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针(2/2)
她的声音里带有挑衅的意味,眼睛里也露出向我发起挑战的光芒,那光芒就像一根针,直直刺了过来。一瞬间,她之前的不安和胆怯突然烟消云散,仿佛变了一个人。不过我倒是没有感到惊讶,我觉得我的推测大概正中靶心。因为被我逼入绝境,无法防守,因此她突然化守为攻。这样的情况我时不时会遇到,对此,我只是拿出了比刚才更加柔和的微笑来应对。
“我正想说‘我也一样’呢……嗯,我的经历有很多,给你讲一个吧。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要一口渴,就想和女性亲近。就算走在外面也一样,一旦注意到口渴了,我就会产生性冲动。像现在这样谈话的时候也是。”
我用笑意隐藏本意,回盯着女人的眼睛。
“当然,我的理性会抑制住这种冲动。虽说刚才我说了句‘不知为何’,但其实在进行了分析之后,我已经知道其缘由了。是我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其实早就淡忘了。但有一次,我打算用杯子喝水时杯子掉到了地上,那一瞬间,我的记忆苏醒了……那是我刚刚开始记事的时候呢,有一天晚上我在睡梦中醒了过来,想喝水,就爬起来向厨房走去。然后就听到了从父母房间里传来的从来没有听过的女人的声音……我心里想着这是谁啊,就用手指在纸拉门上戳了一个洞偷看。房间里只有我的父母,他们两人的身体纠缠在一起,仿佛合二为一。也就是说他们正在发生关系。当然那时候的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小小的身体里充满了好奇和恐惧,一时间眼睛无法从父亲那扭曲的、呈现出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的脸上离开。母亲则持续发出陌生的声音……结果我水也没喝就回去躺下了。但随后我的身体逐渐灼热起来,喉咙也比之前更加发干,最后一晚上都没睡着。这件事明明应该瞬间被抛在脑后,但实际上它清晰地烙印在了意识的最底层。已经将近四十年过去了,但在我心里,口干和性行为仍紧紧地锁在一起。没错,直到今天也……”
我又看了一眼女人的眼睛。
“不过,当我找回了那时的记忆,心头的不安也随之消解。那种不安是因为无法解释为何每次一口渴就会出现性冲动而引起的。”
我把手中的笔放到桌子上,站起来走到桌子前。这期间女人的视线从未从我的身上移开,从我轻轻坐到桌上,到之后起身的数秒间,她一直抬头看着我,最后才终于垂下眼帘。不,她不是低下了头,她的眼睛正对着我的下半身。虽然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但她的视线有一瞬间仿佛化作锁链投过来,把我的那个部位死死捆住。不过她好像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慌慌张张地背过身去。
“其实,为了打破横亘在你我之间的藩篱,我还有一件事必须要讲给你听。”我装作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悠然说道。
“这是非常令人难堪的事,但我会鼓起勇气把它说出来。所以请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把我的故事告诉你,你也要把你的故事讲出来。”
“什么事?”
“你刚才欲言又止的那件事。”
女人想说些什么,但和我四目相对之后,就闭上了嘴。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我也附和地点了点头,继续我的讲述。
“这也是发生在小时候的故事。小学四年级的暑假,我去了长野县妈妈的娘家,有一天我和比我小两岁的表妹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当时表妹正在那个宽敞的房间里午睡……
