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一(1/2)
当泰麒离开屋子的时候,他注意到整个宫殿看起来完全不同
步履蹒跚地经过走廊,泰麒眨着眼,审视了四周几次变化并不是来自建筑物本身宫殿的高大建筑群排成横列,一直伸展到外面去的宫内庭院也毫无改变洁白的墙壁,暗青的琉璃瓦,还有穿梭
忙碌的下官,这些景象全都跟从前一样只不过所有东西都似乎在躲避一种微弱闪光
柔和的光芒包围了每一样东西白晃晃的太阳将少见的晴朗,冬日天空颜色减淡,宛如被薄纱笼罩一般就连泰麒脚下的影子,也变得好象褪色的墨水然而,周围的景物反而变得比早上更加明亮了
那不是雾,而是某种不知名的东西包围了四周这样东西美好到了难以识别的地步,其中还包含了微弱的光亮—泰麒这么相信着
“发生什么事了?”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那是跟在泰麒后面走出宫殿来的正赖泰麒转身过去,指给他看异常的内廷泰麒什么也没说,就好象正赖问的是“这是什么东西”似的
“哎呀,真稀罕是白阳!”抬头看着天空,正赖笑出来
正赖是泰麒的傅相,也是瑞州的令尹;而戴国的首都就坐落于瑞州傅相的责任是教育年少的台甫傅相总是呆在台甫身边,小从生活琐事,大到政务学习,都由他照看
“白阳?”
“我们这么形容这种天气现在下界一定是晴天吧”泰麒竖起脑袋
“云海的云彩散开了,所以下界的雪能把阳光反射上来”
“哦…”泰麒再一次凝视着被白光包围着的四周看起来就好象太阳透过窗棱照下来呢,泰麒想那个已经成为“另一个世界”的遥远故乡,如果我在天气最好的清晨醒来,景色会跟现在一模一样吧带着乡愁,泰麒回忆起来
“除非云彩全都被驱散,这种现象可不会发生所以,我们都说能看到这样的天气就代表好运气一年里可是看不到几次的今天还真是幸运哪!”
“你说我们能去看看下界的景象吗?”
“为什么不去看看呢”泰麒用力地点头宫殿在云海中央,就像漂浮的岛屿包围宫殿的云海晶莹剔透,越过它们能够看见下界不过,冬天的时候就不可能了,因为云海下面的云封锁了视线
正赖笑着伸出手泰麒抓住这只温暖的手掌,抬起头看着他的傅相
“不抓紧的话,云海又要出现了”
正赖理解似的微笑道:“既然如此,干脆走捷径好了”
泰麒快乐地点头泰麒很喜爱那条正赖提到的捷径用那种只有下级官员才走的小路跟岔道的话,他有时候可以溜出王宫去“这个王宫里还有这种地方”的偶尔发现让泰麒深深地觉得有趣;每次有人过来都必须躲藏进树阴里这件事他也干得很是享受—他可不想吓到那些没防备的下级官员
这天,被正赖的手牵引着,泰麒穿过那条秘密的小路,蹑手蹑脚地经过每一个转角他们正想从塔的阳台下面溜出内廷的时候,不小心撞见了几个正和骑兽一起离开旁边建筑物的人
“——台甫”
停下脚步,有人惊讶道匆忙躲起来,泰麒和正赖看着对方
“好象被逮了个正着阿”
“就乖乖走出去吧…假装我们没有值得挨骂的地方”
一起笑出来,泰麒和正赖从灌木丛中现身旁边的石阶上,几个身披甲冑的人站在那里正等着他们王师将军严赵和阿选,以及他们的骑兽其中,唯一身着戎装的女性是李斋,瑞州州师的将军还有大司徒,宣角,以及他的骑兽;他的出现暗示着这不会是有关军事的什么会议然后,人群的后面,是泰麒微笑着的主上他浅灰白的头发和红玉一般的眸子,流露出独一无而又令人难以忘怀的光芒
“台甫总是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阿”
泰麒面前的李斋屈下膝盖,微笑着行了礼
“我正要去看看这种罕见天气里的云海说不定我能看见下面的景象…我能拍拍飞燕吗?”
“当然,请”李斋和蔼地回答,“不过,台甫…下官以为在这样的天气里,您就算去了云海也什么都看不到”
抚摩着飞燕的软毛,泰麒立起脑袋
“那里不是没有云么?”
“是的正因此,地面反射了所有的光,而您也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因为李斋的话而惊讶,泰麒向正赖看去他正望向什么虚无的地方,恶作剧的笑容渐渐阴沉下来突然,严赵晃动着巨大的身躯笑起来这种豪爽的笑声非常适合他岩石一样的身子
“上了正赖的当,对吧?”
