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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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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上,我是第一次见到少了爱丽丝的事务所。

冰凉凉的床。几十只布偶的眼睛,注视著失去主人的空间。六面萤幕电源依然关闭,空调不停吹出无谓的冷风。

我在大大的摩卡熊旁边坐下,手往床面上的略凹处探。当然那里没留下体温或任何东西。一静下来,各种无聊的想像就前仆后继地涌上。我摇头甩开它们、收拾空罐,将脱成一地的睡衣送进洗衣机,可是我连启动它的力气都拿不出来。

在墙边蹲下后,我用手机上网搜寻国内新闻,看来紫苑寺光纪的死讯尚未曝光。毕竟是不到一天内的事,他在财经界外也不是知名人物,不会那么早上新闻。

他的死,多半会就这么悄悄地随风而逝吧。被当成持续多年植物人状态后自然死亡,装进棺材烧个精光之类的。紫苑寺萤一曾说,他不想让这件事变成刑案,一切都要在医院里处理。

刑案。

这是谋杀,爱丽丝的父亲是遭人杀害的。

但那又怎么样,为什么非怀疑到爱丽丝身上不可?

门铃乍响。我跑到玄关推开门。

「爱丽丝?」

站在门外的彩夏睁大眼向后跳一步。

「啊……对不起。」我尴尬地垂下眼睛,还以为是爱丽丝回来了。不过,她回自己住处是不可能按门铃的。

「爱丽丝怎么了?不在吗?」

彩夏一进事务所就往寝室探头。

「我听明老板说,昨天有几个人跑过来把她带走了……」

我点点头,无力地坐回床上。彩夏一一捡起地上散落的布偶摆回枕边,海豚、青蛙跟海豹都和彩夏一样,担心地看著我。

她没问我「出了什么事」,静静地等我开口。这样的体贴反而使我更难受,视线停在两腿之间,说不出话。

「爱丽丝不在?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啊丨」

彩夏故作开朗地说:

「我要把这里整理乾净!」

她跟著挖出掉在床缝间的毛巾或脏袜子,一边聒噪地说个没完,一边用湿抹布擦去堆在电脑架后的灰尘。见到这样的彩夏,我逐渐感到爱丽丝是真的不在了,便离开床铺到流理台边洗洗根本不脏的手,检查排水口是否被不可能存在的厨余堵住,以各种没意义的动作转移注意力。

「就是这样,藤岛!」

彩夏打扫到厨房来,打开冰箱说:

「趁爱丽丝不在,我们来偷喝她的?dr pepper!少个两罐应该看不出来吧?」

「你之前不是说不好喝吗?」

「喝人家给我的,跟趁人家不在偷喝的味道当然不一样啊!」

我们就这么并肩靠墙,抓著冰得会黏手的深红铝罐,拉开拉环畅饮,难以形容的甜味刺进脑髓。

有人说它像药水、化学合成的荔枝口味或液化的杏仁豆腐,但我觉得没一个切中要点。若真要打个比方,这味道正如那娇小尼特族侦探的人生般复杂奇特──浓密、奥妙,一旦尝过就再也忘不了,却无法具体言喻。

「还是不怎么好喝。」彩夏笑著说:「早知道就掺水变成两倍,一人喝一半了。」

彩夏应该没什么特别含意吧,她不是会想那么多的人。不过,我仍径自将她的无心之言解读成其他意思。既然一个人喝不下,两个人各分一半就好。彩夏也经常对我这么说。

「为什么爱丽丝几乎只喝这种东西还能活啊?」

「医生好像也觉得很神奇,还把她当作遗传学的研究材料,天天测东测西的。仔细想想,她真的是生物界的奇葩。」

「这样啊……你也见到爱丽丝的医生啦?」

「这个,嗯。因为我到医院去了。」

「爱丽丝的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那样──」

彩夏人真的很好。我心想。她能让我极为自然地说出心里的话,像掂起指尖,抽出松脱的线头那样。

这种温柔,是一种毒药。

毒很快就流遍全身,使无力松开的唇吐出不该说的话。

「爱丽丝的爸爸死了,昨天的事。」

彩夏盯著我的脸眨眼几次,轻声说:

