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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珏怔了一怔,愕然道:“大师兄,你怎会中毒了。”
她显得十分着急慌乱,似乎是不知该要如何才好,莫清风轻轻搂住她的肩膀,低声安慰道:“夫人不必着急,先让我来看一看。”
顾珏好似到这时候才想起自己的丈夫是个大夫。
她不免为自己方才的惊慌无措微微感到羞赧,急忙让莫清风将赵剑归请进了屋子,为他把脉号诊,确认了那并非是什么危及生命的剧毒后,顾珏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是什么大问题。”莫清风说道,“服了解药后,至多五日,药性便可抵消。”
赵剑归点了点头:“多谢。”
“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莫清风笑道,“只是有一事我甚是不解,以大师兄的功夫,又怎会轻易中了毒。”
赵剑归知莫清风大约以为他是中了暗器或是别人武器上的涂毒,他不知要如何开口解释,只好闭嘴不言。
玉仙儿正坐在一旁喝茶,听莫清风这么问了一句,不免笑了起来。
莫清风并不知道他是何人,只当他是大师兄在江湖上的朋友,见他发笑,却也不好意思询问。
小童拿了莫清风的药方前去煎药,小林跟着一块去照顾,而顾珏现已安下心来,皱眉想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师兄,有件事,你老实回答我。”
赵剑归问:“何事?”
顾珏道:“盟主大弟子真是你杀的?”
当初浩然盟找赵剑归商议此事时,他们根本不曾同赵剑归师门通报此事,此时他也不知该要从何说起,总不该告诉师妹自己是为了色`诱魔教教主才不得不假装杀死了盟主大弟子。
而且这色`诱从一开始就已失败了,自己才是被引诱上钩的人,这事说来实在太过羞耻,还是不要细说罢了。
赵剑归只好道:“我并未杀他,这只不过是盟主让我潜入魔教的计策罢了。”
顾珏问:“巴山大侠看见大师兄跟着那魔头离开,也只是一时的计策了?”
赵剑归硬着头皮回答:“是。”
“那就好。”顾珏松了一口气,“我们虽都不信大师兄你会做出这种事来,可师父老人家却一直是在日夜担心着的。”
赵剑归道:“你且放心。”
他忽而想起玉仙儿与他提过阎大夫的事情,便又问:“清风,你们谷中可有一位大夫姓阎?”
莫清风怔了一怔:“大师兄说的可是阎师弟?”
自玉仙儿说了那些话后,赵剑归已觉得这世上只怕根本没有阎大夫这个人,可不想莫清风如此回答,他不免又有些犹豫起来。
顾珏语调微有急切:“大师兄见过阎师弟?他在何处?”
赵剑归还未开口,玉仙儿已抢先道:“在魔教。”
顾珏惊道:“魔教将他抓走了?”
赵剑归道:“他是被魔教请去的大夫。”
“不可能!”莫清风愕然,“阎师弟的独女死于魔教长老之手,姗儿那是不过才十六岁,阎师弟无论如何也不会为那些魔头治病的。”
赵剑归一怔。
阎大夫看起来不过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十六岁的女儿。
赵剑归:“阎大夫他……比你年长?”
莫清风道:“阎师弟已逾不惑之年,他入谷晚,所以我才称他一句师弟。”
赵剑归问:“他看起来很年轻?”
莫清风摇了摇头:“自姗儿过世后,阎师弟一夜白头,虽然他才不过四十岁,可看起来已像是个花甲老头儿了。”
赵剑归与玉仙儿目光相对,两人神色不免都有些凝重。
顾珏眨了眨眼,好奇问道:“大师兄,究竟出了何事?”
赵剑归迟疑道:“珏儿,你可知这位阎大夫现在何处?”
“几个月前有人请他为母治病,阎师弟不喜出谷,那人在他门外跪了许久,阎师弟才被孝心所动,随他出谷去了。”莫清风说道,“只是他去了几个月都不曾回来,谷内众人都十分着急,深怕他是遭到了不测。”
赵剑归问:“请他出谷的那人很年轻?”
莫清风:“不过二十岁。”
赵剑归:“看上去很傲气?”
莫清风想了一想,道:“有些轻慢,无论对谁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赵剑归已说不出话来。
顾珏接着说道:“不过正是因为他浑身傲气,却能为了母亲下跪低头,所以阎师弟才会被他所感动。”
赵剑归黯然道:“只怕他不是为了母亲低头的。”
顾珏茫然不解:“不是为了母亲,又是为了什么?”
