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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优先事项(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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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体坚硬的撞击声,喀喀地响着。

不过,似乎没有人在意这个用指甲敲击桌面所发出的声响,是因为声音太过微弱,还是因为没必要去听,这个声音才会被忽视呢?

的确,这只不过是一种习惯,丝毫没有意义,但是当看到其他人表现出好像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让发出声音的七绪觉得自身的存在似乎也连带被忽视,心情因此变得焦躁烦闷。

「——就像『时间的意思』的人格盗用『时间的意思』的能力来进行演算,鸣濑玲人这位少年似乎和『时间的意思』的存在有极大的关系。关于他的存在会对『时间的意思』产生多大影响的说明,因偏离本问题的主旨,所以暂且搁置不谈——」

无视七绪敲击桌面的声音,穿着白色衣服的年轻神官声音嘹亮的报告着,不仅是他,围坐在圆桌的其他七个人也都穿着一袭白衣。不知从何时起,被称为神官的人们出席会议时,必须穿着这样的服装成为一种不成文的规定。

现在,被人们尊称为神官的职位,并不是打从一开始就被如此称呼,而是随着「时间的意思」被神格化,在有意的操弄之下,这职位才开始被冠上这样的称呼。白色的衣服只是让神官这个尊称更加有理,且俨然成为一种装饰品。神官当中,虽然也有人自嘲这根本就像滑稽的小丑,但七绪却没那么想,因为在位者有时候也不得不装模作样的演戏。

「——觉得事态严重的我们,认为这是不得已之下的手段,我们已将『时间的意思』的人格封锁在『时间的意思』内部,这么一来,那个人格就不可能外流至外部。不过,因为这种处置方式让那个人格得以掌握『时间的意思』百分之七十的主导权。」

那是当然的,被封锁在「时间的意思」内部,表示「他」可以在「时间的意思」内部自由行动。虽然「他」诞生于「时间的意思」之中——既然那东西称自己为「他一就姑且照他的意思做吧——不过,之前之所以没能掌握主导权的原因,是因为神官对「时间的意思」这部电脑下达从内部排除「他」的指令。

「只要那人格的目的是要破坏『时间的意思』,那么要是让他掌握过半的主导权,『时间的意思』就有可能发生致命的错误,因此,我们只好采取不得已的手段,暂时先关闭『时间的意思』九成的系统。」

一直专注倾听年轻神官报告的那位最年长的神官,缓缓开口: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剩余的百分之十当中,百分之七的支配权是在那个人格手上,而剩下百分之三才在我们手上吗?」

「是的,这已经是最大限度了。要是让他掌握到超过百分之十的支配权,就可能得以进行时间移动。如此一来,那个人格就会——」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但年轻神官的视线朝七绪瞄了一下。

「——就可以移转到七绪真依身上。一旦如此,应该就会按照当初的目的,再次尝试杀害鸣濑玲人吧。另外,如果让『时间的意思』的系统继续停摆,到时候要复原需要花上非常多的时间,这么一来,民众就会发现这次的异状,甚至可能发生最坏的状况。」

另一位神官举手,更正年轻神官的发言内容。

「刚刚的发言有误。以时空局为中心,有关这次异状的风声早就已经走漏,因此最坏的情况并不是可能会发生,而是已经发生。要收拾现在的状况还不难,但要是继续扩散下去,恐怕就会很费工夫。」

「唉呀,还真是麻烦呢!」

最年长的神官严肃的叹了一口气。

最坏的状况不是被民众发现「时间的意思」控制了一切,而是发现是由神官操纵着「时间的意思」来控制一切。民众把「时间的意思」神格化,却没有以同等态度来对待神官。虽然,很难想像这个每个人凡事都以消极态度面对的时代会引发暴动,但应该不会让神官们继续以过去同样的方式,透过「时间的意思」来支配世界。

人们恐怕会废除神官一职,真正的把「时间的意思f更进一步说是将寄宿其中的人格视为神明般崇拜,到时候可能会出现人们服从机械的不正常景象吧。

不,我才不管会怎么样,问题是到时候我会失去现在的地位。虽然不求升官,但却无法忍受被降职。这个团体里,全都是有着这种想法的人。

七绪当然也是这么想。

最年长的神官——最年长并不代表他是最伟大的一位。因为在神官之间,职位是没有分高低的——开始缓缓巡视在座的其他六位神官。

「总之,关于『时间的意思』和所依附的人格就先那样处置吧,各位辛苦了。近期之内,我们必须要想出彻底排除那个人格的方法,下次会议前,请先各自针对这个问题审慎思考。民众方面要是没有发生突发性危险状况,就先别去管他,因为我认为操作民众根本没那么困难。比起上述这些问题,眼前不得不提出来讨论的问题是——」

