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罪行(9)(1/1)
1994年年底,哈里·马嘎尼亚去了一趟丘卡利特小镇,找到了那个给米盖尔·蒙特斯写情书的姑娘。她叫玛丽娅·德尔马尔·恩西索·蒙特斯,也就是米盖尔·蒙特斯的堂妹。她十七岁,从十二岁就恋爱。她人瘦,栗色头发是阳光照晒的结果。她问哈里·马嘎尼亚干吗要找她堂兄。哈里说他是米盖尔的朋友,还说有一天夜里米盖尔跟他借过钱。后来,姑娘把哈里介绍给自己父母。这两口子有个食品店,也出售咸鱼。他们从瓦塔班波一直走到梅达诺斯,沿着海岸购买渔民的海产,有时甚至走到北边的狼群岛,那边的渔民几乎都是印第安人,都有皮肤癌,但他们好像并不在乎。夫妻二人把鱼装满卡车后就返回丘卡利特小镇,自己动手腌制。玛丽娅·德尔马尔的父母给哈里·马嘎尼亚留下的印象很好。那天晚上,他留下来吃晚饭。但此前他出去看了丘卡利特小镇,那姑娘陪着他,他要找个购物的地方,买件小礼物送给她父母,因为他们如此热情好客地邀请他吃饭。他从商店里出来以后,她问他是否愿意认识一下米盖尔的家。哈里说:愿意。轿车直奔丘克利特小镇外面。在一些树木的保护中,有一座旧砖房。玛丽娅说:如今没人住了。哈里·马嘎尼亚下了轿车,看见一座猪圈、一座羊圈,栅栏破碎、木杆腐烂;还看见一个鸡窝,里面有什么在动弹,可能是老鼠,也许是长虫。接着,他推开了屋门,一股动物死尸的气味迎面扑来。他有预感。回到车上,找到手电,重返破屋。这一次,玛丽娅跟在他身后。他在房间里发现了几只死鸟。他把手电筒的光线聚焦到了树枝做的檩条上,可以看到顶层之间堆积着难以辨认的东西或者废物。黑暗中,玛利娅说:头一个离开这里的就是米盖尔。后来,他母亲去世了。父亲在这里又忍耐了一年。有一天,我们就再也没见到他。据我母亲说,他自杀了。据我父亲说,他去北边找米盖尔了。他们没有别的子女吗?玛丽娅说:有过,还是婴儿的时候就都死了。哈里问:你也是独生女吗?玛丽娅:我家的情况也一样。哥哥姐姐病的病死的死,没有一个超过六岁的。哈里:真遗憾。另外一个房间更黑暗。但是没有死尸的气味。哈里想:真奇怪啊!怎么会有活人的气味呢?也许是生命突然中断的气味、匆匆来客的气味、坏人的笑声,但是是生命的气味。二人走出房子后,玛丽娅给他指指满天星斗的夜空。哈里问:你还指望有一天米盖尔会回来吗?玛丽娅:我等着他回来,可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他问:你认为他如今会在什么地方?她答:我不知道。他问:是在圣特莱莎吗?她答:不会吧。要是他在那里,你也不会跑到这里来了,对吧?他说:对。哈里走之前,拉住玛丽娅的手,说道:米盖尔不配娶你。姑娘笑了一下。她有一口整齐的小牙齿。她说:我应该嫁给他。哈里说:不应该。你应该找个更好的男人。那天夜里,哈里·马嘎尼亚在姑娘家里吃了晚饭后,重新向北方驶去。黎明时分,他到达了蒂华纳。他知道在蒂华纳惟一了解米盖尔·蒙特斯的朋友是个名叫丘乔的人。他打算在蒂华纳的酒吧和歌舞厅找一个名叫丘乔的招待或者调酒师,可他没有这么多时间。他也不认识可以帮助他的什么人。中午,他给一位住在加利福尼亚的老熟人打电话。他说:喂,我是哈里·马嘎尼亚。对方回答说:我不记得什么哈里·马嘎尼亚了。哈里·马嘎尼亚说:记得吗?五年前咱们在一起办过训练班,就是在美国圣巴巴拉。对方说:嘿,他妈的,当然记得了,你是亚利桑那州亨特维尔的治安官。你还当警官吗?哈里·马嘎尼亚说:是的,还是警官。随后,二人互相问候对方妻子的健康情况。那位东洛杉矶警察说,他老婆还好,就是越来越胖了。哈里说他老婆已经去世四年了。是在圣巴巴拉办训练班后几个月的事情。对方说:真抱歉。哈里说:没关系。接着,二人不自在地沉默片刻。最后,对方问:怎么死的?哈里说:是癌症。走得很快。对方问:哈里,你这会儿在洛杉矶吗?哈里:没有。我在蒂华纳,距离洛杉矶很近。对方问:你去蒂华纳干什么?是度假吗?哈里答:不是度假。我在找人。我自己掏钱找人。明白吗?可我只有一个名字。对方:要我帮你吗?哈里:那再好不过了。对方:你从哪儿给我打的电话?哈里:从公共电话亭。对方:往里投币!等着我!