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桃隐刀·刻骨铭心(1/2)
白隐娘早已泪流满面,抬眼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挤出人群,赤膊着甲,目光清冷,正是在桃夭乡见过的铸师斩魄,她没想到他居然会到了此间,只是见到他从背上的包裹里取下一个三尺长的方盒子。
赤饕怪眼圆瞪,眼前的不速之客虽从未蒙面,但他可以很明显的觉察到他身上的人的气息,不过凡人是不可能有能耐,也没那个胆子闯进他这群妖盘踞的驻地,很明显,眼前人是一个妖族凡裔。他桀桀笑道: “我道是什么人,原来是一个半人半妖的贱种,你好大的胆子,本王的
地盘你也敢闯?!”
斩魄冷冷一笑:“你这又骚又臭的狐狸窝我原本也不想来,不过我曾与她有约,现在不过是把她托我打造的东西送来了。”他目不斜视地望着白隐娘,全然视群妖如无物,径直走到白隐娘面前:“你要的东西我已经铸好,不过我要的报酬不变,要是你在这里应承了,东西就是你的。”
白隐娘吃惊得睁大了眼睛,他不是在开玩笑,能不顾安危闯进赤饕的老巢,这说明他很认真,而且是以性命在对她认真。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却不知如何言语。
赤饕也看出两人的不寻常,恼怒之余咬牙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在本王面前放肆!”说罢,将口一张,一股腥臭的黑雾直奔斩魄面门而去。
斩魄没有回避的意思,只是将手里的盒子一抛,一把赤色弯刀乍然而现,锋利的刃口带出一大片炙热的火焰,将那片黑雾瞬间燃尽。他伸手接住弯刀,沉声言道:“刀名桃隐,以天狐之名,炽天之骨,铸师之血炼就,世间仅此一把。我铸兵千余年,从来没有为任何人流过自身鲜血,既然为你开例,你就得一生一世跟着我。”
白隐娘心念一动,就算她再笨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此刻早已言语哽咽:“你……何苦为我如此?值得吗?”
“值得。”斩魄一声低吼,手里的桃隐刀已然化为一条火龙直取赤饕的尾巴,赤饕躲闪不及,只觉得尾部一阵炙热疼痛,转眼看去,那原本紧紧卷着白隐娘的长尾早已被劈为两段,污血四溅,将原本大红色的地毯染作一片暗红。
白隐娘只觉得身体一轻,已经滚落在地,待到稳住身形,却发现眼前一阵暗黑,似乎转瞬之间就陷入黑夜一样。就在此时,她发现地面竟然不是冷硬的实地,而是湿湿滑滑弥漫着一股子难言的恶臭,而且稍稍触碰居然会觉得皮肤生疼!
忽然间黑暗中一只大手伸来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白隐娘不知是敌是友,正想甩开,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别怕。” 一听到这个声音,白隐娘忽然平静了下来,随后眼前一亮,一片赤色的火光照出斩魄的脸来。白隐娘伸手紧紧的揽住了这个为她闯进老妖巢穴的男人,颤声道:“这是哪里?”
“我想,咱们是在赤饕的肚子里。”斩魄伸出左臂将白隐娘抱了起来,远离湿滑的地面,“不赶快想办法出去的话,咱们会被那些黏液给化掉。”他右手的桃隐刀微微挥动,便在一片黑暗之中带起一片赤色的火焰,火焰周围三丈范围可以看得清楚,但三丈之外却浓黑如墨,被火焰所炙,便发出啪啪的细响,那是老妖肚子里的剧毒瘴气被桃隐刀炙烤所发出的声音。斩魄眉头微皱,他足上的铜靴虽可避免侵蚀,但留在此地却不是长久之计。
斩魄凝视眼前似乎无边无际的一片黑暗,将刀一挽奋力劈出,一道火龙呼啸而出,但不久便被黑暗所吞没,但也扫开了眼前的一段道路,他心头微喜,一手揽着白隐娘,一手握紧桃隐刀,快步前行,一路上以刀开路,约莫行了半个时辰,忽而听得一阵极度响亮的类似于风箱运作的声音,同时可以感觉到有一股强风不时来回涌动,若非斩魄站稳了身形,只怕早被刮倒在地。
“这里……多半是到了老妖的咽喉了。”斩魄喃喃言道,他掉转刀口,冲着那滑腻腻的猩红地面重重地插了一刀,就在同时,这个黑暗而散发着恶臭的世界骤然颤抖起来,带起一阵类似咆哮的嘶鸣,很明显,对老妖赤饕来说,咽喉内的这一刀比起之前的更为痛楚!
斩魄伸手将桃隐拔了出来,只见一片战栗一般的震动中,刀锋离开地面露出一线微光,但很快刀口又瞬间闭拢。
“好个老妖怪,”斩魄眉峰一沉,桃隐刀已经飞快地朝着地面连斩数刀,虽说地面上刀痕,却依旧是很快闭合,除了让那咆哮声愈加凄厉,周围震动更为强烈外,对于老妖赤饕似乎伤害不大。他转念一想,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也难怪,桃隐刀时刻在与老妖腹中的瘴气抗衡,也自然杀伤力大减。”
“等一下!”白隐娘灵机一动,“再劈上几刀,我有办法!”
斩魄心念一动,早已抡起桃隐重重地朝着那猩红的地面招呼过去,白隐娘手指微动捻动口诀,只见地面刀口透光之处还未来得及闭合,就有无数细小的草茎藤蔓蜿蜒而出,并瞬间聚合扭结成合抱粗的根巨树,虽无叶无花,却生长及其迅速!