他的视线在七绪身上停了下来,其他神官们自然也将视线集中在七绪身上。

「这次的事件是七绪神官的责任。」

「……」

虽然七绪早猜到会如此,但是被这样毫不避讳的指责,心就像被锉刀磨过般的粗糙不平、满是伤疤。

「那东西是被孤立存在的,只不过是只在名为『时间的意思』的鸟笼中,凄惨鸣叫的小鸟罢了。但让他有逃出牢笼的方法,并获得啄伤我们的鸟嘴,肯定都是七绪神官的责任,因为你允许自己的女儿和那个人格接触,我们可没有任何人允许自己的家人跟那个东西接触。」

另一位神官接着说:

「那个人格本来应该什么也做不了,因为在现实世界里他根本没有肉体呀,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

他们打算把到目前为止放任「他」不管的责任,全都推到我身上吗?

「七绪神官,我认为你明显缺乏危机管理的能力。」

缺乏危机管理的能力,应该不是只有我吧?

不只七绪,所有神官为了控制上的方便,都牵了一条连接「时间的意思」的特殊线路到自家,但相对的,必须严格规定不能让家人知道这条线路的存在。因此,让女儿真依和「他」接触确实是七绪的过失。但是他无法接受被其他人谴责,因为不可能只有自己欠缺危机感,在座其他人对危机感稀薄的程度大概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吧。或许在他们的家人当中,也有很多人知道「时间的意思」有人格这个东西吧?

只是七绪的女儿恰巧跟那个人格产生共鸣,就这样而已。

为什么非得怪罪于我?

别开玩笑了!危机感稀薄这一点,其他人也差不多,引起叛乱的是真依和「他」,自己一点责任也没有。

「……」

七绪表面上坚持沉默,但之前敲击桌面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缩进掌中,只见他似乎要折断骨头般的使劲紧握。

「身为统率世界的我们是不允许失误的,但七绪神官你却犯下过错,你懂我的意思吗?」

意思是要我离开神官这个职位。

别开玩笑了!为什么我非得辞职不可!

七绪心中这么怒吼,表面却依旧佯装平静,因为他知道,要是这个时候表现情绪化,就只是暴露丑态罢了。

就算反驳,六对一也根本没胜算,所以现在只能假装乖乖顺从。

「……是的,近日内我会提出辞呈。」

「好,提出日期就不特别规定了。」

「是,我了解了。」

七绪无声的站起身。

「今天要讨论的议题已经结束了吗?如果是的话,我想先离开。」

在场没有任何人表示任何意见,获得无言的同意之后,七绪向其他六人行礼,然后离开白色的房间。

出了房间,走远之后,随着距离的拉远,他的脚步声越是慌乱,此刻的他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

竟然如此!我竟然会被那些家伙瞧不起!

七绪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虽然其他神官同样也对位居世界顶端的自己感到自豪,但七绪的骄傲意识却又更是强烈,内心甚至瞧不起担任相同职位的其他神官。

被白己瞧不起的对象反过来瞧不起,是无比屈辱的一件事。

得想办法、我得想办法才行……!

七绪脑中的「想办法」指的并不是世界、女儿和「他」的事,而是指如何保住自己地位的这一点。只要这件事可以如愿,其他的事他根本不在乎。

「我得想办法才行、我得想办法才行……!」

只有这种事情才会让危机感加重。

七绪回到无人在的家之后,就一直窝在自己房间,像个被关在牢笼里的发狂猛兽般,喃喃自语的在房里来回踱步。

七绪对神官这份工作并不自豪,却有着一份执着。神官这份工作并不是七绪辛苦争取而来的,他只是从也曾担任神官的父亲继承下来,因此,从小就几乎已经决定将来要当神官。对七绪来说,担任神官是很理所当然的,但就是因为理所当然,一但失去才更无法忍受。

「不过,事情变成这样,想继续担任神官恐怕很难吧……」

神官之间并没有同袍意识,因此,他们不会饶恕犯错者,就算七绪跪地恳求原谅相信也是徒劳无功。

为了能继续坐在神官位子上,他想了许多方法,但不管哪一种,成功机率都低于百分之一。

「不能再当神官了吗……」

这句话一说出口,绝望感就渐渐侵蚀了他的内心。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我非得辞职不可峥我根本没有做错任何事!」

赶快想!冷静的、客观的想,没错,就像精密计算时间的「时间的意思」那样!

七绪继续思考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另一方面,对自己的身世也有些埋怨,心想如果自己不是神官,大概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七绪并没有上进心,而这也是出生于这个时代人类的特征,这个时代的人没有向上晋升的欲望。如果七绪是某间公司的课长,他也不会想往更高的职位晋升,就算被公司裁员,只要能够在其他公司担任课长应该也会满足。

但不幸的是,对七绪来说神官已经是这时代最高阶的工作,没有其他工作可以取代。

「可恶……」

不管怎么想,都越来越确定自己是不可能继续待在神官这个位置上。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神也好恶魔也好,谁来帮帮我吧。

「……:神或是恶魔是不可能存在的。」

因脑海中竟浮现这句话而苦笑,接着,突然停下脚步。

「——不,等等。」

世界上的确没有神,但不是有被强迫赋予同样功能的东西存在吗?