哈里一面等待,一面不想老婆,而是想露西·安妮·桑德尔。后来,不想露西·安妮了,转而欣赏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些人头戴玛莉阿芝乐队成员戴的纸壳帽子,上面涂了黑色或者紫色或者橘红色,人人挎着大口袋,个个面带微笑。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可是闪得太快,他自己都没察觉):应该回亨特维尔,忘掉整个这件事。接着,他听到了那位东洛杉矶警官的声音:给了他一个名字,拉乌尔·拉米雷斯·塞莱索;还有一个地址,黄金街401号。对方从加利福尼亚问他:哈里,你会说西班牙语吗?哈里回答:越来越差劲。到了下午三点,哈里顶着无情的烈日敲黄金街401号的大门。开门的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她身穿校服。哈里说:我找拉乌尔·拉米雷斯·塞莱索先生。小姑娘一笑,敞开了门,消失在暗处。起初,哈里不知应该进去还是在外面等候为好。也许是烈日把他给推进了室内吧。他闻到了水汽、刚刚浇过水的植物以及瓦罐泡水后的气味。从客厅出去,两侧有走廊。一条走廊通向一个灰砖铺地的院子和一堵长满攀缘植物的墙壁。另外一条走廊比客厅里黑暗,或者说比哈里站的地方黑暗。一个男人的声音问他:什么事?哈里:我找拉米雷斯先生。对方问:您是谁?哈里:我是洛杉矶警察堂·理查森的朋友。对方:哎呀,真有意思!为什么拉米雷斯先生就是好人呢?哈里:我找一个人。对方半惆怅半厌倦地说:人人都这么说。那天下午,他跟着拉米雷斯一道前往蒂华纳市中心的警察局。拉米雷斯让他独自查阅一千多份档案。他对哈里说:你翻一翻吧!两小时后,哈里找到了一份可能与丘乔有关系的档案。拉米雷斯回来检查档案的时候,对哈里说:这是个价值不大的罪犯。他偶尔拉拉皮条。今天晚上咱们可以在沃沃歌舞厅找到他。他经常去那里。不过,咱们先共进晚餐。哈利和他在一家露天餐厅吃晚饭的时候,这位墨西哥警察说起了自己的身世。拉米雷斯说:我出身贫寒。一直到二十五岁之前,总是磕磕绊绊。哈里没兴趣听他讲述自己的身世,而是想听听丘乔的情况,但他假装在倾听。那些西班牙语词汇犹如耳旁风,没给他留下任何印象,因为他不打算听,就没听进去;尽管此前拉米雷斯用英语试着讲述,效果依然。哈里朦朦胧胧地明白了:拉米雷斯的日子的确过得不容易。可怜的母亲连续几次外科手术,已经习惯了忍受不幸。警察的名声不好,有时是真的,有时是假的,这十字架咱们得背着。哈里想:是一副十字架啊。随后,拉米雷斯说到了女人,劈开双腿的女人。劈得很大啊。露出了什么?老天爷!吃饭的时候不能说啊。一个骚孔。一个骚眼。一个骚洞,就像加利福尼亚的地坑一样,我想是叫圣贝纳迪诺地坑吧。加利福尼亚有地坑吗?头条新闻。哈里说:是的。我住在亚利桑那州。拉米雷斯说:是啊,先生,离得很远。哈里说:不远,在旁边。明天我就回家。随后,哈里听到他讲述关于子女的漫长故事。他问:哈里,你以前注意听过孩子的哭声吗?哈里:没有听过。我没子女。拉米雷斯:是啊,是啊,对不起,对不起。哈里纳闷:干吗说对不起呢?拉米雷斯:那是个正派的好女人啊。那女人,你在无意中伤害了她。就因为风俗习惯啊。哈里,咱们就因为风俗习惯变成了盲人(至少是独眼龙啊)。直到突然得了不治之症,那女人病倒在咱们怀里。她总是关心大家,就是忘记了自己,这时在咱们怀里变得无精打采了。拉米雷斯强调:就是到了这个时候,咱们还没察觉呢。哈里纳闷:我跟他讲过我的家事吗?我的名声臭到这个程度?拉米雷斯低声说:事情不是像你看见的那样。你以为事情就像表面那样没大麻烦、没问题吗?哈里回答:不是。提出问题总是很重要。蒂华纳这位警官说:正确。总是应该提出问题的。总是应该对我们的问题再提个为什么。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稍一疏忽,我们的问题就把我们带到我们不愿意去的地方。哈里,你能看到这问题的实质吗?我们的问题从定义上看就可疑。但是我们需要提出来。这是最操蛋不过的了。哈里说:生活就是这样啊。随后,拉米雷斯沉默了。他俩欣赏着大街上过往的行人,脸上感觉到习习凉风吹到了蒂华纳。