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下)(2/2)
男人点点头。他是一个背着的大刀像岩石一样敦实的男人。
“话说回来,带着朱氏的就是小姐你吧——是那个人吗?”
“朱氏?”
这时利广回答道:“不是我,是那个骑着驳的人。”
“是吗,”男人说着让鹿蜀绕过驺虞,去了顽丘的旁边,像是有什么事要说。
“——利广,朱氏是指什么?”
利广回过头,停住了星彩。
“到前面来,在前面能安心点是吧?”
抱着利广后背时的确感到很不安,珠晶说了句“好的”,便从星彩背后跳了下来,被利广一拉重新坐了上去。坐在利广身前,被他牵着缰绳的两臂包围着,眼睛能看到前面身后又有依靠,这样感觉安心了许多。
“朱氏就是指猎尸师。”
说着,利广发出前进的命令。星彩有条不紊的再次前进了。
“——其他人把像顽丘那样的人称为猎尸师,他们自己、还有出入黄海的人称他们为朱氏。”
“顽丘自己说过自己是猎尸师啊。”
“那时因为完全大概个性如此吧。捕捉不到猎物,却把同伴的尸体抬回来——的工作,那是嘲讽他们的蔑称,他们对自己不可能那样说的。所以当着他们的面不那么叫。”
“哦——”
珠晶朝一边跟刚才的大块头男人交谈一边前进的顽丘看了看。
“朱氏和刚氏也都称作朱民。”
“朱民是指什么人?和朱氏不一样吗?”
“珠晶见过朱旌吧?知道他们为什么被叫做朱旌吗?”
嗯,——我听说是因为他们的旌卷是涂成红色的,所以那么叫。”
嗯,利广点了点头。
“他们不定居于某处,而是周游诸国,靠表演杂技、买卖物品为生。这样的浮民就称为朱民。”利广微笑着继续道,“本来,丢旌卷的人像官府申告遗失后,会得到临时的旌卷。这种旌卷上画着代表它为临时代理品的朱线。原本朱旌指的就是这种旌卷。因此把拿着这种旌卷、没有定居而漂泊于各国的人称之为朱旌。因为是拿着朱旌的人,所以也称为朱民。”
“哦——”
“他们称猎尸师为朱氏,是因为猎尸师在朱民中属于代表者。像顽丘那样在黄海靠捕猎为生的人在朱民里最受尊敬。”
“真的?那刚氏呢?”
“刚氏啊,同样也是朱民,出入于黄海,但受雇于并非朱民的人,靠从其他人那里收取的金钱生活。所以比起受雇于人的刚氏,不受人雇佣的朱氏地位更高。”
“朱氏比刚氏了不起啊——”
“朱氏还有个别名叫黄氏,或者统称为黄朱之民。他们自己认为自己就像出生于黄海的人。据说他们以前曾经自己把旌卷涂成黄色。但黄色是麒麟的颜色,因为忌讳就放弃了——如果不是这样,就是以前被禁止了吧。”
“哦——”
珠晶呢喃着。这时,落在后面追赶的人们的声音渐渐接近了。
8
结果,这天晚上死了三个人。待在广场中间围着篝火的三个男人,受到从空中飞下来的妖鸟的攻击后丢掉了性命。
天亮后,人们心惊胆战地回到了野营地。大多数人都把行李仍在了原地,空着手就先逃走了。要想继续今后的旅程,水、食物、药品,其中哪一样都不能缺少。因此只好返回营地,然后在那里他们看到了已经化为残渣碎片的妖魔和人的残骸。他们打倒的只有一只巨鸟,但看样子后来的妖魔间像是为争食而发生了搏斗,地上还散落着其他大大小小的妖魔残骸。眼前的凄惨景象令返回的人们发自心底的感到战栗——他们终于醒悟到自己所处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了。
一行人继续上路了。除了向前行进,他们也别无选择。在黄海里,想得到安全只有到达蓬山。即使回到城塞,令乾门的安阖日只在春分,到下一次春分要等待一年,而且并没有出现只身离开队伍想返回城塞的莽夫。去其他的四门更毫无可能。
人们的情绪低落的收拾起行李再度上路,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件事。一边走着,队伍中的一部分人开始婉娩地责备起扔下同伴逃走的顽丘等人。最明显的是一个据说现在在雁国做买卖。看起来有些权势,名叫联纻台的男人。
“死的三人那时侯去救说不定还有气。连这一点都没有确认就不顾一切的逃走,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呢?”
回复他的是昨晚跟珠晶交谈过、骑着鹿蜀的男人,名字叫近迫。昨晚先逃出来的数十人虽说没有脱离队伍,但还是不远不近的和行列隔开了一点距离。
“留在那里很危险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所以逃走了,仅此而已。很不巧,我们的工作是保护付给我们佣金的主人,没必要保护你们。
“那么我们为了什么要组成集团朝蓬山前进?”
