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楚政权(1/2)
宋朝版本的选举
旧皇帝已经被废黜,接下来是寻找一位新皇帝。如果宋代人到了现代,熟悉了现代的选举制度,就不会为寻找新皇帝感到为难。但在当时,所有的皇帝都是靠自己打江山或者继承的,和平选举一个新皇帝还是新鲜事。
到底该选谁呢?在这之前,大家都是同僚,一起向旧皇帝跪拜,突然有一天,旧皇帝消失了,要从同僚中选出一个人来,从此以后要向他跪拜,大臣们总感觉很别扭。更何况谁也不敢毛遂自荐去当这个皇帝。即便有人想当,也担心无法服众,没有好下场。
不过金人已经催促了好几次,这个任务不完成也不行。
二月十一,群臣们召开会议,大家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怎么完成任务,连话都不敢说,怕惹祸上身。根据后来的传说,当大家都沉默时,突然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了,他的大意是:“既然在场的人都不敢当皇帝,不如选一个不在场的人,应付金人的逼迫。”大家一查,担任过宰执的大臣中,张邦昌不在现场。原来,皇帝出城后,张邦昌正月十五出使金军营地,也被金军留下没有回来,从此,这位前少宰就无法在朝廷替自己推辞了。众人一听都说好,就纷纷选举张邦昌担任新一任皇帝。 [1]
这个说法并不准确。事实上,张邦昌之所以脱颖而出,并非是群臣们敷衍塞责的结果,而是金人有意选他。
在斡离不第一次进攻汴京时,要求一位宰执和一位亲王做人质,康王和张邦昌慷慨赴行,在当时被视为一宗壮举。姚平仲袭击金军营地时,两位人质实际上已经有了生命危险,只是由于张邦昌与金人关系不错,又会解释,才躲过了被杀的命运。
斡离不北归后,张邦昌成了主和派。他担任了河北路割地使,坚决要求皇帝遵守协议,甚至请皇帝下诏敦促交割,结果得罪了大臣们。大臣们上奏将张邦昌贬为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使,让他脱离了权力中枢。 [2]
但张邦昌的“政治面貌”却引起了金人的好感,他是担任过宰执级的官员中最友好的一位。
与现任宰执何666 、张叔夜、孙傅等人相比,张邦昌都有明显优势。张叔夜、孙傅对于金人的敌意过大,何666 的执行力不行,让金人不放心。吏部尚书王时雍、开封府徐秉哲属于执行命令的酷吏,在民间威望太差。彻底投靠金人的范琼只是一条忠顺的狗,变不成狮子。从各方面看,张邦昌都是新皇帝的最佳人选。
二月十一选举时,还有另一种说法可能更符合事实。选举当天,已经有消息说,金人对张邦昌最满意,希望城内能把他选为皇帝。官员们开会时知道今天必须选出一位皇帝,否则脱不了身。当人们保持沉默时,尚书左司员外郎宋齐愈见事情僵住了,连忙偷偷询问出使过金军营地的王时雍,金人到底最喜欢谁。王时雍告诉宋齐愈,元帅们最喜欢张邦昌。宋齐愈立刻将“张邦昌”三字写在纸上,出示给大家。由于有人带头了,众人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纷纷表示同意,于是张邦昌就被定下了。 [3]
在当天给金人的信中,虽然是以留守孙傅的名义写的,但实际上,孙傅并没有参加会议。皇太子出城时,孙傅要跟太子一起出城,被范琼拦截。当晚他就睡在了城门下,等待金军允许他出城陪太子,从此不再参与政治活动了。另一位大臣张叔夜也没有签字。所以,送给金人的报告上就少了这两位最重要大臣的签名。
二月十二,金人将孙傅与张叔夜两人带到青城,询问为什么没有签字。张叔夜后到,一见面,金人就告诉他,孙傅由于不肯签字已经被斩首了,如果他不肯签,也会被斩首。但张叔夜表示宁肯死也不签。 [4]
事实上,孙傅并没有死,金人只是想逼迫张叔夜罢了。二月十三,金人将孙傅的家属带走,决定带他们北上,从此两人再也没有回过汴京城。 [5]
失去了两位最重要的大臣,城内的官员首领换成了吏部尚书王时雍和户部尚书梅执礼。其中王时雍由于与金人直接对接,更是主导者。
二月十三的任务是写一份公开的推戴状,不仅要有文武百官的签名,就连百姓代表也要联署。其中百官赴秘书省签字,士庶僧道的代表去朵楼,军民代表赴大晟殿。 [6] 推戴书是军器少监王绍起草的。 [7] 为了防止别人不好意思签名,王时雍首先做了表率,大笔一挥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剩下的人一看,也都服从了安排。