凉风里带来汽车油、干燥植物、柑橘、大规模墓地的气味。拉米雷斯问:再来一杯啤酒吗?还是现在去找那个什么丘乔?哈里答:再来一杯吧!他俩走进那家歌舞厅后,哈里让拉米雷斯采取主动。这位墨西哥警察叫来一个保镖。这个保镖肌肉发达,像个健美运动员,身穿的运动衫像紧身衣那样紧贴在胸膛上。拉米雷斯在保镖耳边说了些什么。保镖低头听着,后来抬头看看警察,似乎要说点什么。可是,拉米雷斯说去吧!保镖就消失在歌舞厅的灯光后面了。哈里跟着拉米雷斯一直走到后面的走廊尽头。二人进了男厕所。里面有两个男子,一看见警察进来,连忙走开。拉米雷斯用了一阵工夫照镜子。他洗手,洗脸后,从西装上衣掏出一把梳子,仔仔细细地梳头。哈里既不洗脸,也不梳头,静静地靠在没有粉刷的水泥墙上,一直等到丘乔的出现。丘乔问:你们要干什么?拉米雷斯说:丘乔,你过来!哈里关上了厕所的门。拉米雷斯提问。丘乔一一回答。他认识米盖尔·蒙特斯。他是米盖尔·蒙特斯的朋友。据他所知,米盖尔·蒙特斯还住在圣特莱莎,跟一个妓女同居。他不知道妓女的名字,但知道是个年轻姑娘。她曾经在一家名叫“内务”的夜总会里干过。哈里问他:认识艾尔莎·富恩特斯吗?那家伙转身,看哈里一眼,点点头。他目光凶狠,属于那种总是迷糊的可怜虫。他说:我想她是叫这个名字。拉米雷斯这时说:丘乔,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呢?这个拉皮条的家伙说:头儿,因为我从来没骗过你呀。这位墨西哥警察一面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一面说:可是我得拿到保证啊。那是一把自动弹出匕首,手柄上有珍珠母,刀刃锋利,有十五公分长。丘乔呻吟道:头儿,我从来不骗你。拉米雷斯说:丘乔,这事对我的朋友很重要。我怎么知道我们一走你不会打电话给米盖尔·蒙特斯呢?丘乔:头儿,既然是您的事,我绝对、绝对不给米盖尔通风报信。我连这个念头都没有啊。拉米雷斯问哈里:哈里,怎么办啊?哈里说:我估计这小子没撒谎。哈里推开了厕所门,看见对面有两个身材不高的妓女和那个保镖。两个妓女开始发胖,大概属于感性的女人,因为她俩一见到丘乔安然无恙出来,就立刻又哭又笑地扑过来拥抱丘乔。最后一个离开厕所的是拉米雷斯。他问保镖:有问题吗?保镖声音很轻地回答说:没有任何问题。他问:这么说一切都好了?保镖:很平静。哈里和拉米雷斯走到门外时,看见一队年轻人正准备进歌舞厅。哈里认出人行道那边丘乔搂着两个妓女走路。天上挂着这一轮圆月,这让哈里回想起他见过的大海,见过不到三次。拉米雷斯走到哈里身边说:丘乔上床去了。他害怕极了,特别激动,不可能不想马上找个沙发躺一躺,来杯苏打威士忌,看电视上的好节目,让两个妓女准备好饭菜。说实在的,这种女人也就是会做饭。拉米雷斯说话的口气,好像从上小学起就认识妓女一样。那队年轻人后面,还有几个大呼小叫的美国游客。拉米雷斯问:哈里,你现在要干什么?哈里望着地面说道:我去圣特莱莎。当天夜里,他顶着星星又上路了。穿过科罗拉多河的时候,他看见天上有颗彗星划过,也许是一颗流星。按照母亲的教导,他默默地许个愿。从圣路易斯到玻璃城的公路上,他没有见到人烟。到玻璃城后,他停下来,到餐厅里喝了两杯咖啡,什么也不想,感觉热乎乎的咖啡顺着食管流进胃里。接着,跑上了玻璃城到索诺伊塔的公路,一直向南,朝着卡波尔卡驶去。到了卡波尔卡小镇,寻找出口的时候,发现除了加油站之外,所有店铺都打烊了。他向东方开去,穿过阿尔塔尔、新村和圣塔安娜,最后与通向诺加莱斯和圣特莱莎的四车道相连。清晨四点,他到达了圣特莱莎。走进德梅特里奥·阿基拉的家,没看到任何人,为此,没有上床休息一下。洗洗脸,洗洗胳膊,用冷水擦洗胸部和腋下,从手提箱里拿出一件干净衬衫穿上。走到“内务”夜总会的时候,那里还没有关门。他要求见老鸨。接待他的家伙带着讥讽的表情看他一眼。那家伙站在一个木制柜台后面,那柜台是给一个人设计的舞台,节目主持人可以站在后面,那家伙个子可能很高。那家伙说:先生,这里没有什么老鸨。哈里说:那我想跟负责人谈谈。答:先生,没有负责人。哈里问:谁管事?答:先生,这里有个负责公共关系的女士。她叫以塞拉小姐。