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新芽的季节(6)(1/2)
《新生日本列岛博物志》提到许多历史学家、生物学家、语言学家绞尽脑汁在探讨「蓑白」一名的起源,相当耐人寻味。目前最有力的说法来自古代人民身披「蓑代衣」的模样。但我找不到任何书籍说明「蓑代衣」的外观,因此无从想像。
除了「蓑代衣」外还有几个有力说法,例如用「蓑」加上白色身体而命名「蓑白」;民间信仰认为蓑白是死者灵魂栖宿之处,故称「灵代」;还有平时陆生却会回海中产卵的习性,故称「海社」等。关于海社还有追加说明,蓑白会在海藻或珊瑚上产卵,卵群类似红色或黄色花瓣,宛如海底龙宫的摆饰。
过去还有一派说法,蓑白碰上外敌时会扬起尾巴,类似古代城堡天守阁顶端的鮍雕像,因此由「美浓城」演变为蓑白。但经日后研究,安置著鮍雕像的名古屋城并非坐落在美浓,而在邻国尾张,因此这派学说登时失势。(注:「灵代」、「海社」、「美浓城」的日文发音与「蓑白」相同。)
民间尙有无数说法,像「白」与「四郎」同音,而蓑白体长达到一公尺以上,故称「三幅四郎」(幅是和服布料的单位,三幅约一百八十公分);又说在蓑白身上蠕动的无数触手如同蛇身,故称「巳四郎」等等,众说纷纭。(注:「三幅四郎」、「巳四郎」的日文发音与「蓑白」相同。)
在古代的传说中,四郎是一名青年的名字,他受到白蛇诅咒而化成蓑白,但除此之外几乎找不到其他细节上的文字描述,因此难辨真伪。
我认为每种说法都有真实性。至少远比书中谈及的蟾蜍由来更浅显易懂(书中表示,该物在筑波山中四处爬行,且「以气吸引小虫食之」,故称蟾蜍)。谁会相信「蟾蜍具有咒力」的偏门说法?
蓑白之谜还有一桩。那就是,即使查遍古文献也没见到蓑白的记录。虽说千年以前发行的书籍大多遭禁阅,但书中完全见不到「蓑白」之名太过奇妙。这也许代表,蓑白是在短短数百年间诞生。但按照演化常识,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期间产生新物种。
其实不仅是蓑白,千年前的生态与现在之间有巨大断层。旧有物种一夕灭绝不稀奇,但包括蓑白在内,数百种新生物竟然彷佛从天而降般纷纷出现。针对这点,近年某个新假设逐渐成为主流学说。包括蓑白在内的大量生物,是受到人类不经意的影响而大幅加速进化。
这种讨论似乎太艰涩了,就点到为止,先说明最近发现的蓑白直系祖先,那是栖息在房总海岸等地的蓑海牛。蓑海牛是体长仅三公分左右的生物,让人很难相信它后来进化成如此庞大的蓑白;但观察蓑海牛蓑状的腮,不得不承认这和蓑白有几分相似。如果蓑海牛是蓑白的祖先,「蓑」一字就是共通点,这可能意味著同样使用汉字「蓑」的「蓑代衣」和「蓑白」的两种说法为真,但需要更深入的研究。
为何提到蓑白?因为我们在夏季野营途中碰到拟蓑白,要理解它就须对拟蓑白的模仿对象「蓑白」有正确认知。如果千年前世上没有蓑白,千年后就可能绝种。因此就算前面提过数次蓑白,这里还是要重新解释。
蓑白整体外观像毛毛虫或马陆,长数十公分至一公尺。头部长有两支分叉的触手,呈y字型,触手前端有一对小触角。蓑白细小的眼睛埋在皮肤内侧,因此视力应该有限,仅能分辨明暗;侧腹如毛毛虫与马陆一般长出成排短小步行肢(从这点看来,蓑白并非海牛等腹足类动物),速度相当快,而且许多小脚同时行动的模样宛如行军。背侧长满白、红、橙、蓝等五彩缤纷的触手与棘突,乍看像是披上蓑衣。它的触手呈半透明,或是前端发出明亮的萤光。
蓑白是杂食动物,苔、地衣、真菌、昆虫、蜈蚣、蜘蛛、土壤内的小动物、植物种子等都是它的主食。蓑白可以安全摄取毒物并将毒素装入囊泡存在体内,具备净化土壤的功能;尤其蓑白全身在饱食苔藓后会转成鲜绿色,这点又相当类似海葵为主食的蓑海牛。