「……这样啊。」

语气中不带惊讶更不带哀伤、愤慨,但也不是空无情绪。就像是──在叫自己养的狗。

因此,我下一句话也几乎毫无窒碍地被她引了出来。

「──听说是被谋杀。」

我一个不留神,就若无其事地把彩夏卷进这种事情里,将真相──也就是死亡,毫不顾忌地与她共享。分享这毒鸩般的消息,并不会让我死亡的机率减半,只是让我喝得轻松了点。就这么多,没其他好处。

「然后,那边在怀疑凶手是爱丽丝。」

说出口以后,我才觉得自己真的很蠢,再也说不下去。我也是一被丢出那个乱糟糟的夜晚就在毛毯中蜷身抱腿,藉睡眠逃避,直到前不久才醒来,脑子还是一团乱。

经过一段发呆般的时间后,彩夏有些犹豫地问:

「……要叫大家过来吗?宏哥和阿哲学长他们。」

我无力地点头。到头来还是得这么做啊,毕竟爱丽丝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彩夏拨电话后才短短一分钟,三人就来到了事务所。

「其实我们都在楼下等很久啦,只是先派彩夏上来看看状况而已。」

宏哥说得像是我活该中计似的。

「我们是听说你昨天搞到很晚才回家,担心你才早点过来看看的。」

「喔,这样子啊……」

所以他们是早就看穿我会一个人跑来事务所舔伤口啊,真想找个洞钻。

……呃,奇怪?

「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很晚回家?」

昨晚是萤一直接开车送我到自家门口,宏哥应该不会知道我几点回家吧?

「这个啊,我有打电话问你姊啦。因为我很担心嘛。」

「我姊?你……你怎么知道我姊的电话?」

「什么时候的事啊?对了对了,是在万圣节去你家接你的时候,顺便要到。」

……不要说「顺便」好吗!你这家伙手脚也太快了吧,当时有那个空档吗?

「不愧是宏哥,向女人要电话跟呼吸一样简单!」

「才没有呢。我就不知道明老板的手机号码。」

「你知道『花丸』的号码吧?」阿哲学长睡意浓厚地说。

「出去约会的时候,又不能用店里电话联络。」

「在『花丸』约会不就得了。」

「我就是这么办。最近我每天都用『我爱你』跟明老板打招呼,被她揍得很开心。」

「不愧是宏哥,向女人求爱跟呼吸一样简单!」

「唔&12316;你们够了没!」

彩夏发飙了。

「现在不是演你们那种小闹剧的时候!你们是来听藤岛怎么说的吧?现在爱丽丝都不在了,搞清楚状况好吗?」

谁想像得到,尼特族侦探团居然会有彩夏来发号施令的一天呢?阿哲学长、少校和宏哥立刻在床前跪坐成一排,还稍微摆出反省的姿势,反而让我更难开口。

「好,藤岛!把爱丽丝的爸爸被谋杀的事说出来!」

我和侦探团的其他三人都一脸错愕。

「为什么连藤岛也吓了一跳啊?你不是才刚说过吗?」

「这……这个,是没错啦。」

没想到那么耸动的词会从彩夏嘴里蹦出来。

但仔细想想,这根本没什么好惊讶。她甚至和我一起目睹了堆积如山的尸体,就某方面而言,对于各式各样的死亡也了解得比我更多。这是坚强,是迟钝,抑或是以这两个名词称呼的其他东西?我不知道。

我屏住呼吸,从头回溯昨天那漫长的一天。明明只过了一夜,无论回想哪个场景,画面都是模模糊糊。那些都真的曾经发生过吗?那间医院和那群令人火大的紫苑寺一族真的存在吗?

我清咳几声,打断妄想。

看清现实吧,爱丽丝已经不在这里了。

我在医院的见闻,紫苑寺家的遗产引起的纷争,爱丽丝之父的死以及紫苑寺萤一的话等,一字一句都使得房内气氛越冻越僵。

「……结果爱丽丝怎么了?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阿哲学长压著情绪问,我摇摇头:

「只听说她被带去问话,没说被带去哪里。可能还在医院,或是紫苑寺家的宅子。」

「问话,就是审问的意思吧?」学长双手抱胸说。

「他们为什么会认为犯人是爱丽丝?」

宏哥表情阴郁地问。

「因为她爸爸的人工呼吸器被拔掉的警报声响起时,茉梨小姐在我房间这边。后来紫苑寺萤一问茉梨小姐,她说她跟爱丽丝一起待在房间里,和护士说在走廊上遇见她的证言矛盾,也就是她说谎。」