哈里试着笑一笑,说道:我想跟以塞拉小姐谈一分钟。那家伙说:您进歌厅里去打听她吧!哈里走进一个大客厅,看见一个有小白胡子的人在沙发上睡觉。四周墙壁挂满了红布,做了凸雕饰,好像客厅是妓女疯人院的安全室。走上楼梯,扶手上也蒙上了红布,哈里迎面看见一个妓女陪着嫖客下楼,他拉住了妓女的胳膊。他问艾尔莎·富恩特斯是不是还在这里工作。妓女喊道:松手!走开!下楼去了。歌厅里人很多,但传来的音乐是波莱罗舞曲或者南方的丹松舞曲,听起来令人忧伤。黑暗中,男男女女搂着几乎不动。哈里很费劲地才找到了一个服务员,问哪里能找到以塞拉小姐。服务员给他指了指歌厅尽头的一扇门。以塞拉小姐在陪着一个大约五十岁的男子,那人身穿黑色西装,打着黄色领带。他们邀请哈里坐下的时候,那人挪到面向大街的窗口去了。哈里对以塞拉小姐说,他找艾尔莎·富恩特斯。以塞拉小姐想知道:找她干什么?哈里面带微笑地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以塞拉小姐笑了。她很瘦,身材苗条,左肩膀上有文身,是个蓝色的蝴蝶;她年龄可能还不到二十二岁。靠窗口那家伙也想笑,但只是上嘴唇动了动,做了个怪相。以塞拉小姐说:她已经不在这里做了。哈里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以塞拉小姐:1月左右吧。问:您知道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她吗?以塞拉小姐看看靠窗口那家伙的表情,问他能不能说。那男子说:怎么不能呢?就算咱们不说,他也能用别的办法打听出来。这美国佬好像很固执。哈里说:的确如此,我是个固执的人。那男人说:以塞拉,你可别再让他得了心脏病啊。告诉他艾尔莎·富恩特斯住的地方吧。以塞拉小姐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长方形黑皮厚账本,开始查阅地址。她说:到目前为止,艾尔莎·富恩特斯住在圣卡塔丽娜大街23号。哈里问:这条街在什么方向?以塞拉小姐答:在卡兰萨区。那男人说:您一路打听吧,就能找到了。哈里站起来,道了谢。离开前,他转身想问他们是否认识米盖尔·蒙特斯。但立刻就后悔了,及时地打住。
他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圣卡塔丽娜大街。终于找到了23号。艾尔莎·富恩特斯的房子用白灰粉刷过,大门是铁的。他敲了两下。左邻右舍安安静静,但此前有三个妇女出门上班。那三个女人刚一离开各自的家门就走到了一起,看了哈里的轿车一眼,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他掏出弹簧刀,蹲下,轻而易举地撬开了门。里面有根铁棍,是当门闩用的,可这时没有插上,说明室内无人。他关上门,下了门闩,开始搜查。每个房间都不乱,而是整整齐齐,不乏魅力。墙壁上吊着水罐、一把吉他、几束散发着香气的草药。艾尔莎·富恩特斯的卧室有点乱,但其他方面无可挑剔。衣柜里的衣服整整齐齐;一张床头桌上摆着几张照片(其中两张是她跟米盖尔·蒙特斯的合影);地面上还没来得及有尘土。电冰箱里摆着足够的食品。房子里没有半点灯火,连圣母像前也没点蜡烛,一切都似乎准备艾尔莎回家再说。他寻找米盖尔·蒙特斯曾经在这里停留过的痕迹,可是什么也没有找到。他在客厅的一把扶手椅上坐下来,准备等下去。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中午十二点了。没人打算开门。去厨房,找点吃的东西。查查牛奶盒上的保质期,他喝了一大杯。从窗台旁边的塑料口袋里拿出一个苹果,一面吃一面检查房屋的各个角落。不打算煮咖啡,免得点火。厨房里惟一过期的东西就是面包,已经发硬了。他找到了一个地址本,一张长途汽车预订单,这是很容易被忽略的小小动向痕迹。检查了洗手间,看看艾尔莎·富恩特斯的床下,翻翻垃圾袋。打开了三个鞋盒,只看到鞋子。瞅瞅床垫下面。掀起三块小地毯,上面有阿拉伯图案,说明艾尔莎·富恩特斯的爱好。没发现什么东西。于是,想到应该查查天花板。