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当年事(2/2)
“懂了!萍姐!”黑人转身走了。
“船什么时候到?”萍姐问她旁边的一个男人。
“哎呀,不是早说了吗,晚上十点才到,你先睡觉去吧。”但是萍姐是不可能在来人的晚上去睡觉的,作为纽约最著名的蛇头,她总是等她的“客人”到纽约。
“护照呢?”萍姐是个细心的人,自从姜平走了,负责“接客”的人总是粗心大意,上次有人居然用联邦快递寄客人的护照,开玩笑!现在要格外小心。现在姜平不在了,她的“导师”都是废物,英文没有姜平好,自己都不了解白人的规矩,净瞎讲。萍姐还是很想念姜平的,尽管这样,她不后悔把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干掉,不然不知道要有多少麻烦。只是这个党小明怎么搞的,难道多年不接触业务,连屁股都不擦干净,还放自己老婆过来胡闹。她萍姐真的不需要党小明这种已经洗白的前搭档来找麻烦。
萍姐来纽约已经二十多年了,她和党小明的前老板是搭档,刚开始,老范给萍姐拉客人,萍姐在纽约收了钱,老范就安排这些人去香港,从香港再坐飞机去加勒比海国家,从那里再偷渡到纽约。萍姐是个公平的人,每个客人都给老范分30%的佣金。但是地下银行是党小明开创的。萍姐的非法移民在美国不能开银行账户,没有社保号码,萍姐和党小明就开通了一个地下渠道,萍姐在纽约收美金,党小明四十八小时内把美金在地下银行换成人民币汇入收款人账号。这是个巨好的买卖,比“卖人头”风险小,而且来钱快,很快,萍姐和党小明就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
“你给党小明再打电话。”萍姐跟她身边的姑娘说。
“还是那个电话号码吗?”姑娘问。
“是的,是的。”萍姐不耐烦地说。
“你呀,就是没有自己的儿子,所以太轻信啦!”萍姐身边的男人说。
“你不要再说啦!”萍姐狠狠地瞪了那个男人一眼。男人不吭声了。
“接通了。”姑娘把电话交给萍姐。
“明仔啊,你那个警察是不是有来头啊?有人说国际刑警也搞进来了,怎么回事啊?我欧洲买卖一点问题都没有哈,你不要再给我惹事啦!”
“萍姐,”党小明在电话那头冷冰冰的声音传过来,“怎么可能是我给你惹事。呵呵,我马上是全国政协委员了,你是什么人,我躲你都来不及,当初如果你按照我教你的去做,怎么可能有今天这种事情?你这回把屁股给我擦干净,要不我把你福建老窝全部交给公安!”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萍姐挂了电话,气得浑身发抖。她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还有高血压。她旁边的男人马上把药递给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当年要不是老范是他师父,我怎么也不会去搭理这个没良心的党小明。”萍姐说。旁边的男人没有说话,心里想,那个老范也不是好东西,欺负我不会挣钱,你是我老婆,他照样在我家里和你睡,这么多年,我也就忍了。但是他嘴上说:
“唉,不提过去的事情好不好,你想想,我们人里面,除了那个针头,还有不在我们控制范围内的人认识姜平吗?”
“除了他儿子,倒没有别人了吧。”萍姐说。
“就是那个党小明当年让你处理的孩子?”男人问。
萍姐点点头。外面的雨下大了,她站起来叫屋子里的人都不要等了,接到人她会通知他们的。然后她走过去,挨个儿把窗户都关上。萍姐记得十几年前,党小明到纽约来,告诉她他找到大靠山了,但是他要做一件他非常不情愿的事情,去娶一个他不想要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怀着别人的孩子。但是这个女人的妈妈在中国太有势力了,批了一张条子,就把调查他走私的警察送到非洲去喂蚊子了,他要是当了她的女婿,可真的就是登天啦,以后没人敢查他,他不用去做生意,生意都会找上门来。
萍姐记得那天党小明一边得意一边哭,他说他对不起他的老祖宗,要一辈子戴绿帽子,替别人养孩子。“代价啊!”党小明躺在沙发上,满嘴酒气地喊道,“我为什么要付出这么高的代价啊!老天爷,这不公平!”