赵剑归:“权。”
他已想明白了卫旗的那句话。
其实季寒与卫旗早将这件事告诉他了,他却全然未察,直至这时候才发现。
若卫旗猜测不假,那位“阎大夫”根本不会医术,季寒却主动替他隐瞒,甚至是对他态度再三忍让。
而那位“阎大夫”是个年轻人,与季寒一般年岁,说是老教主病前被人找来的神医,可他似乎却并不会医术。
赵剑归拉过玉仙儿,走出门外,压低声音,神色严肃开口问道:“教中那个阎大夫,是不是……”
玉仙儿苦笑道:“现今看来,一定是了。”
赵剑归思索片刻,忽而说道:“我们该动身了。”
玉仙儿愕然:“现在?”
赵剑归道:“若真是如此,季寒只怕会有危险。”
玉仙儿有些哭笑不得:“赵大侠,我想教主就是担心你牵扯进此事,这才让小卫送您下山的。”
赵剑归却一字一句重复道:“他有危险。”
玉仙儿:“就算如此,又能如何?魔教不少人仍只听从老教主的吩咐,而赵大侠,你只是孤身一人。”
赵剑归沉默不言。
玉仙儿又道:“我虽是不懂江湖之事,可也知道杀了盟主大弟子是大错,没有澄清之前,只怕赵大侠你根本找不到帮手。”
赵剑归总算开了口:“我有办法。”
玉仙儿问道:“什么办法?”
赵剑归缓缓说道:“细算来,我已有一年多未见过二师弟了。”72
自他们抵达白苍城至今,已逾七日。
教中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就连老教主殷不惑也在昨日夜间带着教中的援军赶到了此处,一切计划与布置都已几乎完美无缺,可到了这时候,卫旗却反而更加不安起来。
他一直在害怕自己的猜测成真,而昨日老教主竟将阎大夫也一并带来了,这多少佐证了他的想法。季寒绝非是天真烂漫的孩童,卫旗想他应当早已猜到了一切,可不知为何,却甘心全盘接受。
心里有愁绪,看起来难免就有些不对劲,卫旗每日皱着眉发怔,这一日却听下人提起,季寒的状态显然也很不对。
大丫鬟留在了教中,跟来的十几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叽叽喳喳说教主已有好几日不曾好好吃饭,只推说是没有胃口。
卫旗便决定去见见季寒。
季寒看起来与往日并无多大差别,只是脸色要稍显得苍白一些,不知是在思考什么,眉头深锁,显然并不开心。
卫旗想了许久,终是开门见山问道:“教主在担心什么吗?”
季寒负手立于窗边,沉默不言。
其实卫旗心中是明白的,他想季寒十有八九是在忧心赵剑归,玉仙儿与带赵剑归走了这么些日子,半封平安信都没有往这边送过,更何况玉仙儿带着赵剑归逃走时,赵剑归身上还带着毒,也难怪季寒会担心。
季寒忽而说道:“他不会武,也不是江湖人,你让他去做这件事,未免太莽撞了一些。”
卫旗一怔,他正想解释,季寒却已深深叹了一口气,问:“你可想他?”
卫旗道:“自是想的。”
季寒:“可你好像并不担心。”
“他无病无伤,现今也在很安全的地方。”卫旗不免微微笑了一笑,“属下为何要担心?”
