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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喵!喵!喵!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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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廿九,阆州小雪。

陆家朱漆大门前鞭炮千响,震耳欲聋,抄手游廊上悬起了八盏大红灯笼。宾客携礼盈门,亲眷络绎往来。

因为这一天,陆家的笋妞妞满月了。

筵席一摆几十桌,笋妞妞穿着小红袄子,被晏琛抱出来见了一圈客人。她睁着水灵灵、黑溜溜的眼睛,不慌不怕,偎在晏琛怀中咿呀俏笑,笑得山花烂漫开满了一屋子。陆桓城为她择岚字作名,连同生辰八字一并记入了陆家宗谱里。

兄为霖,妹为岚,久旱而降甘霖,雨止而生青岚,乃是吉祥的天意相承。

除了陆岚满月,陆家还迎来了另一件隐秘的喜事——阿玄求子求到头,终于揣上了崽。

这事要感谢一只爱炫耀的公狐狸。

数月以前,阿玄收到了一封金漆红纸、描纹浮夸的信,是曾经与他搭伴修炼了百余年的公狐狸寄来的。

那狐狸几年前勾引了一个大人物,大人物死心塌地地宠他,不仅娶作正房,还不愿纳妾,偏生侯位世袭罔替,需要子嗣继承。于是那大人物倾力求得一枚阴阳混沌的仙丹,让公狐狸顺利怀了胎。公狐狸喜获麟儿,稳居正室之位,尾巴得意地翘到天上去,便寄来了一封金光灿灿的喜报向旧友炫耀。

阿玄二话没说,本着有仙丹不蹭是智障的原则,当天入夜就朝北疾奔数百里,箭矢一样杀到了公狐狸家中。也不知他使了什么狠毒手段,总之情谊断绝,仙丹到手,春风得意奔回家来,缠着不知情的陆二弟弟好一顿翻云覆雨,当真不足半月就怀了崽。

满月宴过后,陆二弟弟酒酣耳熟,迈着东倒西歪的步子回房休息。阿玄一边替他净面更衣,一边淡定地把喜讯告诉了他。

陆桓康惊得酒意散尽,几乎吓去了半条命。

他摸着阿玄平坦的肚子反复追问数次,次次都得到肯定的答复,最后彻底相信了,借着满腹酒气拿出了八分男人的担当,搂过狸子狠亲一口,起身大步出门去,誓要向哥哥坦白,为阿玄和孩子讨得一个名分。

结果差点被陆桓城抡圆了棍子打断一条腿,大半夜被揪着领子扔进祠堂,喝令他面壁罚跪。

才跪了一刻钟,膝盖还没跪僵,陆桓城自己也被扔了进来。

门外陆老夫人怒气腾腾,声如洪钟:“你以为闺女满月了,你就逃过去了?做梦!九月底生的孩子,骗我说出门才怀上,吹牛都不打草稿!你是我生出来的,我能不知道你几斤几两?陆桓城,你给我听好了,知情不报,一重罪,怂恿阿琛,两重罪,教坏笋儿,三重罪!你给我老老实实盯着祖宗跪一晚上,天不亮别想起来!”

祠堂肃静,大片黑鸦鸦的死寂。

陆家兄弟并排跪着,一人一只垫子,脑袋低垂,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片刻后陆老夫人终于敲着拐杖忿忿走了,陆家兄弟抬起头来,默契地对望了一眼,总觉得这相顾无言的尴尬场景有点熟悉。

陆二弟弟哪壶不开提哪壶:“哥,那个,嫂子他……出门前就有了啊?”

陆大当家脸色阴沉:“嗯。”

陆二弟弟立刻找到了可以插针的缝:“所以说嘛,有了孩子就应该马上说出来,否则娘亲容易生气……你看阿玄,他刚怀上崽儿就……”

陆大当家把缝捂得严严实实:“你要是不怕娘亲做噩梦,尽管去跟她说。”

“哥……”陆二弟弟服了软,改走求情路线,“阿玄为了有个孩子,真的很不容易……”

“不行。”

陆桓城态度强硬。

陆二弟弟不禁怒了:“凭什么不行?!”

陆桓城很直接:“他是妖。”

陆二弟弟不服:“可是嫂子也……”

“别拿他跟晏琛比!”陆桓城火冒三丈,噌地站了起来,“竹子是灵,魂魄里没有一点脏东西。你看看你那狸子,魂魄都脏成什么样了?!”

陆二弟弟也噌地站了起来,怒气冲天道:“他偿了八条命,打了五年水,能拿来还的都拿来还了,你还要怎样?他现在不过是想生个孩子,怎么就惹着你了?!”