还是萍姐问他,为什么不把孩子交给爸爸去养。党小明恶狠狠地说,藕断丝连,那个女人如果知道孩子在爸爸那里就不会死心塌地跟他党小明了。萍姐当时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老范选的这个接班人够狠。当时萍姐还想,如果党小明真的攀高枝了,或许也能帮到她。本着这种自私的心理,她给党小明出了一个主意,让他把孩子交给她,她来处理,就告诉张燕孩子死了。这个过程很复杂,两人为了达到目的也花了不少钱去贿赂医院的医生、护士和保洁员。结果,孩子偷出来了,张大小姐也一直认为,孩子因为早产,生下来就死了。
孩子偷出来以后,党小明就交给萍姐了,之后很少跟萍姐来往了,地下银行的买卖还在继续,但是已经从党小明的公司中分离出去。到后来就渺无音信了。
小孩领回家以后,萍姐心就软了,她像早得了一个孙子一样围着这个小男孩转。她打算自己养这男孩。奶粉、尿布都买最贵的。还很过分地要去找个奶妈来喂奶。
就在萍姐瞎忙乎的时候,他的男人来到了拘押姜平的警察局,问当值的警察:“有个叫姜平的关在这里吗?”
警察查了一下记录,说:“有!”似乎巴不得有人把姜平带走,一会儿就把他领了出来。
姜平估计在里面没少吃苦头,脸上都是伤,一只眼睛被打得几乎肿成一条缝。
“你是他爸吗?你儿子有暴力倾向!签字。”警察冲着萍姐的男人说。
他没说话,签了字。抓起姜平就往外拖。
“你谁啊?!我他妈认识你吗?你他妈放开我!警察!我不认识这个人!”警察根本不理他,两个华人之间的事情,他们只当看不见。
萍姐的男人把姜平带上车,在车里,他对姜平说:“你当爹了!”
姜平听不懂他闽南口音的汉语,继续骂:“你他妈谁啊你?”
“你当爸爸了。”男人面无表情地又说了一遍。
姜平愣了,问:“张燕生了?她在哪里?你能带我去医院吗?”
萍姐的男人根本不理他,车驶进尼克博克小区,停下后,他狠狠地抓住姜平,像抓小鸡一样把姜平带上楼。
萍姐正在给宝宝喂奶,看见她男人和姜平进来,愣了一下,接着哄孩子。
“乖乖,好好吃饭,哦……哦……”
“你把孩子还给他。”萍姐的男人对萍姐说。
萍姐紧抱着孩子,转过身去。
“张燕呢?!”姜平吼道。
男人反手一巴掌把姜平打翻在地上,打得他嘴角溢血。
姜平从地上立起来,从后面死死勒住男人的脖子,想把他扳倒在地。没想到男人头都不回,右肘曲起向后,弹弓一样猛地在姜平的肋下戳了一下,姜平便扑通一声倒地上,浑身发麻,手也开始抽筋。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这男人身上有功夫。
“把孩子给我。”男人平静而不容反对地对萍姐说。
“唉!”萍姐叹了口气,她真的舍不得这孩子。但是她男人去算了八字,说这孩子命太硬,和他相克,死活不让养。平常所有事情,男人都听萍姐的,从来没这么较真儿过,萍姐心里也知道,这回她必须让步了。“乖乖,听话哟。我们闭眼睡觉觉……”她边哄边把孩子递到男人怀里。
怀里没孩子的萍姐突然变了一个人,满脸凶相,对男人说:“你不要让这混蛋回国去找那些大人物的麻烦。我们国内的现金可全握在人家手里哟。”
“放心,”男人说,“他想孩子活着就得听我们的话。”
随后男人把姜平送走,分开时,他看着姜平怀里的男孩,对姜平说:“为你儿子好好活着。”
这句话就是姜平一直活下来的理由。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萍姐开始着急了:“船不会有问题吧?”
“那么大的船,这点风雨算什么。”男人说。
在纽约的另外一个世界,ror和他妈妈坐下来吃晚饭。ror妈妈特意开了一瓶白酒。
“那后来这个艺术家在纽约做什么呢?”ror妈妈问。
“姜平已经死了,他回中国,被一群人乱刀砍死了。”ror说。
“哦。太悲惨了。”ror妈妈顿了一下问,“鱼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