季寒沉默片刻,低声说道:“是,根本不必担心。”
他的脸色总算好看上了一些。
两人又聊了几句,季寒仔细询问了卫旗武林大会时教中的布置,随即卫旗告辞离开,他走到门边,便看见了朝着此处走来的殷不惑与阎大夫,阎大夫走在殷不惑身边,对他十分尊敬,可举止之中难免又带上一份亲近。
卫旗的心忽然狂跳起来。
他想自己至少已猜中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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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旗退到墙边,目送几人走进了季寒的房间里去。
季寒对老教主一向十分尊敬,他见殷不惑进来,便也站起身来,恭恭敬敬行礼,唤了一句“义父”,却对殷不惑身边的阎大夫视而不见。
殷不惑脸色微沉,他走到上座坐下,开口说道:“寒儿,这是你的兄长。”
他所指的当然是自己身侧的阎大夫。
季寒微微皱眉,却仍旧不曾开口。
殷不惑已有些不悦。
“自那日歹人行刺为父受了重伤,便觉得当年将你的兄长送走是错了。”殷不惑说道,“想来为父也到了应当颐养天年的时候,所以才又将他接回来了,你现今既已是教主,身边若有兄弟助您一二,也会轻松上一些。”
季寒不言。
殷不惑又道:“为父知你心有芥蒂,你幼时我不许你与他在一块玩耍,不过是希望你能心无旁骛,若不是如此,你怎会有今日的成就。”
他低眉望着季寒,像是望着自己不懂事的孩子,脸上的神情甚是慈祥。
季寒只好将不满咽下腹中去,对着阎大夫微微低下头来,唤了一句兄长。
殷不惑十分满意。
他十分关切地仔细询问了教中对武林大会的布置与计划,对季寒十分关心。
赵剑归给浩然盟传过消息之后,他们已探得浩然盟会从那处小道上山,好将魔教教众堵在路中一举歼灭。
这本是他故意透露给赵剑归的消息,只不过是为了将计就计,待浩然盟诸人进了羊肠小道,教中伏兵前后夹击,他们便再无退路。
浩然盟中如同赵剑归那般的高手实在不多,武功高强之人却也不在少数,季寒担忧甚多,轻易不肯动手,殷不惑却说会带着教中其余亲信心腹随后跟来。季寒现今是魔教教主,他先带人为饵,诱敌深入,殷不惑再从后包抄,想必那些正派高手哪怕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逃出,浩然盟必败于此劫。
季寒一直在看着殷不惑。
他见殷不惑说出这些话时,神色分明是很关切的,再三叮嘱他千万小心,结果如何都好,切莫注意不要伤着了性命,而殷不惑身旁,他的那位兄长却从始至终阴着一张脸,几乎连正眼也不想去看他,仿佛季寒是欠了他几百万两银钱。
是了,季寒忽而想起来,自己是欠了他一个教主之位的。
殷不惑清楚计划明细,便要与阎大夫一同离去。
离开前殷不惑叮嘱季寒好好休息,说他还有伤在身,切莫再着了凉。
这态度已与前几日判若两人。
待他们离去,卫旗又从门外摸了进来。
原来他方才一直站在门外没有离开,殷不惑显然看见了,却不曾让他离开,想来他已不打算再隐瞒此事。
季寒问:“你都听到了?”
卫旗点了点头:“是。”
两人各自沉默起来。
季寒又问他:“我看你与玉仙儿感情甚好,倒不知你是如何遇见他的。”
这问题与他们方才所说之事毫无关联,卫旗虽有些吃惊,却也微红着脸尴尬着回答道:“有一日我与堂中几位兄弟一同游了秦淮,在河上见着了一艘画舫,他……他就在里面……”
季寒道:“他很喜欢你。”
卫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季寒忽而道:“武林大会时,你不必跟来了。”
卫旗一怔。
季寒负手转过身去:“如果没有其他事,你就先回去吧。”
卫旗皱了皱眉,似乎是想了想措辞,这才开口说道:“赵大侠也很喜欢您。”
季寒:“……”
卫旗道:“无论如何,武林大会属下是一定会去的。”
季寒沉默良久,他觉得自己仿佛已被这些纷乱事端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不想如此,却又不知该要如何是好。
卫旗低声唤道:“教主……”
季寒只好道:“随你便是。”
“赵大侠起初虽是在做戏,可他早已将自己也赔了进去。”卫旗迟疑道,“若是教主您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一样会很难过。”
季寒语调生硬:“我知道。”
他仍是不喜欢别人如此直白地说出他与赵剑归的关系,他并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可能是对赵剑归的欺瞒而略有愤怒,也可能只是单纯的羞恼。
好在他一直不曾怨恨对方,正邪本是如此,他们背负着各自的身份,不得不做出一些违背本心的事情来,在这种境况之下的他,是很能理解赵剑归压在肩上的担子的。
卫旗神色复杂,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朝着季寒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季寒绕回桌后,书桌上摊着探子送回的地图,他已看了千万遍,白苍山的地势走向,几乎都刻进了他心里。
桌上一点烛光微明。
季寒忽而想了起来。
武林大会,就在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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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盟自那日收到魔教暗线报来的消息,便已开始仔细布置。
他们原以为魔教带人前来的至多是那位飞鹰堂的卫堂主,抓住一名魔教堂主已是了不得的大事,到了武林大会当日,他们在白苍崖下的小道外埋伏许久,终见魔教中人悄悄进了小道,浩然盟盟主循着暗线送回的画像,认出了卫旗。
而此时卫堂主却与另一名劲装女子紧随于一人身后。
那人看过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着一袭黑衣,盟主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可天光昏暗,他着实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容,只见卫堂主对他甚是尊敬,他便觉得此人在魔教中的地位想必不低。
身后忽有人低呼出声。
他身边的人便要去捂住他的嘴巴,以免被魔教恶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盟主回过头去,见方才想要说话是巴山大侠靳北郭,不免也皱了皱眉头。
靳北郭挣开另外那人要捂他嘴的手,压低声音道:“盟主,那是季寒。”
盟主愕然,也低声道:“你确定?”