“因为都是懦夫嘛。”
听到近迫揶揄的语调,纻台露骨的皱起眉头。
“我看丢弃不幸的人不顾,首先逃走的你们才是懦夫吧?”
“你这么说也无所谓——那么你自己呢?留下来保护那三个人到最后了吗?”
纻台消瘦的脸上升起了血色。
“——狗尾之徒!”
“胡说什么!”
看到两个大人怒气渐盛,珠晶拉了拉牵着驳的顽丘衣角。
“顽丘,不阻止他们行吗?感觉马上就要打起来似的。”
“随他们去。”
顽丘莫不关心地扔下一句。
先王殁身后过了二十七年,对玉座怀有野心的人早已经升山完毕,确认过了自己不会是王。现在这个时候还在升山的人都没有争先恐后直奔蓬山的霸气、但对王迟迟没有出现感到焦急,于是极力倡导升山的人。这些人里虽没有特别杰出的人物,但基本上都是些心地善良之人。如果不是这样,就是些看到其他稍微有点出众的人悄然从黄海回来,于是便对自己也燃起微渺希望的小人物。这样的人对他人、对自己都很圆滑,总之会尽量为善。不管那个叫做纻台的男人属于哪一类,事态都不可能发展到这里拼命的地步。
“——喂,顽丘——”
“不要问我狗尾是什么意思,污蔑我们的名称要多少。”
“那么说或许也没办法。”
听到珠晶的呢喃,委曲仰起眉头转过脸。
“——逃走是事实对吧?而且顽丘明知篝火很危险,却没有告诉他们。”
哼!顽丘不屑的回答道:“就算我说出来,他们能听吗?”
“会听的,因为顽丘是黄海的专门家啊。”
“是吗。不过就算被人问,对我们来说也是麻烦。”
“为什么?”
“篝火危险,但是也有需要的时候。‘用火危险,不要用’这么说了之后会怎么样?等真正需要用到的时候,肯定也有人出来追问‘不是说不要用火吗’什么的。话说回来,连这种事都不懂的外行要进黄海本身就是个错误。我虽然受你雇佣,但没有为这里所有人的无知收拾残局的打算。”
“即使主人这样命令也不行?”
“免谈。”
“卑鄙小人!”
“好了好了,”利广插进来劝阻两人,“两个人都不要激动。”
“你也想站在卑鄙小人那边?”
听到珠晶压抑住嗓门,利广也用小声回道:“对顽丘来说,我们是对黄海一无所知却硬闯入的无谋之人。我们随时都有拖顽丘后腿的可能,所以黄海的事情就交给熟悉它的人决定为好。”
珠晶盯着利广略带为难的笑容看了一阵后,叹了一口气。
“——杖身是吧。”
“杖身?”
“不就是这么会事吗?惟独有余地雇到杖身的人能够得救——如果没有雇到杖身的才能和宽裕,只有死路一条。”
“原来如此,”利广苦笑道,“或许的确是这样。”
“要进入黄海的人,却没有雇到熟悉黄海的护卫,这是他们自己不对,就是这个意思对吧?”
“我想这样去想并没有错。”
“不过这和没有教给别人生火有危险是两码事。顽丘本来能够救那三个死去的人的,只要他想。可是他没有那么做,所以说他卑鄙并没有什么不对。”
利广更加苦笑。
“虽然是这样——”
“好吧,那我去告诉大家。”
“不许去!”
这样低吼的是顽丘,珠晶瞪着他的脸道:“顽丘认为自己去说也没人理会所以没有说对吧?我不怕没人理,这样不是没问题了吗?”
“少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为什么说没有意义?”
顽丘用略带着险恶的表情望向珠晶。
“那些知识我们自己懂得就够了。”
珠晶感觉热血冲上了脸颊。
“你的意思是指万一每个人都知道安全行进的方法,你们就没面子了?”
“你那么理解也可以。不要去做些无聊的宣扬。”
“怎么做是我的自由。”
“珠晶如果到处乱说,刚氏会对你做什么我可不敢保证。”
“——你这是威胁?”
对珠晶瞪过来的视线,顽丘也以险恶的表情相对。
“是忠告。”
“——告诉你,你真是个卑鄙到极点的人。”
“是吗。”
珠晶瞪着撇下这句话后把脸转回前方的顽丘,然后甩过脸,抬头望想利广。
“看来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卑鄙小人。”
可是珠晶征求赞同的目光没有看到笑容,利广用一种令人胆怯的严肃表情注视着她。
没等到珠晶张口,利广低声道:“——你还小。”
“那时什么意思我是孩子这一点我自己也清楚。”
嗯,利广点头笑了笑。
“这里的事交给顽丘比较好,我是指这个意思。”
珠晶鼓起脸颊。
“我明白了。原来利广也是卑鄙小人中的一个,你想说大人说的话自有大人的道理是吧?”
“是这样吗?”
“好吧,随你们说好了。王可不分什么大人小孩——我成了王之后,你们一个个等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