。面对和自国拥有深仇大恨的德国,他们甚至连一丁点的慈悲都不愿施舍。然而这样的行为,就跟德军两、三年前在北方大地土所做出来的事相同。因果报应。人类的历史如同螺旋一般旋转着、延续着。
不过,尽管和战火比邻而居,他却没有丝毫不畏惧。反而还一派轻松的样子。
此时,背后传来一阵敲门声。「嗯?」坐在沙发上的吉帕斯转头往后方一看。
「是谁?」
「……打扰了。」
现身的是一名战地记者。而且还是用英文向吉帕斯打招呼。对方是个美国人。
吉帕斯不慌不忙地开口问道:
「你是哪位呢?而且,外头不是应该有个形跡可疑的德国人吗?虽然他其实也不算德国『人』就是了。」
「如果您是指鲁道夫海德里希中校的话,他早就消失了。留下您独自在此。」
「什么?那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哼,算了。所以?既然你知道海德里希先生是谁,那一定也知道他的犬齿比一般人来得长的事实吧?」
「当然。我还知道您的触角能够伸到比一般人更来得遥远的地方呢。我来迎接您了,沃夫拉姆吉帕斯。还是说,应该称呼您『修斯』先生比较好呢?」
听到对方的回答,吉帕斯——修斯恍然大悟地弹了弹手指。
「你是弗瓦德家族派来的使者吗?这还真是令我吃惊吶。竟然会找到这里来,那位老板也真是神通广大啊!让他当人类有些可惜了呢。」
「……是的,我的主人也是这么想。」
使者露出诡异微笑。他低下头,意味深长地将视线从修斯身上移到他脚下的公事包。
修斯捻了捻自己的翘胡子,将它拉直。再次沉思起来。
「美国……美国啊。如果到那边去,的确会比待在这里更好办事呢。而且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对象了……」
「您言下之意是?」
「嗯,我决定了。我就跟你们合作吧。可以帮我跟你的主人传达一下吗?」
语毕,修斯将搁在桌子土的双脚收回。
他从沙发上起身,拾起放在地上的公事包。
「给你。」
说着,他将公事包丢给前来拜访的使者。这个动作让使者大吃一惊,他慌慌张张地接下公事包后大喊:
「拜…拜托您别开这种玩笑!」
「你在紧张什么啊?那东西不会这么简单就坏掉的。倒是你,可要确实把它送回去喔。还有,在我抵达之前,不要打开这个公事包。」
「我明白了。不过……您不跟我一起离开吗?我能够协助确保您的人身安全呢。」
听到使者语带怀疑的问句,修斯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
「如果让古代遗产协会的长官大摇大摆地远渡美国,恐怕会引人起疑吧?我会以往常的『修斯先生』的身分到你那边露脸。那就先这样啦。」
接下来的事情都在突然间发生。
直到刚才,都还以开朗的语气和使者交谈的修斯,突然在毫无预警的状态下跌坐在沙发上,变得一动也不动。使者瞪大双眼,诧异地凝视着沙发上的修斯。使者就这样盯着他好一段时间,但修斯却仍是毫无反应。
使者胆战心惊地接近并确认后,发现修斯还有呼吸。他站在原地烦恼了片刻后,最后还是摇摇头,决定按照对方原先所说的方式,将修斯的——沃夫拉姆·冯·吉帕斯的「躯体」留在原地,拿起公事包,离开了这间民宅。
最后,因得知希特勒自杀而情绪高涨的苏联军群起现身,行军经过民宅前方的道路。军靴踩在砂石地面上的声音,陆续涌进了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