两人一瞬剑拔弩张,对视的目光里有烈火熊熊燃烧。过一会儿冷静下来,同时想到陆母的面孔,便又很怂地一齐跪了回去。

次日天光蒙蒙亮,祠堂两人又起争执,互不相让,怒意达到了。

陆二弟弟瞋目切齿,恨不得把哥哥生吞活剥。陆大当家脸红筋暴,用力摔门而去,抛下一句:“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他挺着腰杆跪了整夜,身乏心累,困得眼皮都睁不开,只想抱住晏琛好好温存一番。谁知回到藕花小苑,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阿玄大大方方趴在六柱大床上。

三个人,一只狸,横七竖八睡得一塌糊涂。

晏琛在最内侧拥衾沉眠,怀里搂着陆霖。陆霖四肢敞开摊作一个“才”字,扭着脖子仰面朝天,时不时咽两下口水,手里拽着妹妹的小肚兜。小笋妞被哥哥扯掉了肚兜,没衣服可穿,光着两瓣屁股窝在阿玄的长绒毛里取暖,一只小手伸到半空,努力想要抓住那根左摇右摆的尾巴。

阿玄逗了她一会儿,让尾巴悬停不动,小笋妞便轻易捉住了,将尾尖儿塞进嘴里,咯咯笑了起来。

陆桓城冷眼相视,阿玄也盯着他,连耳朵都没颤一下。

他惬意地打了个呵欠,露出四颗虎牙,然后低头舔了舔粉色的肉垫,双爪交叠放在胸前,一派淡然地趴在原处,两只碧眸炯炯有神。

等着吧,战争开始了。

陆霖先醒了过来,他揉揉眼睛,发觉一夜未见的陆桓城站在床前,欣喜地唤了声爹爹,紧接着双眸一亮,第二句话就是:“木头爹爹,你还不知道吧,阿玄要有小猫崽了!我向阿玄讨了一只,生下来以后想养在藕花小苑里。阿玄已经答应了,木头爹爹……也会让我养的吧?”

陆桓城明显一怔,有点猝不及防。

阿玄愉悦地眯起了眼睛,心道:不好意思,狸子先得一分。

说话间晏琛也睡醒了,他宠溺地摸了摸陆霖的脑袋,弯腰抱起女儿,帮她把小肚兜和小袄子重新穿上,边穿边道:“笋儿胡说什么呢,那是你二叔家的孩子,和你一样,将来也能长大成人、有名有姓要记进宗谱的,又不是路边随手捡来的野崽子……阿玄说给你,是他心里宠你呢,你还真打算要啊?”

陆霖沮丧道:“不能要吗?”

晏琛点头:“不能。”

阿玄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朝晏琛露出肚皮,享受着爱怜的抚摸,心道:狸子再得一分。

小笋妞穿好了袄子,却嫌棉花不如皮毛柔软,咿呀乱叫地朝阿玄伸出了手。晏琛把她送进阿玄怀里,她蹭到一脸绒毛,露出舒服而享受的表情,两条小短腿在空中欢快踢蹬。

晏琛眼底含笑,对阿玄道:“狸子孕期短,你这一窝大概春天就会生了吧?那便只比我家岚儿小几个月,正好可以养在一块儿,相互作个伴。笋儿从前太孤单了,长到五六岁,家里还是只他一个孩子,今后让他领着弟弟妹妹玩耍,多少也能热闹些。”

“喵。”

太好了,连续得分。

晏琛抬头看向陆桓城,丝毫没察觉他略显尴尬的神色,依然温柔地与他商量:“桓城,怀胎辛苦,胃口也易多变,你应当明白的。我原本想叫厨房按我以前的菜谱给阿玄做菜,可狸子和竹子到底不太一样,不能偷懒照搬。阿玄说他最近难受,还总是容易饿,特别想吃清蒸鲳鱼,红烧青鱼,松鼠鳜鱼,糖醋鲈鱼,还有……还有香煎小黄鱼。桓城,你让家里的厨子多买些鱼吧,每天都要新鲜的,千万别委屈了阿玄。”

他一串话说完,见陆桓城站在那儿皱眉不语,感到有几分奇怪:“桓城,怎么了?”

陆桓城终于败下阵来,走到床边坐下,搂着晏琛温声道:“没事,行,我都听你的。”

阿玄在旁边漫不经心打了个呵欠,窝成一团,继续呼呼大睡。

三比零,吊打。

简直毫无成就感。

果然呐,天底下就只有老实巴交的陆二少爷会傻到去征求陆桓城的同意。阿玄心似明镜,一双眼睛瞧得清清楚楚,只要拿下晏琛,拿下陆霖,再拿下小笋妞,大伙儿都宠着他和小猫崽,还有陆桓城说不的余地?

