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念与背叛(1/2)
图书委员硬是要真依借的,是一本恋爱小说,听说前阵子还翻拍成电影。真依很惊讶,高中图书馆竟然有这种类型的书,仔细一间才知道,这是那位图书委员指定要学校买的。真依一点也无法理解,自己已经有的书为什么还要学校买,但从这可以看出,那位图书委员有多么喜爱这本书呢。
从学校回家的路上,真依边走边看那本书,因为她很想知道那位图书委员极力推荐的书,写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故事。她打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边走边看书过——出生在几乎没有纸制书本的时代这是理所当然的——但这也不是不可能做到。
为了看这本书而边走边看,但内容却不符合她的期待。
虽然只看了第一章就下结论是有点早,但说真的,内容并不有趣。并不是说故事写得不好,出场人物的心情描绘得很仔细,故事铺陈也不错。会让人想看第二章这对情侣的后续发展而加快阅读,但真依的心却没有受到影响,情侣们的可怜遭遇反而让她越来越气。
问题不是出在小说,而是真依的心。
我在焦躁?不安?还是迷惘?
「——我在迷惘什么?」
内心反刍着非常自然吐露的言语,她突然停下脚步。
如果说不焦躁是骗人的,真依不像朝槻怜,是跟这个时代的人对调而来到这里的。因此,对这个时代而言,真依只是一个异物,哪一天要是被时间洪流的自净作用给排除掉,一点也不奇怪。虽然早已做好丧命的觉悟,但她绝对不要还没达成目的就死了。
应该也有不安的情绪吧?跟「他」完全联络不上,每天只能过着等待的日子。
不过,迷惘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到底在迷惘什么呢?应该没有什么好迷惘的啊。我只要顺从「他」就好,因为早就决定这样了。
难道是图书委员对我说的那些话吗?
不幸、又可怜,这有什么不对?这是你自己选的,不是吗?
就算真依如此说服自己,但她还是想不通。
「……」
我好怪。
发现思虑已从书本完全转移到自己身上,于是真依将书放进书包。
快点回去、回去等待「他」联络我,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不得不做的事。
当真依转换心情,打算加快脚步,却被不知何时站在眼前的人挡住去路。
「没想到七绪你走路会这么心不在焉,印象中,你都走得超快的啊。」
「……埋伏在这里是要堵我吗?这可不是有格调的行为呢。有事的话,要是能在学校说完,我会很感激你的。」
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真依假装是因玲人的出现而导致心情不佳。
「混蛋。昨天发生那种事,要是我还敢在教室找你说话,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上原她们肯定会死缠着我不放,我可没笨到自找那种麻烦。」
刚刚大概在和某人传简讯吧,玲人啪的一声阖上手机,慢慢接近真依。
「那你到底有什么事?真的很抱歉,现在我根本没有事要找你呢!」
「说话别那么任性嘛。现在没事找你,所以闪开到一边、等我准备好了,就要去杀你了。这么任性妄为的行为,你以为在这个世界吃得开吗?」
玲人的嘴角上扬,是打算为昨天的批判雪耻吗?