但这一次又有一个人拒绝签名。这个人由于后来名声太坏,甚至人们都不愿意提他反抗金人这件事,而且流传着各种版本,说明他是歪打正着出了名,这个人就是秦桧。
一个版本是这样的,宋代有一个官僚阶层叫作谏官阶层,他们平常属于最激愤的人群,动不动就要给皇帝提意见。在百官签名推戴新皇帝时,谏官们议论,作为帝国的良心,不能不发声就让事情过去了,他们决定起草一封信给两位元帅,要求立赵氏的后裔为皇帝。信写好后,开始联名。恰好秦桧是御史中丞,也就是御史台的台长,官阶最大,就把他排在了第一个。但秦桧本人却并不情愿,只是因为同僚的胁迫,不得不签。 [8] 这封信于二月十三送到了两位元帅手中,元帅们大怒,之前他们已经下令禁止谈论立赵氏,竟然有人还敢冒犯。二月十四元帅派人将秦桧捉拿归案,从此秦桧也离开了都城。 [9]
当然这个版本只是激愤之辞,从现有的证据看,人们更倾向于,秦桧的确反对了立张邦昌为皇帝,并写了信拥立赵氏,才被金人捉拿归案。 [10]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秦桧的这封信注定了他要和皇帝一起被金军带到北方,这才有了后来他的返乡与担任宰相。可以说,南宋高宗的一系列事件都发端于秦桧这一天的“英勇之举”。
金人在确定了新的皇帝之后,却并没有立刻将张邦昌放回。汴京城又经历了混乱的半个多月。在这半个多月里,他们不断地催促着城内将还没有发送的人和物资送出,并希望榨取更多的金银。
如果说,粘罕在没有废黜赵氏之前,对城市还带着一点怜悯,那么现在最后的一丝怜悯已经褪去,变成了撤军之前最后的勒索。
二月十二,金人索要六部人吏出城, [11] 他们不缺官,但是缺更加专业的吏。
二月十三,继续要求将宗族男女与十位学官、三十位明经送出城。 [12] 学官和明经可以提高金人的文化修养,为接管中原做充分的准备。对于三十位明经,金人给了很高的待遇,送上了聘礼,当作老师去尊重,城内官员也送给每人三十万的置装费。三十人都是自愿报名的,最踊跃的是福建人、四川人和浙江人,他们受到了文化阶层普遍的嘲笑,却并不在意,因为他们的家乡距离都城遥远,本身就没有被那么强烈的忠君伦理束缚。这三十人直到二月二十 [13] 才出城完毕。
金人对这三十人的要求是,不要你们作大义和策略,而是要作乡土方略利害,要实用性的东西。三十人于是纷纷将山川险隘、古人攻占的地理因素等写出来,交给了金人,它们成了日后金军进攻宋朝全境的依据。 [14]
二月十四,司天官、内侍、僧道、秀才、盐吏、裁缝、染工、木匠、银匠、铁匠、阴阳、技艺、傀儡、影戏、小唱等人员和他们的家属出城。这些人一共运送二十天才结束, [15] 每一天都有号哭的人们与无动于衷的官吏。
二月十六,后宫才人出城。 [16]
二月十七,何666 、高俅的家属,以及跟随皇帝在城外的随官的家属出城; [17] 记载宗室情况的宗正玉牒、内库藏银出城。 [18] 这些天一共运送了宫嫔以下一千五百人,亲王二十五人,帝姬和驸马四十九人。 [19]
二月十八,由于绢有多余的,金人让再送四百余万匹绢出城。景阳宫的钟,以及遗漏的宫嫔、皇族出城。 [20] 这一天金人又索要牛车千辆。 [21]
二月十九,金军希望弄一批通佛经的和尚过去,有了上次明经的经验,和尚们踊跃报名。有数十人报名,金军最后留下了二十人。 [22] 他们要和尚,是因为他们认为寨中鬼魅太多,想请和尚作法。 [23]
二月二十,金人亲自进入内廷,搜去了大量的珍宝器皿。五代以来历朝皇帝从江、浙、蜀等地收集的奇珍异宝,以及宋徽宗二十多年积累的各种文物珠玉,到此时终于被席卷一空。二月十八要的牛车也派上了用场,一路络绎不绝,国人感慨万分,不敢正视。 [24] 也从这一天开始,新一轮的搜刮金银又起步了,原因在于,金人从出城人员的行李中发现了太多的金银,认为城内官员没有尽到责任。
二月二十一,为了测试城内还有没有金银,在城内设置了几个卖米的场所,一两金购买米一石四斗,一两银购买米一斗。由于城内发生了严重的饥荒,人们纷纷拿出金银来买米,于是又收上来许多金银。这件事更让金人感到恼火,增加了对城内的压力。他们丧失了风度,径直进入后宫,看到有人胳膊上带着金银钏,一把撸下就走。 [25]