幼稚。

阿玄不费吹灰之力就铲平了陆桓城这个最大的障碍,开始了他幸福的孕夫生活。

他不似晏琛在乎名分,更不在乎宗谱那小破册子,如今无忧无虑一身轻松,成天胡吃海塞,又因狸子一窝多胎,不到两个月就隆起了小肚子。

阿玄拿鸡毛当令箭,颐指气使,要求陆桓康亲自下厨。

还挑剔得要死。

一会儿柴火烧太猛了,一会儿盐巴洒太多了,一会儿姜片切太细了,一会儿葱丝切太粗了,还鸡蛋里挑骨头,非说尾巴上有两片鱼鳞没刮干净,足足念叨了一刻钟。

陆桓康是个读书人,厨艺不佳,脾气尚可,便一直念着圣人之言忍耐。

好不容易熬到盛盘洒葱了,阿玄又作妖,盯着那鱼瞧了半天,指责它的眼神不够灵活,看起来像是一条忧郁的鱼,肉质下乘,最好换条鱼重蒸一遍。

陆桓康被气得晕头转向,当场撂铲子不干了,怒道:“你见过眼神灵活的死鱼吗?啊?!”

“呃……肚子疼。”

阿玄反应敏捷,一把捂着肚子弯下了腰,装模作样地嗷嗷哭疼:“都是爹爹不好,爹爹不受宠,连条像样的蒸鱼也讨不来。你们都饿了吧,爹爹这就出门讨饭去,实在不行,对街巷子里还有很多死老鼠……”

“阿玄,别闹了啊。”

陆桓康白着一张脸把他从门边拉回来,命他坐好,给蒸鱼淋上一层香油,挑去细刺,亲自一筷子一筷子地喂给他吃。

这厢陆二弟弟悉心呵护着狸子,那厢陆大当家为闺女操碎了心。

笋妞妞命里矜贵,娇气起来堪称无法无天,只要一觉睡醒不在晏琛怀中,立马能嚎得整座陆宅鸡犬不宁。陆桓城怕晏琛受累,指了两个奶娘、三个丫鬟过去伺候,仍是搞得喂奶也折腾、洗澡也折腾、哄睡也折腾……个个叫苦不迭,最后还需晏琛亲力亲为。

这般焦头烂额地忙到元宵晚上,临睡时,陆桓城忽然发觉了一件事——今年的笋季已经悄悄过去了半程。

晏琛却还不曾动情过。

他回想起去年弥漫一床的春色,不免心生落差,怨道:“阿琛,都正月了,你怎么还不缠着我讨笋?”

晏琛好不容易才哄睡了怀里的小闺女,赶紧示意他莫要吵嚷,然后轻步走到床边,弯腰把孩子放在熟睡的陆霖身旁,盖好被褥,又摘了左右两只银钩子,让层叠的青纱帐垂下来。

他安静地守望了一会儿,见孩子们睡得香甜,便执手将陆桓城带到屋子另一侧,笑话他道:“你打什么糟糕主意呢?”

“没有。”陆桓城矢口否认,“我只是……关心你。”

晏琛看出他欲盖弥彰,眼中笑意更浓了,倾身依偎过去,用双臂环住了他的腰,耐心解释给他听:“桓城,你看,我虽是一根竹子,可孕笋时用的……到底还是人身。十月怀胎,灵气折损,总要留出一段时间休养生息。若是小笋连番生出来,每年一根,你养得起,我也吃不消啊。”

陆桓城抓住关键,双眼一刹亮如狼眸:“所以说,今年没有笋季?”

“你,你不要这么激动。”

见他摆出一副饿虎扑食的架势,晏琛慌忙后退了两步:“没有笋季,你也不能胡来的……桓城!桓……你别这样……嗯,住手……孩子,孩子在呢!住手!”

