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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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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必须将女性贞洁作为最有价值的国家财产来培育,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我们是孩子真正的父亲,是在为自己的血肉卖力工作。没有这项保证,就没有可能有稳固的家庭生活,而这是国家繁荣不可或缺的基础。

这是为何法律和道德在婚前贞洁和婚后忠诚方面,对女性的要求比对男性更严格,并不是因为男性的自私。女性自由会造成的后果比男性自由要严重得多。

——麦克斯·格吕贝尔,德国卫生学家,20世纪20年代

女性解放的众多议题中,我个人解放的两个主要前线阵地是性和经济。归根结底二者不可分离——只要女性生殖器对女性来说还不具有性价值,而只是具有经济价值。把我的性爱留给情人/丈夫是我给他的礼物,用以交换经济保障——这被称为“重要关系”或“婚姻”。我的未来取决于,找到可以用性和爱的礼物永远占有的合适伴侣。

在一个两性间经济不平等的社会里,加上对性浪漫化的想象,我被迫用阴道交易以期获得财政上的安全。这种情形下的婚姻是一种卖淫。

——贝蒂·多德森,美国女性主义艺术家,20世纪70年代

贝蒂·多德森从不独立的家庭主妇转变成自由的个体,于是毫不奇怪地,她日日夜夜拜访砂岩隐居地,这和她称为“生殖器女性”的演变是合拍的。尽管多德森女士很久之前在词典里发现,“生殖器”(phals)的定义同时指阴蒂和阴茎,这一点在当前世界里几乎没机会被大众接受,在她看来,“很多个世纪以来否定女性生殖器,是男性统治和女性臣服的精髓”。部分为了补偿,部分因为她涌现的性欲天性使然,贝蒂·多德森作为画家和作家,近些年致力于向一个想要掩藏女性性形象的社会展现这种性形象。

甚至在她拜访砂岩之前——在那儿,她遇到和她一样的生殖器觉醒的女性主义者,贝蒂·多德森就已经在纽约的公寓为女性组织研讨会,分期进行意识觉醒的练习,鼓励参与者毫不羞耻畏怯地仔细观察自己和别人的阴部。用镜子自我观察,然后轮流张开腿被别人观察,女人们惊讶地发现,她们生殖器的形状、布局、质地和图案如此不同:一些是心形的,另外一些像贝壳、肉垂或兰花;把阴毛和阴道上方的皮肤向后推,完全显露出阴蒂时,很多女人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了女性性兴奋的核心,诧异地发现,阴蒂的大小形状从凹进去的珍珠到凸出的子弹,不一而足。

女人们也学到,阴蒂相对于阴道口的位置人所各异,大小阴唇的颜色也从深棕到浅粉各不相同。在多德森女士的建议下,女人们不仅观察也用手触摸、嗅闻、尝尝自己的——有时还有朋友们的,试图克服童年时的压抑以及将这片区域视为邪恶、不洁、诅咒之地的《圣经》传统。

贝蒂·多德森的公寓墙上,挂着一些她巧妙描绘女性生殖器的画作,有时为了启发人们也为受到钦佩,她会放一些表现裸体女人毫不羞怯地显露自己的彩色幻灯片,上面展示出一种贝蒂·多德森称为“阴道主动”的态度。大部分参加她研讨会的人和她一样,是中产阶级异性恋或双性恋的女人,30或40多岁,离异或仍旧结着婚,而且她们尽管支持女权运动,却不同意一些激进分子反性爱、反男性的倾向。作为一个画作被骂为色情的艺术家,多德森被一些女性主义者批判为助纣为虐、贬低女性;但是多德森从未为她的作品辩护过,只评论说:“如果一个女人对于性只有负面经历,那么可以理解,她看到一张关于性的图片会感到被贬低。”

贝蒂·多德森魅力十足精力充沛,留着假小子一样的黑头发,常常裸着矮小健美的身体在门口欢迎访客,她1929年生于堪萨斯州圣经带的威奇托市,在对婚姻和忠贞的理想主义的观念中长大。青少年时期,她会一边想象着新婚之夜一边自慰,想象自己是优雅的新娘,穿着精美的蕾丝长袍晨衣,沉着自信地穿过卧室,走向一个倚靠在她婚床上、没有面目的朦胧的男性形象。当她把长袍褪到地板上露出裸体娇嫩的身体时,她达到渴求的高潮。

虽然青少年时她私下承认,这些独处时的欢愉是邪恶的,意志却无法抗拒,即便她怀疑自己自慰成瘾正在让阴唇变形。她有一天借了妈妈的大象牙手镜,在关上门的卧室里张开双腿,就着窗户透过来的光检查阴部,之后她得出了这个结论。带着惊恐忧虑,她注意到小阴唇伸长了,这让她确信自己是自渎的受害者。她立即起誓一辈子都不再这样了,不过只坚持了一个多星期;但她倒是确实更改了方法:觉察到左边阴唇比右边的短点,她之后就只抚摩左边的,希望到时候阴唇能长成一样长。虽然情况没什么改善,刚成年那段时期在堪萨斯州做报纸艺术家时,她还是一直以这种方式,1950年搬到纽约,在纽约艺术学生联盟、国家设计学院和哥伦比亚大学学习时,她也只摸左边。

