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2)
他应了一声:「这件事别传出去,否则……」
「微臣明白。」
若是他聋了,旁人必定会迫究原因,让他在史上留下不那么光彩的一笔。
若是这人对他有丝毫爱意,他也不会介意别人怎么说,可是绝情至斯,他也只好将所有的感悄埋藏。
这七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他的势力也扩张得极快。为了远航到南洋才修建的船坞,后来因为龙宫岛这淫窟,开始修建战般。
有探子看到龙宫岛弟子在京城乱坟岗走动,而混入龙宫岛参加每年一次的海市的人也说,岛上有些人似乎出自宫中,连梳发的式样也和宫中一般无二。他便让人般死潜入龙宫岛,再设法把消息传回中原。
传回来的密信中有五位龙主的绘像,送给皇帝过目,李玄看到时,几乎大吃一惊,黄龙主竟然和慕容必谦有七八分相似。
慕容必谦虽说他家在北地,但他出手尽是海中异宝,又岂能掩藏他的身份?
李玄以为慕容必谦是无辜的,那黄龙主必定是和他相像的另一个人,孪生兄弟也不稀奇,想过要把他搞出来,可是所有的证据都摆明了慕容必谦不冤枉。他俊美的容貌,豪阔的出手,风流好色的作风,就连他如今的态度,也都证明了慕容必谦喜新厌旧的本性。
面颊上敷了药,红肿消散了许多,但左耳疼痛至极,仿佛整个头颅都要裂开,不断地有风声,耳鸣声在他左耳响起,更加酷刑折磨。
慕容必谦打了人后,心中颇有些悔意。
一夜夫妻百夜恩,在龙宫岛能被龙主看上的人,到最后都不会过得太惨,其中更有以他为首。他自命风流,岛上美人无数,有些甚至是惹恼了别的龙主,送到他岛上来的,他也舍不得苛责。
想到刚才他震惊的表情,慕容必谦有心回去问问,又担心被对方认为自己是余情未了。会龙宫岛和帝京来回跑,不辞辛苦地跑了七年,总不能只为了一个男人。想想有时还为他求雨,也算是对得起他了。虽然真正求降雨的那人不是他,可是他也付出了辛劳,比如说动现在越来越难糊弄的玄龙主来中原多苦几场,这也不是普通人能做的差事。
身为龙王,就应该努力追逐更多的美人。虽然林世安如今不再年轻,都二十六、七岁了,勉强还算有些姿色,七年前,皇帝正是二十七岁左右……屈指一算,皇帝如今三十五,又没有养在龙宫岛,已经老得略牙。他竟然还能坚持不懈地为了给他解黄龙珠的毒,和个中年男人断断续续地上了七年的床,真是一身冷汗。
可见他还是有责任感的一个龙王,为了一个黄龙珠,竟然连三十五的男人也上。不行,回去赶紧要对四个兄弟说,龙珠不能乱用,省的浪费了。
如今又打了皇帝一掌,惹得龙颜大怒,恐怕皇帝生吞活剥他的心都有。他越想越是冷汗,索性不去多想,径直去寻林世安。
林世安在京城没有家室,于是住在城内的客舍。看他来访,林世安并没有吃惊,请他入内相谈,并让书童烧茶。
慕容必谦这次倒是十分恭敬,和林世安闲聊了片刻。林世安似乎有些紧张,端着茶的手都在颤抖。
慕容必谦忍不住笑道:「看你紧张的样子,还以为你给我下了毒。」
林世安手一抖,茶杯掉落,登时摔得粉碎,慌忙道:「本官失态,还请天师不要介意。」
慕容必谦炼丹技艺登峰造极,身上带有无数解毒灵丹,纵是林世安给他下药他也不惧,更何况林世安回京叙职,正是一举一动都受御史注意的时候,又和他无冤无仇,自然不会对他下手。于是笑吟吟地道:「难不成你还真给我下毒?我喝喝看,你下的什么毒?是迷魂药还是春药?」
林世安紧抿着嘴唇,又从壶中倒了一杯,神色平静了许多:「天师若是怀疑,本官可与天师换一杯茶水。」
慕容必谦忽地一笑:「怎么换?是交杯酒么?」
林世安面色登时惨白。
慕容必谦心知他满腹经纶,但却胆子甚小,便不再逗弄他,端起杯子微啜了一口,竟觉得清香扑鼻,心中只觉得说不出的欢愉,于是又饮了一大口,气息轻吐,方道:「好茶!此茶有芝兰气,不知叫做什么?」
林世安面上有些古怪:「本官也不知是什么茶。天师若是喜欢,就多喝几杯。」
慕容必谦赞不绝口,满饮了一杯,又执壶倒满,忽觉手酸无力,连壶也拿不稳,不由得脸上变色:「这……茶里有什么?」
早在喝茶之前,他就趁着林世安不注意,吃了颗解毒丸,没想到竟然还是着了道。
他正要站起,竟是浑身无力,只能扶着椅子的扶手。
林世安吓了一跳,不由地倒退数步,口中结结巴巴地道:「这是田公公说给天师喝的,说天师必定十分喜欢。」
「是什么?」
「好像是,是醉龙草。」
慕容必谦不由得瞳孔微缩。
醉龙草乃是传说中蛟龙甚至是蛇最爱之物,一吃就会上瘾,忍不住多吃。所以此草的周围经常会有剧毒的蛇出没。可是蛟龙服食之后,就会如同酒醉一般,昏睡过去几天不醒。
以他见闻之广,却从来没见过醉龙草,只当是志异,一笑了之。何况他身上只有龙族血脉而已。当年的仙龙和人族后代,百世之后,早已不能化为龙形,只是即为为龙主后,会有非凡的能力。
没想到此物当真存在,并且还有人想到用来对付他,想来他在中原的身份,早已暴露了。
他看向林世安,林世安又退后了几步,连架子上的花盆都撞到在地上。
这人如此胆小,却还能害到他。想来下毒的人必定是熟悉他一遇到美色就没了神智的本性。
他不由苦笑,想从林世安空中问话已经不太可能了。睡意不断涌上,催促他闭上眼睛。