「为了替爱丽丝制造不在场证明吗?」

少校眯起眼,语气苦涩。我点点头继续说:

「紫苑寺萤一也是这么想。案发当时,爱丽丝其实是单独留在房间里。」

「可是那不等于事情是爱丽丝干的吧?一大堆紫苑寺家的人都在那里过夜,难道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吗?」阿哲学长问。

「我也是这么说。不过病房的电子锁有开关纪录,显示人工呼吸器拔掉前不久,茉梨小姐的卡开过紫苑寺光纪的病房。既然茉梨小姐来到我的房间,能那么做的只有爱丽丝一个。」

少校听了板著脸说:

「话都是随他们自己说的吧?又不是警方涉入调查的结果。再说,那家医院不是沾紫苑寺的光才变这样的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

「还有,爱丽丝有动机杀她亲生父亲吗?」少校又问。

「紫苑寺萤一说,爱丽丝有动机。」

「……他该不会是说,爱丽丝可能会因为不想继承遗产就杀了她爸吧?」

宏哥压低声音。

「他还真的就是这样说。」我无奈地两肩一垮。

「乱七八糟,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嘛。」宏哥大感不平:「她哪可能因为这样就杀人啊。要找动机的话,其他那些得益更大的人不是全身都是吗?爱丽丝她老爸在继承财产前死了,顺位继承的就是那个会长的弟弟吧?这样他们不是赚翻了吗?明明就是他们更可疑。」

我也是打从心底这么想。

「对不起,我有点跟不上……一下跑出好多名字,又都是姓紫苑寺……」彩夏非常过意不去地说。这也难怪,就连见过他们长相的我也被弄得晕头转向。于是我在少校递来的笔记本上,画出我所知的紫苑寺家谱:

插图008

「……难怪吾郎大师会想逃离那个家,感觉有够麻烦。」

宏哥一见到这家谱就吐吐舌头,「恶」了一声。底下写了(殁)的吾郎大师其实是装死逃到澳洲去,现在应该还是活跳跳的。不过在继承问题上,得当他不存在。

「光严会长的太太呢,遗产有一半是她的吧?」宏哥看著我问。

「她很多年前就过世了,他们也没有小孩。」

继承问题就是因为如此才弄得乱上加乱。

「还有还有,这个照美的先生呢?会长不是要让照美继承吗?如果她先生还活著,就是他的东西了吧?」阿哲学长问。

「这个……完全没有人提到这件事,就连他在不在场也不晓得……」

「跟他无关。」宏哥说道:「配偶不能成为代袭继承人。在这个状况下,照美的代袭继承人只有光纪一个。然后,兄弟姊妹等第三顺位继承人的代袭继承人只限子代。孙代──也就是茉梨小姐或爱丽丝,都不能代袭代袭继承人的财产。虽然如果是继承后才过世,事情就不一样了,不过现在情况相反喽。除非遗嘱有指定遗赠对象,否则就是由这个叫干嗣的爷爷独自全收。」

「阿宏,你怎么会对继承遗产的事这么清楚啊……」

阿哲学长有点不敢置信地感叹。

「都是和贵妇盖棉被聊天时学到的啦,偶尔也需要听她们发发这方面的牢骚嘛,就是老公的父亲来日不多了,或是遗产税之类的喽。所以我也自己查了一点,结果就记下来了。」

这种赤裸裸的事就别说了,但还是谢谢你清楚的解释。

「呃,所以……」彩夏自信缺缺地说:「爱丽丝的爸爸比会长先死,爱丽丝就不必继承了──这是真的吗?」

「是不必继承没错。」宏哥点点头:「可是她不需要那么做,因为只要放弃继承就没事了,怎么可能只是被卷进亲戚争遗产的麻烦里就杀了老爸啊?那个男的在想什么啊?」

「再说,如果不想闹上警局,自己内部解决,犯人是谁根本就无所谓吧。」

「紫苑寺家的人或许是那样想。」宏哥说:「不过被害者的太太那边的亲戚,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喔,对喔……」

