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大结局（上）方昭（2/2）
皮肤相触的瞬间，雷同的血脉在他们的血管中齐齐涌动，让两人心头都被血亲之间特别的感应所布满。
冷千岭缓缓闭上自己的双眼，他长长地吐出一口吻，嘴唇微颤，那一瞬，他清楚地感到到自己生命中某一块拼图被恰到利益的填满。
一直以来，洛九江是他的挚爱，是他虔诚的友人，也是他从小到大一直陪在身边的亲人。
其他生灵是他需要努力克制自己杀意的对象，其中倪魁稍微例外，是能让略微感受到共情的朋友。
然而本日，他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亲情毕竟为何物。
他们一美一丑，一黑一白，一强一弱，一者天真而另一人练达。然而当两只手牢牢相握的时刻，来自血缘纽带的接洽超过一切世俗评估的眼力。
冷千岭低声道：“……我的兄弟。”
方昭歪过火，眼力里稍稍流露出茫然之意。他小声试探性道：“兄弟？”
“我在。”冷千岭笃定地说道。
他回头往看不远处的洛九江，洛九江已经被这令人出于意料的事态发展惊住了，迎着冷千岭的眼力，他下意识咂舌道：“哇。”
沉渊：“……”
抢台词了吧。
看着有点呆滞的洛九江，冷千岭却开怀地笑了起来。他很少笑得这样畅快，一时之间伸展的眉目脸色竟然有些肖似洛九江。
这可不是当初在圣地里，他特地学着洛九江样子容貌的时候了。
在冷千岭一直冰冷，孤寂，需要壮大意志力时时克服自己杀机的心坎世界里，重要的存在终于不再只有洛九江一个，形影单只，需要用尽一切气力往拼命热和他僵板冻结的土地。
洛九江一直以来的心愿，终于在此刻实现了。
冷千岭对着方昭微笑，平生第一次，在面对除洛九江之外的生灵时，他的表情不再完善得如同表演出来。
这真诚的笑脸稍稍有些不对称，左面唇角翘起的弧度比右边要高。
方昭的右手一直努力地在自己的胸口掏啊掏，也不知道他毕竟在摸索什么。终于，他向冷千岭摊开自己的手掌，掌心上停留着一块晶莹的碎片，外形竟有点像一颗心。
“我想起来了，”方昭说，“我来到这世上，是为了把这个给你。”
在取出那块碎片之后，方昭蓝本应当容纳着心脏的胸口，如今只剩下一片空洞洞的，旋涡似的黑。就似乎里面装着幽冥的一只眼睛。
而那碎片则在他掌心剔透地作着光芒，热和，和煦又圣洁，让人看着就仿佛阔别了一切的苦难。
冷千岭只是碰了碰它，就感到一直以来始终缠绕着自己不放的怨恨缓缓散往，难得的安静和安定布满着他周身向下，那感到如同吸收赦免。
冷千岭低头视察这块心形的碎片，只见它质感仿佛琥珀，淡金外壳包裹着里面一滴鲜艳的血色，那外形滴落如泪。
也许龙神逝世前，认真在幽冥里流下过一滴血泪。
他把自己的怨恨投向山精水灵孕育出冷千岭，然而临终时刻想起自己唯一的后裔，却又为自己的残暴与狠心感到懊悔。
于是他抛出了自己仅剩的一点善。
只是这善的碎片经年流浪在幽冥之中，几番沉浮之后，竟也出身出了新的生命。
不远处，沉渊看着这一幕，已经捏紧了拳头。
而在方昭的身前，冷千岭撤回自己按着碎片的手。
熟悉的恶念瞬间一拥而上，如潮水般将他吞没，他却为此眉头一舒。
“收回往吧，我的兄弟，这是你的生命本源。”冷千岭冲他笃定地点头，“我习惯了现在的自己，也不需要这样的补充……相对来说，我更想要一个血脉相连的兄弟。”
“拿回往吧。”冷千岭柔声道。
他握着方昭的手段，亲手把那还在跳动的、热和的碎片送回了方昭的胸口。
他感到强烈的，想要让除了洛九江之外的一个人活下往的欲看。
大爱毕竟是什么？对这世界的爱又该如何表达？
冷千岭在这一刻，似乎稍稍有点明确了。
他想毁灭三千世界，却为了洛九江对它们的爱而克制；他眼中的一切生灵都浸染着血色，然而因着洛九江的缘故，他总是对对方的亲友更客气一点。
在霸下露出森冷獠牙的一刻，冷千岭挺身而出，尽管心中毫无感想，却主动挑起担子，接过自己身为龙神之子应当肩负的责任。
之后三千世界广传洛九江的美名，冷千岭听在耳里，似乎对它们看着都更顺眼了一点。
然后在今天，他遇见自己的血亲兄弟。
很多渺小的变更早已悄然汇聚在一起，经年累月地堆起高高的干柴，只等最后一颗火星抛出，就能引发质变，彻底地点燃那一把心火。
冷千岭的手指微屈，这一刻，他感到爱正滑溜溜地绕着自己的指缝流过。
“九江。”他忽然转过脸往，往叫洛九江的名字，“你要不要合并三千世界？”
洛九江先是点了点头，又善解人意地比了比他和方昭：“不急，你们再聊一会儿。”
“不用了。”冷千岭站起来。他微笑着向洛九江走近，一步一步，直到自己的额头顶上洛九江的额头，这一刻，他含着幽蓝瞳孔正闪闪地发着亮。
“现在就往吧，把三千世界合并为一。我和你一起，我来帮你。”
他们扣着手，共同穿过界膜，飞向茫茫而黑暗的幽冥。
在幽冥里，每一个世界都热和光明如同星火。
冷千岭化作原身，神龙的影子在一万年后，终于再次游曳于幽冥的缝隙。
他飞过一个又一个世界，幽冥混乱而无序的气力在碰到他时，就如同水流般自发地离开，绕过他矫健英武的龙躯，才在尾部重新合拢。
冷千岭闪闪发亮的鳞甲上倒映着世界们的影子。
清亮的龙吟由年轻的神龙发出，异种语里满载着来自血脉深处的气力，就此宣告了一道赦令。
神龙眼中仍满蓄着裂世那日遗留下的满目血光，然而他说：“我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