当蓑白碰上外敌时,会竖起触手与棘刺进行威吓,外貌看起来宛如无数的蛇在蠕动,若生物无惧这项恐吓而继续接近,便会受到剧毒刺胞的攻击;但在此我要特别强调,蓑白绝不会用刺胞攻击人类。
蓑白科另有鬼蓑白(体长两公尺以上,全身长满银色硬毛的稀有品种)、赤蓑白(全身呈半透明红色)、青蓑白(触手前端泛蓝)、七彩蓑白(长有如蝴蝶鳞粉般的细毛,呈现金龟虫一般的美丽光泽)等亚种。
由于蓑白体型庞大又有剧毒,非常难吃,因此几乎不存在天敌。不过潜伏在沙滩上的虎蛱蟹会捕食蓑白,蓑白每年会回海中产卵一次,通常会在这时遇袭。
保险起见,顺便说明虎蛱蟹的特色。
虎蛱蟹是凶猛的肉食蟹,学界普遍认为它的祖先是海生的梭子蟹。菱形的蟹壳两侧尖凸,具黄绿色与沙色的两种保护色,蟹壳宽四十五到一百二十公分。蟹钳巨大,钳齿尖锐,额上有三支尖刺,蟹壳正面则是锯齿状。虎蛱蟹可巧妙藉划水用的后脚在沙地上旋转藏身,猎物接近时,可从沙中跳出两公尺以上攻击。虎蛱蟹多见于波崎海岸,但也会远行至草原、森林、山腰等地。它们不挑食,蛇、蜥蜴、青蛙到小型哺乳类、海鸟,甚至搁浅的鱿鱼、领航鲸都照吃不误。此外,它的蟹壳如金属般厚实强韧,尖牙利爪皆无法穿透,虎蛱蟹彼此碰头会自相残杀,但不会危害人类。学者目前已知,蓑白受虎蛱蟹攻撃,夹住部分身体而无法逃脱时,会发生绝无仅有的趣味现象。
和贵园毕业前一年的初夏,我目击过这幕场景。
「早季!你看那边!」真理亚轻声喊道。
「怎么了?」
小山头上有一个树丛满布的的秘密基地,可俯瞰沙滩。天气晴朗的下午,我们会待在这里杀时间。
「蓑白被虎蛱蟹抓住了……」
我挺起身探出树丛。海风吹得鼻子搔痒,岸边空无一人。我朝真理亚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距离海水二、三十公尺的沙滩上,一只蓑白正要步向黄泉。它奋力蠕动身躯想爬到海里,全身却动弹不得,像在沙滩上生根。
我仔细观察,惊觉蓑白身上几条步行肢被黑褐色的蟹钳夹住。
「得去帮它才行!」
我刚要起身,却被真理亚拉住手臂拖了回来。
「笨蛋,你要做什么啊?要是被人发现怎么办?」
「明明就没有人啊。」
「谁知道何时有人来?男生偶尔会到附近的海岸钓鱼。」
光著身子在沙滩上狂奔确实行不通,我们赶紧穿上衣服穿过树丛,滑下斜坡冲出海岸,带保护色的虎蛱蟹像怪物一样从沙中现身。虎蛱蟹用双钳夹住蓑白的步行肢与棘突,看来正在思考如何料理这道好菜。
我吓得停住脚步。虎蛱蟹只是螃蟹,但它的力气足以猎杀成年黑熊,就算不攻击人类,对没有咒力的孩子来说还是难以应付。
我从未像这刻一样希望有男性待在身边。神啊,我不贪心,不必是瞬,至少让觉到这里来……
「怎么办?要不要拿沙扔它,吓吓它?」
我当下慌了手脚,但真理亚镇定分析状况。
「等等,没事的。蓑白好像在和对方协商了。」
拚死挣扎的蓑白正用无数触手安抚虎蛱蟹的蟹钳,而虎蛱蟹如雕像般静止不动,静静吐著白沫。
这时,蓑白的背上突然竖起三只巨大触手向虎蛱蟹招手,接下来这些触手猛然从根部断裂掉在沙滩。断裂的触手像蜥蜴尾巴般在沙滩上不停扭动。但虎蛱蟹还是用两只蟹钳夹著蓑白,若无其事地吐著泡沫。
蓑白挣扎一阵又竖起两只触手,抽搐般在虎蛱蟹前左右晃动,又自动断裂掉落。五只触手在沙滩上蠕动著,虎蛱蟹还是不为所动,蓑白终于停下来。
经过三十秒左右,蓑白出现新动作。这次不再保持友善,而是充满敌意。蓑白挥舞起长触手,上头的剧毒刺胞狠狠撞击虎蛱蟹的蟹壳。两、三下后,蓑白竖起一只棘突,接著变硬,从根部断裂的棘突撞上虎蛱蟹的蟹钳后掉在沙滩。虎蛱蟹这才松开夹住蓑白的蟹钳。蓑白登时使力挣脱,手忙脚乱地扭动著身躯径自逃进海里。虎蛱蟹连蓑白的背影都不屑一顾,两只蟹钳夹起还在蠕动的六条触手,自在地用起餐。
