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正典 外传 GUNMETAL HOUND(2/2)
2x举起散弹枪,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机械性地将枪机一拉,将准星瞄准托雷士的胸口——这样再近不过的距离。不过神父就连滚倒起身也做不到。
「战术思考由强袭战模式改写为蹂躏战模式——捕捉目标。」
不过准备开枪的2x、努力想要起身的托雷士都没有察觉。
在2x背后铁桶喷出的液体——过氧化氢正和泼洒在地的盐酸铜溶液混合冒出白烟。
「发——」
就在2x扣下扳机的瞬间,两种发生激烈化学反应的液体,在闪光与白烟中爆开。
3
「就在此地下决定吧,开发编号hc,3x。」
太阳光让气中呈现乱反射的状态。向晚的天空染上了皮下循环剂的色泽。
「你的同型机已经全数遭到歼灭。然后再过不久,你的生命维持系统也会停止运作……换句话说就是死亡。」
在闪著金色光芒的卷发匠下,那张脸比钠结晶还要白皙。那双眼睛像剃刀般坚硬,像干冰般冰冷;映照在那双眼里的,是一抹无力横躺著的人影。
杀人人偶的腹部被十足锐利的刀刀切开,整个人浸泡在自己所渗漏出来的皮下循环剂里头——穿著深红圣袍的美女俯看著这一幕,又问了一次:
(我尊重你的判断;所以就在此时、此地下决定吧,hc-3x。看你是要死在这里?还是——」
告知档案区最佳化作业结束的内部警示音,将意识拉回现实。
将受到病毒影响、产生部分问题的群组从作业区隔离,为虚拟作业区再度设定档案保护用记忆体,这些需要三百五十九秒的时间,冻结的现实辨识序列重新展开正常作业。
看来是情报处理序列出现了错误。没有指定的资料播放工作将作业程序给瘫痪了,
「视野情报处理演算检测——结束。记忆分类处理演算检测——结束。色彩识别演算数检测……」
随著作业顺序一次次地自言自语,是为了对发声机能的运作确认。诵唱步骤一结束,托雷士就从躺著的地面缓缓撑起身躯。从他全身像雪花般飘落的,是剥落的冰块碎屑。
「右膝关节部分平衡器构造检测——结束……再启动作业,确认正常结束。」
托雷士完成了各个部分的平衡系统误差微调,徐徐环顾四周。
零下四十三度——覆盖著一层白霜的液体氧气储藏库,是像冰冻地狱般的业务场所。液体氧气是喷射炸弹的燃料,必须在极低温中加以保存。足以将所有物件冻结的寒气,像在拒绝著所有的一切。不过对目前的托雷士而言,这冻结的空气却是用来抵御追兵的唯一防壁。
(2x一定以为我逃到外面了……)
要在那场爆炸之中趁乱逃到城外,确实是有可能。不过考量到自己不久前的状况,再怎么看,都甩脱不了随之而来的追击。要驱逐病毒、修复受损的系统,不论如何都需要时间。之后才是脱逃的时机——
(……脱逃?)
脱逃之后又如何?
托雷士按著依旧受到病毒影响的头部自问。
应该带回去的男子被杀害、应该拿回去的资料也流失了。两手空空地回到主人身边,又有什么意义?交付的任务再度无法达成,像这样无能的人偶,就算回去了又能如何……
托雷士试图制止无限蔓延、开始失控的思考回路。思考这种事并没有意义。这样样不就跟人类一样。自己明明只是兵器……
真的是这样吗?
「所谓的兵器就是服从命令、确实将敌人子以击溃的工具。既然欠缺这样的能力,那你就不算兵器。」
2x的那句话,不是很真实吗? 、
无法达成主人命令、无法打倒敌人的兵器,还有什么存在价值?
思考回路再度开始失控,不过托雷士并没有察觉。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视线落到手边的钢铁块上。
13神怒之日——枪枝不会有任何思考。它只会遵照主人的意思、吐出子弹、收拾敌人。然而这就是兵器,兵器就该只是这样。
(……我没办法成为兵器?)