「客观来看,最可疑的不是这个叫干嗣的老头和他的子孙吗?」少校以带点愤慨的口吻问:「或者说,那个叫萤一的动机更大吧?会不会是他故意栽赃给爱丽丝啊?」

「鸣海,你觉得呢?萤一是怎么样的人?很恶毒吗?」

「……咦?啊,什么?」

话题冷不防转到我身上,吓得我发出怪声。

「藤岛中将,你还没睡醒啊?幸亏我防范未然,早就开发出一秒能连射六十罐提神饮料的机器了。」「谢谢,不需要。」我急忙拦住又想从背包里拿出怪机器的少校。

「喂,实际见过紫苑寺家那些人的就只有你一个耶,振作一点啦。」

阿哲学长说得我缩起脖子。

「是没错啦……」

「藤岛,有什么让你烦心的吗?」

「也算不上烦心啦。」

我茫然扫视著家谱说:

「感觉上,这一切好不现实。」

我一说就后悔了。在那所医院待过的我都说这种话,大家感觉更不切实吧。

可是我既没看到尸体,事后又没和爱丽丝说过话,感觉怎么说都像是在念故事书一样。对喔,昨天和她分开之后就再也没和她说过话、见过面。爱丽丝现在怎么了?遗产遗族关我什么事,全拿去喂狗算了,我只想见爱丽丝。在那种恼人的家族包围下,她现在作何想法,被他们怎么了?是不是正遭受各种虐待,被逼著承认不实之冤呢?没营养的想像在我的手脚铐上沉重的枷锁,使我动弹不得。没了爱丽丝,我真的连「该想什么好」都想不出来。

「少了爱丽丝的藤岛变得好废喔。」

被彩夏这么说,我整个人都傻了。

「啊……啊啊……嗯……」

我摩姿著被冷气吹凉了的手臂说:

「因为我不晓得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只能挤出软弱的声音。听见自己这么说话,精神更是萎靡。

「其实我们也跟你差不多。」宏哥沉著脸说。

「毕竟少了团长的状况,这还是第一次嘛……」少校的语气也显得阴沉。

「你联络不上爱丽丝吗?电话呢?」

「我打了好几次都打不通。」我摇头说:「我记得她带了行动电脑,所以也寄了信给她,可是没回信。」

「那我先去警察那边探探风声。」阿哲学长说了就走向玄关。

「我去那间医院绕一绕。」宏哥摇响车钥匙说。

「我也一起去。」少校也跟著宏哥离开事务所。

留到最后的彩夏不好意思地说:

「我也差不多要准备开店了……那个,藤岛,如果有什么我能帮的,要马上跟我说喔。」

我隐晦地点了头。

「……谢谢。」

「那我走啦!」彩夏活力充沛地告别后也离开了房间。

我在床脚边瘫坐下来。我怎么会萎靡成这副德性啊?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总是受命行事的助手由于少了侦探而不知所措──不是这么单纯的事。没回来,只要查出她的所在和原因便是,阿哲学长、宏哥和少校也都果断地这么做了,但我仍无法振作。

感觉上,爱丽丝不希望我去找她。

她说「害怕认识自己」时现于脸庞的悲怆色彩,我忘也忘不了。当时的爱丽丝,大概已渐渐地明白她不敢摸清的事实了。而凭她的头脑,也应该能预期到自己将与我分隔两地。然而,她什么也没对我说。

难道她──是不要我再与她有所牵连吗?

我的预感应验了。那天傍晚回家开电脑时,我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是爱丽丝寄来的。没有内文,只有容量大到不行的附加档案。我用发抖的手点点滑鼠解开压缩,发现是段影片。

『嗨,鸣海。』

画面中,微笑的爱丽丝穿著和昨天截然不同的红白洋装。摄影机多半是装在萤幕顶端吧,看得出她是面对桌子。

『对不起喔,昨天把你卷进那种麻烦里。既然你看到这段影片,就表示你已经回家了吧?萤哥怎样都不肯说他把你怎么了。我是很想直接问你,可是他们不准我打电话。网路也是接在萤哥他们的设备上,东锁西锁的。光这样寄一段影片给你,都是我求很久才能求到。』