卧室和客厅的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但他在厨房的房顶上发现了一道裂缝。登上一把椅子,拿出弹簧刀,撬动石灰墙皮。墙皮纷纷落下,扩大了洞口后,他伸手进去摸摸。掏出一个塑料袋和一个记事本。塑料袋里有一万美元。把美元装进自己口袋后,开始翻阅记事本。上面有电话号码,没有姓名和抬头,好像随意写上去的。他估计是嫖客的电话号码。少数号码有名字:妈妈、米盖尔、鲁北、胡安娜,还有几个是绰号,可能是同行。他认出电话号码里,有的不是墨西哥而是美国亚利桑那州的。把记事本和美元放在同一个口袋,决定离去。他有些紧张,想喝两杯咖啡。启动车子时,他感觉有人在盯梢。但周围是安安静静的,只有几个孩子在大街上全神贯注地踢足球。他按按喇叭,孩子们磨蹭了好久才让路。他从后视镜里看见有一辆高地战马出现在大街另一侧。他慢慢滑行,让“战马”追上来。驾驶员和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人,对他丝毫没有兴趣,到了街口,“战马”超过了他。他把车子开到市中心,在一家顾客很多的餐厅旁边停车。他要了一份火腿炒鸡蛋和一杯咖啡。等菜的工夫,他去柜台问一个小伙子是否可以打电话。那小伙子身穿白衬衫,打着黑领结,问哈里是要打给美国,还是墨西哥。哈里说:就是本地圣特莱莎的电话,一面掏出电话本给小伙子看。小伙子说:行,随便打吧,我记账。可以吧?哈里说:好的。小伙子把电话放到他跟前后,就去招呼别的客人。哈里先给艾尔莎·富恩特斯的母亲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人。他打听艾尔莎。那女人说:艾尔莎不在这里。他问:您不是她母亲吗?那女人说:是啊,我是她母亲。可她住在圣特莱莎啊。哈里:那我是在往哪里打电话啊?那女人:什么?哈里:太太,您住在什么地方?那女人:住在托科尼尔克。哈里:在哪里啊?女人:先生,在墨西哥。哈里:是墨西哥的什么地方?女人:在特培华内斯。哈里喊了起来:可是特培华内斯在什么地方啊?答:先生,在杜兰戈。哈里问:是杜兰戈州吗?他一面问一面在一张纸上写下“托科尼尔克”、“特培华内斯”,最后是“杜兰戈”等字样。挂上电话前,他问她详细地址。那女人给了他,但不大理解为什么要地址,不过没任何异议。哈里说:我替您女儿给您寄去一笔钱。女人说:愿上帝赐福给您!哈里:不要谢我。谢谢您女儿吧。女人:行啊,愿上帝赐福我女儿吧!也赐福给您!哈里打个手势给戴黑领结的小伙子,告诉他电话还没用完。然后,回到了餐桌旁边。火腿炒鸡蛋和咖啡已经摆在那里了。重新再去打电话之前,他要服务员再来一杯咖啡。随后,他端着咖啡又去柜台了。他拨了米盖尔·蒙特斯的电话号码(一面心里想:会不会是别的什么米盖尔呢?),结果正像他担心的那样,没人接听。接着,他拨了那个鲁北的电话。结果谈话的混乱程度超过了与艾尔莎母亲的水平。哈里终于弄明白了:这个鲁北住在埃莫西约,她一点也不想知道艾尔莎·富恩特斯和圣特莱莎的事情;不错,她从前是认识米盖尔·蒙特斯,但是也不想知道他的事情(就算他仍然还活着也一样);她说,她在圣特莱莎的生活从头到尾是个错误,现在不愿意再错了。接着,哈里又给另外两个女人打电话:一个在本子上面,名叫胡安娜;另一个在下面,绰号是“母牛”。这两个电话里都有录音说已经停机。哈里还想最后尝试一下。他拨了一个亚利桑那州的电话号码。结果,留言机上的声音说:请留下信息,以后联络。他要求买单。打黑领结的小伙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做加法运算,一面问哈里是否吃得满意。哈里说:很好。随后,他在萤火虫大街阿基拉的住宅里睡了一个午觉,梦见美国亨特维尔的一条主要大街被沙尘暴袭击。有个声音在他身后喊道:应该到廉价商店去找那几个姑娘啊!但是,他没理睬,继续埋头阅读文件、复印件,那上面的文字好像地球上没有过。睡醒后,他洗了一个冷水浴,用一个柔软的大浴巾擦干了身体。随后,他打电话给问讯处,说出了米盖尔·蒙特斯的电话号码,询问这个号码是在哪个城市登记的。接待他的女人要他稍等片刻,后来念出街道和门牌号码。