茫然眨动着的眼睛突然间溜向一旁。
在冰霜的覆盖之下,连魂魄都要为之冻结的静谧支配了冷冻库,有几根白柱树立在那份静寂之中,那是液态氧的钢瓶。托雷士盯著那些因为爆发力极为强劲而被当成火箭燃料的氧气瓶,手指靠近了手枪扳机——听觉感应器捕捉到细微的怪声。是某种沉重的物体踏霜而来的声音。
「…………」
依照目前的状况,要甩掉追兵——亦即2x,并逃出阿西西是很困难的。而且一旦自己被捕——
(我会将米兰公爵逼到绝境……)
派遣执行官若是在非合法活动期间落入异端审问官手中,弗兰契斯柯想必会拿来进行最极限的有效利用。不用等到异端审问,卡特琳娜就会身败名裂。
「…………」
静静举起13枪口时,托雷士的手指已经拉开了保险。准星对准从不久前就在氧气瓶阴影中闪动的黑影,手指扣住扳机。
「瞄准完毕。」
到头来,自己究竟算什么?
这样的疑惑,突然在中枢演算机构中一闪而过。
以人类身份出生却不能成为人类,以机械之身战斗却不能成为机械……
思考回路陷入了混乱,似乎永远找不到答案,于是在这之前,托雷士试图在扣住扳机的手指上使力。
「发——」
「慢了〇·〇三七秒。」
在扳机扣下的前一瞬,13从派遣执行官手边弹开。
将13弹开的单发弹——在大型弹周围切割出瞠线,可进行等同步枪精密射击的散弹枪用特殊子弹,就这样从托雷士的脸颊掠过,在背后的墙壁上穿出一个洞。
「你果然在这里,3x。」
在冒著硝烟的战斗用散弹枪巨大枪口另一端,是端正到近似面具的脸孔。小个子的修道士这时似乎浅浅微笑了一下。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托雷士反射性地起身望向周遭。这家伙就自己一个人?还是有特务警官——
「不用了,3x。没有后援。这里就只有我和你。」
2x拿著战斗用散弹枪,向前跨出一步。
「就是……一对一——我们的战斗不需要夹杂其他东西。」
和猛力冲撞耳膜的枪声同一时间,托雷士滚进氧气瓶的阴影里头,拔出剩下的另一把13,压低身子摆出防御姿态。
是战斗之类的突发事件,让中枢演算机构暂时回复正常状态?托雷士的思考回路迅速展开运作。
在这样的室内,双方都无法全力发挥。要是流弹打中钢瓶,别说是两个人了,就连整座城堡都会轰成灰烬。这点对方也很清楚。必须想办法绊住2x,然后趁机逃走——
「你想绊住我,然后从这里逃走对吧?」
平板的声音带有邪恶的意味,纯粹只是过度敏感吗?身影和声音同时从右侧追击而来,托雷士毫不留情地开枪射击。不过当他发现那身特警制服罩住的只是铁桶时,从反向伸过来的手指,已经将托雷士的右手连枪整个抓住。虽然奋力想甩脱,不过还是像孩子似地三两下就被制伏,连著肩膀一起被扭到身后。
「抵抗是没有意义的,hc-3x。」
2x用玻璃眼珠俯看同型机的背脊,从自己颈部抽出缆线。
「重新展开在两千九百四十三秒前所中断的作业——我要求你合作。」
托雷士望著逼近眼前的银色端子,脸上微微紧绷。
就算超越设定的极限,拚了命想要甩脱,2x的力量还是远远凌驾于托雷士之上。被扭到背上的右臂完全动弹不得。以这种姿势,手腕内部的追加固定配备火焰放射器也无法使用,只有手指能动,虽然还能够开枪,不过这也在2x的算计之内,他慎重地设定了固定角度,不论是2x还是氧气瓶,全都无法命中。
「开始入侵。」
「…………!」
抵抗无效,红光以被插入的插孔为中心扩散开来,将托雷士的思绪整个淹没。
「就在此地下决定吧,开发编号hc-3x。」
太阳光在大气中呈现乱反射的状态。向晚的天空染上了皮下循环剂的色泽。
「你的同型机已经全数遭到歼灭。然后再过不久,你的生命维持系统也会停止运作……换句话说就是死亡。」
在闪着一金色光芒的卷发底下,那张脸比钠结晶还要白皙。那双眼睛像剃刀般坚硬,像干冰般冰冷。映照在那双眼里的,是一抹无力横躺著的人影。
……杀人人偶的腹部被十足锐利的刀刃切开,整个人浸泡在自己所渗漏出来的皮下循环剂里头——穿著深红色圣袍的美女俯看著这一幕,又问了一次:
「我尊重你的判断。所以就在此时、此地下决定吧,hc-3x。看你是要死在这里?还是回到人类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人类……以人类身份……活下去……是什么意思?」
无机质的声音茫然地提出反问。
那张仰望著红色天空与白色面庞的脸,几乎可以用天真烂漫来形容。像是初生婴儿在寻找母亲般,当他吞吞吐吐说出文字的时候,那张表情还是没变。
「我……是以机械零件的身份……出生……现在……不可能……以人类身份……活下去……我希望……被当成机械……处理……」
听到这些话的刹那,从剃刀色眸子一闪而过的那道光代表了什么?