结婚后她抛弃事业,为讨丈夫欢心做全职主妇,在持续五年的婚姻里都保持忠贞不贰;但是和一个早泄的丈夫的夫妻关系,基本上无法满足她,于是自慰继续是她主要的乐趣来源。但是1965年离婚后,贝蒂·多德森和情人们终于可以享受完全的满足;在她1974年出版的一本叫《解放自慰:自爱沉思录》的书里,她回忆起一件对她的性解放有核心意义的事件:

当我离了婚,重新进入风流浪漫、烛光晚宴和深肤色英俊陌生人的世界时,我非常兴奋,开始参与所有现在近在眼前的历险……(而且)我过于在意自己长得怎样、怎么处理性爱等问题,这羞得我几乎不能动弹。

我最初的一个情人深深地欣赏女性阴部。有次我高潮过后,他说:“你的阴道很美。让我看一会儿。”哦天哪……哦不,我感到心里一沉,和他说最好不要……他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显然我脸色有点发白,说我有那些可笑的小阴唇,像小鸡一样垂下来,很不幸是小时候自慰的后果。深信我的阴部绝对不漂亮,我不是很想让任何人看到它。“哇,”他说,“很多女人都是长成那样的。完全正常,而且事实上,那是我引最喜欢的几种阴部之一。”他去小房间拿出一摞有女人胯部照片的杂志。42本街头色情店卖的海狸书。(“海狸”是女性阴部的俚语,“分裂的海狸”指一个女人用手把阴部张开。)我很震惊,但也很感兴趣。我想那些可怜的女人穿着内衣、吊袜腰带、黑色网袜,不得不那样裸露自己,是多么侮辱人格,但我还是开始看那些照片。确实,一个人的阴部和我的一模一样,然后又发现好几个一样的。我们一起看了几份杂志后,我对女性性器是什么样的有了个概念。真让人宽心!那一次我弄明白自己没有畸形,看起来不可笑也不丑陋……我很正常,而且像我的情人说的,其实很美丽。

被性方面新的信心鼓舞,她的艺术作品也越来越性感,1968年——这一年,裸体在先锋戏剧、电影和反主流文化中正流行,她在麦迪逊大道上的威克沙姆美术馆开办个人特展,两周展期内吸引了8000多参观者,他们全神贯注,红着脸欣赏她生机勃勃的描绘,那些大幅裸体画像中的人物相互抚摸或亲吻,还有几幅是在做爱。这次展览吸引了很多人——那些认为自己是曼哈顿上城人的人、艺术赞助人、上流社会的自由主义者和嬉皮士的父母,评论家赞赏她古典的构图、创造性的掌控力和天分。不害羞的崇拜者买下她很多画作,还有一些作品计划在艺术选集中发表,这让她更加高兴。

接下来,她在威克沙姆第二次为期两周的展览却没有那么成功,只有3000名参观者,但她一点也不沮丧。第二次展览中她投注了更多心血和感情,艺术上更相关更不妥协,描述的是独处时的性和变态行为。她为威克沙姆准备的30幅画作里有素描有油画,画中裸体人物有的在自慰,有男人相互之间口交,一个独处的黑人爱抚变大了的下体,白人女人阴蒂挺起、温柔地抚摸对方的下身,还有女人和男人貌合神离地性交。有些女人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冷漠、极度痛苦甚至狂怒,无疑,像任何同时代的小说家和剧作家一样,多德森在戏剧性地说:在采取了避孕措施的社会里,两性间的战争仍在持续,美国卧室里仍旧有很多疏离。不仅她心里确信这是真的,事实也证明如此,因为她常常从聚在画作前的人群中无意听到类似的评论,或者人们——大部分是女人——在美术馆角落里静静地告诉她类似的事。尽管一些女人坦白,在婚姻关系里她们几乎没有或从来没有过高潮,她们也承认自己太困窘了不敢自慰,或者害怕如果使用按摩棒会“上瘾”。一些男人察看女性自慰的画作时承认,他们不知道女人也会这样,另外一些男人被刺激到,说出怀有敌意的话,尤其是看到一幅六英尺长的画,画中描绘一个金发女人躺着,双眼紧闭用按摩棒自慰。“如果她是我女人,她用不着那东西。”一个男人说。