挂电话前,哈里问这个电话是用谁的名字登记的。女电话员说:先生,使用的名字是弗兰西斯科·迪亚斯。夜幕很快要在圣特莱莎降临的时候,哈里到达了圣保罗凯旋门大街。这条街道是与马德罗中路平行的,位于还保留着过去风貌的居民区:一两层楼的房子,水泥和红砖结构,住户是中产阶级人士、公务员或者年轻的专业人员。如今人行道上走着老人和成群的年轻人,他们或跑步或骑车或驾驶破旧的汽车,总是急急忙忙,好像今晚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要做。哈里心想:其实,惟一有急事要办的人是我啊。他待在车里没动,等候天完全黑暗下来。他下车,穿过街道,周围没人。房门是木制的,好像不难打开。他用弹簧刀一撬,门就开了。从客厅出去,有一条长长的走廊通向一个明亮的小院子,光线来自邻居家。一切都是乱糟糟的。他听见别处传来的电视声音和一种喘气声。他立刻明白了这里还有别人,后悔没带武器。他探头看看第一个房间。一个胖胖的宽肩膀的家伙正在从床下掏什么东西。床很矮,掏东西费劲。等东西掏出来后,开始拖向走廊的时候,那家伙一转身,看见了哈里,但并不惊讶。那东西裹着塑料带。哈里立刻感到恶心和狂怒涌上心头。在一刹那间,二人都没有动弹。那胖子身穿黑色工作服,很可能是某个加工厂的正式制服。他的表情有些生气,甚至难为情。似乎是说这苦活是我干的。哈里怀着一种宿命的想法认为,其实他并没有来这个距离市中心只有几分钟路程的弗兰西斯科·迪亚斯之家,像是待在乡下尘土飞扬的灌木丛中一座破茅屋里,旁边是牲口圈、鸡窝和一个柴火灶,位于圣特莱莎或者随便什么沙漠里。哈里听见有人关门以及向客厅走来的脚步声。有个声音在叫胖子的名字。哈里还听见胖子说:我在这儿呢,跟咱们的朋友在一块。哈里更加愤怒了。他想一刀捅进胖子的心脏。他猛然朝胖子扑过去,用眼角余光绝望地注意着从走廊上过来的两个人影——就是他先前看见在“战马”里的两个家伙。
1995年1月5日开年不久就发现了另外一具女尸。这一次是一具尸骨,埋在地表浅处,地点在属于莫雷洛斯村庄的一座牧场里。挖掘出尸骨的农民不知道是个女人,以为是个小孩子。尸骨旁边没有衣服,没有任何可以识别身份的遗物。村里有人报了警。六小时后,警察方才赶到。对每个发现尸骨的人一一录了证词,警察询问是否少了村民,是否最近有人打架,是否什么人最近行为不正常。当然有了:两个村民离开了村庄,像往年一样,去了圣特莱莎,或者诺加莱斯,或者美国。大家的事情嘛,经常发生,但不严重。农民的行为嘛,取决于季节、收成、牲口的多少,一句话,取决于经济状况,跟全世界一样。圣特莱莎的法医很快作出判断:这是个女人。加之埋葬的坑里没有衣物,显然是一桩谋杀。她是如何被害的呢?法医说不出来了。什么时候被害的?大约三个月前吧。法医宁可不说得绝对,因为尸体的腐烂过程变化多端,为此,有人非要知道准确的死亡时间,那就得把尸骨送到埃莫西约法医解剖所,或者最后送到首都去。圣特莱莎警方发布公告,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总而言之,是推卸责任。凶手可能是个驾驶员,从下加利福尼亚来,向奇瓦瓦去;死者是个搭顺风车的旅行者,上车地点在蒂华纳,在萨利克被害,埋葬在这里是偶然的。
1月15日又发现了一具女尸。她名叫克劳迪娅·佩雷斯·米阳。发现尸体的地点是萨华丽托斯大街。死者身穿黑色毛衫,每只手上都戴着人造宝石戒指,此外还带着结婚戒指。没有裙子,没穿内裤;但脚上有人造革红色平底皮鞋。被强奸过,是被勒死的,尸体裹着白色的毯子,好像凶手打算移尸外地,而突然决定(也许是环境所迫)把尸体扔在萨华丽托斯大街的垃圾桶里。克劳迪娅二十一岁,与丈夫和两个孩子住在马尔克斯大街,距离发现她尸体的地方不远。警察到达她家门前时,没人出来开门,但从室内传出来的哭叫声清晰可闻。警察因为有搜查令,就把死者住宅的房门撞开了。在一间用钥匙锁住的房间里,警察发现了两个小孩,一个名叫胡安·阿帕里西奥·佩雷斯,另一个名叫弗兰克·阿帕里西奥·佩雷斯。房间里有一桶自来水和两个普通长面包。在一名儿童心理医生的帮助下,警察问了孩子们一些问题。他俩说,是父亲胡安·阿帕里西奥·雷格拉昨天夜里把他俩锁在卧室的。后来,他俩听见了碰撞声和叫喊声,但说不清是谁在喊叫,也不知道碰撞声是怎么回事,后来他俩就睡着了。第二天家里已经没人了。等到听见警察的叫门声,他俩才哭喊起来。谋杀案嫌疑人胡安·阿帕里西奥·雷格拉有一辆轿车。警察没有找到,据此推测,嫌疑人杀害妻子后,驾车逃跑了。克劳迪娅在市中心一家咖啡馆里当服务员。胡安·阿帕里西奥·雷格拉没有固定工作。有人说他在加工厂干活,有人说他给前往美国的移民当偷渡向导。警方立刻下达了通缉令。但知情的人都断言那小子绝对不会在城里露面了。