“她瘦瘦小小的腿从翻折上去的裙摆中露了出来,且双腿略微分开。大都市里没有的青草味道弥漫在门窗大开的宽敞屋子里,被太阳炙烤的青草如同绿色火焰,还有乡下老宅特有的即将腐朽的木头的气味。高高的房梁十分昏暗,即使是白天也依旧无法被阳光照亮。我额头上渗出的汗滴落在榻榻米上,就在少女的短发旁……”
母亲的娘家在长野,我暑假时常去玩耍,有一个小我两岁的表妹,这些都是真的,但之后的故事就是我的自由发挥了。我专注地看着女人的脸,略微加快语速继续讲述。
“盛夏的太阳即将落山,之前把少女的脚尖照得发白的光慢慢移到她的腿上。少女的双腿已被晒得黝黑,所以能十分清晰地看到光线的转移。从脚腕到膝盖,再从膝盖到大腿……那是似乎能把她的大腿晒得更黑的强烈而又炙热的光芒。
“那道光像是要把她的双腿分开一样继续往上,当光照射到隐藏在裙摆之下的黑暗地带时,我看到了白色的内裤……内裤里面有什么呢?那个年纪的我还不清楚,视线却一直停留在那个部位。之后我席地而坐,不对,看到那里之后,不知为何我的身体开始燥热起来,甚至连呼出的气都像蒸汽一样发烫,并且不理解下半身发生的变化意味着什么。太阳的光芒逐渐把裙摆掀起,内裤看得更加清晰了……我这样想着,没有意识到掀开她裙子的是我的手指。汗水从我的额头上滑落,打在内裤上,形成星星点点的斑……但我也没意识到那是我流下的汗,以为是她的身体弄湿了内裤。”
我讲述这个故事显然不是为了让这个女人安心,而是想要刺激她。我深知这种女人禁不起话语的挑逗,这种荤话很容易触发她们超群的想象力。没错,现在我的话语就像针一样,尖锐地刺向了她最为敏感的部分。
证据就是她在像要吃了我一样瞪着我的脸的同时,视线三次滑向我的下半身。虽然只是一瞬,但每次我都在那双非常狡黠的眼睛里如愿地看到了一种光,那是阴暗潮湿的光——
我装作无意地轻轻挠了挠大腿内侧,那双眼睛更加潮湿了。虽然她在听我讲话时摇了好几次头,仿佛在求我“别说了”,但其实她已经急不可耐地想听下文了。幸运的是我拥有低沉又柔和的嗓音,于是我把声音放得更加低沉柔和,精心研磨言语的针。
“对,不知不觉间我的手指就滑到她的内裤里去了……到今天我还记得她的身体带给我的不可思议的触感。虽然有些僵硬,但跟男人身体的硬是完全不同的,用手指轻轻摩挲的话就仿佛会化作绕指柔……我一边小心地注意着不要让指甲伤及她的皮肤,一边把手指继续向下伸去。前方有什么尚未可知,但我知道一定会探寻到什么……一点一点……一点一点……轻声自语‘还有四厘米、三厘米、两厘米’的我,呼吸和她均匀的鼻息完全重合在一起……嗯,还有一厘米。”
“停下,求你,别说了!”
女人呻吟般地说道。可能她感觉我的声音已幻化成手指伸进她的内裤,拨弄了起来吧。微微的喘息让她的胸部上下起伏。
“那么,像刚才说好的,这次换你来讲给我听吧。”
女人先摇了摇头,不过像是马上改变了心意,又微微点了点头。为了掩饰依然混乱的气息,她紧紧咬着手指,这令人躁动的动作把女人心里的烦闷传到了我这里。接下来她又抓住裙摆,想把大腿盖住,但我从她手指的震颤中看出,其实她是有冲动想把大腿露出来的。
“来,躺到那边的床上吧。躺下比较容易讲出来。”
我重复了三遍,但女人还是没有站起来,于是我打算走到她身边,这时她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我想画一幅画。回想那时候的事时,不知为何脑海里会浮现出这样一幅画。我自己也说不清……想请您指点一下这意味着什么。”
还有三十二分钟,我有些焦虑,但好在画画并不复杂,于是我从桌上找到一个本子和一支笔递给了她。女人握住笔的手在颤抖,不一会儿就画好了。她犹豫了几秒,把画递给了我。看到这幅画时我很费解,不知道她画的是什么,纸上有几个像是用笔胡乱涂抹的黑色色块,看上去像叶子的形状。
“画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还请您解开我的困惑。”
这真是浪费时间,不过我转念一想,也许可以稍微利用一下这幅画呢。
“这些像树叶一样的图形是手吧?手的话,是性的象征。我觉得这说明你的内心对性是无比渴求的。但在渴求的同时,你又在极端抗拒着它。没错,这就是男人的手。你在希望所有男人都向你伸出手的同时又在抗拒。不过怎么说呢,关注性方面的事情,说白了就是欲望,任谁都有的,没有的人才不正常。没有必要觉得羞耻,因此而产生罪恶感更是不对的。像我刚才讲的关于我的事,我可是一点都不觉得可耻呢。”