「等等喔,等等、等等喔。」

七绪为了保有自已的地位,拚命的思考。就为了这件事,其他的事都无所谓,不管是名誉还是自尊心都可以抛弃。

只是,为了保有自己的地位。

在房里不吃不喝,来回踱步思考了半天以上,最后七绪把视线看向和「时间的意思」相通的末端机器上。

「他」应该也一样,内心会焦躁不安。

神官们的动作要比「他」想像得更迅速且有效率,原以为他们会被古板的官僚主义绑手绑脚,导致行动拖泥带水,但没想到为了保身竟展现出如此惊人的效率。迅速的采取对策,将「他」封锁在「时间的意思」里,这一点是「他」始料未及的。

原本以为能立刻回到五百年前的「他一现在只能被囚禁在「时间的意思」中,让挫败感不断累积罢了。

这一点应该是「他」最讨厌的了。

在「时间的意思」里,也就是在自己的另一半。不过,要真是如此,照理说就应该是「他」的肉体,但有具不能按照自己想法移动的肉体又有何意义呢?

现在,神官们已将九成的机能关闭,不过,就算没这么做,「他」对「时间的意思」的权限也是微乎其微。

只有脑袋清醒,四肢却被麻醉得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那会让人非常不耐烦。

这毫无用处的身体竟被当做神明般的崇拜,这个事实让「他」无法接受,甚至感到愤怒。

所以,「他」才想创造没有「时间的意思」存在的世界。就因为有「时间的意思」存在,自己才会这么痛苦,就因为有「时间的意思」存在,世界才会扭曲成怪异的模样,「他」深信这一切都是「时间的意思」的错。

不具存在意义的「他」自行做出的决定,就是破坏「时间的意思j

一切应该很顺利才对。把意志强烈到可改变命运的朝槻怜,送到跟「时间的意思」存在息息相关的鸣濑玲人所处的时代,然后再安排可做为「他」在过去时代手脚的七绪真依。

为了创造「他」所期待角色的卡片皆已备齐。

没想到,原本无法使用的牌竟然突然冒出来捣乱。

连带手中的牌也开始变质,就是朝槻怜、鸣濑玲人,还有七绪真依。

没错,连真依也是。

她认为自己跟「他」完全无法联系,但事实却不然。的确,「他」无法进入真依的身体,甚至连对话也不行,但「他」却能够读取真依的心。这是「他」跟真依连结之后,所产生类似副作用的现象,而这也是能让现在的「他」了解「时间的意思」之外事物的唯一方法。

而这唯一的外部情报——真依的心,正在动摇。

从她询问可不可以继续去滴草高中上学的那一刻起,情况就有点不对。

她开始不知所措、有所迷惘。

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好吗?这种生活方式真的好吗?

要是直接询问真依,她一定会否认吧?说不定她根本没发现自己的迷惘,但就算这谎言骗得了自己,却也骗不过能直接触及真依内心的「他i

是什么东西迷惑了真依的心呢?是那个时代?滴草高中?鸣濑玲人?朝槻怜?「他」不知道答案,但可以确定的是,真依心中「他」所占据的分量逐渐减少。不久之前,明明还是百分之百的啊?

「他」感到嫉妒以及恐惧。

以为真依只能依赖自己,而且必须只能依赖自己。

只不过,这种状况开始瓦解了。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哪一天真依会变得根本不在乎我吧?搞不好会忘了我,就这样离开吧?

这样的可能性让「他」不寒而栗。

无所谓存在、没有人会记得的存在、不存在于任何人的心里,他再次回想起自己的遭遇。

对存在既无意义也无定义的「他」而言,没有人知道、记得自己是件很恐怖的事。而破坏「时间的意思」的目的,也是因为想从根本去除这种恐惧感,当然,对「时间的意思」的嫉妒心成为最大的原动力,但也有一半的原因是想做点什么,留下自己曾经存在的足迹。自己到底可以做什么,几经思考所想出的结论就是破坏「时间的意思f因此,这个一石二鸟的方法让「他」急于执行。

但这样下去的话,什么目的也达不到。

不论是破坏「时间的意思」也好,还是想留下自己存在的事实也好。

「他」突然好想咬指甲,但可悲的是,没有身体的「他f连这种微不足道的抒发压力的动作都没办法做到。

所以,情绪反而更加焦躁。

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唯一可以感觉到的是,真依那颗逐渐远离自己的心。

难道说,我无法再安排所期待的角色?还是我一开始就安排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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