2月,玛丽娅·德拉露丝·罗麦罗死了。她十四岁,身高一米五八,长发垂到腰间,本来她打算剪成短发,这是她跟姐姐说的。不久前开始在esa加工厂干活。esa是圣特莱莎最早的工厂之一,位置不在工业区,而是就在珍宝小区;工厂像座甜瓜色的金字塔,祭坛藏在大烟筒后面,有两扇工人和卡车进出的货场大门。玛丽娅·德拉露丝·罗麦罗下午七点走出家门。同行的有前来找她的几个女友。她对家里人说是去索诺丽塔一家工人歌舞厅跳舞。歌舞厅位于圣达米安和布拉达两区的交界处。她还说晚饭在外面吃。她父母都不在家,因为那一星期上夜班。玛丽娅·德拉露丝的确跟女伴们站在一辆厢式货车旁边吃了晚饭。那厢式货车停在歌舞厅对面的人行道上,出售玉米饼和奶酪饼。晚上八点,她们进了歌舞厅,看到里面挤满了熟悉的年轻人,因为大家都在同一个厂里工作,或者因为在小区里见过面。据玛丽娅·德拉露丝的一个女友说,玛丽娅独自跳舞,不像她的女友们与情人或者熟人一起跳。但有两次她被两个小伙子分别邀请喝酒或者吃冷饮。玛丽娅·德拉露丝都拒绝了。第一次是因为她不喜欢那个小伙子,第二次是因为胆怯。晚上八点半,她在一个女友陪同下离开了歌舞厅。她俩住的地方距离相对较近,一起回家比单独走路要好多了。在距离玛丽娅·德拉露丝家还有五条街的地方,她俩分手了。此后,她就下落不明。警察询问了五条街上的居民,大家都声称没有听见任何喊叫声和求救声。两天后,她的尸体出现在“黑屋”公路的一侧。她被强奸过,面部多次被殴打,特别像发泄仇恨,甚至有腭骨断裂,这在棒击中都实属少见;这让法医推测出(但后来随即排除)这样的结论:绑架玛丽娅·德拉露丝的轿车发生了车祸。死因是胸部和颈部多处刀伤,直接伤及两肺和多处动脉血管。办理此案的是检察员胡安·德迪约斯·马尔蒂内斯。他重新询问的人有陪同玛丽娅一道去歌舞厅的女友们、歌舞厅老板、服务员以及玛丽娅独自走过或者打算走的五条街的居民。询问的结果让人泄气。
3月,城里没有出现女尸。但是,4月发现两具,间隔的时间很短。还响起了第一批批评警方办案不力的声音:警方不仅无法制止性犯罪浪潮,而且无法抓住凶手以及恢复这座本来勤劳城市的安宁与和平。头一具女尸出现在圣特莱莎市中心家园旅馆的一个房间里。尸体在床下,裹着被单,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的乳罩。据旅馆经理介绍,死者的房间登记在亚历杭德罗·贝尼亚尔瓦·布劳文名下,他三天前租了这间房,如今没有消息。警察询问了清洁女工和两名接待人员,人人都声称这个客人只是在入住的第一天露过面。清洁女工则发誓第二天和第三天绝对没发现床下有东西,但这种说法,据警察分析,可能是花招,用来掩盖打扫房间时的粗心。在旅客登记簿上,贝尼亚尔瓦·布劳文留下的是埃莫西约的地址。埃莫西约警方得到消息,发现那个地址根本没住过什么贝尼亚尔瓦·布劳文。死者大约三十五岁,肤色微黑,强壮,胳膊上有大量针刺的痕迹。据此,警察对城里吸毒的圈子进行了排查。但没有找到可以识别死者身份的线索。根据法医分析,死因是过量吸食海洛因。不排除提供毒品的人就是嫌疑人布劳文,也不排除布劳文知道此女已经中毒。两周后,就在全部努力集中在调查第二个无名女尸案的时候,有两个妇女来到警察局,声称认识第一具女尸。死者名叫索菲亚·塞拉诺,曾经在三家加工厂当过女工和服务员,后来在新城区荒地,公墓的后面做了妓女。她在圣特莱莎没有家人,只有一些朋友,都是穷人,因此她的遗体被送给圣特莱莎大学医学系的学生们了。