「协商成立了。」
真理亚笑著说,但她不太喜欢生物,笑得有些勉强。我想她对蓑白的生死并没多大兴趣,纯粹为了我才跟过来。
「可是蓑白好可怜,断了六只触手。」
「换回一条命挺划算吧?要是谈不拢,整只都会被吃掉呢。」
蓑白被虎蛱蟹抓住后自知无法逃离,切断背上几只蠕动的触手;虎蛱蟹为了吃触手就会松开蟹钳,蓑白即可趁机逃脱。这是绝无仅有的有趣现象。蓑白会与虎蛱蟹协商切断几只触手,最后的切断数量,取决于蓑白残留多少体力及虎蛱蟹的饥饿程度。
一旦协商破裂,蓑白会挥舞剧毒刺胞拚命反击,虽然虎峡蟹的力道拥有压倒性的优势,但万一被蓑白刺胞刺进蟹壳空隙并注入大量毒液,还是可能丧命。
双方并非高智慧生物,但每次都会如此折冲来找出合理选择,这段过程让人实在惊奇。虎蛱蟹认为蓑白是稳定的食物来源,不必杀死蓑白就能获得触手,放它一条活路还算合理。
再回到夏季野营的话题。
第二天早上我们煮起米饭,吃了比昨天晚餐更丰盛的早餐,剩饭则做成午餐饭团。接著我们收起帐篷,把固定帐篷架的洞与火堆恢复得与大自然的原样并无二致,再将行李堆进独木舟,整装好出发。
我们在微微起雾的河面上使用咒力边用桨划水。左侧岸边不停传出鸟鸣,啼声尾音比麻雀要长,应该是草鵐。天空一早就乌云密布,让人心情有些黯淡,不过空气清爽,深吸一口,睡意立刻消失不见。
河面明显比昨天更宽。右岸溶在雾中,看不清楚。
我想起在和贵园上地理课的时候,学过霞浦与利根川的演变史。
两千年前,霞浦是名为香取海的巨大海湾,与目前利根川河口的海面相连;利根川的流域比现在更往西靠,注入东京湾。
德川家康这号人物为了整治多次泛滥的利根川,增加耕地,下令将利根川东移,花费数百年将利根川河口迁至犬吠埼;香取海因为泥沙淤积,面积缩小,转为淡水湖霞浦(我对发起国家大业的德川家康十分感兴趣,可惜翻遍地理与历史课本就只有这里提及他的名字)。
最近一千年,利根川与霞浦再度改变。首先许多流入东京湾的河川,转与利根川汇流。理由不消说,东京这块受诅咒的不毛之地不需要河水滋润了。当利根川水量增加,再度泛滥时,就用运河连接霞浦进行疏通;因此目前的霞浦面积扩大,可比当初的香取海,至少已超越琵琶湖,成为日本最大的湖泊。
此外,利根川下游在我们住的神栖66町附近细分成交通用的几十条运河及水道;我们溯利根川而上,第一次进入真正的河流时,实在感动莫名。
「喂,速度再快一点啦。」
三艘独木舟并排时,觉建议。
「为什么?你不调查这一带的芦苇丛?」我问。
「跳过跳过。反正这里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生物。」
「可是按照露营计画表,再过一小段就要扎营了,不是吗?」守担忧地插嘴。
「说这什么话,你忘了这次露营真正的目的吗?是寻找恶魔蓑白跟气球狗吧?少啰嗦,我们快点冲进霞浦再登陆吧!」
「唔……太阳王不是说不能进霞浦内地吗?而且登陆未免太赶了……」
平时大胆的真理亚,这次多少犹豫起来。
「没问题啦,快快上岸,随便看看,马上回来就好。」
觉用桨拍打水面,说得一派轻松。
「瞬,你怎么说?」
我向单独沉思的瞬徵询意见,答案却出乎意料。
「被发现确实不太妙,但我也挺想瞧瞧。毕竟以后可能没什么机会再来这里。」
瞬的意见顿时扭转局面,觉提出的鬼点子掌控一切。我们航行到今晚扎营的地点,挖好营钉洞,刻意制造出营火灰烬后埋掉。
「这样一来,下一组看到场地,就会以为我们在这里住过一晚啦。」