「这跟吃不吃得开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这家伙真的是任性到没救。」
玲人这么回应。
「随便你怎么说。好啦,那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要说快说,不过我是不会答应的。」
「我话都还没说你就先拒绝喔……」
玲人夸张的双肩下垂,然后从沮丧心情中重新振作。
「总之先听我说,一句话解决。昨天被中途打断,今天我们再去探望朝槻一次吧。」
果然是不可能同意的事,应该说,连听的必要都没有。
「无聊,没用的啦。昨天那样难道你还不懂吗?」
「因为无法接受,所以要再试一次。我不是说过吗?我要用我的解决方法来试试。」
「你所谓的解决方法,只是确保自己和周围人的安全罢了吧?那不是真正的解决方法。」
玲人的解决方法根本改变不了什么,这不是「他」想要的。
「不管你怎么说,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顺从『他』。」
「七绪你真的那样想?」
「当然。」
这不是谎言。
「……」
玲人陷入沉默,他不发一语的看着真依,他的眼神不是凝视也不是瞪,就只是单纯的看。玲人现在的表情,真依之前看过好多次,就像看到不懂的数学公式或英文时会出现的表情。
「七绪你现在快乐吗?你为什么可以那样做?」
「问题不在于快乐或不快乐,因为我早就决定要服从『他』了。」
「所以,我才会这样做。」
嗯?玲人歪着头思考,似乎无法认同。
「那我换个角度问。」
这个嘛、玲人抬头望着天空片刻,思考该怎么说才好。
「如果照『他』的计划杀了我,未来的世界就会改变,到时候『时间的意思』消失,那么『他』也会跟着消失对吧。那之后,七绪你该怎么办?」
「就算你问我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这个时代而言,只是个异物的我,总有一天会被时间排除掉吧。」
而这就表示要死,真依对此已有觉悟。
「要是没被排除呢?」
「我不期待有那样的奇迹。」
「可是,朝槻不是有改变命运的力量吗?说不定能得救啊?」
「你是要我求她救我?」
真依眉头紧锁,她不可能那样做的。
玲人连忙挥手解释。
「不是啦,我不是那个意思。不管情况是怎样都没关系,因为问题点并不是那个。我想问的是,当『他』不在了之后,七绪你要怎么办啦。七绪你不是都顺从『他』的命令吗?那『他』不在的话,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
「『他』在的时候比较好,因为『他』会给你指示,你只要照做就可以了。不过,不在的话该怎么办?难不成要当一只无法理解主人已死的忠犬,像个笨蛋一样,痴痴等待不可能再回来的『他』回家吗?还是要去顺从其他的对象?」
「我……」
真依开了口,却无法接下去说。
「他」不在了之后,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她过去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没必要、也不愿意去想。
不过现在呢?能断定的说,自己完全没有去思考这个问题的余地吗?她不敢说,自己从未幻想过不顺服「他」的命令。
为什么要继续到滴草高中上课?为什么会犹豫该不该接图书委员的工作?对父亲或是「他」不需要的自己,难道从未怀抱过憧憬吗?
真依挥去浮现脑海的疑问。
不对!我已经决定要顺从「他」了!
这应是种信念也是个誓言,而信念和誓言是不能轻易被扭曲的。
「我没必要回答那假设性的问题,我只要顺从『他』就好了。」
真依直截了当的回答。
「……是吗?要是你那么想就随你吧,我想那大概也是一种幸福吧?」
玲人有些遗憾的叹气。
就在真依想开口反驳玲人的瞬间。
『——按照我的猜测,真依到时候应该会去找其他对象吧。虽然有些难过,但她的心现在正渐渐离我远去,要是我在的话,她应该就不会这样想。事实上,刚刚她拒绝回答你的问题。不过,我不认为当我消失之后,她还会这么说。换句话说,真依的心并不是百分之百属于我,而我也不能确定,是一开始就如此呢,还是到了这个时代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咦……?」
这声音是……还有发出这声音的人是……
『所以,我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我想真依也有责任。要是真依打从心底想追随我,事情就不会这样了。就算消灭『时间的意思』的行动失败,只要真依愿意记得我,并且一直追随我,说不定我就能获得救赎。』
非常熟悉的声音,以及似曾相识的人物,但这种组合非常怪异,也觉得不可能。
「为什么、为什么……!」
『虽然这么说,但为此责备真依也太残酷了。我想错的人应该是我,但我也只能这么做了,我感到非常抱歉。所以,我立刻就先来向你道歉。对不起喔,真依。』