还有二十九分钟,我觉得时间已到极限。
“来吧,躺到床上。”说着,我温柔地搂着她的肩膀,把她带到墙角处的简易床边。大概是我刚才的话产生了效果,此时她脸上浮现出一丝安宁的表情,顺从地躺到了床上。
“全身放松,什么都不要想,只要相信我就好了。把一切都交给我……”
虽然她仍有一点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我让她把头发散开,她照做了,而当我把手伸到她的毛衣里解开内衣扣时她也没有丝毫反抗。
“来,试着讲一下吧,那个时候的事情。”
女人闭上的眼睛慢慢睁开,看着位于上方的我的脸,点点头。但她好像还没有彻底下定决心,只是像坏掉的录音机一样反复说着“十二岁的时候”。然后突然,她大吼了一声“十二岁时我被哥哥强奸了!”,把没有心理准备的我吓了一跳。
“十二岁生日那天晚上,因为生日会时一直被大家围着,我有些累,于是想回房间躺一下。这时,我哥哥进来了……”
她不停地说着,语言像冲垮了堤坝的洪水一样滔滔不绝。她讲话的气势很猛,以至于嘴唇几度痉挛。
“和你刚才说的情况一样。我躺下小憩,浅蓝色的连衣裙下摆缓缓地翻了上来,感觉像是有阵寒风悄悄吹进……那天晚上我也穿着浅蓝色的花裙子,因为太好看了,所以我觉得我变成了被周围人的视线束缚住的洋娃娃……接着一只手就像刚才你描述的那样,伸到了我的内裤里……但想着自己是个洋娃娃,而洋娃娃是不可以动的……”
女人的脸和身体都在颤抖,但她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用像要杀死人一般的目光死死盯着我的脸,仿佛这张脸的主人不是我,而是二十多年前的哥哥。她浑浊的瞳孔因为恐惧而震颤。不,不仅仅是恐惧,令她瞳孔颤动的绝不仅仅是恐惧。
“没关系,不要担心。”
我一边努力散发出柔和的气息,一边用柔软的手覆上她起伏的胸膛,像是想要安抚她的恐惧一样抚摸着她的胸口。
“哥哥也说过这样的话。没关系,别担心……当时我点了点头。虽然我不清楚他对我做了什么,但我觉得因为我很漂亮,所以被这么对待也是没办法的事……像我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就应该被大家如此对待……”
如我所料,她没有反抗我手上的温柔动作,只是默默承受。她的身体渐渐平静,视线也从恐惧转变为安详,进而流露出喜悦。无法言说的欢愉让她的眼睛里渐渐充满那种湿润的光芒,随着我的手的一次次爱抚,她的胸部逐渐坚挺,隔着毛衣都清晰可见。
“你哥哥是这么做的吧?”
我的另一只手向下滑去,伸进她的裙子里。女人的身体猛然僵住,但只是一瞬间。
“没什么可害怕的,你哥哥没有做任何坏事,像洋娃娃一样接受了一切的你也一样,没犯一点错误。”
我继续温柔地微笑着。比起笑容和言语,女人内心深处已从我抚摸她大腿的手指上得到了安宁。虽然她依旧睁着眼睛和我对视,但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安详沉静。我的手指碰到了内裤,是很薄的、近乎和肌肤融为一体的内裤。我像是想要单凭手指的触感就知晓内裤的颜色一样来回摩挲着,突然,一阵冲动来袭,我想抱住这个穿着内裤的女人,突破它的阻碍,一头扎进她的身体。“你哥哥也这么做了吧?”我又一次,不,是再三再四地重复着这句话,同时手滑进她的内裤里面。这薄薄的一层就像她的另一层皮肤,手指就好像在两层肌肤间的缝隙里穿行一样。不久,比头发更为纤细柔软的触感缠上我的手指。这么简单就抵达了最后的关口,这让我有些踌躇,我用手指与那丛茂密纤细的小草游戏。女人身体感受到的欢愉激起密丛中的层层涟漪,就像微风轻轻拂过。与风一同前来的还有阵阵湿润的暖雨,潜藏在黑暗中的小草把令人心情舒畅的湿气带到了我的手指上。
女人身体的湿润也充盈在她的眼里。这种时候,我更希望女人像陷入沉睡般闭上眼睛,所以我让她闭上双眼,之后一鼓作气,把手指直接伸向了那个地方。从她的唇边渗出滚烫的呻吟,泪水溢出她的眼角,流进别在耳后的头发里。在我裤子内侧的黑暗世界里,从这个女人进屋开始就一直积蓄的东西也涌了出来,化成同样白浊的浑浊液体滴落下来。我撕下温柔微笑的伪装,欲望扭曲了我的脸,我情不自禁地把嘴唇贴在了女人的唇上,同时用手指划开下面的唇——就在这时。
“您怎么了?”