飞燕低声嘶叫仿佛想安慰泰麒似的抚摩着飞燕的脖子,泰麒深深叹息
“正赖真是坏心眼有一次,我问他什么是暴君,他说那是个像保姆一样的人我这么告诉了骁宗,结果被取笑了”
“之后正赖当然也被殿下您斥责了吧?这不就扯平了么”
阿选笑道,泰麒也暴出笑声来正赖同样吃吃笑着阿选是先王的王师将军,而新王骁宗同样曾经是王师将军两人作为同僚的关系十分友好李斋也从以前就把骁宗当作朋友,严赵和正赖则是骁宗先前的下属只在亲密伙伴之间存在的友善气氛,笼罩住了人群
正赖继续笑着,并且催促着泰麒
“下官在被殿下您再次责罚之前就会跑走休假的虽然很遗憾我们不能看下界的景色,不过闪闪发光的云海也是引人入胜且难得一见的”
“我能从禁门出到下界去吗?”
他们已经一路走到了内宫如果他们再走过李斋和其他人刚刚呆过的建筑,就能到达禁门了
李斋抬起眉毛
“下界现在寒冷彻骨台甫还年幼,您会立刻被冻坏的”
“就一下子嘛~”
泰麒请求着,而骁宗,戴王——也就是泰麒的主上,站出来
“我带你去”
泰麒也就轻松起来,不过还带着一点小小的罪恶感刚登基的王肯定十分忙碌,他怎么会有那么空闲的时间陪泰麒玩呢
“可是…政务怎么办?”
“李斋他们要把骑兽牵回厩舍不是吗这段时间我就陪着你吧”
看到主上微笑的面容,泰麒也忍不住笑了骁宗是唯一的主上,所以泰麒只要跟他在一起,就会不知不觉开心起来泰麒转向正赖
“我在这里等”正赖溺爱地看着泰麒
“真抱歉打您你的回程了”
我一点也不在意,骁宗微笑着转过来正好转开的门后有一扇大窗户,窗外是向远处一直延伸过去的云海对泰麒这个生在异世界的孩子来说,这种天空之上的海洋简直不可思议
海上传来温柔的浪涛声永远都保持阴暗灰色的海洋,今天是洁白的海的表面变成珍珠白,淡淡的光芒好象是海底有火焰点燃
泰麒兴奋地喊了一声,冲向窗户厚重的棉袄被披在他肩上
“把这个穿上外面很冷”
“可是您不冷吗,骁宗主上?”
“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依然有小小的罪恶感,不过骁宗的体贴更让泰麒快乐,所以他点点头他追赶着刚走上台阶的骁宗,脚不小心踩在长袍上,差点绊到自己看到这幅景象,骁宗抓住泰麒的领子,把他举了起来
“你还是这么轻”
“因为我是麒麟的缘故吧?”
泰麒其实并不是人类,而是名为麒麟的神兽连泰麒自己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震惊了他的头发其实是他的鬃毛;和那些能飞的兽比起来,他确实算是轻的
原来如此,骁宗简短地回答抱着泰麒,骁宗走下方才转角的台阶阶梯间的距离绝对不短,可是当他们走下来的时候速度比刚才快了十倍[那不是魔法!是爱的力量!]像这样神秘的地方遍布了王宫泰麒一开始觉得自己无法适应这么奇怪的事,不过他最终也渐渐习惯了空中飞翔的妖兽,拥有奇怪的瞳孔颜色的人们…这是一个神秘的领域
台阶的底端是巨大的厅堂厅前有门门两边的侍卫认出骁宗和泰麒,开了门刺骨寒风和强烈的光线从门缝里涌进
禁门位于云海的高处,凌云山的山坡上它耸立在一个深不可测的山洞里门前的广场三面环山泰麒从骁宗的臂弯间滑下,紧紧握着骁宗的手,偷偷瞥着外面他们之下,白雪覆盖的鸿基城蔓延开来,高耸入云的山丘顶着被雪掩埋的锐利边缘,银光闪烁它们在苍天中刻画出突兀的曲线
“…了不起”
泰麒自言自语道,喉咙里温暖的空气跟外面的冷风相撞,使得泰麒控制不住咳嗽起来只是从禁门走到广场边缘的短短距离,他的皮肤已经因为寒冷而失去知觉眼睛因为冷气而刺疼四周过分明亮的阳光和空气里的寒冷带来的眩晕,只能用疼痛形容
“这可真冷阿”
嘴巴变僵硬而不能冻,骁宗点点头
“戴是极北之国冬天一旦来临,雪就迅速地下起来并且完全覆盖了整个城市像这样的晴天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居住在高高在上宫殿里的我们可能并没什么感觉,然而我们的人民都生活在这种寒冷艰苦的天气里”
“真可怕…”
“如果有人无家可归,他就会立刻被冻僵雪盖过了野外,而沙土被冻得太结实了,你连草根都挖不到如果秋天贮存的粮食吃完,人们只能饿着等死,但是秋天的收成又完全取决于天气过冬的准备,对人们来说意味着生或者死—这就是戴国”
泰麒注视着洁白冰冷而毫无生命的城市
“这篇土地现在看起来也许美丽无暇,但是与此同时,它也可怕得毫不留情—永远不要忘记这点”
是的,泰麒点头道气氛变得严肃非常
不久,泰麒肩膀上的手就催促他返回禁门了即使冷风被挡在背后,这种冰天雪地的感觉也没有改变短短的时间中,他的手脚已经冻僵,手指也正疼痛着但是这些都不能解释,为何泰麒胸中有冷气凝结的感觉
“很冷吧?”骁宗问着,语气明朗了一些,“恩,你想不想去什么暖和的地方呢?”