那个人这么道歉。
怜把昨天仁美她们送的衣服摊开在床上,虽然有点担心会不会是暴露度超高的样式,但实际上,就像朋香所说的,纯白色长裙和橄榄色对襟毛衣以及内搭衬衫,十分雅致的搭配。怜心想,这套看起来像千金小姐的衣服应该不适合自己,但既然是仁美她们特地送的礼物,将来有机会就穿看看吧。
「……前天送的那个我绝对不会穿的。」
怜朝收进那件衣服的抽屉瞄了一眼,暗自发誓要把那件衣服封印一辈子。
她迅速俐落的把衣服摺好,放回购物袋,并将袋子摆在床脚旁。
「……」
怜担心只要转动身体,腹部的伤口就会裂开,虽然有吃止痛药,走路时要是注意一点就没问题,但还没拆线的伤口却让怜产生无法言喻的恐惧感。
这是杞人忧天、毫无意义的恐惧,不过,这却让怜明白原来自己是个胆小鬼。
「赶快好起来喔……」
怜在床上躺下,默念般的低声呢喃。
看来「他」暂时不会到这个时代,但这种状况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怜并不清楚。怜只要一想到玲人对自身安全的顾虑是零,得由自己来保护,一股焦虑不安的感觉就令她无法静下来。
「那家伙知不知道有人要他的命啊……?」
一般来说,看到真依就应该逃跑,但是玲人却每天若无其事的到真依也会去的学校上课。不仅如此,昨天甚至还带她来探病。真想要他跪坐下来,好好的教训他两个小时,痛骂他是不是脑袋不清楚。
如果真想那么做,她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掉真依,不过,昨天听完玲人的话后,怜的想法有些动摇。如果只有这个办法,不管是真依还是其他人都好,怜都会去杀掉对方,但怜失去直线往前冲向那个结局的勇气。可以的话,她也希望能用其他方法解决。
「毕竟,眼前的一切是非常重要的。」
说出这句话后,怜重新体认到要维持这种状况是多么困难,就因为重要,才涌现出努力想办法解决的欲望。
怜躺在床上,做出朝天花板挥拳头的幼稚动作,这时,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怜慌忙把拳头缩进棉被里,请对方进来。
「身体怎么样了,朝槻。」
有些出乎意料的访客,是导师门协。门协在怜被送进医院的隔天曾来探望过,但那也才不过是几天之前的事。虽说是高中的班导师,但一般会这么频繁的来探望学生吗?而且,现在还没到五点。
「虽然还没拆线,不过,恢复得好像还挺顺利的。医生要我尽可能的活动身体,可是我有点害怕,所以都不太敢动。」
怜有点不知所措的缓缓坐起身,她还是很害怕腹部太用力,伤口会裂开。
「是吗?那太好了。」
门协并没有在病床旁的小圆椅坐下,而是站着向下看着怜。
他陷入沉默,犹豫了几秒。
最后,门协终于开口:
「朝槻啊,其实我没办法联络上你的父母耶。」
「……」
原来是这件事。
从未来世界来的怜,当然不可能会有可联络上的父母——身为街头流浪儿的怜,在未来世界也没有父母。的确,在这个时代被设定成双亲经年在国外四处移动这种老套的说辞。对原本就是为了服「孤独」刑罚而到滴草高中上学的怜来说,完全没有预想到会发生今天这种状况,因此,她觉得只要在设定中有父母的联络方式即可,但这似乎太过敷衍了。
「发生了这种事,不可能不通知你父母吧?朝槻,你能联络上父母吗?」
「这个嘛……」
没料到门协会想联络怜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父母。
正当她想该怎么打混过去,想到有点烦时,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又是朋香她们吗?这下子终于可以逃过门协的追问了,怜松了一口气的催促对方进入。
「身体怎么样,怜。」
进门时跟门协说了同一句话的人,是个没什么特征、满路随处可见的西装男子。
「啊……?」
这个人物的出现,可比门协还令怜出乎意料,她不禁发出轻微的惊叹。
「抱歉我来晚了。我是从认识的人那里知道的,但因为工作让我伤透脑筋,所以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回日本。」
认识的人,是谁啊?不可能有这样的人!因为他和怜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他是怜被处以「孤独」刑罚时,一直监控怜动向的男人,也就是监察官。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完全不明白。
监察官撇下惊讶的怜不管,佯装不知情的向门协打招呼。
「您是导师门协老师吗?谢谢您平日对小女的照顾。」
「您是朝槻同学的父亲吗?因为我迟迟联络不上您所以很担心,您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啊,那太好了。」
女儿?我是这家伙的女儿?