展览的负面反应并没有使多德森畏缩不前,她和女性主义追随者们变得比原来更加深信,接受手淫和毫无负罪感地进行自慰是女性性解放的核心。“如果我开始前有什么疑虑的话,在美术馆的两周让一切都清楚了,压制和自慰有直接关系,”多德森在她的书里写道,“那么,自慰对于逆转整个过程和赢得自由解放就很重要。寻求性满足是一个基本的动力,而手淫当然是我们最初的自然的性行为。我们是用这个方法发现自己的性爱倾向,学习产生性反应,学习爱自己并建立自尊心……当一个女人自慰时她学会爱自己的性器官,享受性和高潮,而且变得对此精通和独立。我们的社会很不适应精通性爱又能独立控制它的女性。”

贝蒂·多德森坚称,女性结婚时放弃本姓这件事意味深长,补充道:“她放弃的其实是自己的身份”;而大部分中产阶级女性在性压抑的环境中成长,她们也常在女儿身上强化这种压制,造成双重标准的延续,也让多数已婚妇女不能“将女性身体开辟为力量、自豪、欢愉之源”。贝蒂·多德森也强调,社会压力让女性去符合男性所定义的“体面”,以免这些女人像“妓女或荡妇”那样遭到社会排斥,而妓女和荡妇正是很多男性道德伪君子光顾资助的对象,结果常常是女人在性方面变成了“残疾”:“我们的骨盆被严厉地锁住了。我们的肩膀僵硬向前。我们的阴部令自己厌恶,永远是不适感的来源。我们肌肉松弛、脂肪过多。这个体系阴险的地方在于,结果是我们接受了自私自利的男性所定义的‘正常’女性性欲。我们暴烈地或阴沉地压抑自慰以及公开展示健康的女性性行为。这一点上,是我们自己装饰了自己的基座,我们成为社会卫道者……成为无性的母亲和家庭奴隶。”与之相反,多德森在《常青书评》杂志的访谈中表明:“如果女人们联合起来对性说‘是’,我们会发现,男性和我们一样对性紧张焦虑,只是他们不需要面对这一点。因为女性表现出来他们对性所有的恐惧和保守,男人在性方面就可以感觉且表现得非常主动。无意中,他们依赖于我们说‘不’、我们的迟疑、担忧或被动。”而且当男人在床上不能满足女人时,多德森在书中写到,他们会辩解是因为女人太冷淡,即使这些女人其实能用自慰满足自己。“如果一个女人能将自己激发到高潮,她就是性欲旺盛、性功能正常的,”多德森声称,“‘冷淡’是男人的词汇,要是一个女人只获得那种对男性有用的刺激、用传教士体位在五分钟之内不能达到高潮的话,男人就这样说她。我们不能再固守‘应该’只从性交中获得高潮这种观念。而且我们不能被穿白大褂的大男子主义者吓到,他们仍旧说女人‘性交无能’,而他们自己的实验和数据明显驳斥了这种男性对女性反应的定义。事实是,几乎没有女人能始终在没有其他刺激的性交中获得高潮。要想自由解放,女人必须能自由选择和表达她在性行为中的喜好,对什么时候该轮到她也不会有偏见和裁断。”

贝蒂·多德森公寓里的性聚会上,男性朋友和丈夫常常被邀请,那里可能有从瑜伽到群交的各种活动,在那里,女人通常无拘无束,完全能够——用多德森的话说——“负责操”。通过参加她的研讨会,女人们培养出主动性交的自信和能力,告诉情人她们想要怎样被触摸,喜欢多少压力,偏爱什么体位,甚至跨坐在男人脸上控制运动,在这个过程中她们也发现,男人也常常喜欢转换传统角色成为被动者。多德森很多女性朋友表现出的“阴道主动”的态度,不仅提升了她们的性生活,还提高了她们整体的自我价值感。像多德森一样,一个女人很多年前认为自己的阴部畸形丑陋,多德森的女性阴部彩色幻灯片让她相信,自己和大部分女人一样迷人;第二天在办公室她泰然自若信心十足,要求提薪——然后成功了。

尽管贝蒂·多德森了解团体里女人的进步,也为她们骄傲,但她没有天真到认为她们能代表70年代的美国女性,那时的女性中有很大一部分仍旧反对女性的平权修正案,怀疑自己是否能够甚至是否想要在传统婚姻体系外,过情感上和经济上的独立生活。多德森承认,在性方面女性不像男性那样自发天然,但她再一次认为,这是历史上长久的双重标准处境造成的结果;直到传统改变,直到更多女人可以享受一夜情和“开放性”的婚姻——男女在婚姻结合外都有萍水相逢的性行为,在那之前,太多女人很大程度上还是会一直依赖丈夫或一个情人,而不是她们自己,来获得性、经济和情感上的满足。“在任何生活处境中,成为你之所是都需要很大的勇气……”贝蒂·多德森说,而且“当你进入多种多样的性爱关系,你必须像男人一样,在社会层面上面对自己达到高潮的潜能”,换句话说就是,性爱关系对女人来说,要较少局限在“重要关系”里,要更多是为了乐趣和消遣、试验和体验。“只爱一个人是反社会的,”多德森说,这和100多年前奥奈达的约翰·汉弗莱·诺伊斯表达的观点一样;她补充道,“这是很美的概念:社会性的性爱,其愉悦背后是对生命的认可,而不是建立在经济和权力上的性,不是买卖、操纵你的性器官。”