觉一脸得意,但如果做的是正当差事,他就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再次回到湖面的独木舟用超乎常理的速度疾驶。小燕鸥翱翔天空,大胆地和我们竞速,仅仅来得及跟上樱鳟2号几秒。惨败的鸟儿掉头飞开,不知去向。
我伸了大懒腰,坐在船头享受强风,为了避免草帽被风吹走而取下来,发丝却被风吹得往后飞扬;绑在胸前的披肩毛巾随风剧烈摆动。
三百六十度的四周尽是一片水景,却不让人厌烦。阳光悄悄从云间探头,恣意散射在澄澈乾净水面,反射出炫目的光景。飞驰著的独木舟溅起水花,阳光在上头染出小巧的彩虹。我出神地欣赏风景,过了半晌才发现视野中有异处,顿时眼冒金星,景物只剩五颜六色的残影,缓缓划过眼前。回头一看,觉认真地凝视湖面。
推动漂浮在水面上的船只须将注意力集中在前方,以念力缩短水面与船只的距离,等船只产生一定的速度后就开始想像水面出现排斥力,将船只往前推,同时还得保持船底滑行。
无论哪个动作都需要极为专注的精神力,时间一长就相当疲劳。而且水波会使船只上下摇晃,光是盯著水面就要晕船。觉看我回头,会错意而松一口气。
「我撑很久了,该换你了吧?」
我慢慢摇头。「我没办法。」
「没办法?为什么没办法?」觉看起来很不爽。
「眼睛怪怪的,应该是强光看太久了。」
我描述症状,觉听了无奈,却只能接受。
「没办法,那我来推进独木舟啦。」
向觉道谢后,我想起背包中放著一副红色墨镜,便拿出来戴上。那是爸爸要我带的墨镜,玻璃师傅聚精会神制造出精纯的玻璃,再混入一层细薄而平均的红褐色染料,阻挡刺眼蓝光。一开始戴上就不至于伤眼睛,我真粗心。
戴上墨镜后,霞浦景色宛如夕阳西沉,但目眩的情况好上许多。
我们一旦视力出现些许不妥就被严格禁止使用咒力。听说像镝木肆星那种水准的高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也能自由运用咒力。但我们这样初学者如果不看清楚目标,正确掌握状态,就会发生料想不到的错误。
我们花一小时越过霞浦,抵达最深处时,芦苇丛中响起巨大水声,接著一道黑影掠过水中,随即消失。那道黑影是宽菱形状,大概是虎蛱蟹。我们在陆地上见过虎蛱蟹,但从未想过它游得这么快,不禁咋舌。
芦苇丛间一条翠绿水流钻过苍郁森林注入霞浦。根据事前调查,这应该是樱川。筑波山就近在眼前,但再逆流往上一段,便发现山头被两岸茂密的树木挡住,不见踪影。途中河川分为两路,我们犹豫一会,选择左边较宽的支流。继续前进一公里多后,茂密的树影逐渐变得开阔。我们从筑波山西面溯樱川前进。
继续航行应该会离筑波山更远,我们决定先登陆。
「太棒了,终于到这么远的地方。」
第一个登陆的瞬十分开心,我、真理亚、守依序下船,觉走在最后。他一直单独一人集中精神操控船只,现在一脸疲倦。下船后在树丛中吐了一会,我心中愧疚不已。
虽然在这么远的地方应该不会被大人发现,但以防万一,我们先将独木舟藏在芦苇间。保险起见,我们将船锚深深打入淤泥,避免被水流卷走。
「接下来呢?快中午喽。」守肚子饿了,一脸期待地环视众人。
「背点轻便的行李上山看看,在视野宽阔的地方吃便当也不错啊。」
觉觉得晕头转向,瞬扛起带头的责任。若觉说要出发,我会抱怨起来,但瞬说什么我都会听。我们背上背包登山。
走在没有开辟小径的山上比想像中更累。领队用咒力切除藤蔓杂草,但不到五分钟就喊累,换下一个人上来顶替。更糟的是,蚊蚋等吸血昆虫接连来袭,八丁标附近几乎不会出现这种恼人的昆虫,在这里却杀也杀不完,须不断用咒力铲除,大家都疲惫不堪,我又戴著墨镜,看不清楚小虫的位置,简直筋疲力尽。
当眼前出现诡异的废墟时,所有人不禁停下脚步。