这件事又好气又好笑,开玩笑也未免开过头了吧。
门协和监察官进行一场导师和监护人之间的对话。简单描述监察官所说的内容,就是他现在的工作据点虽然在欧洲,但还是得四处飞来飞去,而那个据点什么时后会改变也不清楚,因此要从那里跟他取得联络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为此感到抱歉。这次他是从认识的日本警界人士口中听到女儿的名字,听到时,他惊讶得几乎要跳了起来,但因工作还没告一段落,所以才迟迟无法回日本。虽然现在回来了,但又得马上回去等等,内容差不多就是这样。藉口蠢到让怜只能瞠目结舌,不过,门协压根儿没有想过在适当时机现身的监察官可能不是怜的父母。「哈哈哈,您一定很忙吧」被轻易的骗过。算了,总比用怀疑的眼光盯着看要好。
「我得回学校去了。要把伤养好喔,朝槻。」
「是……谢谢。」
「谢谢老师特地来一趟。」
「别客气,那我走了。」
门协和监察官互相点头示意后,便离开了。
「……那么。」
监察官确认门协的脚步声已经远去后,缓缓转向怜。
「没想到还会再跟你见面,朝槻怜。」
「唉呀,叫自己女儿的全名,这也未免太见外了吧,爸爸。」
怜故意用当初在滴草高中伪装乖乖牌时的口吻说话。这举动没什么意义,单纯只是想要惹恼对方。
惹恼对方似乎是立即见效,监察官的眉间出现数条深深的痕迹。
「别开这种恶心的玩笑,你想要我胃穿孔吗?」
「要是你压力大到胃穿孔,那就别扯那种无聊的谎。我听了也不爽到极点。」
怜恢复到原来的口吻,边昨舌边用充满敌意的视线瞪着监察官。
「真希望你能说些感谢的话。要是那个老师继续追问下去,我不认为你一个人可以搞定这个场面。」
他说得没错,不过,要她因此而向这个男人道谢,她宁可死也不肯。
「我又没拜托你帮我。」
「唉呀唉呀,你还是老样子呢。」
监察官重新调整根本没歪掉的领带,叹了一口气。
「好了,又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该不会真是为了要扮演我的父亲而来的吧?」
「那当然,我又不是义工。」
监察官将话题一转。
t&039;时间的意思』的人格跟七绪真依这个少女共谋叛变,这件事你知道吧?」
「我倒想间你,难道不知道我待在这里的理由吗?」
不是自愿躺在病床上的怜,感觉像是被对方当成白痴耍,表情因此转为狰狞,但监察官毫不在意的继续说下去。
「那个人格虽然被暂时封锁在『时间的意思』内,但他已经脱逃,并且来到这个时代,而且是跟七绪真依之外的人类一起来的。」
「你说什么——?等等,刚才你说的话每一句都很奇怪。」
怜惊讶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无法就这样接受事实。
「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东西的存在?那东西不是将自己彻底的隐藏起来吗?他自己是那样说的。而且,说有除了真依以外的人来到这个世界,这又是怎么一回事?真依说过,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站在『他』那边啊。」
虽然怜没有打算全盘接受真依跟「他」所说的话,但对她来说,监察官说的话也同样不值得相信。
「你的问题切中正题。」
监察官对狐疑的怜点头,表示理解。
「按照先后顺序,我先把我们时代所发生的事情说明给你听吧。首先,神官们得知『时间的意思』的人格为了改变这个时代的历史,所以试图杀害鸣濑玲人,然后,便将那个人格封锁在『时间的意思』内部。而且到目前为止,只有神官们才知道那个人格的存在。到这里的说明,你都听得懂吧?」
怜点头回应,心想这简直就像在听一个臭屁的老师讲课。
不过,「他」是诞生自「时间的意思一对吧?那么「时间的意思」对「他」来说,应该是类似肉体,或者说是母体才对,用封锁这个字眼来表现有点奇怪。
「到这里为止我懂,但有一个问题,那家伙的目的不是要改变历史,而是要摧毁『时间的意思』。把他封锁在他想破坏的目标里,这种行为不知该说无谋还是愚蠢呢?」