但是问题还在,美国基本上还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能让一个有冒险精神的女人体验男人好几个世纪以来的生活。当然有不胜枚举的性俱乐部,但这些通常是在过度拥挤的郊区房子里,拉着窗帘偷偷摸摸的聚会,被爱管闲事的邻居投诉后,还会频繁被警察突击搜查。的确,也许全国唯一一个女人可以在舒适开放的环境里纵情于娱乐式性爱的地方,就是砂岩隐居地;贝蒂·多德森在加州长期旅游时第一次拜访那里时,她高兴地发现,它和西海岸的朋友们说的一模一样。庭院非常美,作为背景的山顶远得恰到好处,它的男女主人约翰和芭芭拉·威廉森的婚姻显然是两性平等的缩影;这是两个忠诚的人的结合,对他们来说通奸不是禁忌,也从来没有必要撒谎。

砂岩的几百个俱乐部成员中,有一些是贝蒂·多德森在纽约派对上见过的熟悉面孔和身体,成员中也有她的好朋友兼女权主义姐妹:人类学家萨丽·宾福德。在砂岩的日日夜夜里,多德森也结交了其他朋友,最有趣的是一个灰头发的英国绅士,她一天晚上在楼下“舞厅”时第一次注意到他。那时她裸体和两个也裸着的男人躺在一张垫子上相互轻轻按摩,快活地投入其中;但是她没法不注意到,一个独自坐在屋那边的男人正牢牢地盯着她,那是一个戴眼镜的像猫头鹰一样的男人,而且虽然她看到了他在观察她,他却似乎一点也不难堪。终于她向他招手,挥手让他加入进来;他毫不踌躇地站起来照做了。当他走过来坐在她旁边,她伸出手打招呼,然后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双腿间,这时她意识到,他的手上少了手指。这是贝蒂·多德森和美国当时最成功的性作家和性观察者亚历克斯·康福特医生的初次见面。

不常来砂岩的访客也许会觉得不太可能,砂岩隐居地的“舞厅”除了有不断交换舞伴的性爱玛祖卡舞,也是一个可以点燃和陶冶爱情的地方——而这正是砂岩最老练聪敏的女人萨丽·宾福德博士愉快的经历。历经三次离婚、丰富多彩的风流韵事、在她教人类学的校园附近各种各样工作后的狂欢,还有在不那么圣洁的砂岩消遣嬉闹之后,萨丽·宾福德一天在“舞厅”认识了一个英俊敏锐的特色配角演员杰瑞米·斯莱特,他出演过几部好莱坞电影,1970年和一个洛杉矶记者约会时知道了砂岩,那位记者写过一篇关于威廉森的文章。

40多岁的杰瑞米·斯莱特六英尺高,蓝眼睛,有着优雅的运动员般的身体,幽默感也同样优雅,他1958年在纽约舞台上开始演艺事业,出演百老汇版托马斯·沃尔夫 [179] 的《天使,望故乡》中一个重要配角。那个舞台剧获得了普利策奖,他在剧中的表演也帮他进入了好莱坞,之后十年,他参演了几十部电影和电视节目:在cbs电视剧《马利布快跑》中饰演一个潜水员;在《太空人》中表现了一位运载火箭舰长;在《辩护律师》和《裸城》等节目中友情客串。斯莱特在约翰·韦恩 [180] 主演的电影《大地惊雷》中是一个亡命之徒;在威廉·霍尔登和克利夫·罗伯逊 [181] 主演的《魔鬼兵团》中饰演一个加拿大飞行员;在其他很多像鲍勃·霍普和埃尔维斯·普雷斯利 [182] 这类明星主演的动作片、西部片和喜剧中出演配角。1968年他和第二任妻子演员塔米·格兰姆斯离婚后,在拍摄关于地狱天使摩托党 [183] 的电影时,因摩托车事故受了伤;之后的八个月,他的一条断腿包在40磅重的石膏里,与世隔绝般地住在月桂谷的公寓,沉思冥想、吸烟锅和自慰——一个配角多年来头一次无人相配,没有角色、导演和可控的脚本可以依靠。