「这什么啊?」
真理亚的语气带著一股嫌恶。但会感到害怕是理所当然,坐落在面前的尖顶建筑十分巨大,如同我们的公民中心,但爬满藤蔓与青苔,整座建筑宛如安静缓慢地融化成森林的一部分。
「……应该是筑波山神社?」
觉拿出旧地图比对。他的精神还没恢复到平时,但和筋疲力竭的我们不一样,他反而比刚上陆的时候好多了。
「神社?」
我反问时差点踩到脚下一只蟾蜍,差点尖叫出声。这座山上随处可见各种丑恶的生物。
「这座神社好像有两、三千年的历史了,就算是在千年之前也是老神社了。」瞬补充。
「在这里吃便当好吗?」
守开口问。每个人确实都很饿,即使在这里吃午餐也无所谓。
但我要开口反对的剎那,左手边传来低声的闷叫,又有人差点踏到蟾蜍?我转头却见觉怔著不动,而赶紧靠近的瞬也全身僵硬。仔细一看,除了我以外的四人都像成了木头,没人回应我。究竟怎么回事?我歇斯底里起来,转头看向他们视线的方向,不禁放声尖叫。
那是前所未见的奇怪生物。
我脑中浮现「恶魔蓑白」、「拟蓑白」等称呼。然而,乍看确实很像蓑白,却是完全不同的生物。
它约五、六十公分长,浑身如橡皮糖般不断伸缩,表皮膨胀又收缩,没固定形状。而且背上长满类似海胆刺的半透明尖刺,闪著七彩光芒,远比蓑白或萤火虫更明亮。千变万化的光线交织闪烁,在空中描绘出游涡波纹,即使我戴著墨镜也因为这幅美景而痲痹了思绪。
拟蓑白拖著七彩残影缓缓滑入神社大殿下方。
我被自己的尖叫唤回了现实,连忙对瞬与觉大喊。
「快啊,觉、瞬,把它抓住。它要逃了。」
但两人毫无反应,傻傻目送拟蓑白离开。
我当时试图发动咒力,却迟疑一下。我提过,多数人同时对相同目标发动咒力非常危险;只要有人的视线先聚焦在目标上,其他人无论如何都该回避。觉与瞬凝视著拟蓑白,正常来说早该使出咒力,但两人冻结一般僵住不动。
虽然好像经过很久,实际上只有几秒钟。拟蓑白轻松地溜进神社大殿下方,消失在藤蔓与杂草中。可是四人依然动也不动,我不知道现在怎么做比较好,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甚至无法理解刚刚发生什么事。我想摇摇他们肩膀,但没来由地害怕一碰到就会害他们倒地断气,最后依然动弹不得。
没想到第一个摆脱定身咒的是守。
「……肚子饿了。」
他嘀咕一声,环视四周。
「呃……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接下来真理亚、觉与瞬也动了,他们跌坐在地。觉的脸色很难看,瞬低头用力揉眼睛。
「我们会死吗?」真理亚讲的话太惊悚了,其他人纷纷惊醒过来。
「故事应该是假的,别想太多。」觉连忙低语。他特别加上「应该」二字,可能想强调说谎的不是他。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们动弹不得?」
「我也是。哎,觉,为什么?」真理亚忧心地环著肩膀。
「谁知道啊?看到那些闪光,脑袋就一片空白,没办法集中精神。」
「啊!」我惊叫一声,「这是不是跟我们在清净寺注视护摩坛火堆时的感觉一样……」
「原来如此。」瞬总算起身,点点头说道:「果然没错,刚才是催眠术。」
「那是什么?」
「好久好久以前操纵人心的技术。若是施加暗示,可以让人睡著或者说出心底话,对指示言听计从。」
不知道瞬从哪里得到这些知识。
「我们之中只有早季最不受影响,还大喊要抓它,这是因为太呆的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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