“暖和的地方?”泰麒抬起头
“是个由盛开的繁花代替漫天飞雪的温暖地方”骁宗回答
“可是现在是冬天呀,不是吗?”泰麒疑惑道
骁宗轻轻地倾低下来,把手放在泰麒的肩膀上,微笑着
“我想请你帮个忙,蒿里”
泰麒又一次抬起他的头他不明白“温暖的地方”和“帮个忙”是怎么联系起来的
“我想要你去涟”
“涟…涟国?在遥远南方的国家”
骁宗点头
“蒿里,你在蓬山的时候,欠了廉台甫不少情我想你去代我转达谢意而且,我也希望能告知他们,多亏涟的帮忙,戴终于安定了不过,我没有空闲的时间”
“但是,为什么是我?”
“其实加冕仪式之后我们本应送大使去,但是听说不久之前涟爆发了政变加冕仪式的时候,政变刚刚被镇压,涟应该正忙着解决遗留问题,所以最后我们把访问延期了现在,一切似乎都复归平静了所以,我希望你能代替我访问廉王
“我…单独去?”泰麒开始小声嘟囔起来
“当然会有人陪你—这可能会是分量很沉重的任务,但是你能为我而做这件事么?”
离开骁宗,泰麒跑回正赖等待着的内廷认出了泰麒,正赖走近他,并且立刻疑惑地抬起他的头
“怎么了?”
“我被送去访问涟了”
“哎呀,秘密终于被泄露了”
“你已经知道了?
“陛下他一直在跟我们商量,这项任务对台甫来说会不会太重大了我毫无疑问地确信,台甫能够顺利完成”
这么说着,正赖凝视着泰麒的面庞
“您不不介意下官问吧…您不喜欢去涟吗?”
“不是”
泰麒用力摇头他一点也不讨厌那个,而且他也不想给人他在讨厌着的印象
“那么,您是没有勇气吗?”
泰麒摇着头,看着地方
“…不是”
“这件事责任重大,而骁宗没有跟您在一起”
正赖曾经是骁宗军队的下属,所以有时候他可以省略“陛下”的尊称
“涟非常遥远,所以旅途要花些时间,不是吗?”
“对即使您乘坐骑兽并且走捷径,单程也要大概半个月就算您在路上抓紧,您可能还是会错过新年祭典”
“我不在也没关系吗?”
“其实,王和麒麟都应该在祭典上不过,即使是陛下他也认为这正是您作为大使去访问的最佳时机在这段准备新年祭典的时间,实际上并没有太多重要事情要解决而且,如果您现在不去,那边也会被困扰吧”
“我想是吧…”
“或许您是因为不能在骁宗身边而觉得寂寞?”
泰麒抬头看着正赖,而正赖理解似的点点头
“因为骁宗今日正忙碌着阿”
事实上,目前骁宗忙碌到了混乱的地步冬至之前他就一直忙着,而冬至之后情况并无好转正赖当上傅相之后,他们午后一起计划行政工作的时间也没有了他们不经常一起进餐,也罕有时间在会议之前交谈
“你们连闲聊的时间都没有现在我亲爱的殿下您又被派去这么长途的旅行,您觉得绝望,是吗?”
“对…”
泰麒完全了解骁宗有多繁忙但是,泰麒也觉得不安我做了什么让他烦恼的事情吗?当泰麒还在他故乡的时候,他就常常有类似这样的想法
泰麒曾是个永远无法完成他人期望的孩子他知道身边的人在期望着,但是他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他干什么他作过的每件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结果都是让他的家庭失望我的存在让每件事都不能好好进行下去,泰麒总是这么想着,而且他的这种想法一点也没有改变过
“你觉得我在这里很烦人吗?所以我才被派到涟去,对吧?”
怎么可能,正赖忍不住笑出来
“您这么沮丧吗?您知道这不可能是真的,不是吗您是唯一的台甫阿!”
“因为我是麒麟?”
“完全正确”
“但是…”泰麒拖长了声音正赖翘起头等着接下来的话,但是最后,泰麒闭上嘴摇着头正赖温柔地苦笑着
“所以您还是觉得如此绝望吗,殿下?其实,我认为您应该尽您所能,并且最后成功如果那样的话,好事会在您身上发生”
“好事?”
对呀,正赖笑着举起手
“这是秘密”
“喂!”
不假思索地,泰麒卷起正赖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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