我将脸凑近萤幕,地毯式地观察爱丽丝背后的景物。白色的墙,深处有扇看似金属制的门,电灯开关──只看得见这么多。

『不知道萤哥跟你说了多少。他这个人基本上对别人漠不关心,可是他问了很多有关你的事,可能是还满看得起你吧。呵呵,你真的很讨怪人喜欢耶。』

爱丽丝在这里稍停一会儿,摊手注视掌心,彷佛在寻找某物渗入其中的残迹。

抬起头后,她带著加倍脆弱的笑容说:

『昨天,我父亲死了……是我杀的。』

我听得停住呼吸,两手用力抓著笔电萤幕,大拇指按得液晶萤幕扭曲,黑影晕散。

『你应该会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做那种事吧?』

我摇了头。尽管爱丽丝不是真的看著我,我仍一再地用力摇头。她杀的?为何要杀自己的父亲?我不想知道这种事。那无关紧要,我只想知道她现在人在何处,为何没回来?就这么多。

『不知道你能否听懂我的解释。回想起来,从认识你到现在,我的工作时间好像有一半都是替你这个脑筋迟钝的助手说明案件嘛。我就当这是最后一次,好好对你解释清楚吧。』

最后?爱丽丝,你在说什么?最后是什么意思?

『我那是为了让父亲解脱,也是为了让自己解脱。我没别的办法了,而且这很简单,又没有人会受害。当然,我从现在开始还是要为这件事付出代价就是了。』

没有人会受害?骗谁啊,你不是失去自由了吗?不是又像以前一样,天天被关在房里吗?

『你想把事务所怎么处理都随你便。萤哥这几天就会派人去搬东西,所以放著不管也无所谓,只要把空罐或垃圾之类会发臭的丢乾净就好了。冰箱里的dr pepper随便你喝,就当作是遣散费吧,还是彩夏他们几个早就偷喝了?』

遣散费是什么意思?怎么会说到处理事务所来?

我好几次都想停下影片。我不想看这种东西,也不想听这种话。但手指不听使唤,眼睛也移不开。

『你大概不相信我说的话,也以为这影片是照萤哥写的剧本录下来的吧。』

唾液艰苦地挤过喉管才落进腹中。一点也没错,你是被紫苑寺家的人拱出来当代罪羔羊的没错吧?

『可是啊,去那间医院前,我已经决定好要那么做了,要带走八年前忘了拿的东西。这完全是我自己的意思,也是我想出,唯一值得一试的办法。证据就夹在莉莉鲁脖子上的丝带里。』

我讶异地看向桌脚。爱丽丝交给我的熊宝宝被我从医院带回来后,就一直搁在那里。

『其实我也曾经打算像「她」那样,一并结束自己的生命。但后来我认为没那个必要,因为我不会再见到你了。在你心中的我已经死了。毕竟生离和死别有那么一点点类似嘛。』

「她」指的是谁?自杀?你到底在鬼扯什么?

『事情一点也不复杂,就只是赎罪而已。我逾越了死者的代言人的界线,用现实的刀,割除了现实的生命,不能再当侦探了。所以──』

不能再当侦探。

所以身为侦探助手的我,不也……

『就这样喽,鸣海。把我的话也转告大家吧,从今以后不要再管我了。』

说完,爱丽丝的手伸了过来。剎那间,我还以为她要握起我的手,让我也伸出手去。但那不可能,这只是预录的影片,那是按钮的动作。影片随之断绝。

我脑袋也跟著一片空白。

好久以后,我才聚集全身力气捡起莉莉鲁,将手指探进它颈部红色领结的丝带底下摸索,顶出一张摺得硬绷绷的纸片。

摊开一看,「译者后记」四个字首先跃入眼帘。那似乎是从口袋书撕下的页面,每看一行,我的呼吸也困难一分。译者是这么写的──原著小詹姆士&8231;提普奇,本名为爱丽丝&8231;薛尔顿,射杀罹患阿兹海默症的丈夫后也举枪自尽……

这是──提普奇的《这是唯一值得一试的办法》的后记。

也是爱丽丝最后的留言。

医院客房里不会刚好有这本书,她应该是在离开侦探事务所之前就撕下这一页,然后藏在丝带底下。

我抬头看看电脑萤幕。

手指不自觉地动作,点击「重复播放」图示。爱丽丝的身影再度现于萤幕。

『嗨,鸣海──』

无论重播几次,也没有任何一字变动,依然充满坚硬且真实的事务性冰冷口吻。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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