他伸手去推陆桓城,衣襟就被扒开了,刚捂住衣襟,腰带又被扯松了,想去捞腰带,大半件衣衫直接从肩膀滑了下来。

晏琛顾此失彼,挣扎中遮体的布料越来越少,最后裸着身子被陆桓城印上了一脖子吻痕,霸道地劫去耳房索欢。

二人长达半年不曾亲密,陆桓城狼血沸腾,各种羞耻的姿势轮番上阵,把晏琛翻着面儿折腾了足足四五趟。后半夜小笋妞醒了,左右都摸不到晏琛,扯开嗓门尖厉啼哭起来,陆桓城却死死抱住了他,下身抽送不断,非逼得他又射了一回才肯撤身。

晏琛完事后缩在褥子里,搂着笋妞妞,一大一小的眼角都悬着委屈的泪水。

阳春三月,满庭芍药红似火。

阿玄临近产期,玩心却分毫不减,晃悠着滚圆的肚子在花丛里扑蝶,倒是晏琛古怪地犯了春困,靠着临窗小榻恹恹打盹。

“竹子,你最近不对啊。”阿玄窜上卧榻,尾巴灵活地贴身一绕,在他身旁蜷作了大毛团,“我都快生了也没你这么累,总感觉你好像……喵,你老实说,是不是又……”

“岚儿她……太顽皮,我晚上一直睡不好。”

晏琛离昏睡过去只差一步,根本没听清阿玄说什么,自顾自讲着话。他撑颊而坐,五指探入柔软的猫毛中,觉得它像枕头,也像羽绒,诱得人两片眼皮直打架,竟是越摸越困了,口中呢喃道:“也可能……太久没附灵,灵气不够了……唔,有一年了吧……我得找个机会……回趟竹子……”

他终于倦得睁不开眼了,梦游似地念叨着:“阿玄,你快生吧……你生了,有小猫崽,岚儿就能分点心……她总缠着我,我每天都……每天……”

睡梦中,晏琛也紧紧蹙着眉头。

他的身子不舒服极了,神识仿佛沉入了湖底,厚重的淤泥覆面,喘不过一丝气。胃里阵阵翻腾,嗓子眼却似被什么堵着,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晏琛忍了几日,实在捱不住难受,便知会了陆桓城一声,幽魂一般飘去竹庭附灵了。

然而,这一晚正逢晚春谷雨。

谷雨时节,甘霖普降,润万物,而催生百谷。

青竹旁边湿土碎裂,顶出了一簇小嫩芽,然后是一段小笋尖,须臾整棵幼笋破土而出。

它饮着夜雨,不动声色地层层拔节往上,笋箨接连松脱,从笋身片片抖落,抽出青玉竿,展开翡翠伞,未至天亮,已长成了一根亭亭玉立的小翠竹。

晏琛正在竹身里酣睡,浑然不察异状。

藕花小苑中,陆桓城听着催人安眠的寂寞雨声,也舒畅而怡然地睡去了。旁边陆霖四仰八叉,陆岚口水直流,三个人躺成一片,谁也不知道天亮以后将会发生多么惊喜又惊吓的事情。

次日清晨,阿玄醒得比平时都早。

猫崽们活泼地扑腾着,圆滚滚的肚子动弹不断,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今天就该生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生崽还是头一遭,便决定做一只勤学善问的狸子,沐浴着濛濛细雨,腆着肚皮去竹庭找晏琛讨点经验。

但是,今天的竹子……好像有点多啊。

一,二,三……四?

四?!

阿玄蹲在墙根下,觉得自己似乎眼花了——西窗前四根竹,高耸入云的是晏琛,笔直挺拔的是陆霖,玲珑纤细的是陆岚,剩下那一根瘦瘦巴巴、营养不良、风一吹就朝旁边歪的小破竹子是哪里来的!

他绕着小破竹子嗅了一圈,百思不得其解,便伸出前爪拍了拍晏琛:“竹子,醒一醒,你家进贼了!”

晨风中,竹叶随风轻颤,渐渐凝出了一团厚如白棉的雾气。

雾气散尽时,阿玄惊讶地看到晏琛蜷缩在泥地上,脸色苍白,呻吟连绵,衣衫凌乱散敞,露出了浑圆的、几乎足月的肚子。

阿玄一下呆住:“竹子,你这胎长得有点快啊!”

“怎……怎么突然就……”

晏琛忍痛坐起来,背靠竹身,捧着高隆的肚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他什么时候怀上孩子的?

阿玄抬爪一指小破竹子:“你看!”

晏琛转头,就见自己的根茎旁边冒出了一株新生的小雄竹,个头不过一丈余高,因为窜得太急,又瘦又细,根基也不稳,沾着烂泥的笋箨还没掉干净,看上去实在可怜极了。

他竟不知该说什么了,骂也舍不得骂,打也舍不得打,只得看着那莽撞的小青竹,无奈叹道:“我知道春雨甘甜,可你也不能乱喝啊。在爹爹肚子里乖乖长大不好么?非要急着一晚上窜一丈做什么?”

腹内猛然一阵抽紧,宫膜骤缩,爆发出剧烈而熟悉的绞痛,竟与临产时的动静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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