二月二十二,为了防止还有隐匿赵氏宗亲,以二月二十五为期限要求将他们都交出。 [26] 金人由于掌握了宗室谱牒,几乎没有遗漏下任何一个近亲宗室。如果不是康王提前离开,可能宋徽宗的所有儿子女儿就被一网打尽了。
二月二十三,开封府再送上金七万五千八百余两、银一百一十四万五千余两、表缎四万八千四百匹。 [27]
二月二十四,金军点名要两位太学生,名叫黄丰和杨愿,可能是前面出城的三十位明经向金人透露,这两人是太学生中最为出众的。但黄、杨并不想出城,辞以疾病,金人竟然同意他们留下了。 [28] 他们属于少数金人想要但没有要走的人。
二月二十五,由于金银不足,终于出人命了。为了搜刮金银,皇帝曾经在城的四周设立了四个官员,分别负责一面城墙(及其附近住户)的金银收集工作,他们分别是东壁提举户部尚书梅执礼、南壁提举开封府尹程振、西壁提举礼部侍郎安扶、北壁提举工部侍郎陈知质。此外,还有四名辅助官员,分别是侍御史胡舜陟、殿中侍御史胡唐老、监察御史姚舜明和王候。他们挨家挨户进去发掘了一遍,仍然无法凑足。八人中,以梅执礼的威望最高,他建议,既然无论如何无法凑足金银,不如给城内百姓留一点希望,直接告诉金人,任务已经完不成了,作为官员他们愿意承担责任。当他们的信到达了金军营地,不巧,恰好金人发现人质中携带了大量的金银,加上从二月二十一开始,通过出卖粮食又得到了一部分金银,这证明八位官员的说法是错误的,汴京城内还有大量的金银。 [29]
这一天傍晚,八人被带到了元帅面前。一元帅询问为什么金银不足,四位主官均表示的确找不到了。
元帅大怒,问谁是负责人。其余的人战战兢兢,只有梅执礼表示,四人都是负责人。
元帅命令将四位副手各鞭背五十下放回。胡唐老被打死,其余三人号泣着回到城内。梅执礼等人为副手求情未果。
副手走后,元帅让四位主要负责人骑马离开。他们回到南薰门附近时,突然被人叫住,原来元帅的命令到了。他们下马后,被要求跪在地上,依次被杀,头被砍下,让家人用金银赎回,身体扔在了城门口,直到一天后才有人敢收尸。 [30]
关于四人之死,金人却有另外的说法。在元帅们煞费苦心地从汴京城敲诈金银时,北方的宋军已经逐渐集结在了康王的名义之下。当时北方城池的占领情况如下:宗泽占据了澶州,闾邱升在濮州驻扎,黄潜善在曹州,赵野、范讷在南京应天府(现河南省商丘市),向子野屯巨野,何志同屯许州。这些将领曾经商议要一同来汴京与金人决一死战,却由于心不齐,加之担心金军从城墙上进入城市,造成破坏,只能在远处观望。
康王的军队虽然不足以进攻,却让金军感到害怕,担心回去时受到攻击。他们听说汴京城内的四壁提举官已经成了康王的内应,提举官表面上帮助金军筹集黄金,实际上却收留残卒,准备乘康王打过来时做内应。金人杀掉四位官员,就是防止他们帮助康王。 [31]
这种说法是否正确,已经无法考证,但至少金军是相信这样的说法的。这也表明金军的占领已经接近尾声了。
二月二十六,开封府推出新规矩,按照官员职级分成九等,每等各摊派一定的金银数目,平民分成三等,也各有数目。 [32] 比如,最高一级,两府、尚书的摊派是金二十两、银五百两、表缎三十匹。 [33]
二月二十九,金人派人到普净寺,这里藏了朱勔家的许多书画,并到油衣库取走什物,再将太医局的玳瑁和药材拿走。 [34]
除了不断地搜刮之外,金人的纪律已经乱了套。金军不再满足于在城墙上搜刮,他们下到城内抢夺、搜查,也因此制造了不少事故和火灾。比如,二月二十三,封丘门、陈桥门被金人焚毁。二月二十八,保康门被焚毁,火势一直蔓延到延宁宫。三月初八,烧毁了天汉桥,并波及周围民屋百余家。 [35]
随着搜刮进入尾声阶段,政权交接的大戏终于要拉开帷幕了。
以九族换取一城生灵
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三月初一,这一天是大喜的日子,在金军营地里的张邦昌终于要回城了。
在送张邦昌回城的过程中,金军的首要任务是保证张邦昌不会被杀死。他们早早地向城内放了风:交割的时候是个活的张相公,如果交割之后他死了,不管你们找什么借口,都是你们杀了他。金人没有明说后果,但人们都知道这样的结果就是屠城。