“我虽看不清他的脸,却识得他的剑。”靳北郭的神色微微黯了黯,“那日我是亲眼见着赵兄跟着这魔头走的。”
盟主怔了片刻,只觉心中一阵狂喜。
他们这可是钓上了一头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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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寒与魔教教众循着小道走了不久,季寒低声与卫旗道:“他们跟来了?”
卫旗说:“是。”
他身边的花护法稍稍回眸望了望身后,朝着季寒说道:“上钩了。”
季寒不再多言,而是依照计划继续向前走去。
他知晓殷不惑此刻大约已尾随跟上,他只需再往前走一段路,待听到信号时再回身与殷不惑等人前后夹击便是。
他们又行了片刻,终于听着了身后响箭号令,魔教教众们早得了吩咐,一听着那声音,便拔出了武器来,趁着浩然盟众尚且怔愣之时,一同冲了上去。
盟主立即便知晓他们中了埋伏,只想着暂且撤退,方才回过身,却听后面的人大喊:“咱们被包了饺子了!”他这才有些慌了,正欲招呼众人鼓足劲突围冲出去,半空中几支火箭射来,落在他们身边的野草堆里,蹭得一下便冒出了火苗。
白苍山已有月余不曾下过雨了,地上野草枯败,眨眼间火势迅猛。
他们不得不又退了回去。
而那火箭却仍然不停,几乎在路上筑起一片火墙,将季寒他们的退路也截断了。
有几名魔教弟子冲得太过靠前,被箭射中要害,倒在地上沾了满地草屑,一瞬便烧成了火人,而那箭雨却仍不曾停下来,花护法大惊失色,便运着内力向远处的弓箭手大喊道:“停下!是自己人!”
她话音刚落,险些就中了箭,卫旗替她挡开乱箭,拉着她退回季寒身边。
仅这一瞬,他们便已伤了七八个人,浩然盟比他们还要惨一些,那边箭雨稍歇,时间仅够他们退离火势边沿,很快火箭便又压了下来。
花护法仍震惊不解,她拉着季寒的衣袖,愕然道:“教主,他们这是……”
季寒却是神色平淡:“先离开这儿。”
他们再也顾不得一旁的浩然盟众人,撤离了此处,往上便是断崖,若是上了断崖,那就真的再无退路,季寒的脑子里还记着那副地图,这附近有几处隐蔽极深的山洞,暂且可以去避一避。
不曾受伤的教众搀着伤患一同逃进洞穴,卫旗燃了火把,清点人数时却仍是发现少了几人。
好在他们随身便带着伤药,当下便为伤患处理伤口,众人的心绪多少都有些迷茫,实在不知为何教中人忽然便要他们动手。
花护法也受了些轻伤,蹙着眉喃喃道:“他们难道是没有认出我们来么?”
四下一片寂静,并无人回答她。
花护法更是疑惑不解:“当初也不曾说过要用火攻,究竟是何处出了差错。”
又静了片刻,季寒这才缓缓开了口。
“花护法,你难道还不明白么。”他轻描淡写道,“我们已是弃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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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寒说完这句话,花护法一时怔愣,足过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喃喃询问:“弃子?”
季寒道:“是。”
花护法仍有些不敢相信:“老教主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卫旗在一旁苦笑道:“你可知道那姓阎的小子是老教主的亲生儿子?”
花护法:“我……隐约听说过一些。”
卫旗道:“他们早就开始布置了。”
花护法不免皱起眉来,她见季寒神色平淡,忍不住道:“您已知道今日老教主会……”
季寒神色间有些黯然:“大约猜到了。”
花护法愕然:“既是如此,为何教主还要按着老教主定下的计划行事?”
季寒垂眸不语。
花护法还想再问,恍惚间却也明白了。
季寒说他只是大约猜到此事,便是却不曾确定殷不惑真的想要他死,那毕竟是他的养父,他心中大约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
花护法望着季寒,忽而便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若以江湖人一贯的思路来说,殷不惑养季寒长大,他若是想要,季寒就算是赔给他一条命,也是应当的。
可她不信季寒真会这么傻傻赔出一条命去。
伤患的伤口大多处置妥当,又已歇了片刻,卫旗带了几人往洞穴深处去,花护法有些许不解,轻声询问了季寒,季寒这才缓缓开口道:“早些日子卫旗手下人勘察小道时,我让他们在这洞穴内留下了些东西。”
花护法问:“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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