是哀悯?还是同情?
不,不是。那是更不一样的——
「……那你听著,hc-3x。」
在杀人人偶的思考回路对判断加以保留的期间,美女在他身边跪了下来,不介意弄脏圣袍,轻轻用手抚著测试机沾满皮下循环剂的额头。
「我会如你所愿,将你当成机械来对待……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私有物。」
「……私有物?」
「对,私有物。」
女子的声音温柔得像摇篮曲般。
「我会如你所愿,让你以机械的身份活下去。流在你体内的最后一滴皮下循环剂、任何一片记忆体,全都是我的私有物,而且没有我的准许,绝不允许破坏。」
美女定定凝视着人偶像是要说些什么的嘴唇,用柔和却不容反驳的声音及话语召回了他的魂魄。
「既然无法当人类,那就当物品吧……hc-3x,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私有物。」
(是啊,那时候我是……)
「——无意义的档案。」
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将淹没于过去的意识拉回到寒气之中。
「像这种垃圾档案,居然以最优先顺序列入保管,实在难以理解……3x,我只有一个结论,就是你报废了。」
「……垃圾?」
托雷士面无表情地仰望着那张和自己相同的脸,声音也跟对方一样缺乏情绪。
「你说这档案……是垃圾?」
「还会是什么?请输入。」
机械化步兵用眨也不眨的眼睛俯看著托雷士,冷静地提出质问。
「那个档案和战斗记录完全无关。这种没意义的档案居然保存了一千九百一十四日的时间,你的理由我难以理解。我看你果真不正常:」
2x的质问并没有讲完。
同为一股超乎想像的力道将他的身躯往后弹起,撞上墙壁。
「!」
两百五十公斤的身躯不但足足飞出了五公尺以上,还陷入墙面将近十公分的深度。就在墙壁轰然崩塌的时候,托雷士重获自由,身躯再度成功地直立。
「2x……你说那个档案是垃圾?」
重获自由的派遣执行官眼里闪著蓝白色的光芒。那道视线射穿了推开瓦砾直起身子的另外一具杀人人偶,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发出宣告。
「绝对不可饶恕。」
「……原来如此,你解除了限制?」
虽然承受了等同与火车头正面相撞的冲击,2x的表情却完全没变。他盯著全身隐隐然冒出白烟的同型机,脸上浮现的还是浅浅的冷笑:
「不过那是愚蠢的决定,3x。一旦解除限制,输出传导系统就会无法承受过度负荷。就算将设计上的余地列入计算,你的身体也只能承受三十八·八秒的战斗状态。在此之前,或许中枢演算系统会事先备份……但是不论如何,结果都不会改变。」
「…………」
三十八·八秒——自身的计算也是出现同样的数值。托雷士无视于全身控制系统争相传来的警告,将右手中的枪紧紧握住。
敌人的发言是正确的。
根据自己的现况,不,就算是在万全的状况下,同样找不到胜过2x的方法。力道、速度、准确度……对方样样都在自己之上。针对他的翻新,异端审问局似乎做了相当大的投资。
(至少要让他无法行动……)
托雷士的手指扣住手中13的扳机,模拟著战斗结果。13的子弹已经改装成强化弹。一旦命中,铁定能打倒敌人。问题是要如何才能命中?
(我赢不了?我会输给这家伙?)
在持续高速回转的思绪中,有张白皙的面庞一掠而过。金色卷发底下是剃刀色的眼眸。还有碰触自己脸颊的那份冰凉触感——
当时立下的誓约,这五年来斗不曾忘记,身为她的所有物,和她一同出生入死的这段岁月,就连一秒也不曾忘却。不过这些就要结束了?
自己会在这里战败,那份档案会被删去……
(「岁月」?)
托雷士意识到自身的思考似乎唤醒了脑中的某些东西,于是转往其他方向。
(五年的岁月……记忆……经验……战斗记忆……)
对了,刚刚2x说了什么?