城内的官员们最犯愁的,是应该按照什么礼节迎接这个“未来的皇帝”。最后决定,既然他还没有登基,还是按照宰相的规格来接待。御史台查了一下旧例,发现宰相入城,百官也应该到门口迎接,他们通知所有官吏必须于这一天的下午未时(一点),准时到南薰门迎接太宰张邦昌。
时辰到,公相们聚集在城门口达数千人,观看的百姓又有数万人。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范琼、汪长源等统制官领兵分列左右,从州桥到城门下如同两道铁墙一般。直到申刻(三点),张邦昌才赶到,文武百官站在城门内迎接,金人铁骑将他送到城门口,不入城,把他交割给范琼后,拨马就回。
当晚,张邦昌并没有进入皇宫,而是住在了尚书省内。不过由于他不是一般的宰相,照顾他的从员很多,有郎官十员值夜班,后来又增加了十员掌管各种事务,还有使臣十五员负责传递各种消息。 [36]
在尚书省安顿下之后,百官们按照金人的意思请求张邦昌当皇帝。
不想张邦昌回来后,立刻宣称病了,连饭都不吃。众人把他逼急了,他就反问说:“你们都怕死,就趁我不在把这个名头送给我,这不是来害我吗?我要答应了,不是大祸临头吗?” [37]
人们原本以为,张邦昌在金军营地时早就答应了当皇帝,现在才发现,张邦昌是刚刚知道这件事。在金军营地时,最初他对于百官推戴的事情完全不知情,后来,元帅们把百官的推戴信给他看,他大惊失色,表示这可不行,如果逼迫他,只有自杀一条路。
金人只好换了一个办法,表示准备立赵氏太子为皇帝,由张邦昌当宰相,监督盟约的执行。张邦昌这才答应了进城。 [38] 金人的意思是,只要骗张邦昌进了城,就可以利用宋人来劝说他。
三月初二,金军再次来信催促,表示给城内三天时间立张邦昌,否则立刻屠城。整个城市都慌了神,他们的命运掌握在一个病号的手中。三月初三,为了争取时间,百官们只好说张邦昌已经答应了,三月初七这一天就可以登基。
可另一面,张邦昌还是不吃东西,硬撑了四天。人们逼急了,他就拔出佩刀来要自杀,吓得人们赶快将他拦住,哭着说:“相公你怎么在城外不死,偏跑到城里来死?你这不是害了一城的生灵吗?”
又有人劝说:“相公你先权且当一下皇帝,等金人走了,你到底要做伊尹(将皇位还给赵氏),还是做王莽(将皇位据为己有),这都全在你自己。”
事出无奈,张邦昌只好答应下来,表示自己是以九族性命换取一城人的性命。 [39]
当大部分人都谄媚地等待着张邦昌担任皇帝时,也并非没有反对者。在所有反对者中,最有能力的是以统制官、宣赞舍人吴革为首的一群青年军官。吴革曾向孙傅提议不要将太子送给金人,而是换一个孩子,在送出城的过程中将孩子摔死冒充太子的尸体,再把真太子偷偷藏起来或送走。但他的提议没有被采纳。这一次,吴革等人密谋于三月初八这一天发动政变。他们最主要的目标是范琼等亲金将领,由于范琼掌握军队,也是最配合金军的人,要想政变成功,必须首先将范琼等人杀死。杀死城内的亲金将领后,就可以争取城内所有军队和百姓的支持。然后,再命令军队从所有城门出城,列成两个主要战阵,与刘家寺和青城的金军两营对垒,劫掠金军营地,将二帝迎回。他们还制作了蜡丸送出城外,期待与城外的勤王部队里应外合。 [40]
参与谋划的还有吕好问、马伸、张所、吴伦等人。一位叫作左时的人写了三封檄书,第一封指责金人侵略,第二封指责百官贪生怕死,第三封指责人民不反抗。从这三封书信中,也可以看出策划政变的是一个激进团体。
吴革等人之所以制定这个方案,是因为这时恰好有消息,四方勤王的人马快赶到了。金军的大部队都派到四方打仗去了,留在寨内的只有不满万人。这就给了城内可乘之机。
但即便这个消息是真实的,方案可行性也很小,要想从戒备森严的金军营地中将二帝救出,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也可以看作北宋武将阶层做出的一次绝望挣扎。
但接着,意外就出现了。在吴革等人做准备时,有人探得消息:有五十辆车从青城出发向东走了。吴革立刻想到这是金人把皇帝转移了,恸哭不已。如果皇帝离开了,那么一切策划都失灵了。
但实际上,吴革的猜测是错误的,皇帝一直在青城待着。可这个错误消息的确影响了吴革的准备工作。 [41]
到了三月初六凌晨,有内官听说张邦昌三月初七就要登基,已经坐不住了,他们杀掉了妻子及其他家人,烧毁了居所,聚集了数百人,一起找到吴革,表示当天就要起兵。这时密谋已经公开化了。不过,吴革还是冷静地询问:“如果提前举兵,城外的援军得不到通知,不是坏事了?”