就是这段时期,斯莱特花了很多时间读书,包括威尔海姆·赖希的作品;又能灵活行动之后,他决定将精力多花在整理自己支离破碎的生活上,对东演一个角色西演一个角色不再那么上心。他把新公寓搬到威尼斯海滩一个由艺术家和嬉皮士组成的社区,不再每天浏览好莱坞行业报纸,也不去原来常去的演员酒吧,而是开始对和平运动、反主流文化和新生活方式感兴趣。他那时候约会的年轻女人中,就有告诉他威廉森和砂岩的那个记者;将信将疑地,他答应陪她去那儿,想着和裸体的人们混在一起也许会挺有趣。但当他开上弯曲的山路到达山顶,参观了庄园和它随心所欲的主屋,在楼下朦胧的光线中瞥见勾人性欲的身体后,他几乎觉得头晕目眩,强烈地局促不安——和女友尝试做爱时都不能勃起了。

然而他没有气馁到不再回来,因为他确实享受在户外裸体;当他渐渐和其他人混熟了,自己也更舒坦了些后,就开始陶醉于砂岩女人们主动的性接触,其中一个女人是萨丽·宾福德博士。尽管斯莱特第一次见到她就被吸引,随后在舞厅一起做爱也让他狂喜,但性爱游戏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能在一起的借口,在拥抱中他们在探寻双方都感受到的更深层次的亲密。两个人都是四十五六岁,之前都更喜欢年轻得多的情人,用性爱来逃遁生活中在智识方面的挑战和不确定性。他们对同辈人的价值观幻想已经破灭了多年,有时认为他们这一代整个就是物质享乐、种族歧视、警犬和燃烧弹的集合,但现在,他们大喜过望地在对方身上发现了一个同是50年代“辍学生”的同伴。虽然萨丽·宾福德比斯莱特在洛杉矶反战运动中更活跃,但他不久就和她一起参加集会和游行;丹尼尔·埃尔斯伯格的共谋者安东尼·拉索在五角大楼文件争议中被捕后,杰瑞米和萨丽一起去离砂岩有一小时车程的终端岛联邦监狱探望拉索,在拉索下狱前砂岩还为他组织了告别狂欢。

事实上,正是在拉索派对后,杰瑞米和萨丽开始在威尼斯海滩同居;因为她不再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教书,他也不再当演员,他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去全国任何想去的地方,1972年,他们在旧金山湾区住了几个月,经济上他们依靠积蓄、杰瑞米原来作品的重播费和他写的两首乡村——西部畅销歌曲的版权费——一首写给特克斯·里特尔的歌叫《月亮之外》,另一首和葛伦·坎贝尔共同创作,坎贝尔著名的《加尔维斯敦》唱片引起的热情减退后,它就上市了;这首歌叫作《为何每次我痒,我都会挠你?》。

1972年晚些时候,杰瑞米和萨丽临时搬到佛蒙特州,之后九个月,萨丽在进步的,思想自由的戈达德学院 [184] 教人类学和女性研究,杰瑞米组织了一个男性的意识觉醒研讨班,传播砂岩两性平权的性信条,很多和他一样,认为消除双重标准也会解放男性的男人积极回应。周末,杰瑞米和萨丽有时去新英格兰或纽约拜访去过砂岩的情侣们,他们喜欢和合得来的访客同床共枕;杰瑞米认为仿制版砂岩舞厅流行起来只是个时间问题——确实,几年后纽约开办了柏拉图隐居地,其他城市也给情侣准备了类似的可以裸体的娱乐中心。

1973年秋天,萨丽·宾福德买了一辆精致的房车,于是她和杰瑞米途经加拿大向加州出发,在蒙大拿州的冰川国家公园附近停留了几天,拜访不久前抵达的约翰和芭芭拉·威廉森,他们刚在一个叫白鱼的社区选中了大约200英亩土地,希望在更宽广的环境里建造另一个砂岩,他们在托潘加峡谷顶上那15英亩的地产突然显得很受限。近几个月,砂岩视线范围内的峡谷毗邻的山上正在修建很多新房子,打断了之前连续的从树木和山腰一路绵延到太平洋雾蒙蒙边缘的视野。而且,由于他们几年来都处在氛围紧凑、关系密切的群婚的中心,还要同时尝试运营一家情侣俱乐部,新成员需要不断接受指导,帮他们从最初接触群交的震惊中安下心来,威廉森夫妇在情感上感到精疲力竭,还患上幽闭恐惧,需要暂时远离其他人的亲密接触。等待着继任者买下并继续经营托潘加峡谷里的事业,威廉森夫妇从砂岩挑选了一些同伴一起到了蒙大拿州;尽管洛杉矶很多人表示有兴趣接管峡谷里的地产,但直到1974年,一个婚姻顾问和格式塔治疗师保罗·佩奇才弄到足够多的资金和贷款买下砂岩,重开了在过渡的这几个月里停止运营的情侣俱乐部。