「在五年之间更换了更高精密度的零件……旧型的你根本无从比拟。」
换句话说,2x是在最近才刚修复完成投入实战。也就是从圣天使城直到这里,这家伙都没有所谓的战斗经验。
(所以才会对我的战斗记忆这么执著……)
明明随时都能给予致命一击,却甘冒无请的风险,之所以对托雷士的资料如此执著,原因就只有一个——2x极度需要同型机所保存的战斗经验。
然后还有另一件事。如果他的战术思考是维持在原始设定,没有变动过——
「………hc-2x;,你赢不了我的。」
刻意放慢说话速度是为了尽量争取时间,让全身的伺服器得以冷却。托雷士用像在朗读资料般的口吻对同型机宣告:
「针对目前你我的战斗力做过计算,算出战斗结果……2x,你赢不了我。」
「……你的思考是不是出现程式错误了,3x?」
2x的视线增加了一丝硬度。脸上毫无表情。不过他的口吻,却像是瞧不起对方似地带了点压迫。
「既然认知到性能差异这么大,你还算得出你有赢过我的可能性?」
「否定。这不是可能性,而是必然性——我找不到自己会输给你的要素。」
派遣执行宫的声音十分平静。
「机体规格的确是你占上风,不过常驻战术思考——战斗记忆的差距太大。所以你绝对赢不了我。」
「我不懂你发言的目的,3x……你想说什么?」
「你没有战斗经验,2x。」
如果机械也有所谓自豪的情绪,托雷士此刻的话中就带著这样的情绪。他像发布宣战声明一般,对一张扑克脸微微紧绷的2x说道:
「圣天使城事件之后过了五年,你直到最近才刚修复完成,战斗记忆仍旧是一张白纸。所以才会执著于同型机的战斗记忆——这是我的结论。我在这五年期间有实战证明,你赢不了我。」
「……这是愚蠢的意见,3x。」
2x举起战斗散弹枪的枪口,对旧型机的判断提出反驳:
「在你我的性能差异面前,经验多寡根本就不是问题——而且只要将你破坏,我马上就能得到经验,」
白柱猛然浮现。
还来不及认清那是进入高速运转的2x所踢飞的白霜,托雷士就先采取了战斗行动。13的枪口在风声中挥往右侧。
「——慢了〇·〇四秒。」
假设敌方的战术思考是设定在原始状态,由此推算出的行动预测演算十分完美。在几厘米的误差值中,直径十三厘米的枪口捕捉到从右侧追击而来的同型机面孔。
「什么……!?」
看到枪口用魔法般的速度瞄准自己,冷笑从2x的脸上消失。虽然迅速举起枪口,不过在扣下战斗用散弹枪的扳机之前,战斗手枪却提早一步发出凶暴的咆哮。
「喝!」
不过朝着脸部飞来的弹丸,被2x举在身前的武器给挡住了。受到五——二极限弹的正面攻击,散弹枪的枪机部分整个碎裂,不过2x却用武器换来了一次扎扎实实、决定性的反击机会。
「——慢了〇·〇〇五秒,3x。」
托雷士射出下一发,右手却被2x迅速抓住。2x用和刚刚一模一样的手法制住敌人微微冒烟的右肩部关节,让对方的机体呈现出固定姿势。
「最后还是一样的结果……跟我的预测相同。」
2x俯看著再度趴伏下来的对手的后脑勺,淡淡宣示自己的胜利。
「我会分析目前的战斗记录,并入我的战术程式。这样我的能力就会更为提升——」
「那是不可能的,2x……我说过,你赢不了我。」
托雷士就这样趴伏著,俐落地说完之后张开右手。13从他指尖落下,前端则是他本身张开在下方的左手。
虽然察觉到这件事,2x还是一样冷静。对方的姿势完全被固定住。就算自由的左手拿到了枪,要从那个位置开枪,还是会被托雷士自己的身体挡到而无法瞄准……
「发射。」
冷静到不像人类的声音,和凶恶的枪声重叠。
世界第一强悍的战斗手枪吐出五二一极限弹,射穿的是冒著白烟的肩膀——持有者自己的右肩。
「射击自己的身体——!?」
皮下循环剂和形状记忆塑胶的碎片喷涌而上,直接敲击著2x的脸。接著抱住对方手臂——就只有手臂的2x,在腹部位置被穿过敌方肩膀的子弹射出一个大洞。
「怎么会……为了不让我出手,你从一开始就拿自己来当幌子……太愚蠢了!这是禁止规定,3x!」
「所请禁止规定,在很早以前就删除了——因此在这五年期间,我才能够完成任务。」
是的,那是他的五年——和她一起从生命彼岸走来的岁月。
「破…破坏自己的身体……3x……你果真不是兵器……」
深红的皮下循环剂从腹腔喷涌而出,异端审问官用缺乏抑扬顿挫,但明显带著惊愕的声音发出呻吟、这时夺回行动自由的单臂派遣执行官,则用枪口对准脚步踉跄的同型机。