对于赤饕而言,白隐娘在他咽喉之中种下的机关草,就好似在伤口之中打下了一根会不断蔓延生长的木桩,伤口撕裂自然疼痛难忍,也顾不上许多,只好抓住那残留在体外的机关草重重一扯,生生而将植入咽喉的机关草连根拔出,顿时咽喉开了个大洞,瞬间血肉模糊!
两道灵光早已从他咽喉处的窟窿里飞跃而出,落在不远处的地上,却是斩魄与白隐娘双双脱困而出。斩魄落在地上,早已双臂握刀旋身斩出,只见一道直逼天际的赤色火焰席卷而出,将那老妖赤饕瞬间斩为两段,粘稠的污血汩汩而出,将地面染作一片绛紫色!
周围的妖魔见得赤饕被诛,一个个目瞪口呆。天狐族人原本见赤饕吞掉白隐娘,一个个悲痛欲绝,乍然见得这等形势逆转不由得欢呼雀跃。倒是一干赤饕旧部想要为赤饕报仇,却又忌讳着斩魄的桃隐刀,一个个裹足不前。
白隐娘眼见赤饕毙命,总算松了口气,忽而身子一轻,却是斩魄伸臂将自己挽住挟在臂弯,便迈开大步朝城寨大门走去,不由得一惊:
“你……你又想干吗?”
斩魄笑了笑:“不干吗,只是将铸刀的报酬带回去而已。”他将脸转向眼前黑压压的一群妖魔以及立于高台之上的白琚扬声喊道:“赤饕是我杀的,从现在开始,她就是我铸师斩魄的女人。若有什么不痛快的,大可来桃夭乡寻我!我铸师斩魄绝不畏首畏尾。” 立于高台之上的白琚依旧是面无表情,事态的发展已非当初天君旨意范畴之内,所以没有相对应的措施,赤饕已死,北疆狐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动荡,而诛杀白隐娘,只会使得狐界的情况更加混乱,对于天君分步掌控兽道有百害而无一利。对他而言,再未得到进一步指示之前,除了按兵不动,也别无他法。于是将身一转,早已登云而上,重归天界。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白隐娘咬了咬嘴唇,没有再说下去。白琚这么不置可否地离去,倒是她始料不及的。而这个男人置生死于不顾闯进这妖巢救她,从这一刻起,她已经不能再离他而去。她只是伸臂攀住斩魄的肩膀和腰际,乌黑的长发掩盖了半张面庞。隔着那带着他体温的甲胄,她可以很清晰的听到他的心跳声,有力而炽热。
群妖目送他二人离去,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原本为观礼而来,眼见赤饕伏诛,也就没有了留下的理由于是便纷纷散了。而赤饕平日里以武立威,手段残暴,他在时一干狐子狐孙倒是敬畏有加,而今见他一死,自然无多大的悲恸之心,偌大的城寨里只听到喧闹连连,却是在为了谁继任狐王之位而争吵不休……
远离了北疆狐国的范围,斩魄轻轻放下白隐娘,随后挥挥手:“你跟他们走吧。”他的目光扫过身后的树林,可以很明显的看到那些个尾随而来的天狐族人们一张张忐忑不安的脸。
白隐娘心念一动:“你不是……”
斩魄叹了口气:“再跟下去,只怕桃夭乡会变成狐狸窝。回去当你的大当家吧。”
白隐娘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冒这么大的危险来帮我,难道不是为了得到我吗?”在一起经历生死之后,他居然会让她离开,一种莫名的不甘开始在她心中蔓延:“为什么你要在这个时候让我离开?” 斩魄突然笑了起来:“你不是说过,我若强留你在桃夭乡,就跟那赤饕没区别吗?因为我帮你,所以你留下。那么这件事上挟恩与挟威,也确实没多大分别。其实你不用感恩什么的,一早我就说过的,这不过只是我心血来潮陪你疯上一回,现在我过足了瘾,也是时候桥归桥,路归路了。”说罢将手里的桃隐刀递给白隐娘:“现在,咱们两清了。” 说罢转身离去。
白隐娘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不由得百感交集,赤饕并非泛泛,何况诛杀天君册封的狐王,也绝非一件寻常事,她完全可以想见有什么样的后果。她悖逆天君旨意是为了保住天狐一脉的自由与尊严,而他呢?倘若真如他所说的,此番前来难道真的只是一次心血来潮的疯狂之举吗……
“不!你是为了我!”白隐娘心念一动,她早该想到,他当着那许多人宣布自己与他的关系,无非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认定他是为了跟赤饕抢夺女人,所以胆敢诛杀天君册封的通灵狐王,那样便是把赤饕的死一肩承担。如此一来,天君便不会来追究她抗旨拒婚的事,而会只把他当做眼中钉!
她想通这一节,只觉得心中酸楚,自与他相识时间并不长,没想到他居然会为自己做到如斯境地。往昔他曾经说过的话,为她所做的事,一幕一幕尽浮于眼前。第一次表白,她当他是孟浪轻薄;第二次表白,她当他是恶意刁难;第三次,她居然相信他只是心血来潮的疯言疯语。白隐娘突然发现自己迟钝得可以,她转头吩咐族人回鹿台岗休养生息,自己却奔着斩魄离去的方向而去,无论将来将要面对什么,她都无法让他独自面对。
桃夭乡的林子依旧是桃花盛开,但是已经笼罩在一层她无法逾越的无形结界之中。白隐娘在林中高声呼唤斩魄的名字,但四野寂寥,只有桃花簌簌而下,而无半声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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