「这问题问得很好。」
监察官严肃的点头赞同怜所提出的问题,气氛越来越像是在上课了。
「因为,除了『时间的意思』这个容器外,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关得住那个人格。虽然也能进入人体,但要让那个人格全部进入人体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个人格是无法跟『时间的意思』切割,他就像是只被绑上铁链的动物,虽然改变铁链长度就可以扩大活动范围,但活动半径的中心点一定是『时间的意思』,一旦发生什么事,就非得回『时间的意思』不可。这一点跟那个人格的意愿无关。」
听他这么解释,怜才想起来,当怜询问附身于真依身上的「他f要是现在杀了真依,「时间的意思」是否也会被摧毁这个问题时,他说就算杀了真依,也只不过是回到未来罢了。原来那不是要逃回去的意思,而是被拉回「时间的意思」里。
「想要限制他的行动,把那个人格封锁在『时间的意思』里是唯一手段,但将他勉强关进『时间的意思』里,又会衍生『时间的意思』的支配权会被那个人格夺取的危险性,因为没办法离开内部到外界,同样也表示他人无法从外界来干涉内部。为了不让那个人格随意使唤『时间的意思』,神官们故意关闭『时间的意思』九成的机能。在这个阶段,那个人格拥有『时间的意思』百分之七,而神官们则拥有百分之三的支配权。我想你应该也知道,要进行时间移动必须要有『时间的意思』的运算能力,但运算能力并不需要用到百分之百的力量。这个时代的电脑也一样,如果只是启动一个应用程式,根本不需要用到电脑所有的空间。」
虽然怜不懂电脑,总之先点头便是。
「要执行时间移动这个应用程式需要『时间的意思』百分之十的能力。只要那个人格的目的是藉杀害鸣濑玲人来消灭『时间的意思』,那么就不能让那个人格来到这个时代。」
「等等,这么说神官那方应该也没办法进行时间移动,不是吗?那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理由很简单。因为那胶着僵状态已经崩毁,所以,神官们将之前刻意关掉的『时间的意思』恢复到原状。不过,回复状况根本还不到一半。」
「胶着状态崩毁了……?」
「人格的支配权是百分之七,神官们则有百分之三。这样加起来有多少?这可是连小学生都算得出的加法问题喔。」
「神官当中,有人背叛其他人去帮助『他』……?」
听到怜如此低语猜测,监察官点头承认。
突然现身向真依道歉的那个男人,玲人从来没见过。不过,声音倒是挺有印象的。虽然眼前这副景象十分奇妙,不过,一旦明白是什么状况,就会对自己又被牵扯在内这一件事感到厌恶。
『好久不见,但好像也没分开那么久,但如果说你好,似乎又有一点愚蠢。』
那位从未谋面、五官严肃的壮年男子对玲人露出温和的微笑。老实说,这种微笑和他的长相一点也不搭,反而有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
「真的很想对你说,你是哪一位啊?不过,问这个问题似乎不太合理吧?」
玲人边说边做好随时可以逃跑的准备。他记得真依确实说过,「他」只有她这么一个伙伴,所以,玲人并不清楚这个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但考虑到前阵子「他」曾做出要「杀」他的宣言,玲人有想逃跑的反应是正常的。
如果「他」的人格目前在那个男人体内,那么真依就不会杀他,因为她曾公开表明自己是「他」那边的人,所以,对真依也不得不有所提防。因为有此想法,所以在将大部分的精神都集中在那个男人身上的同时,还是会朝真依的方向偷瞄。
玲人还以为会看到因终于能达成目的而露出炯炯目光的真依。
「……!」
但真依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玲人所说的话,茫然若失似地凝视着出现在眼前的男子。
她不认识他吗?不,还是恰巧相反?