「否定。我是兵器——」
托雷士对著准星另一端所瞄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说道:
「我是米兰公爵的枪。」
轰然一响——
就在直径十三厘米的枪口吐出火焰同时,颈部遭到命中的2x脑袋和身体分家,整个弹得老远。皮下循环剂直喷,缺了脑袋的身躯缓缓跪下,然后力气耗尽似地倒卧在自己所制造出来的红色水洼里。
玻璃眼珠盯著这一幕——
「作战结束——撤退。」
派遣执行官转身,从侧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哎呀,两位今天还真早啊。)
上午七时。
这里是丝佛札城——位居米兰市中心,米兰公爵家世代相传的城堡。凯特修女的立体影像浮现在城主办公室中,看著今早首批会面客人的脸,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
(托雷士神父就罢了,连「教授」都在上午晃来晃去,太难得了吧?低血压不要紧吗?)
「我熬夜啦……而且第三天了。」
打著呵欠回答的是坐在客用沙发,叼著烟斗的「教授」华兹华斯博士。
「噢,在治疗伊库斯神父的时候,想到跟他的新装备有关的点子。我想跟米兰公爵报告一下……熬夜做了企划书。」
(这就是企划书?可以拜读一下吗?……呃…「托雷士神父的大规模压制战用追加装备相关具体方案」?)
办公室的主人还在用早餐。修女原想在主人出现前排解无聊,但是瞄著「教授」所提出的文件,脸色却随之一沉。
(……呃…「教授」?)
「什么事?」
(这个「高度十八公尺」、「重量四十三·四吨」是怎么回事?……呃,还有「合体」、「变形」系统?)
「就像这里写的那样。」
「教授」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上下摇晃著烟斗。凯特神色自然地移开视线,莫名疲累似地叹了口气。
(我想……这个企划说不定会被打回票。)
「为什么?」
(太古怪……不,太有个性了点吧?)
修女细心留意著;不和开始嗟叹天才果真无人理解的冒牌绅士视线相对,并望向从刚才就沉默不语的另外一位客人。
(托雷士神父,手臂已经没事了吗?)
「肯定——没有问题。」
机械化步兵看著和诡异的「企划书」相较之下显得很薄的报告书,用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回答:
「今天是来报告已经延迟的阿西西作战结果。可以和米兰公爵会面吗?」
(当然可以……不过,托雷士神父你也不要太沮丧。)
「沮丧?」
应该是将报告书检查完毕了吧?托雷士抬起视线,和修女的脸正面相对。
「我不懂你的发言目的,凯特修女。沮丧是什么意思?」
(呃……这个……就是阿西西的任务嘛……)
「阿西西的任务,我确实是失败了。」
机械化步兵依旧很生硬地点头同意。不过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上去却彷佛带著一丝柔软的体贴,是凯特自己想太多了吗?
「不过我不会拘泥于那份评价——对过去的失败过于在意不但没有意义,同时还会对日后的行动构成障碍。已经失去的,我会努力在下次作战行动中挽回。」
「喔……嗯……」
神父说出对他而言十分罕见的冗长句子,修女傻傻地侧著头,偷偷瞄著他的脸,
「这个……托雷士,你是不是哪里变了?)
「『变了』?什么意思?」
(没有啦,是种感觉,这个嘛…就是……)
「你的发言意图不明,凯特修女。」
冰冷的空气再度像盔甲般罩住全身,神父冷淡地回答:
「只有人类才会变。而我——」
「三位早安,一大早就辛苦你们了。」
这时略显低沉而平稳的声音传人了三个人的耳膜。他们的主人用完早餐,正踩著优雅的步伐走入办公室。
玻璃眼珠的派遣执行官朝那方向行了一礼,并用不容易听错的明确语气,把对同事讲到一半的话做了收尾:
「我不是人类——而是机械。」
guntal hound(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