保罗·佩奇34岁,比约翰·威廉森年轻八岁,他六英尺高,整洁健壮,蓝眼睛,留着修剪整齐的黑头发。他是前美国海军陆战队成员,也从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获得社会工作硕士学位。尽管他说话温和,举止间流露出职业顾问的沉着自信,但还是给人留下一种印象:他费了挺大的劲儿来控制内心满溢的烦躁不安的能量和冲突。他吸烟过量,说话流畅清晰,但有时被轻微的口吃打断。除了对性的兴趣、相信大部分世界历史都被人类性欲里的魔鬼影响,保罗·佩奇和约翰·威廉森几乎没有共同点,他是威廉森倦怠的风格的反面,他也认为,威廉森大腹便便发福的身体和他在砂岩马马虎虎记录账目的方式正相配。佩奇追求秩序、纪律和高效的管理;他看不出来为什么这些性质不能和砂岩想代表的乌托邦原则融合。

佩奇从1972年初就是砂岩的常客和付费会员,他在买下这地方很久以前就感到它的没落了。房屋和园林没有精心保养;引道有了裂缝还崎岖不平,而且约翰·威廉森似乎丧失了做常居古鲁的热情。他晚饭前不和人们聚在主屋,经常在停在砂岩最高山头上的房车里吃晚饭,或者独自坐在客厅的壁炉边读书;如果他屈尊和客厅里的人说话,那通常是极少数他看得起的、算作是同伴的人,例如专栏作家麦克斯·勒纳,或康福特医生,或拉尔夫·d亚尼医生——一位贝弗利山的心理分析师和精神病医生,很久之前就是砂岩的常客了。

尽管1972年砂岩在报纸杂志中轰动一时,但砂岩的管理层缺乏想象力和精力好好利用这一点来招募大量新成员;威廉森夫妇过去一年亏损了很多钱,这件事对老主顾来说已经不是秘密——保罗·佩奇认为,这不仅是由于他们领导不力,也是因为他们让年会费低至每对伴侣只要240美元,佩奇买下地产装修改善之后,立即让会费翻了倍。除了别的事情,佩奇还指挥重新装饰刷漆了主屋,扩大了露天平台,在屋前草坪上安装了按摩浴缸。他修整了周围的庄园和道路,也改造了客房。他在媒体上为砂岩做广告,自己接受电视采访(不喜欢上镜的威廉森就躲着采访);保罗·佩奇和同住在砂岩的女友——活泼风趣头发乌亮的特蕾莎·布里德洛夫——一起,在客厅热情欢迎到来的客人和会员,他是砂岩成功复苏的决定性因素。

佩奇过去常常拜访大苏尔的艾莎林治疗中心,受其影响,他在砂岩的员工中增添了几个专家,付费给会员和客人提供罗尔夫按摩、艾莎林按摩、生物能疗法和哈达瑜伽 [185] 课程。非会员的伴侣付250美元可以在砂岩度周末,食宿全包,使用那儿的设施,并在佩奇指导下参与格式塔疗法;某个周末,演员和电视名人奥森·宾恩和妻子卡罗琳来了,不久两人就和保罗·佩奇成了朋友,积极参与砂岩的活动。宾恩曾体验过一次赖希疗法——在他的书《我和倭格昂能 [186] 》中描述过,现在,他开始在洛杉矶《自由报》他自己的专栏上描写砂岩,也在约翰尼·卡森脱口秀上对砂岩有溢美之词。丹·格林伯格在《花花公子》上专门描绘过砂岩;赫伯特·戈尔德在《是!》上、罗伯特·布莱尔·凯撒在《阁楼》上也都写到过它。亚历克斯·康福特在他第二畅销的书《更多欢乐》中给了砂岩一整章的篇幅,他写道:“加州充斥着各种‘邂逅’和‘感性’中心——人们去那儿能‘找到自己’,或者其实不能……(而且)那里大多有这样的气氛,需要经过很多心理建设、说很多话后,才能进行真实的目的:做爱。但在砂岩,人们可以相当坦白地直接做爱,但做爱之后,参与者惊讶地发现,‘感性’、‘邂逅’和很多真正的自我教育常常随之而来;他们既获得享受,也确实开始重新评价自己的目标和自我形象。结果,”康福特继续说,“砂岩的门徒(有些人可能只去过一次)在各处广泛提供性爱咨询——包括由教会赞助的。因为砂岩的规模限制,加上约翰和芭芭拉·威廉森最初开创的实验只进行了四年,它通过人脉可能产生的影响,需要假以时日才会变得清晰——对很多异性恋的人来说,这是他们在有组织的机构里,初次也是唯一一次接触真正开放的性爱。它在成人身上引起了一种婴儿般的纯真,这种强烈的体验让很多去过那儿的人对它非常怀念或过度热忱,但它能促进个体心理学所致力的那种‘成长’,这种能力相当出色。”