「为什么……为什么爸爸会……!」
真依好不容易从喉咙挤出这段话。
「爸爸?」
「背叛其他神官的是真依的爸爸?」
怜是「不要」的人类,她并不清楚位居「有用」人类中最上位的神官的事。她只知道,神官的职务是侍奉「时间的意思一并且可以跟「时间的意思」直接接触,一种类似管理员的人们。当然,她之前并不知道真依的父亲是神官。
「为何有那么做的必要?神官不是在那个时代,被当成最伟大的一群人吗?」
「被当成吗?」
监察官发出一声轻笑。
「我知道你是因为厌恶才这么说的,但确实是一针见血的说法。统率、治理世界的并不是『时间的意思』,而是躲在暗处的神官们。换言之,事情就是这样。」
「你现在说这些干嘛?会平白相信『世界是由机器管理,并且指引方向』这种愚蠢说法的人,头脑本来就有问题。」
「虽然对你而言,这是很愚蠢的说法,但那个时代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是如此相信的。由于那个人格的叛变,以及伴随而来的强制停止『时间的意思』的机能,事情的真相已逐渐暴露在阳光下……你觉得知道的人会怎么想?」
「因为被骗,当然会生气吧?」
怜未经思考立刻回答,因为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答案。
不过,监察官却摇头浅笑。
「别把全世界的人都想得跟你一样坚强。」
「我……」
「嗯?」
「……不,没事。然后呢?」
怜差点说出「我没那么坚强」这句话,她连忙将话咽下。怎么可以对这个男人泄漏自己是个软弱人类的想法呢!
「大部分的人感到混乱,因为『时间的意思』具备将世界导向正确未来的最高存在价值观崩毁了。感到混乱是最自然的反应吧?」
对从没认为「时间的意思」是世界,或者是根本不想这么认为的怜来说,这是非常难以理解。
「那你也因此感到混乱?」
「我吗?」
监察官抱着双臂思考。
「过去我把『时间的意思』当作神明般崇拜,现在突然告诉我其实那都是骗人的,的确让我感到混乱。不过,即使这样我也没有能马上改变生活方式或思考方式的适应能力和智慧。很多人因此陷入混乱,但那又怎样呢?不管是暴动还是什么的都没有发生。社会仍旧把人分成『有用』和『不要』,然后渐渐迈向衰退。大家内心到底怎样我是不知道啦,但表面上却跟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同。我想将来应该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吧?」
「那只是不聪明、顽固又愚蠢吧。」
怜断然做出评论。
「没错,就像你说的。」
监察官脸上浮现自嘲的笑容。
「就因为都是些像我一样讨厌变化的人,那个时代才会腐化的吧?虽然危机感我是有的,不过从未想过该如何去做,只是乖乖的听从吩咐,做好自己的工作,因为那是最轻松而且最可靠的生活方式。」
「……」
怜多少可以了解他的想法,因为她也有被告知的命运,而且还让她知道有对抗命运的可能。怜当然决定挺身反抗,怎么可能过着某人擅自帮她决定的命运,别开玩笑了。不过,走在没有事先铺好的平稳单行道上,的确很辛苦。不单是走,还得自己找路、自己选路。怜被赋予的命运是不幸的,但是没人能够保证自己选择的命运会比被赋予的命运来得幸福,说不定反而更加悲惨。既然如此,就勉强接受被赋予的命运说不定也不错。这样的诱惑偶尔、真的偶尔会出现,怜也差点想那样选择。
「……你刚说工作对吧?现在你来这个时代应该不是要来监视我的吧?是要来监视真依、真依的爸爸和『他』的吗?」
完全不想跟讨厌的监察官一鼻孔出气,因此主动把话题拉回到前面。
「不是监视,而是命令我将他们逮捕并送回。」
「为什么是你?」
监察官的工作应该只负责监视而已。
「其实,要让机能停止的『时间的意思』恢复原状得花一些时间。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不过,好像是那个人格和七绪神官动了什么手脚。」