来人告诉吴革,就算没有城外的援助,城内大约有五千士兵和数十万百姓可以参与。吴革考虑到事情已经暴露,不得不发,只好披甲上马,向北面的咸丰门杀去。到了金水河,已经是黎明时分,周围都是范琼的人。
范琼并没有强行攻打吴革,而是叫人假装吴革的同党,把他骗下马,和他的儿子一起,出其不意将他斩首。吴革死前颜色不变,破口大骂。他死后,与他起事的数百人都被杀戮在金水河畔。 [42]
伴随着范琼镇压了起事,三月初七,册封大戏正式登场。
这天一早,大风,有日晕,百官、僧道都来到了尚书省,等待张邦昌出来。张邦昌从尚书省门口痛哭着上马,到了西府门,假装头昏要摔倒了,立在马上待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继续痛哭。到了午时,有人将他引到了宣德门的西门阙下马,进入幕后,在那儿他继续哭泣,但没有耽误换皇帝的衣服。
金人派遣了五十多个使者,带着数百随从骑马赶到。正使是特进尚书左仆射、同知枢密院事、监修国史、上柱国、南阳郡开国公、食邑二三千户、食实封二百户韩资政,副使是荣禄大夫、行尚书礼部侍郎、提点大理寺、护军、谯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食实封一百户曹说。礼直官是东、西上 门使韩企先。持册命前来的人是金紫光禄大夫、左散骑常侍、知御史中丞、上护军、彭城县开国公、食邑一千户、食实封一百户刘恩。宣读册命的是枢密院吏房承旨、中散大夫、卫尉寺卿、上轻车都尉、清河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户、赐紫金鱼袋张愿恭。持皇帝印玺的是中大夫、行中书舍人、上轻车都尉、太原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户、赐紫金鱼袋王企中。将印玺供奉给皇帝的是枢密院户房主事、银青荣禄大夫、检校工部尚书、行太常少卿、兼侍御史、轻车都尉、陇西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李忠翊。
从这复杂的官名可以看出金人对于宫廷礼仪学习的迅速。金人赐给张邦昌的礼物如下:玉册(册匣、册床、行马一对)、金印大楚皇帝之宝(宝匣、宝床、行马一对)、红罗窄袄子、平面玉御带(纯金龙口束子、锦箱全)、银褐中单、乌纱幞头(衣匣、衣床、行马全)。 [43]
使者们穿着红衣,拿着册封文件。张邦昌从幕后出来,在御街上朝着北面拜谢,舞蹈。在隋唐两宋时期,官员拜见皇帝除了跪拜之外,还有一个环节叫作舞蹈,可能是官员向皇帝做一些代表尊敬的动作。但这些动作却已经失传了,只留下了“舞蹈”这个名字。
张邦昌向北舞蹈,表明他认可金国的正统身份,自己虽然贵为皇帝,也只是金国的附庸。
接着他跪下接受册宝。金人册封他为大楚国皇帝,接受北宋的半壁江山。首都也不再是汴京,而是迁到了金人暂时不感兴趣的长江流域,以金陵(现江苏省南京市)为都城。
张邦昌拜谢之后,金人作揖别过。到这时演的是“册命”一出戏。
金人退走后,由原来宋朝的文武百官接着演“朝贺”一出戏。百官从宣德门进入,穿着赭红色的袍子,张着红盖。张邦昌也步行从宣德门,经过大庆殿,到文德殿。在殿门口,有人给他送上皇帝专用的辇子,但他拒绝了,继续步行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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