在保罗·佩奇的请求下,康福特医生成为砂岩的非正式顾问,在定期寄出的小册子的职员名单里有他的名字;在特殊场合,例如1974年6月初的公开接待周末,康福特医生会发表演讲,听众每人需付费25美元。200多人在雾蒙蒙的天气里驱车前来,拥挤的房子里有像萨丽·宾福德和杰瑞米·斯莱特这样的老会员,他们几周前把房车停在山坡上,现在就住在砂岩。康福特演讲的那天如此阴沉寒冷,大部分听众都穿上了衣服,这在砂岩是颇不寻常的景象。

除了亚历克斯·康福特的演讲,《搞》的出版人阿尔·戈尔茨坦和《花花公子》的副出版人纳特·莱尔曼也简短地讲了话;当天第二个主讲人、纽约来的作家盖伊·特立斯做了长长的演讲,他在为道布尔戴&康帕尼出版社写一本有关美国性爱的书,正在做相关的调查。

43岁的特立斯瘦而矫健,黑眼睛,一头棕发已经开始变灰,对屋里的人来说,他不完全是个陌生人。过去他常常拜访砂岩,包括它的舞厅,而且他正在写的书在很多报纸杂志上已经受到了过分关注。不过,媒体关于特立斯的报道大多口吻诙谐,强烈暗示他的调查方式,即在色情世界里“参与观察者”——光顾按摩院、下午待在黑漆漆的电影院看限制级电影、和全国的性俱乐部和狂欢作乐者关系密切,其实是为放纵自己肉欲的别出心裁的手段,对他妻子不忠,却以“研究”性爱之名来打掩护。

特立斯从未公开反驳过这种观念,因为他推测任何否认的努力反而会给人留下他在极力辩解的印象——虽然他确实常常想要辩解,或者给他贴上第一修正案伪君子的标签:纵容色情,但当涉及自己时,就憎恶媒体公正评论的权利。但是他非常清楚,这份据称很理想的工作常常没有其他人想象的那么愉快。更让他烦恼的是,做了三年调查,在打字机前苦思冥想了好几个月后,他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他甚至不知道这本书该如何开头。也不知道怎么组织材料。也不知道,他想说的和最近出版的几十本婚姻治疗师、社会历史学家和脱口秀名人们写的关于性的书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实际上,特立斯自己近来也常常参加脱口秀,一个新闻记者发现他在纽约一家按摩院做经理后,他就变得广为人知,好似一个沉迷于滑溜溜享乐的好色的普林顿 [187] ——特立斯总想反驳这种形象,有的时候过于急切地在电视上强调他文学意图的严肃性。他在砂岩的演讲也有相似意图——想要在听众面前简单朴实地把自己呈现为一个投入的研究者和作家,除了私人生活和坏毛病,正在写作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故事之一:详尽地描绘出近几十年来,那许多重新定义了美国道德伦理的人和事件。

一个叫马丁·齐特的年轻的砂岩职员是屋里极少数完全裸体的人之一,他将特立斯介绍给听众,接着特立斯走向讲台,拿着稿子开始演讲。“这个国家,”他说,“正在逐渐发生一场对感官无声的革命,和老派习俗的决裂。甚至我的研究所关注的中产阶级,对电影和书籍中性表达的宽容也与日俱增,夫妻在卧室里对原来被认为是‘古怪反常’的东西更为接纳——周围摆上的镜子、彩灯和蜡烛、床边的振动器、好莱坞弗雷德里克 [188] 情趣内衣、限制级电影录像带、口交和很多州的法律仍旧定罪为‘鸡奸’的行为。《性的愉悦》几年前可能被贴上‘下流’的标签,现在大获成功再次证明,中产阶级社会对性描写不那么神经过敏了,”特立斯继续说,向坐在旁边的康福特医生点点头,“那本书迄今为止卖出了70万册精装本——这是一本你在大街商店橱窗里和美国中部地带的咖啡桌上都能看到的大众读物,即使它里面有露骨的图画,描绘了裸体情侣们用所有想象得到的方式做爱。”

“在高雅的晚宴聚会上,”特立斯继续说,“你现在能听到人们讨论自己最亲昵的私生活,这在60年代中期的社交场合是不会被接受的。同性恋酒吧不再总是警察突袭搜捕的靶子,因为同性恋激进分子已经有了自己的组织。大部分中产阶级大学生的家长已经接受了在校外公寓甚至在宿舍里的婚前性行为,知道这已经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了。虽然我不能证明,但我认为,中产阶级的丈夫现在比美国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能接受妻子在结婚时不是处女——或曾经有过,或正在进行一场婚外情。我不是说丈夫们不为之烦恼,”特立斯强调,从稿子上抬起头来,“我只是提出,当代的丈夫和他的父辈祖辈不同,对这种事不会那么震惊崩溃,更可能接受女人也有性冲动,而且只在极端情况下才以暴力报复不忠的妻子和情敌……”