第二具女尸出现在星星小区的垃圾堆附近。被强奸过,是被勒死的。不久,查明她叫奥尔卡·帕雷德斯·帕切戈,二十五岁,皇家大道服装店女工,距市中心很近。她未婚,身高一米六,家住雷东多兄弟大街,鲁文·达里奥区,有个妹妹名叫艾丽莎·帕雷德斯·帕切戈。小区里的人都认识这姐妹二人,因为她俩有同情心、人缘好、办事认真。五年前,父母双亡,父亲是癌症,母亲是心脏病,仅仅间隔两个月就都离开人世。奥尔卡负责管家务,井井有条,从容不迫。没有男朋友。妹妹艾丽莎二十岁,有未婚夫,打算结婚。艾丽莎的未婚夫是个刚刚从圣特莱莎大学毕业的年轻律师,在城里一位商业大律师的事务所工作,据推测奥尔卡被绑架的那个夜晚,他有不在场证明。他未来的大姨子之死让他感到非常震动,在对他的非正式传讯中,他说简直不能想像谁会对奥尔卡有仇,甚至加害于她,因此他坚持认为这是命苦,据他说,他未婚妻一家厄运临头,先是父母双亡,后是姐姐被害。奥尔卡不多几位女友认可了艾丽莎和她未婚夫的看法。人人都喜欢她,这样好的圣特莱莎人可是不多了,一句话,诚实、正派。另外,她很会穿衣,品位高雅。关于她穿着的品位,法医同意大家的看法,另外,他发现尸体上有个怪事:死亡之夜她穿的裙子,是反穿的。
5月,美国领事拜访了圣特莱莎市市长。随后,在市长陪同下又会见了警察局长。这位领事名叫亚伯拉罕·米切尔,但是他老婆和朋友们叫他柯南。他身高一米九,体重一百零五公斤,满脸皱纹。他喜欢住在墨西哥,喜欢去沙漠里生活一段时间;他自己只管大案和要案。就是说,几乎总是无事可做,除了代表美国参加一些聚会以及在某个夜里(每两个月一次)在热衷喝酒的同胞陪同下突然造访圣特莱莎两家最负盛名的龙舌兰酒家。此前,那位亨特维尔的治安官失踪了,领事掌握的所有报告都表明最近有人在圣特莱莎见过警官。警察局长想知道那位治安官来圣特莱莎是公务还是旅游。领事说:当然是旅游。局长佩德罗·内格雷特说:那我能知道什么呢?这里每天有成百上千的游客经过啊。领事想了想,最后觉得局长有道理。局长心里想: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尽管如此,出于对市长的尊重(市长是他朋友),局长同意领事或者领事认为合适的人选检查本城自1994年11月以来至今无名死者的照片。专程为此事从美国亨特维尔赶来的治安官助手罗利·甘布萨诺一一辨认了照片,毫无结果。领事馆职员库尔特·班克斯说:可能治安官疯了,在沙漠里自尽了。另一个职员亨特尔森说:也许治安官在佛罗里达跟一个男扮女装的家伙同居呢。柯南领事严肃地瞅瞅两个职员,对二人说:这样说一个美国治安官可不厚道!5月,圣特莱莎没有妇女被杀。6月同样没有。但是,7月又出现两具女尸。一个女权主义运动组织上街抗议。这个组织名叫索诺拉妇女争取民主与和平组织,总部设在埃莫西约,圣特莱莎仅有三个分支机构。头一具女尸出现在莱夫西奥大街一家汽车修理部的院子里,修理部差不多位于大街尽头靠近通往诺加莱斯公路的地方。死者十九岁,被强奸过,是被勒死的。尸体在一辆准备拆卸的汽车里面。她身穿混纺布长裤、有些露胸的白衬衫,脚上是牛仔靴。三天后,警方获悉死者名叫巴乌拉·加西亚·萨帕特罗,家住牛背山小区,是teosa加工厂女工,出生在墨西哥克雷塔罗州。她跟三个克雷塔罗州女人同住,没听说她有男友;但是与同一家工厂的两个男同事有过感情纠葛。这二人被警方传讯了好几天。但二人都能拿出不在场证明。传讯的结果是其中一人休克和被打断了三条肋骨,送进了医院。就在警察还在调查巴乌拉·加西亚·萨帕特罗的案子时,第二具女尸出现在通往黑屋公路旁边墨西哥石油公司仓库的后面。死者十九岁,消瘦,肤色发黑,有一头黑色长发。根据法医检验,死者肛门和阴道都被多次强暴过,身上有多处血肿,说明有人对她施加了极大的暴力。但是,发现死尸的时候,她上下穿着整齐:混纺长裤、黑色内裤、浅栗色连裤袜、白色乳罩、白衬衫,所有的服饰都没有撕破的地方;据此推测,凶手,或者凶手们把她脱光衣服强暴并杀害后,重新给她穿好了衣服,最后才扔到了墨西哥石油公司的仓库后面。办理巴乌拉·加西亚·萨帕特罗一案的是州检察员埃弗拉因·布斯特罗;罗萨乌拉·洛佩兹·桑塔纳一案交给检察员埃尔奈斯托·欧尔迪斯·雷伯耶多办理。这两桩案子很快就进入了死胡同,因为没有目击者,没有任何人能给警察提供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