耳边响起女人冰冷生硬的声音。
我条件反射似的看了一下挂钟,还有十九分钟,女人还在椅子上坐着,用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一瞬间,我回过神来,却无法相信眼前的情景,只觉得这是另一个妄想的开始。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都只存在于我的脑海中啊,我却因此白白浪费了十分钟。没时间了,不抓紧的话——我手里还攥着女人画的那幅不知所云的画。我是从何时开始妄想的啊?我隐藏起烦躁,用温柔的声音问道:“刚才是不是正说到生日的话题来着?”
“生日的话题?”
“对,你十二岁生日时……”
这么想来,我还没从她嘴里得到任何信息啊。还有十七分钟,已经没有时间再问话了。女人不知何时把眼镜又戴了回去,镜片背后,那双冷酷的眼睛直盯着我。我已经没有让那双眼睛润湿的时间了。
“来,让我们继续吧。请躺到那张床上去。”
我边说边走到女人身边,扶住她的肩膀。她奋力摇头,想要把我的手甩开。我在对女人这张与我想象中完全不同、充满厌恶表情的脸感到迷惑的同时,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紧拼死挣扎的她,把她拖到床边。椅子被撞倒了,女人的哀鸣撕裂了悄悄潜进房间,却隐没在室内照明下的暮色。
“没关系的,不用担心。”我把女人按倒在床上,捂住她的嘴,对她说道。
我还在温柔地微笑着,但她的眼睛里只有恐惧,并因之颤抖。没关系,再有三分钟,恐惧就会从她的眼睛里消失,转而变成安详、喜悦……不用担心。我用双腿把女人胡乱踢踹的腿紧紧夹住,努力对自己说着。这种女人都一样,只要把手伸到裙子里就安静了。我用头和左手压制住女人的身体,右手伸进她的裙底。女人那一直堵在嘴里的尖叫此时开始回响在房间中,她的眼睛因为恐惧而凸出。我已经没有闲暇去爱抚她的大腿了,直接抓住内裤,把它——
就在此时,我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不是这个房间的门,而是从桌上对讲机里传来休息室的开门声。我有一瞬的畏缩,而女人趁机一把推开我,向门口跑去。下一个瞬间,女人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后。
我从地板上慢慢起身,摸了摸额头,确认自己是否因撞到了倒在地上的椅子而受伤。
“怎么了?”助手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
“我被那个男人侵犯了。”女人气息混乱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幸亏你回来得早,要再晚一步我就……”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不过一开始就觉得是个奇怪的患者,我不是让他先进去了吗,你离开之后,我回到房间,发现他坐在我的椅子上,还让我管他叫医生,好像他才是看诊的医生……接着问了我一连串问题……不过咨询的基础就是让患者说出想说的话,所以我就顺势以受访者的姿态引导他说出自己想说的,进而继续观察。我成功引导他说出了童年时代的性体验,并画了一幅画让他回答看到画能想象到什么……用惯常方法尝试之后,我发现他是因为小时候目睹了父母的房事,从而对性有异常的感觉——就在那时,他突然陷入沉默,双眼失焦,失神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回过神之后,他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把我按倒在了床上……”
之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报警吧!”
“是呢,还是报警比较好。我觉得他有可能是那种专门向从事我这种职业的女性下手的变态,我应该不是他的第一个目标……可能还是让他去正规的精神科接受诊断治疗的好。”
对话仍在继续。
“医生,我不是一直跟您说,我们做的只是单纯的咨询,别用患者、治疗这种词。”
“对不起,我的情绪有些不稳定,而且这位客人太特别了。总之你先给警察打个电话吧。”
冰冷的声音仍在继续,接着是房门反锁的冰冷声音,以及转动电话盘的冰冷声音。
我又坐到转椅上,眺望窗外。夜幕已然降临,仅凭窗外闪烁的霓虹灯就能想象出远处的街景。我,恋慕着能把一切变为死角隐藏起来的夜。我喜欢通过霓虹灯的光,在脑海里描绘潜藏在暗夜里的街市瞬间。让这个房间漂浮在窗外的夜里,灯光是铁栏杆,我则是囚徒,是重病的患者,被关在里面。不对,她们才是患者。那个精神科女医生,那个诊所里年过五十的单身女咨询师。她们全被我清理了,那些把欲望强行压抑在如同面具般冰冷的面孔下的人们。打碎她们的面具,让她们变回普通女性是我的使命、义务,是我一生的工作、我的职业……我还微笑着,是非常温柔的微笑……
注释:
[1]此处为“小数视力表”表达值,零点二为近视四百五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