和大部分比他小十岁或二十岁的听众不同,特立斯自己可以回想起三四十年代严苛刻板的道德氛围,特别是他出生长大的那种同质性强的小镇,那是新泽西州南部一个维多利亚式社区,甚至到了70年代都禁止销售烈酒。他记得在青少年时期,在他做祭坛助手的礼拜日弥撒上,他听到教区神父尖刻的预言:任何教民,如果阅读列在索引上的书,或光顾放映良风团禁播电影的剧院,都会受到神的惩罚。在他的教区学校,嬷嬷劝告他和同学每晚仰睡,双臂交叉在胸前,手放在肩膀上——大概这是一种神圣的姿势,而且并非偶然,这姿势让人不可能自慰。特立斯第一次自慰是在大二时,是被当时约会的一个女生,而非男性杂志上的照片激起性欲,他那时太害羞了不敢买那些杂志。

但在50年代末和60年代初,突如其来地,或者对他来说似乎是这样,男性杂志不再私下出售,色情小说不再非法,好莱坞电影中开始出现裸体,这些变化,不仅在大城市中很明显——他当报纸记者和自由撰稿人时在这些城市里到处旅行,也在像他家乡(他定期探访)一样保守的地方出现;1971年,当他构思下一本书的主题时觉得最引人入胜的是美国新近的性开放、不断膨胀的色情消费主义和他感觉到的在中产阶级人群中静静发生的革命,他们开始反抗自清教共和国建立后就是一种抑制性力量的检查者和神职人员。

特立斯读了几本关于性法案和检查制度的书,在法庭旁听了很多淫秽案审判,采访了《搞》和其他类似出版物的编辑,这之后,他开始了自己在性世界里的奥德赛,去按摩院历险,还成了常客。一天他和妻子从pj克拉克酒馆回家时,第一次注意到开在自家附近的一家按摩院。布卢明代尔百货附近的列克星敦大道上,在一栋楼的三楼窗户那儿,闪烁摇曳着红色霓虹灯招牌“现场裸体模特”,他很惊讶这种场所可以这么明目张胆地营业。

第二天中午,他独自一人去到那栋楼,爬上三层台阶,穿过挂着帘子的入口,进入一个看起来像是一幢废弃房子客厅的地方。东方风格的地毯磨损褪色;沙发、桌子和落地灯也许是从旧货铺淘来的;在那儿坐等的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们好像牙医办公室里的病人,似乎无法专心看眼前的报纸和杂志。

特立斯走向桌后面的经理,一个长头发穿蓝色牛仔戴着和平念珠串的年轻男人,他告诉特立斯,价格是半小时18美元,他可以从六个女按摩师中任意选择一个,她们的照片都在面前摊开的照片簿上。特立斯选择了一个叫琼的长相可爱的年轻金发女人,照片中她穿着比基尼在一片热带沙滩上;他等了20分钟,一半时间浏览《新闻周刊》,另一半时间观察着男人们静悄悄地来来往往,他们大部分和他差不多大,或者再老点,穿西装打领带——他猜测他们大半是商人,在中午吃饭时间偷偷摸摸地过来,经理向特立斯招手了。特立斯站起身,看到一个脸上有雀斑的金发女人站在走廊里,她和照片里的琼只有那儿一丁点相像——也许都不是同一个人,不过还是挺诱人。她的眼睛又黑又大,身材苗条,穿着粉色围裹裙、黄色t恤和凉鞋。她拿着一张从织物壁橱里拿出来的浆过的亚麻床单,和特立斯一起穿过走廊走进五号房,她说话有南方口音。

她说自己来自亚拉巴马州——特立斯在那儿上的大学;他在按摩房里开始追忆南方,她心不在焉地听了会儿,不久就没耐心了。这可是做生意,她提醒他,时间不等人,她建议他脱掉衣服,躺在她刚把床单铺好的按摩桌上。他照做之后,她开始脱衣服,转过身来露出健美的肉体,他觉得很兴奋。

“油还是粉?”她问,走向按摩桌。他不确定地四周看看。

“这儿有浴室吗?”停顿了一下后他问道。

“没有。”她说。

“那就粉吧。”

她拿来一罐强生婴儿爽身粉,不久他就感觉到她的手指轻柔地抚摩他的肩膀和前胸,然后向下到腹部和大腿。他看着她探向自己的身体,手臂和乳房颤动,双手被爽身粉染成粉笔白色。他能闻到她的香水味,感到自己的手掌出了汗,看到下面已经勃起。他闭上眼睛,听到隔壁房间里其他男人的叹息声,也听到列克星敦大道上的噪声,汽车喇叭声,公交车从路边开走时刺耳的声音,他想起街对面的布卢明代尔和亚历山大百货公司,一群群顾客和售货员现在正探向柜台买卖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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