看吧!「时间的意思」只不过是一台机器,只要一、两个人动个手脚就可以让它不听使唤。
「神官们虽然拚命的修复,但恢复程度却还不到百分之二十,因此,无法进行多人数的时间移动,只能让一个人进行时间移动。」
「喂……该不会那唯一的一个人就是你吧?」
听到怜无礼至极的说法,监察官嘴角再次露出自嘲的苦笑。
「似乎是因为我认识你跟鸣濑玲人吧,就只因为这样。他们大概打着会比较容易说明,顺利的话,说不定能得到你们的帮助这样的如意算盘吧。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这种选择应该是正确的吧?」
「你觉得我会帮你?」
「别作无谓的逞强了,要是不管的话,鸣濑玲人说不定会被杀喔?」
「……」
虽然不爽帮监察官,但如果这家伙真的把「他」和真依带回未来,那一切就都解决了。
「不过,我也不想使唤受伤的人,我来这里只是要给你个忠告,提醒你要有所戒备。」
「戒备?」
「在你提问第一个问题时,我没说七绪神官为什么会叛变,对吧?其实,他被迫撤去神官一职,就是为了承担下容许自己的女儿和那个人格接触,以及叛变的责任。由此可猜得出,他为了泄愤,要跟那个人格联手采取某些行动。不过,对已经有七绪真依这个伙伴的那个人格来说,特地重新跟七绪神官联手究竟有什么好处呢?」
「该不会从一开始,真依的爸爸也是他的伙伴?如果是父女就应该有可能。」
「不可能。听说七绪神官一开始就是推动消灭那个人格的急先锋呢。他非常讨厌那个诞生自他们掌控下的『时间的意思』的麻烦人格,而且七绪真依之所以会帮助那个人格,似乎是因为对父亲的反抗。」
如果真是如此,那的确很奇怪。讨厌「他」的七绪神官竟和「他」联手,而且为什么「他」要用七绪神官的身体来这个时代呢?
「对『他』来说,人类似乎只是让自己能来这个世界的容器。如果只是要杀玲人,真依就应该足够了,该不会还有其他目的吧……?」
「说不定喔。可是,想知道答案就只能问当事人啰,在这里做无谓的推测是没用的。」
监察官转过身。
「那我走了喔。因为『时间的意思』几乎没办法运作,害我既不能停留在时间的空隙,也无法进行瞬间移动,所以只好老老实实的用脚去找了。如果有遇到鸣濑玲人,我当然也会把这件事告诉玲人,但我的工作说穿了,就只是逮捕七绪神官和他的女儿。所以,如果他有来,你就把我刚刚说的话转告他,要他小心戒备。」
「你觉得那家伙是被人提醒就肯躲在家里的乖乖牌吗?」
怜苦笑,而监察官也露出同样的苦笑,摇摇头。
「就因为这样,我才来你这里啊。」
「……原来如此。」
监察官离开病房后,房内又变回只有怜孤单一人的寂静病房。
怜盯着白色墙壁深思。
监察官说要去找真依和她爸爸,只要那两个人被逮捕,那这次的事件就可暂时画下句点吧。虽然不清楚,特地把真依带到医院的玲人能不能接受这个结局,但对怜来说,这样就够了。
不过,事情不一定会这么顺利,因为「他」想杀玲人。说不定即使是现在,玲人已经陷入危险。如果有这种可能性,那我还应该乖乖的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吗?我是那种人吗?不是早决定要保护玲人了吗?
怜把朋香她们送的那套摆在床底下的衣服拿出来,并摊开白色的长裙。
「穿这种衣服肯定不好行动。」
虽然嘴上抱怨,但除了这套也没别的衣服,因此怜也只能将就穿上。她甚至应该感谢朋香跟仁美送她这套衣服。
怜下定决心,缓缓的将脚放到地板上。
「呜……」
脚底碰到地板,腹部肌肉一用力,怜还是会害怕伤口裂开。
——我怎么可以说害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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