最后的意识消失前,他听到了门外有脚步声不疾不徐地进来,每一步都和着他的心跳。
没想到竟然死得这么糊涂,还以为会死在美人怀中。
他忽地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便再也没有知觉。
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于是没有睁开眼睛,听着周围动静。
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床上却熏了香,身下是锦缎,倒像是躺在大家闺秀的闺房中。只可惜他双手被拉到头顶,手腕上还有凉意,显然是锁了镣铐。
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风过的声音,想必附近并没有人。
他睁开眼睛,试着慢慢坐了起来。
手腕间金石声作响,他靠坐在床头,偏了头看去,两边铁链穿过床头,另一端绞在了一只磨盘粗大的铁柱上。铁柱绞到了极紧,并且已被锁死,铁链基本没有余地,他只能困在床上。
如果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得罪了谁,那就太愚蠢了。
此时他正在一个阁楼里,阁楼的栏杆旁有个男子背向着他,负手而立。他只穿了一件素色的袍子,一根腰带系着,越发显得肩宽腰窄,身段不错。
慕容必谦心里不由得有些发痒。
看到美人就会有生理反应,这几乎是龙主的本能。只可惜在帝京游玩了多年,他似乎对美人有了新的看法。以前总觉得外貌至关重要,可是见多了林世安那样的人,又觉得举止仪态更为重要。
这个权势最集中的地方,能始终不卑不亢的人实在太少。想来也是,既然帝京是权柄所在,若是无意权势的人,又怎么会游走其间?
他叹了一口气。
生死关头走了一圈,醒过来脑子里仍然还是美人,真是没救了。
似乎惊动了栏杆旁的那人,他转过身来,眉眼间稍有老态,但眼角的细纹恰好显得他眼睛极长,竟似比年轻时更俊了一些。
这也并不奇怪,他面骨生得好,颧骨适中,所以三十五了面部还没有松弛。可惜的是嘴唇紧抿着,让人感觉他是一个严肃刻板的人,目光扫过时,像是瞬间能让人窒息。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看过皇帝了。每次都是匆匆来去,就连说的话都像是嫖妓时的应付。
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即使是龙主,路过青楼时也忍不住去打打野食,他每年从龙宫岛来中原,就是一路的寻欢作乐,对他来说,整个皇宫就是个大青楼,其他人不好嫖到手,花魁也老了,这家青楼以后也可以不来了。
不过发生了这件事,却让他莫名地有种刺激感。愿意和他同生共死的不计其数,敢对他下毒的人,却只有这么一个。物以稀为贵,他真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有什么。
「陛下能这么快就动手,看来是早就准备了?」他动了动手腕间的铁链,语气仍然十分轻松。醉龙草毒性过后,他要挣脱这么粗的链子不难。
李玄慢慢走了过来,似乎完全没有看到他试图挣脱铁链的动作,缓缓道:「你醒得倒快。」
慕容必谦面上虽然从容,实则早就一肚子气,此时看到皇帝,仍不住刺他几句:「陛下让人用醉龙草绑了我,难不成是春心大动,想要我多嫖你几回?」
李玄面色变得有些阴沉,看了他许久,才道:「若是你嘴巴放干净些,朕还能给你松一松链子,现在就安心在这里住下罢。」
锁链一时无法挣脱,他只道是自己情急之下没用对真气,也不担心,反而笑道:「你又何必生气?难不成是我说中了?其实你要我上你的话容易地很,只要学娼妓那般多学学怎么哄人,怎么叫床,或许我会对你多有垂青。可惜的是你的年纪也大了,床上功夫再好,也没人多看你一眼。」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了他许久,竟然转过身,往门外而去。
看他的样子竟是要离开,慕容必谦吃了一惊,急道:「等等,你在哪里找到的醉龙草?」
李玄停下脚步,却是没有转过身来,缓缓道:「世上之物,有人穷其一生之力不可寻,可是对另一些人来说,却是寻常至极。有人向朕毛遂自荐,自称习得屠龙之技,朕便与他攀谈了一番……朕曾经在你喝的茶水里放过醉龙草的粉末,发现你会不自觉地多喝几杯。这醉龙草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种手段,除此之外,还有囚龙索——你手上那根就是了。」
看到皇帝头也不回地走了,慕容必谦才感列一盆凉水从头到脚。
难怪他身上武功未失,却是无法挣脱这铁链,原来这竟然是囚龙索。而皇帝竟然面无表情地看他挣扎了那么久。
看来单凭他自己的能力是难以离开这里的了,唯一的办法想必就是向皇帝求情。
可是才说过那么难听的话,皇帝定是在气头上,不会再理他。
好在没几天就到黄龙珠毒发之期,他曾经表示过不想花太多时间在春梦上,定是还会来找自己。
就是他不来找,每天晚上梦到白己对他这样再那样,难保不会心软。